第148章 記者與修士
諾夫申達克星系邊緣，曼德維爾點。
一艘艦船從亞空間中脫離，進入現實宇宙后立刻加速航行向星系中第五號行星。
這艘艦船的涂裝是金色，象征著人類帝國的巨大雙頭鷹雕像矗立在艦首位置，象征著基因為未受污染的人類的頭骨標志鑲嵌在艦船兩側。
它隸屬于大遠征時期帝國最高實權機構——帝國戰爭委員會。
人類之主的艦隊剛剛離開，所以這艘艦船無需進行任何繁瑣禮儀流程，也無需向任何星際戰士艦隊尋求許可，便能直接穿過吞世者和鋼鐵勇士軍團的艦隊防線抵達目的地。
“有兩個原體在諾夫申達克五號上，我們是不是該弄一些簡化禮儀流程什么的。”
“如果我們不忙的話，可以。但現在不行。”
“可是那些超人戰士們都很殘酷…”
“沒有什么可是。我們是戰爭委員會下屬運輸艦，那些戰斗怪胎連議會席位都沒有，你擔心這個還不如擔心一下咱們離開后能不能一帆風順。”
兩名交談著的帝國海軍軍官在艦船上層甲板中段廊道里行走著。
當他們路過一扇舷窗，以及路過站在舷窗前的…那個東西時，他們都不約而同側目過去。
一個身高兩米多的身影站在舷窗前，赤紅色長袍遮蓋著他那輪廓詭異的軀體。
在長袍那像齒輪凹槽形狀的下擺更下方，是類似于節肢生物的多足肢體，只不過構成這肢體的不是甲殼，而是金屬。
赤紅色長袍上縫紉著一個圖案：一顆顱骨，半邊是正常頭骨，半邊是機械構成的頭骨，而這個頭骨標志被齒輪囊括。
這一切特征都代表著他隸屬于一個獨特的組織或陣營——機械教。
這樣一個古怪的存在走到哪都會是眾人目光和議論的焦點，但在這條廊道里，來來往往的人只是看一眼那古怪者然后就匆匆離開。
機械教。
他們是帝國的盟友，而非下屬。
人類帝國的皇帝陛下并非征服了機械教的發源地也就是火星，而是他前往火星，并且與火星簽訂了奧林匹亞協議。
機械教內部有繁雜的等級制度，獨屬于自己的一套晉升體系，所以很少有人能從他們的佩飾上辨識出他們是什么地位。
人們籠統的將他們稱為——修士。
“怪人。他們都是怪人。”
“閉嘴吧，他把你殺了都不用受審。”
兩個軍官走出兩百多米后才竊竊私語。
但他們的話語聲還是被那位機械教的人鑲嵌在顱骨上的收音裝置聽到并記錄。
站在舷窗邊的修士低下頭，目光下挪。
他那已經不剩半點血肉的臉，以及沒有任何可讀信息的電子眼讓旁人無法解析出這位修士此時的心態。
滋滋——
稱修士為怪人的軍官突然聽到通訊器中傳出雜音，而后是一段標準化格式化的二進制表述，最終這段冰冷如機械噪音的表述被翻譯成冰冷的話語。
“我叫象限，不叫怪人。”
兩名軍官回頭看了一眼修士，齊齊躬身行禮：“象限修士。”
見對方沒有找麻煩的意思，軍官們趕緊離開。
名為象限的修士收回目光。
在他那寬松紅袍下，一條看起來像利爪的附肢拿著一個像盒子的裝置伸到他面前。
只有這位修士的大腦能與那盒子鏈接，并讓它起到記錄和儲存的作用。
單位：象限 9217
執行任務：記錄帝國第十二軍團信息（戰斗，決策，航行日志）
任務狀態：即將抵達編號902星系5號行星（注：諾夫申達克五號）
記錄內容（已模擬帝國官方記述者記錄風格）：距離我被導師從研究序列刪除已經過去七年時間，我被下令前往編號3245號星系執行考察任務，與即將前往第十二軍團的記述者蘭妮亞同行。當他死后，我接到命令接任那位記述者的職責，前往十二軍團擔任記述者一職。
如此荒唐的命令使我不得不懷疑導師是否只是想放逐我。
記錄至此，象限停頓片刻，將上一句刪除。
我即將抵達十二軍團，執行記錄命令。
為了歐姆彌賽亞，為了萬機之神，我將完成這個本不該由我來執行的任務。
象限將這份日志保存并復制，他大腦內的植入體將信息提取并暫時存儲進位于大腦后側下方的內存裝置里。
這位修士又取出一個記錄裝置，將內存裝置里臨時儲存的日志內容粘貼進去，然后在下面補了一段話。
也為了那位可敬的記述者。
兩種記錄裝置里的內容大致相同，只有細微之處存在差別，不過是多添了一句話。
但象限現在手里的這個裝置是他的私人記錄裝置。
記錄完畢，象限將私人記錄裝置送到心臟部位。
金屬軀殼上，原本放置著心臟的地方逐漸收縮打開，露出一個小隔層。
象限將私人記錄裝置放入隔層，然后默默等待。
“所以，你就是那個傳聞中要來十二軍團當記述者的人？”
“靠…機械修士來當記述者？沒搞錯吧？安格隆你敢想嗎，一個機械修士來當記者而不是工程師或者裝備維護師。”
登陸點上，秦夏看著眼前這個難以用語言準確描述外形的家伙。
安格隆站在秦夏身旁，與秦夏一樣驚愕意外。
在他們的想象中那個記述者應該是文質彬彬的泰拉學者，或者是某個星球上帝國培訓機構培養出來的官僚。
即便是秦夏也沒想到，來軍團里擔任記述者這一職責的人，竟然會是個機械教的修士。
名為象限的修士沉默不語，行齒輪禮。
齒輪禮就像帝國民眾和官僚使用的天鷹禮一樣，是一種行禮的姿勢。
“你跟你的同僚一樣，連話都不愿意多說，你能當好記述者么？”秦夏打量著象限。
一個機械修士來軍團里當記者。
這事想想都讓秦夏覺得莫名其妙，他甚至懷疑眼前這家伙會不會是在機械教那闖了禍，跑來避難的。
象限仍然沉默不語，只是保持著行禮的姿勢。
秦夏用胳膊肘輕輕頂了一下安格隆的胳膊，小聲說：“機械教的人就這樣，他們就跟活著的機器沒有什么區別，即便是你也很不好與之打交道，因為對方根本連情緒都不會有。”
聞言，安格隆也沉默著，只是盯著眼前名為象限的機械修士。
原體在用自己的天賦能力感知象限。
他所感知到的和秦夏所說的不同，眼前這個給人感覺真像一臺機器的家伙并非沒有情緒，恰恰相反，他的情緒非常充沛。
只是被壓抑著，使勁地隱藏著。
安格隆不知道機械教所有人的情緒都像眼前這人一樣被隱藏起來，還是眼前這人就很特殊。
這些不是太重要，關鍵在于安格隆自己也想要有一個記述者。
十二軍團需要一點筆桿子方面的東西。
“我能留下嗎。”象限傳訊出二進制數字，二進制數字被轉化為語言，這毫無延遲的過程真的就像他自己說出來的一樣。
安格隆看向秦夏。
秦夏聳肩。
人事方面的事情秦夏向來不關注。
“你可以留下。”安格隆說，“你有類似相機的東西么？我想拍點照片。”
象限沉默著。兜帽下方沒有一絲血肉的機械頭顱的眼部位置，右側的電子眼層層向外延伸，變得看起來像是相機的鏡頭。
“靠。”安格隆面露驚訝之色，“你們機械教是什么組織，你怎么會被改造成這個樣子？”
象限緘默著。
安格隆無奈轉身，示意象限跟自己來。
三人一塊轉身向登陸點之外走去。
準備登船離開諾夫申達克五號的六萬十二軍團戰士于此集結，整齊列隊。
安格隆摸摸腦袋，便對照相一事無師自通。
他將一塊巨石從地下拔出來，扛到秦夏面前，然后讓秦夏坐上去。
秦夏坐上去后，安格隆來到巨石和秦夏的右側，摟著他的肩膀，對著鏡頭豎起大拇指。
正準備安排軍團登艦的基爾看向兩人。
“3，2，1。”象限開始倒數。
但還沒數到零，安格隆突然抬斷：“等等，換個位置。”
“照個相而已，快點拍了得了。”
“這可是我回歸后十二軍團的第一場勝利，馬虎不得。”
安格隆與秦夏換了個方位，仍然保持之前的姿勢。
在他們身后的上方，是諾夫申達克星系里無比耀眼的太陽。
在他們身后下方，是遠處佩圖拉博建造的驚人宏偉的防線。
象限緘默著拍下照片，電子眼投射出全息影像，讓安格隆看清效果。
“完美！”安格隆拍手，轉頭看向自己的子嗣們，“基爾，卡恩，馬戈…你們所有連長都跟軍團長一起過來。”
卡恩已經走了過去。
而那沒能去努凱里亞迎接原體回歸，在諾夫申達克五號等到原體降臨才第一次見到原體的連長們，則是面面相覷。
眼前這一幕有點溫馨，像是一個家庭的相處方式。
這和十二軍團的作風不太相符。
“這是命令。”基爾冷聲說。
連長們恍惚了一下，趕緊上前。
安格隆寬長的臂膀摟住基爾和卡恩，其他連長站在基因之父的身前。
看得出來他們不擅長照相，所以一個個連頭盔都沒摘下來，給人一種如同排隊登陸空投艙時的感覺。
象限拍攝了照片。
安格隆又看了成片效果，然后又安排其他人來合影。
每個連隊都輪流聚集在一起，同基因之父合影。
這場戰爭中表現出色的人則是單獨跟原體合影。
最終所有人都照完照片，被基因之父的“特別合影行動”拆的七零八落的星際戰士們才再次集合到一起，排成如之前一般嚴謹的陣列。
“加蘭。”安格隆笑著呼喚藥劑師的名字，“我那些兄弟姐妹們，他們能下來拍照嗎？”
加蘭藥劑師行禮：“抱歉，父親。他們正在進行改造手術的準備階段，全部浸泡在艙體里，暫時無法自由行動。”
“可惜。”安格隆有些掃興。
“可以通過技術手段合成您與不在場者的照片。”象限的某一傳音器官中傳出冰冷話語。
“還有這手段？真能么？”安格隆頓時來了興趣。
在象限準備和原體討論一下合成照片的可能性時，秦夏拍了拍安格隆的后背，示意他看向自己指出來的方向。
安格隆看過去。
此時，一位原體正從安格隆面前路過。
佩圖拉博高昂著頭顱，看都不看安格隆一眼，領著丹提歐克向北走去。
安格隆順著佩圖拉博前進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不知道那個方向有什么值得佩圖拉博走過去查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