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鞠躬盡瘁者
掌印者做出承諾的第二周。
七百名導航者被運輸艦運輸至艦隊之內。
而在導航者們到來之前，佩圖拉博已經完成一系列發明創造，只待濕件到來。
運輸艦進入奧林匹亞星球軌道，又被運輸機編隊運送到星球南極，在奧林匹亞南極有一片尖塔群，那里將被用于安置導航者。
導航者們剛下運輸機便被星球上駐扎的少量鋼鐵勇士押運至一座尖塔內。
這些導航者已經被“預處理”過，一個個神情渙散，脖子上套著反靈能項圈，脊椎上攀附著外置神經裝置——這是一種泰拉軍閥混戰時期被邪惡生物技術軍閥使用的裝置，用于徹底控制一個人的行動，并調節人體激素分泌狀態來控制一個人的心理。
即便控制手段已經如此完善，還是有寂靜修女被安排看管這些導航者。
馬卡多做事或許不太講究，但一定完善。
片刻后，傳送門開在奧林匹亞南極附近，秦夏，佩圖拉博，馬卡多，三人自雪地中走出，眺望著前方位于漫天飛雪之中的尖塔群。
“你們看到的每一座尖塔都將被放入一個靈能濕件，尖塔會傳導靈能力量，使其中的靈能濕件看到更遙遠的地方。”
“我試圖將這些裝置小型化，但時間不夠，導航者來的太快了。”
佩圖拉博踩在一塊山石上，指著遠處尖塔群介紹著自己另一種杰作。
秦夏感知一番，察覺到這些尖塔群本身就能構成一道靈能網絡。
佩圖拉博對靈能的研究已不是一般的深入，眼下這種能通過共鳴提升靈能者力量的尖塔群就是證明。
但好在佩圖拉博跟馬格努斯不一樣，他對靈能的態度是質疑和利用。
“如果你的杰作運轉起來，會有怎樣效果？”掌印者裹著袍子縮在輪椅上，在呼嘯風雪之中宛如殘燭之年的老弱。
“能同時探索三百條左右網道路線。”佩圖拉博說，“最遠探索距離大概是一光年左右。網道內的一光年。”
馬卡多閉上眼睛推測，而后點頭表示足夠用。
鐵之主轉頭看向秦夏：“其實我覺得，如果你能留在網道里探索網道，一個人就能完成幾十倍于他們的探索任務。”
“連叛亂都不能把我拴在某個地方，網道計劃更不能。”秦夏搖頭。
導航者們行進在尖塔群之中。
鋼鐵勇士按照原體的命令將這些導航者帶入不同尖塔下方。
尖塔下方集成了洗腦裝置，用于在導航者被放入裝置內部時清洗導航者一切記憶。
被帶去洗腦的人有老人，少年，甚至還有小孩。
“你是怎么在兩周內湊夠這么多導航者的？”鐵之主忽然好奇起來。
“臨時現湊肯定是不趕趟的。”馬卡多說，“之前我想辦法找了些借口，抓了一些人，這些人本來有別的用處，現在全都給你用，全都優先給網道計劃用。”
“狡猾的老混蛋。”佩圖拉博冷笑。
鐵之主對馬卡多沒什么好感，逮著挖苦這老家伙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狡猾，下作，可憎。”馬卡多又補充了幾個詞，“沒關系，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會帶著這些詞語背后的骯臟事跡一塊滾進棺材里。”
掌印者說完緊緊縮在輪椅上。
這個老人現在看起來不再那么陰沉，眼神也不再那么陰鷙，越發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家伙。
只想坐在椅子上，裹著毛毯，沉浸在回憶之中，而不是做別的事。
馬卡多在此時顯露出平時絕不會令他人看到的懶惰。
秦夏意識到，此前坐黃金王座對馬卡多造成了極大創傷，這種創傷并非肉體層面而是靈魂層面。
或許帝皇先前責怪自己沒有立刻回泰拉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為馬卡多在網道運轉之時坐在黃金王座上，并因此受到重創。
但哪怕重來一遍，秦夏也不會為了馬卡多而放棄對付叛亂派，跑回泰拉在網道運轉之時坐王座。
“馬卡多。”佩圖拉博走到輪椅后，雙手按在扶柄上。
“哼？”掌印者雙眼朦朧，像聽到小孩呼喚的老頭一般發出哼聲。
“你什么時候死啊。”
“眼下死不了，等到我把帝皇和你們這些殿下所建立的一切豐功偉績，連同你們曾存在的信息一起從人類種族之中抹除時，我才會死。”
“老不死的，那你相當于是永生了。帝皇和我們的事跡怎么可能被抹除？”
馬卡多所言并不是玩笑。
正用復雜眼神看著馬卡多的秦夏想到這一點。
馬卡多是真有計劃把帝皇曾所做事跡和功績一塊抹除，當然原體也不能漏下。
這顯然是因帝皇授意。
這倆人要一起重新塑造人類物種的集體記憶——在那人類物種最黑暗絕望的年代，是人類物種無數個體前赴后繼犧牲一切，使得整個種族走出墮落和愚昧，而非一兩個超人所致。
即便事實并非如此，但新的集體記憶將會讓人類種族更加進取和充滿自信。
秦夏看著馬卡多的眼神非常復雜，因為他很難去評價這樣一個人。
一個冷血的陰謀家，但他把包括自己在內的一切人當做棋子，他會用各種手段使人們為他君主的偉業犧牲，而輪到他犧牲時他更不猶豫。
還有把自己當棋子和諸神博弈的帝皇。
他們不在乎任何人，他們在乎任何人。他們不愛任何人，他們愛任何人。
“你該考慮接班人了，秦夏。”
在佩圖拉博推著輪椅往傳送門走去時，馬卡多忽然說。
“我不知道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后你會去做什么，但我估計你大概不會繼續擔當一個智庫部隊的統帥。”
“你迫切需要有人把你解放出來，從你現在負責的微小責任之中。”
馬卡多的話語令秦夏陷入沉思。
他得承認掌印者所言完全正確。
是時候培養個接班人了。
“別再半場開香檳了。”秦夏用馬卡多能聽懂的梗說，“上次超遠程會議時大伙就在討論塵埃落定之后做什么，結果十一號叛亂，亞空間風暴肆虐，銀河一團糟。”
“半場開香檳…”馬卡多伸出干枯右手，摩挲著下巴沉思片刻。
掌印者想了幾秒才從時間記憶長河中找到“半場開香檳”這句話的來歷。
“咱們做個交易。”
馬卡多說。
“我不再半場開香檳，你也別再用七龍珠里的美達摩融合術訓練智庫使用共融法術。”
“當我們發現你用那動作訓練智庫后，帝皇作何感想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沒繃住。”
說完，馬卡多發出一陣干癟笑聲。
秦夏默默點頭，注視著馬卡多被佩圖拉博推進入傳送門。
而他還要去為尖塔群充能。
當未來秦夏得知馬卡多身隕時，他會回想起在奧林匹亞上和馬卡多見的這最后一面。
將導航者送給佩圖拉博做濕件，這不是鞠躬盡瘁者馬卡多生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但絕對是這件事情以及他料想的后續影響令他緊繃的心弦放開。
佩圖拉博的杰作開始運轉。
帝皇親自為所有將在網道中航行的艦船設計了一種記錄和導航裝置，白騎士號慘也安裝了這東西。
當用導航者做濕件的尖塔群運轉起來后，一瞬間，大量信息涌入記錄與導航裝置之內。
這種裝置在指揮甲板上投射出網道影像。
影像在不斷擴張，一條路線迅速延伸，最終或是變紅，或是變綠，意味著一條網道分岔路線可以或不可以用。
導航者們在靈能視野中穿梭于網道之內，看到那些古代防衛兵器，天堂之戰遺留造物，可怕異形生物…之類無盡的危機，它們本將對人類艦隊造成無法估量的創傷，本需要一艘艘艦船進行死亡率百分之九十的探索調查，但現在都被佩圖拉博發明的杰作解決。
只不過裝置作用范圍有限。
但當奧林匹亞運轉起來，在網道中被探明的可通過，并且面積能容納星球大小的網道路線里航行起來時，更長遠的網道路線在影像上延伸出來。
“奧林匹亞發來訊息。”白騎士號的艦長走向秦夏，“他們說有一條網道大概率能通往奧特拉瑪。”
“準備啟航，我們將前往奧特拉瑪。”秦夏在導航記錄裝置前轉身，“塵埃未定，我還有些事情得做。”
艦長將命令傳達出去。
智庫艦隊開始脫離龐大帝國艦隊。
指揮權暫時移交給馬卡多。
由各種王牌精銳部隊組成的帝國艦隊并沒有返回泰拉，因為秦夏篤定自己將來還得帶著他們作戰，而且是與幾乎勢均力敵的對手作戰。
“奧西里斯呢？”
在艦隊脫離帝國艦隊同時，秦夏忽然問及艦長的養子。
那個秦夏在卡利班之行里接手的嬰兒，被他交給艦長夫妻二人撫養，如今那孩子已經到了可以打醬油的年紀。
“我這就讓我妻子把奧西里斯帶去大圖書館。”艦長拿起通訊器。
秦夏點頭。
等艦長和其妻子通訊完畢，秦夏忽然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靈能話語說：“我曾經跟你們夫妻說過，我為奧西里斯安排了一條道路，那就是成為下一任智庫之主。”
艦長意識到什么，眼神逐漸變得深邃。
“我從他身上看到一條不同于他人的命運之路，我看到他在繁雜命運絲線中最為有可能實現的那一條絲線里，成為了一個兼具卡瑪斯和瓦瑞斯兩人特點的人。”
“再加上他杰出超然的靈能天賦，如果我要為智庫選擇一個接班人，他將是最佳人選。”
秦夏所說的話語在艦長耳中變成嗡嗡聲。
直到秦夏說完，并詢問艦長的意見：“你覺得怎么樣？”時，艦長才愣了一下，并行禮回應：“白騎士號上的任何人都應無條件服從您的命令和安排。”
秦夏看著艦長，沉默一秒后才說：“我沒有問其他人，我問你們夫妻兩個，你們是奧西里斯的父親和母親。”
艦長先是一笑，準備打個哈哈隨便說點什么，但很快又意識到，這或許是自己唯一一次能為奧西里斯在人生命運上說句話的時候。
于是艦長便說：“我和我妻子對奧西里斯的期盼是快樂的長大并活下去，但他自己都對這種安排不感冒。他崇拜智庫，崇拜您，所以…”
“我明白了。”秦夏點頭。
白騎士號大圖書館。
奧西里斯被智庫高層們環繞著，父母沒在身旁，卻是不見半分畏懼，但這是因為奧西里斯早已跟智庫們混了個臉熟。
小孩眼里充滿好奇，目光灼灼，時不時打量著圖書館的內部環境和智庫們的盔甲，甚至上前摸一摸碰一碰盔甲表面。
即便是觸碰盔甲這種事也得到允許。
因為小孩懂得看臉色，他會挑所有人里看起來最好說話的卡瑪斯，走過去觸碰盔甲，而不會走到看起來就很不好惹的瓦瑞斯那。
卡瑪斯看著 這位智庫至高大導師還記得一件事，那就是曾經有一次他帶隊集結的時候，奧西里斯穿著一身紙殼子做的智庫盔甲，拿著一根木棍，和他母親一起等在半路上，當智庫們經過時，奧西里斯站出來和智庫們合影。
這事給卡瑪斯留下深刻印象。
“白騎士之主！”
忽然，所有智庫都站在一起，目光焦點也不再是奧西里斯，他們對著大圖書館內忽然飄下的雪花行禮。
白騎士之主自雪中走出，點頭示意眾人不必多禮，接著看向 這小子看著只有五歲，但因為早慧的原因，神態看起來像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
瘦了吧唧，黑了鼓秋的，有點磕磣。
奧西里斯也看著秦夏，眼神中充滿熾熱光芒。
他從小就聽著智庫們的事跡長大，渴望加入智庫為白騎士之主而戰，所以對秦夏極為仰慕。
在艦長夫人給奧西里斯的描述中，秦夏是一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并且氣派講究的人，絕不像凡人統治者那般會在一些利益上急的面紅耳赤，也從不像尋常統治者那般摳艦隊經費。
“他靈能天賦怎么樣？”秦夏先向卡瑪斯問。
“極其穩定的靈能天賦，可能并不那么強大，但非常穩定。”卡瑪斯已經在剛剛奧西里斯觸碰他盔甲時探查其天賦，并做總結。
“穩定才是最重要的。”秦夏重申智庫選人理念。
眾智庫紛紛點頭。
“”秦夏像揉搓守望者康的腦袋時那樣揉搓奧西里斯的腦袋，“從現在開始你要學著獨立，然后你將成長起來，加入智庫部隊。”
“是，大人。”奧西里斯使勁的連續點頭。
秦夏再走到卡瑪斯跟前，商量事情。
“指派一個導師負責教育奧西里斯，然后和他一起留在奧林匹亞，做網道探索行動。”
“我要奧西里斯在這段時間里快速學習如何高效利用自己的靈能，等到我再回來，我會為奧西里斯做改造手術。”
卡瑪斯認真聽完吩咐。
等白騎士之主囑咐完，卡瑪斯忽然問：“您要為他使用那枚特殊的基因種子？”
卡瑪斯曾經在和秦夏獨處時知道白騎士之主使用的基因種子和其他人不一樣，那是一種極其穩定且在靈能方面有特化用處的基因種子。
一個星際戰士一生大概能產倆基因種子，一個是成熟后可以提取，另一個是死后可以提取。
據卡瑪斯所知，白騎士之主的基因種子在象限返回火星之前，被象限提取出來儲存于大圖書館內。
秦夏默認。
他的確是準備把基因種子留給奧西里斯使用。
但在那之前，奧西里斯還需要經歷一些事情，承受一些磨煉。
最終他才可能成為未來的白騎士之主。
奧西里斯是候選人，但不是唯一的那個，如果他的命運并非如秦夏在命運之網上看到的那般發展，奧西里斯最終只會成為一個智庫中的得力干將，而非是下一個智庫之主。
“帶著他去選人。”秦夏命令道，“之后把他和他的導師送到奧林匹亞上。屆時艦隊會離開，順著剛剛探查出來的網道前往奧特拉瑪做些事情。”
“是，我主。”卡瑪斯再次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