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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九章 蝙蝠俠大戰SUPERMAN

  沒有錯,那是一種力場。

  當戴克·安倫下定決心,返回那場展覽的時候,他心中無疑是這樣篤定的。

  世界上再無任何一種力量,能如一種強大的自然法則那樣,牢牢地抓住一個人。

  想要短暫的克服地心引力不算多么困難。

  小孩子會淘氣的跳過階梯,上了年紀的老婦人也能把輕些的紙張從低處提到高處,緊繃的弓弦更是可將箭支投射向老鷹。

  大力士能夠把一只蘋果遠遠的筆直向上拋出去,化作天際的一個黑點。

  而地心引力就是似有似無的存在在那里,繚繞在你的四周,像一雙無形的臂膀環繞住你。

  所以它終會落到地面。

  顧為經的展覽是那只蘋果,戴克·安倫就是那只被無形之箭射中的老鷹。

  他漫無目的在城市里散步,在手機上看著流媒體上的棒球比賽,把顧為經的展覽遠遠的丟出了腦海。

  他一次次的把蘋果用力的向上拋去。

  似乎有一點效果。

  有很多次。

  戴克·安倫都覺得自己短暫的擺脫了展覽的影響,他讓自己投入到了休假的生活。

  精彩的體育比賽,餐臺上的特色美食,城市里的風光都暫時的吸引了戴克·安倫的注意力。

  可在他分心的時候,在他出神的時候,在他等待服務生上茶的空檔,甚至在棒球上的關鍵的第九局比賽,決定兩隊生死命運的瞬息。

  總有那么一兩息的時候——

  他無法維持自己的精神的專注,無法維持讓蘋果遠遠的向上飛行的念力。

  蘋果便會筆直地呼嘯而落。

  “鐺!”的一聲,砸在歐洲大力士戴克·安倫的腦門之上,拋的越高,砸的越狠。

  砸得他火冒三丈。

  砸得他頭暈目眩。

  砸得他…

  刻骨銘心。

  戴克·安倫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他無法讓自己放松,通過控制自己“不去想顧為經的畫展”,而把顧為經的畫展丟出腦海。

  總有一塊石頭,一顆蘋果,是無法丟開的。

  它就是那塊上帝所創作出的“無法被上帝所舉起的石頭”(注),上帝都不行,何況是超人呢?費盡全身的力氣,努力讓自己不去想一件事情這個行為本身,就包括了對于這件事情的念念不忘。

  (注:這是著名的神學悖論:無所不能的上帝能夠創造出一塊他自己無法舉起的石頭么?)

  于是。

  戴克·安倫又讓自己忙起來,他想讓自己全力的處理工作上的事情,藝術家記起了經紀人告訴他,有位年輕的傳記作家想要詢問是否能夠拜訪他。

  戴克·安倫答應了這個請求,回復經紀人,自己這幾天有些功夫。

  倘若對方能在三天之內來到阿布扎比。

  那么。

  他可以見對方一面。

  他又打了幾個工作電話,鬼使神差的打開了《油畫》電子版網頁。戴克·安倫實在忍不住,想要看一看《油畫》雜志對于這場畫展的報道如何。

  刷新了好幾次頁面。

  除了一兩行幾周前的相關簡訊之外,戴克·安倫什么都沒有找到。

  戴克·安倫忽然意識到了,今天才是展覽的媒體拍攝日,以《油畫》雜志的體量和業內地位,他們的相關媒體報道不會這么快就出來。

  如果不是戴克·安倫太“記掛”那場展覽,他不會忘記了這樣的常識。

  蘋果又一次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腦門上。

  他切換到了買手指南的版塊,打開了篩選編譯器,勾選了“在世藝術家”、“成交總價由高到低排序”兩個選項。

  他略過了榜首那幾個幾乎萬年不變的名字。

  很快。

  戴克·安倫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戴克·安倫」

  「馬仕畫廊簽約藝術家,美國芝加哥藝術學院代表性藝術家,2001年獲得芝加哥美術與戲劇——」

  「總成交價格:47,982,000.00」

  「推薦等級:兩星半」

  《油畫》和幾乎所有的主流拍賣行都有相關的數據分享的協議,排除那些不太為人所知的收藏家之間的私人交易。過去十年之間,戴克·安倫的個人作品交易總額大約在4700萬美元左右,在全球在世的藝術家里排在第42位。

  “下降了三名。”

  戴克·安倫磨著牙。

  如果只看過去五年的投資市場熱度,戴克·安倫的數據指數排在了全球第87位,而如果是只看過去三年,他排名已經跌到一百名開外了。

  藝術拍賣的水非常深,一直被認為里面牽扯到了大量的市場炒作,洗錢,虛假交易等等的行為。

  有些是灰色地帶,有些干脆都直接就是涉嫌違法了。

  一直都傳說。

  頂級畫廊為了保持自己的“招牌”,有些時候,會安排自家的買手攜重金進場操控藝術市場。

  可不管怎么說。

  《油畫》雜志的相關榜單已經是行業里相對最權威、最“干凈”的一個榜單了,而在同一份榜單之上,“戴克·安倫”這個名字正在劃出一道顯著的下降曲線,直直的向著地面砸去。

  戴克·安倫又在鍵盤上輸入了“顧為經”這個名字。

  在所有能查詢到的交易榜單之上,顧為經的排名都是「999」,他的成交總金額是零。戴克·安倫明知道,顧為經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張作品在市場上流出,可就算如此,這還是給了他巨大的安全感。

  不知怎么的。

  他現在就是很需要《油畫》雜志這樣的權威媒體來為他提振信心。

  不過。

  戴克·安倫又盯著顧為經那個「三星」的藝術推薦等級發了一會兒呆。

  他知道,這個評星就跟在那里扯淡一樣。

  “一個毫無意義的星級”。

  對于一個國際雙年展的史上最年輕的獲獎者,三星等級的期待指數看上去中規中矩。

  戴克·安倫知道,這要看顧為經能不能在市場上站穩腳跟。能不能熬過…薩拉掀起的海嘯。

  任何星級都是沒有意義的。

  要不然兩星都嫌高了,要不然是五星都嫌低了。

  根本沒有第二種可能。

  《油畫》雜志社這個看上去很中庸的藝術家等級,在這個情景之下…就顯得…特別的微妙。

  戴克·安倫明知道《油畫》在那里玩著當婊子立牌坊的把戲,所謂的號稱“按照藝術水平,公正的確定推薦星級”鬼才信。他這種交易額幾千萬的藝術家的定星,肯定和一個市場排名“999+”的畫家的定星含金量是完全不同的。

  對方這個“三星”也是《油畫》雜志內部互相角力,互相妥協的結果,大概連《油畫》雜志都不知道,應該要怎么給顧為經定一個推薦等級。

  比自己要高半顆星。

  戴克·安倫就是始終有一種莫名的不爽。

  在展覽資訊的版塊之中,翻看起來當年他自己的那場在阿布扎比盧浮宮的相關報道。

  「一場無聊透頂的災難,馬仕畫廊的主力四分位看上去已經完全分不清球門的方向了。」

  「笨拙的演出。」

  「事實證明,離開歐洲,跑到沙漠之中也未必意味著成功。阿聯酋的王子們確實有的是錢,但抱歉,他們不傻。億萬富翁們可以花100萬美元買一套妝點墻壁的墻紙。可是,戴克·安倫的作品,抱歉,殿下,要不然咱們還是買點墻紙吧。」

  戴克·安倫看著這些評論。

  看著看著。

  眼淚從他的眼角流淌了下來,戴克·安倫在酒店里痛哭流涕。

  他是戴克·安倫啊。

  他是藝術的超人,他曾相信自己可以拖著一整架波音747向著天空飛去。

  他怎么就成了這個樣子呢!

  “后來,我又去了一趟美術館。”

  戴克·安倫在給羅伯特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整個人看上去憔悴,語氣有著古井無波般的平靜。

  “在第二天么?”

  被這個故事吸引到了注意力的羅伯特問道。

  “不。”

  “就在當天晚上。”藝術家說道。

  一般被情緒所擊到的時候,如果芝加哥白襪隊的棒球賽,和全情投入的工作都幫助不了戴克·安倫,他還有一個超級絕招。

  走進一間酒吧。

  一盎司的百利甜,一盎司的藍橙利口,兩盎司的加利安奴外加兩盎司的百加德朗姆酒,這種可以像是純酒精那樣雄雄燃燒起烈焰的酒水,也能在幾分鐘內燒盡所有煩惱。

  除了第二天醒來往往腦袋疼的不知道自己是誰,還有兩次錢包丟了以外,再無第三個缺點。

  問題是這里是阿布扎比。

  基于顯而易見的原因,戴克·安倫明顯不可能在街道上找到任何一家正在營業的酒吧。

  所以。

  他還是去了盧浮宮。

  當一枚蘋果一二再,再二三,反反復復的砸在他的腦袋上的時候,就算你悟不出萬有引力定律,也可以領悟些別的東西。

  比如。

  戴克·安倫決定,既然沒有烈酒催眠,那他也可以把這顆蘋果直接一口吃掉。

  他必須要讓自己發自內心的相信,顧為經的展覽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所有加諸在他的畫展上的評論,也完全可以加諸在顧為經的那場畫展上。

  藝評人都是些狗娘養的婊子。

  憑什么不噴顧為經。

  戴克·安倫擺了一圈POSE,威風凜凜的把自己丟出了美術館之外,在那一天接近結束的時候,他終究又一次的回到了阿布扎比廬浮宮的展館之前。

  “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強烈的羞恥。我知道展廳的工作人員認識我。”

  戴克·安倫說道。

  “我認為哪怕僅僅是這種去而復返的行為,都可能向外界透露著一種‘認輸’的行為,所以我進入展館的時候,一直偷偷摸摸的。看看這個展,看看那個展,漫無目的游蕩。直到快要閉館清場的時候,才仿佛不經意的走進了馬仕畫廊的展廳。”

  “然后…那場展覽震撼了您?”

  羅伯特詢問道。

  “不。”

  “我又在展廳里快速轉了一圈。把所有評論界罵我的話,都對著那些作品在心里全罵了一遍。”戴克·安倫狡猾的笑了笑。

  “出來之后,我覺得心情好多了。”

  直到那天晚上。

  蘋果又一次的砸中了戴克·安倫的頭,他…夢到了顧為經的畫展。

  “我是一個幸運兒。”

  戴克·安倫說:“如果我不是一個幸運兒,大概…今天你也不會做在我跟前,想要為我寫一本傳記了。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夠擁有自己的傳記?”

  有多少人的作品,成交額能夠賣到5000萬美元?

  戴克·安倫是行業的前百分之零點零一,無論他的世界排名是42,是87,還是一百名開外。

  他都是前百分之零點零一。

  一萬個心懷成為大畫家的夢想拿起畫筆的人之中,才能有一個半個的成為戴克·安倫。

  “就像超級英雄的故事一樣,一個人,懷著某種故事,肩負著某種命運,注定要去拯救世界,這就是我的故事。”戴克·安倫想了想。

  “起碼,這就是我的故事的開端。”

  “人們曾經說我是第二個安迪·沃荷,第二個赫斯特,不,開始的時候,我要比他們成功的多。他們藝術道路上都幾經波折,赫斯特說,整個九十年代,他都是個廢物。但我,我被特招進了芝加哥藝術學院,大學畢業時,就得到了機會,參加了校園博物館所辦展覽。當時轟動了整個芝加哥。”

  戴克·安倫說道。

  “當然,那時候,可能比現在的顧為經稍微大上幾歲,也不是個展。但那是學校所屬的芝加哥博物館是美國最有名氣的博物館之一。當時我記得,從我的作品所擺放的位置,走出來,旁邊的展廳里就擺放著莫奈的《睡蓮》以及梵高的那幅《自畫像》。華特·迪士尼的孫子還跑來看了展,我清晰記得,他曾在我的作品前駐足。”

  “對于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年輕人來說,這應該意味著什么,對吧。”

  “我很快就簽了畫廊。一開始一幅畫的價格是7000美元,很快,數額就幾倍于此。畫廊方面承擔了我所有的展覽開銷,甚至是生活開銷。”

  “總之,我的開端是非常的成功的。”

  “狂喜,遲疑,迷茫,淡漠——這就是迄今為止,我人生的四個季節。”

  戴克安論說到。

  “而看展的過程,就像是把這四個季節顛倒了一遍。”

哎呦文學網    全能大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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