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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四章 燃燒的女神

  對于安娜·伊蓮娜。

  當她對顧為經既抱有很深的期待,又抱有很深的戒備與懷疑的時候,她能做什么呢?

  無非便是做和她面對同樣抱有很深的期待,又抱有很深的懷疑的那幅《雷雨天的老教堂》完全相同的事情。

  她問酒井勝子,這幅畫是不是太巧了一些,為什么我要相信,這一切不是一場騙局。

  她也問酒井勝子,顧為經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為什么你會喜歡顧為經那樣的人呢?

  這就是一只離群索居樹懶的提問方式。

  這也是伊蓮娜家族的女伯爵提問題的方式。

  她是所有漂亮的女人中最漂亮的,她是所有矯柔造作的女人中,最矯柔造作的那個,她也是所有高傲而警惕的女人中,最為高傲而警惕的那個。

  人們再也找不到誰,能像從她的身體中那樣,看到一顆堅硬而又敏感、冰冷而又溫熱、外向而又內斂的心。

  或好或壞。

  她都登峰造極。

  她是伊蓮娜家族的象征,她也是《油畫》雜志的象征。

  她是安娜·伊蓮娜。

  她是樹懶先生。

  安娜打開輪椅邊的扶手,從里面抽出一根纖長的手杖,將它展開固定好。

  她按住裙角,右手搭在手杖之上,支撐著慢慢的站了起來。

  策展人唐克斯看到這一幕。

  英國大叔心里覺得,此刻該開始沖了,小跑的沖上去趕緊一陣噓寒問暖。

  此刻正是他展示英倫紳士的翩翩風姿,關愛女士,關愛殘疾人的時候。

  他還羨慕過酒井勝子和伊蓮娜小姐初見面時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

  如今看來。

  塑料姐妹情往往來的快,去的也快。

  瞅瞅。

  剛剛言笑晏晏的是你們兩個,現在說掰就掰的還是你們兩個。

  這種時候,正該是他這種穩重可靠的大叔展現成熟的風儀。

  “伊蓮娜小姐,你不喜歡誰的作品,和我說呀!我不還嘴的,我和你一起罵。”

  唐克斯微不可查的偷笑出四顆牙齒,挪動腳步,就準備沖上去攙扶住女人。

  管家伸出了手,制止住了他。

  英倫大叔奇怪的瞅了這個很沒眼力件兒的侍叢一眼。

  阿德拉爾先生把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小姐身上,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做任何解釋。

  安娜從輪椅上慢慢的站起來。

  她嘗試的向前邁步,左腳,然后是右腳,一步又一步,穩穩的,不見任何顫抖或者遲疑。

  很少有人僅僅只是走路就能表現出一種強大的威嚴。

  尤其是她是一個年輕的、右側小腿幾乎沒有行動能力的、殘疾的女人。

  現在。

  這種嫵媚的威嚴,正完整的被展現在藝術中心三層每一個人的眼前。

  除了安娜走路走的很慢很慢,除了她手中拿著一根深灰色的手杖,人們幾乎意識不到,那是一個要靠著輪椅才能行動自如的瘸子。

  “在巨大的不幸里,人們才能更好的意識到,自己是誰。”

——奧地利·茨威格  很奇怪。

  世界上有成千上萬個四肢健全的正常人,他們每天進行成千上萬次的走跑坐臥,每個人都對此習以為常,沒有人會對此大驚小怪。

  當這種讓人習以為常的力量,出現在一個殘疾人身上的時候。

  卻又讓人肅靜的沉默。

  那是一種用人的精神力量,戰勝自然雄偉而無情的偉力的感覺。

  大衛戰勝了歌利亞,圣女貞德在燃燒的烈焰中,平靜的走向死亡。

  畫家在畫布上營造超脫于凡人的力量感的方式無非就是兩種。

  《搏擊手》里纏著綁帶的拳擊手胳膊上高高隆起的肌肉線條,角斗士用麻繩編織的套索馴服雄獅,汗水把棱角分明的碩大胸肌,染的如涂抹著橄欖油的希臘半神的身體般,反射著陽光,這是其中的一種。

  《圣塞巴斯蒂安》里,捆綁在樹上的纖細少年人以沉郁的平靜,被羅馬將軍的弓箭所貫穿是剩下的一種。

  伊蓮娜小姐拄著拐杖前行,同樣也是。

  她仿佛是用她的身體告訴所有人,她只屈從于自己的力量。

  她的意志充斥著身軀的每一根線條。

  誰也別想向她發號施令。

  無論對方是巨人、火焰、還是先天的疾病。

  當人的意志可以對抗人間法則的時候,當他們成功的超脫于平凡的生活之外,在旁觀者的人眼中,那就已經不再只是人的意志了。

  俄傾之間,那就變成了神明才能擁有的東西。

  它戰勝了人間的所有無奈。

  所以,大衛成了宗教傳說里的英雄。

  神話里的英雄,一半是人,一半是神。

  奧爾良少女讓娜·達客在英國人的火刑架上化身為焦炭的同時,在法國人的心目中晉升為圣。

  連剛剛想撲上去噓寒問暖好好舔一番的唐克斯館長,望著安娜的身影,也下意識的一陣恍惚。

  既輕且軟的綴花手工樂福鞋落在地板上,同樣輕軟的近乎無聲。

  低腰連衣裙的裙擺恰好的垂落在腳面,從遠方看過去,不是安娜小姐在地上行走,而是神女在地上飄行。

  畫展開幕的第一天,對剛剛發生爭吵的兩個女人,不管是酒井勝子還是安娜,都會是非常重要,非常難忘的一天。

  這一天。

  酒井勝子震散了身邊的春霧,走出了那個雨后的長夜。

  這一天。

  伊蓮娜小姐也從供奉女神塑像的神龕上走了下來,行在人間,拄著烈焰繚繞的長劍。

  唐克斯的心中一聲輕嘆。

  策展人明白,剛剛的那位管家先生,為什么要阻攔他了。

  這樣的女人,她是不需要任何憐憫的,他也沒有資格,以“英倫大叔紳士”的身份,給予憐惜與關愛。

  在此間難以言說的情景面前。

  就算他是畫展的策展人,是畫展的主人,他所能做的,只是遠遠的,伸著脖子,恭敬的翹首觀看。

  于是。

  唐克斯真的站在原地,遠遠的,一言不發的,伸著脖子恭敬的翹首觀看伊蓮娜小姐逐漸遠去。

  管家推著空輪椅,隔著一段距離,沉默的隨侍在后面。

  “嘖,這氣場,這姿容,這樣的對話,今天算是長見識了哈。”

  那種凝固人心的感覺,在女人走遠后才消散。唐克斯館長轉過身,招呼了一聲他的策展助理蘭普切。

  助理小姐看上去也是非常心有所感的模樣。

  “是啊,是啊。”

  她點點頭。

  唐克斯往自己辦公室里邁步走了兩步,忽然之間,又愣住了。

  是不是忘掉了什么?

  他無言的望著自己空空蕩蕩的策展人辦公室,又扭過頭來看著已經空空蕩蕩的展館三層。

  汪!是我預約的會面啊!

  汪!是老子好不容易才預約到的私人會時間面啊!

  人呢?

  老子辣么大的一個《油畫》視覺藝術欄目經理呢?大爺我準備去舔的伊蓮娜小姐本人呢!

  不帶這么玩的啊!

  知道我做的有多努力么,知道我為今天下午的見面,練習了多少次么?開玩笑吧,老子連笑容都練好了,連紅茶都沒來及喝!

  “人怎么能就這么自己走了!”

  唐克斯雕塑一樣看著這一幕。

  英國大叔在風中飛舞凌亂3展區58-71號特別展位」

  “就是這里了。”

  安娜拄著手杖,在二層的某一處廳堂前停步,略作停歇。

  她并不累。

  伊蓮娜小姐的體力其實很好,好的不像是一個每天坐在輪椅上的人。

  從小就有專業的私人醫生為她制定復健計劃。

  為了保證兩邊腿部的肌肉不會萎縮且線條流暢對稱。她日復一日的接受著專業的訓練,拉伸、瑜伽、普拉提…她甚至擁有能入選奧林匹克殘奧會國家代表團級別的擊劍水平。

  這一段路程并不會讓她就虛弱的氣喘吁吁。

  她是在體會這種站立時的感覺。

  行走時安娜很難控制自己右側的小腿,它有肌肉,不過,很難發力。

  每當女人站起來或者做相應的訓練的時候,她的右腿都不似踩在地面上,而像是踩在云端,踩在一只富有彈性的“高蹺”之上。

  這樣的感覺并不好受。

  這樣的感受也并不難受。

  這樣的感覺讓她能清晰的知道,自己正在活著,自己正在和某種東西對抗。

  命運從未如此的清晰。

  安娜只要站起來,命運就不是某種無形無質的隱喻,命運立刻就變成了這種麻酥酥的感受,命運就被自己踩在腳下。

  同樣。

  只要站起來,伊蓮娜小姐就會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她就會知道,這世界上有即使以她的財富、地位和聰慧也無法改變的事情。這樣的事情甚至不在外面,而在自己體內,就在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之中。

  只要站起來,伊蓮娜小姐就會變得很安靜。

  她走的很慢很慢。

  從三樓到這里,她一共邁了326步,這三百二十六步,她用了足足二十多分鐘的時間,宛如一只形單影只的樹懶。

  傳說中。

  樹懶只能靠著前肢在枝頭爬行,從上樹到下樹,就需要整整一天的時間。

  所以有人戲言說,樹懶的人生很長,因為他們做什么事情,都有充足的時間去思考。

  安娜也有很多時間思考。

  她少見的改變了自己的日程。

  酒井勝子的話里,有些東西,還是打動了她。

  伊蓮娜小姐不喜歡勝子的態度,但她最后的那句話卻沒有錯。

  她愿意在歐洲美術年會之上,愿意在整個西方藝術世界最有權勢的一群人之人,說出那樣的話,一定是認真的,一定是為了什么。

  而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愿意在她面前,說出那樣的話,一定是認真的,也一定是為了什么。

  愿意付出冒犯伊蓮娜家族的代價,也要去表達出的東西,值得伊蓮娜家族去認真的傾聽,也值得安娜改變自己的行程安排去鄭重的應對。

  安娜走進這個位于小小的“側室偏廳”游客稀少的展臺,終于,她在深處的一幅色澤金黃帶有陽光式樣溫暖和煦的筆觸的油畫面前,停住了腳步。

  「第67號展臺:《陽光下的好運孤兒院》」

  「參展藝術家:顧為經」

  “真是很漂亮的作品。”

  安娜在心中想。

  優秀的藝術作品各有各的明媚,各有各的漂亮,有些作品的筆觸為了明媚而明媚,為了漂亮而漂亮。

  漂亮和明媚就是它們被畫下時,唯一的作用。

  它們的意義為此而存在,也為此而終結。

  這樣的“美”就像古希臘神話傳說之中的那些次等女神,或者七、八十年代好萊塢生產的老式007電影里的那些東歐加盟國漂亮的金發女配形象。

  她們是高度“性化”的。

  次等女神雖然有女神的名頭,雖然永生不死,雖然穿著金線編織而成的衣裙行在云端,雖然五官中帶著繼承自她們的父親或者祖父那些真正的天神美麗的美容,但她們無論出現在吟游詩歌的人傳說中,還是畫家的筆下,唯一的用處就是被“使用”。

  被阿波羅使用,被波塞東使用,被永遠像是一個欲求不滿的種馬一樣的宙斯使用。在成百上千幅的洛可可油畫里,被成百上千個不同的神明所使用,用自己的身體的纏綿來展現神明們的強大與雄偉。

  就像早期007電影里,鏡頭前的那些花瓶角色,無論她們身上是否有著“女特工、女殺手、科學家、政客、富豪或者寡頭的女兒”這樣的形象,她們都會在見面的瞬間,被詹姆斯·邦德的“英國魅力”所迷倒,并在接下來的30秒到15分鐘內,被搞上床。

  用自己嬌媚的身體,來展現來自所謂的高等文明的征服欲望與虛榮之心。

  她們存在的意義,被濃縮到了和床上的靠枕沒有任何區別的地步。

  這也就是洛可可式藝術作品的局限所在。

  柔媚的像是一攤水。

  “美”就是最重要的意義,也是意義的全部。

  進入到二十一世紀以后,很少會有現代畫家會把洛可可式樣的藝術作品,當成個人的全部創作方向,但這種局限性依舊是存在的。

  美就只是美。

  口號就只是口號。

  呼吁環保的作品的全部表達,就能被縮略進一句“大家要保護環境”的賞析標語里。呼吁兒童保護的作品的全部表達,則能被縮略進一句“大家要保護兒童”的賞析標語之中。

  安娜心中真正的漂亮,真正明艷的作品,應該是有力量的作品。

  次等女神和真正的女神的區別,不在于是不是戰神阿瑞斯的床伴,而在于能不能跳上燃燒著的獅子戰車。

  它們應該響徹在別人的心里的作品,而非響徹在導覽解說詞里的作品。

  它不光會讓人快樂,還會讓人哭,讓人沉默,讓人靜思。

  甚至讓人痛苦。

  就像安娜在《貓》上所感受到的12磅溫暖的筆觸,就像她站在酒井勝子的入場油畫之前,感受到了神秘、深邃、空寂的音樂聲,向著她涌來。

  這一點——在新加坡雙年展上值得被安娜關注、有潛力獲獎的全部作品中,《武吉知馬》屬于做的比較糟糕的那類。

  筆觸豐沛而情感枯澀。

  安娜評價它是成熟的、經典的、公式化的優秀獲獎作品。

  它之于藝術類獎項,就像《莎翁情史》或者《萬物理論》這種人物傳記作品之于奧斯卡獎。

  大問題肯定沒有。

  但行內人一眼就明白,它從立項開始,就是典型的奧斯卡沖獎式作品。

  多少有些工業流水線式的套路感。

  崔小明的《新·三身佛》做的要好上不少,可依舊是幾段賞析文字就能講盡的地步。

  眼前的這幅作品。

  很簡單的印象派人物畫,構圖平鋪直敘,但每一個人的姿態、線條、神情都在說話,每一個人的眼神,也都在說話。

  它沉默的被擺在偏遠展臺的基座上,旁邊游客寥寥。

  它又正在對這空曠、這寂寥,訴說著千言萬語。

  安娜的視線落在孤兒院的小孩子身上,落在樹蔭下的茉莉小姑娘身上,最后落在替茉莉洗頭的阿萊大叔身上。

  “藝術家,它制勝萬物的依靠著的是什么武器?難道不是從他胸口那迸出的、又攝世界而入他心中的和音?自然賦予人做人的權利,它至高無上,它神圣無比。當造化將那永恒的長線,漫不經心地繞在命運的梭子上。當蕓蕓眾生紛亂的呈現,發出嘈雜而討厭的聲響。是誰在用畫筆——”

  又一次的。

  一天以來的第二次的,安娜忍不住在心中輕輕念起了長詩。

  歌德十八歲的時候,寫下了這篇關于人間喧囂的獻詞,用做了它的長篇詩劇《浮士德》的卷首獻詞。

  往后六十年。

  他度過了無比偉大也無比輝煌的一生。

  關于顧為經和伊蓮娜小姐,他們的一生中是怎么第一次相見的,就像后世的評論界眾說紛云。

  奧地利的那家著名的中央咖啡館里,入門柜臺邊擺放著維也納文壇里曾經最受著目的詩人阿登伯格的全身蠟像,他一手放在咖啡桌邊的本子上,側著身,凝視著窗外的街道。據說,阿登伯格就是在這里,隨手把寫下的草稿放在桌子上,遇到了當時已經功成名就的意識流作家施尼茨勒翻閱,得到了對方的賞識,從此走上文壇的。

  這樣的傳奇故事是阿登伯格一生的藝術創作的開端,也是圍繞著維也納的中央咖啡館的無數樁傳奇的故事,無數個傳奇的人相遇里的開端。

  而2023年夏秋之交,新加坡的濱海藝術中心,恰恰正如十九世紀末維也納的中央咖啡館。

  可以確認的是。

  據可靠記載。

  因為改簽了航班,顧為經遺憾的錯過了新加坡雙年展的開幕式和當天上午的全體參展藝術家大合影。

  也因此。

  他和伊蓮娜小姐人生中第一次正式的相見,是在2023年的7月10日,畫展開幕的第一天,夜晚上的社交晚宴中。

  但傳言說,就在同一天,在他們相遇的僅僅幾個小時以前。

  時任《油畫》雜志視覺藝術欄目經理的安娜·伊蓮娜和當時亞洲新古典主義油畫風格最為重量級的畫家酒井一成的女兒酒井勝子在濱海藝術中心的三層,當著工作人員和畫展的策展人米卡·唐克斯的面,爆發了一陣很短暫但非常非常激烈的爭吵。

  雙方不歡而散。

  而這次爭吵的焦點,恰恰就集中在顧為經,以及顧為經的第一幅參展畫《陽光下的好運孤兒院》之上。

  傳言還說。

  那次爭吵以后,酒井勝子拂袖離去,而安娜·伊蓮娜則去了顧為經的展臺,在他的作品面前,獨自一個人站了超過一個小時。

  沒有人知道。

  那時的安娜·伊蓮娜內心中到底在想著什么,也沒有人得知那次爭吵的具體內容是什么。

  這注定會是一個各種傳奇故事會演變的千奇百怪,也會激發無數傳記作品想象力的夜晚。

  在主流的敘述中,安娜·伊蓮娜在第一次看見顧為經的作品的時候,就被他的畫作打動。

  就像阿登伯格的文稿第一次被施尼茨勒拿起,便打動了對方那樣。

  卻也有一些不合群的說法。

  按照一些喜歡收集藝術家閑談的雜記作家的說法,當時,伊蓮娜小姐還并不是一個非常專業的東方藝術領域的學者,她一開始并不喜歡顧為經的畫,甚至完全不喜歡顧為經的這個人。

  甚至她曾質問過酒井勝子——“你怎么會喜歡顧為經這樣的人。”

  這種不知真假的藝術化的加工。

  更無疑加深了顧為經和伊蓮娜與之相關一生的故事的傳奇性。

  不過。

  這世上總是有些人知道真相的。

  那天下午,在辦公室里等的怎么著都覺得很是委屈的策展人米卡·唐克斯,偷偷的去了二層的3號展廳。

  當溜溜噠噠的走在展廳門口,偷偷摸摸的往里瞥的時候。

  唐克斯沒有看到一些人筆下的安娜小姐見到作品,便笑逐言開,欣喜若狂。

  唐克斯也沒有看到安娜小姐對作品流露出任何失望或者不屑的神情。

  他只看到…

  人影寥落的展廳里,管家和秘書等待在遠方,而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倚靠在墻邊,她坐在陽光里,凝望著對面的畫作,手里拿著一本歌德的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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