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說白了就和上次碰到馬文茵老爹要帶她回濠江是一個類型的事兒。
都是自己不想和家里人在一起,但是家里人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的故事。
在月初方言去山西之前,方言就給衛先生檢查過,現在他的狀態是已經正常了,不過這個病的“根”并不在他自己身上。
那會兒方言想辦法幫他拖延時間,還聯系了廖主任,給他們的家屬說過。
當時是想拖延時間,等到時間長了,兩邊的感情淡了過后,這婚也就這么離了。
衛先生這也就解脫了。
但是方言沒想到一個問題,人家并不是因為感情走到一起的。
從日常的對話中方言已經了解到,衛先生還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的時候,他認識了現在的妻子,對方家里也并不是太富裕,但是比他要好多了。
那會兒知道他過后,這家人的老爹并沒有嫌棄他。
還把手下的一個門店給他打理,衛先生抓到了這個人生的翻身機會,又在后面抓到了幾番機遇,加上還有貴人幫助,很快就把財富翻了好多番。
這就是個窮小子通過婚姻改變命運的故事。
但是后來有錢了,故事就變了。
他的物質生活雖然上來了,但是老婆和家里其他人的操控欲也暴露了出來。
大概是看到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翻身后,有種脫離掌控的感覺,他們開始什么事情都要過問。
生怕他生出一些什么不該有的心思。
最后就連衛先生家里人也加入了進來,他們也怕衛先生拋棄他們,他們要掌控他的生活,要隨時保持他都在自己的監視中。
衛先生最開始都能忍受,畢竟他也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更不想背上一個不孝的名聲。
但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特別是當對方變本加厲的時候,他就真是受不了了。
這讓他非常真的窒息,發現有錢后的生活并沒有變得多好,甚至更像是進入了一個監獄中,他不過就是給兩家人打工的,甚至連那些職業經理人都比不上,人家至少是自由的,不想干了就可以走,他這是走不掉,最后他還終于崩潰了,發瘋了。
家里人讓人給他找了好多醫院治療,本來他這么瘋下去也就罷了,正好他自己就解脫了。
但是遇到方言,又把他治好了。
恢復過來的衛先生重新思考的自己的人生,他在瘋掉的時候那些事情他不是忘了,他全記得。
他知道自己如果回到那個生活環境里,他一定會重蹈覆轍,所以他必須求救,向著方言求救,他知道現在只有方言這個主治醫生能保護自己。
而方言也這么做了,給了他一個單獨的環境,這時候的衛先生感覺自己才像是活過來了,他才是他自己,沒有人監視他,沒有人告訴他想要他怎么樣,他應該怎么樣。
他自己就是自己,每天哪怕就是一個人曬曬太陽,在房間里發一發呆,他都感覺自己還活著。
獨立又正常的活著,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沒有人可以操控自己。
體會到了自由的美好后,他就不想回到那個牢籠一樣的家里,去見那些像是有病的家人。
方言當然也知道他想要什么,現在也在幫著他。
但是現在的情況出現了變化,衛先生的妻子現在帶著人要過來,給衛先生檢查,如果他的精神狀態已經正常了,那么就要把他重新帶回去,讓他回到家人的身邊。
這可就讓方言感覺事情有點麻煩了。
自己只是個醫生,可以說已經把自己該做的都做了,不光是治療好了衛先生,也幫他把家里人隔絕了,但奈何他家里人并沒按照方言計劃行動。
這事兒就連廖主任都很無奈。
畢竟他們是回國投資的僑商,看好了病人家要帶走,也合情合理,至于人家家里的事兒,他又怎么去管呢?
難道真的拒絕他們到境內?
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呢?
說是衛先生不想見到家里人?現在的情況還是不穩定?
那人家保證就會到處說方言的醫術不行,都這么長時間了,居然一點進展都沒有,這樣對于方言的名聲肯定是有影響的。
特別還是這個關鍵時期,不光是諾獎,還有即將召開的大會。
他都不允許出現這種情況。
“所以見…肯定是要讓他們見的,要不然對你名聲肯定是有影響的。”廖主任對著方言說道。
方言點點頭,對著 “那他們見到衛先生已經好了,那可就會帶走他了。”
“可到時候,他們家的那個環境衛先生重蹈覆轍只是時間問題。”
廖主任摸了摸下巴,他皺起眉頭說道:
“所以你需要和這位衛太太說清楚,如果他們還是那么做的話,后面出事兒就不關我們的事兒了。”
方言也是有些無奈了,就衛太太的那個偏激性子,上次他是正面見識過的,只是十幾秒的對話,就感覺自己快窒息了。(見1378章)
也不知道衛先生是怎么忍受這么多年的。
雖然他是個窮小子靠著老婆家里的資源才翻身的,但是到現在他該還的也還清了。
到現在賺取的財富早就超越當初老丈人全部身家好多倍了。
而且大部分都了給家里人。
可能衛太太認為這一輩子都還不清吧?
“我感覺講道理肯定是講不通的,要是能講得通這位衛先生不可能不講,也不至于把自己逼瘋掉。”方言對著廖主任說道。
“這我還能不知道嘛?但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們不管怎么說都是外人。”
“現在我們能做的都做了,我當初勸馬先生那也是能勸就勸,勸不住也只能算了,這種事兒咱們盡力了就行了,至少也是問心無愧了。”
就在兩人有些無可奈何的時候,一旁聽著他們對話的保姆吳姐說道:
“這個衛先生他也是大人,自己不想走,家里人還能把他綁了?”
廖主任嘆了口氣說道:
“有時候綁人不一定要用繩子的,幾句話就能把人綁走了。”
吳姐聽到這話說道:
“那就讓他發瘋啊,出了醫院就撒潑打滾!農村潑婦見過沒?就那樣鬧!面對不要臉的,只有更不要臉才行。”
“你們就和這個衛先生說清楚,只要他真不想回去,就這么干,他要是不會撒潑打滾兒,我去教他!”
“…”方言和廖主任面面相覷。
“我覺得好像還真行。”方言快速的思考了一下,認真的對著廖主任說道。
廖主任皺起眉頭說:
“這人要是撒潑打滾的發瘋,那可就是說明你醫術不行了,到時候人家一樣會到處宣傳的。”
吳姐說道:
“你們先給那個衛太太講清楚不就行了,告訴她現在雖然看起來衛先生是恢復了,但是情況還沒穩定下來,而且也根本不想見到她和家里人,所以如果她要帶走這個人,那么接下來的發生的任何事情后果她自己自負。”
“不行,方言現在的情況可不能讓人壞掉他的名聲。”
吳姐說道:
“但按照你們說的,這個衛先生要是回去了再發瘋,那還不是一樣會壞方言的名聲嘛?”
廖主任擺擺手,不想和吳姐扯了,說道:
“哎,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們自己再想想辦法。”
吳姐只好撓撓頭,然后走出了房間去干別的事兒去了。
她感覺自己的辦法還是挺好的,事情本來就不復雜嘛,農村里面要是遇到這種事兒,鬧一鬧!事情肯定是可以解決的,如果不能解決那就再鬧一場,鬧到徹底成功為止!
等到吳姐走后,方言對著 “廖主任,我倒是有個想法。”
廖主任看向方言,問道:
“什么想法?”
方言一臉神秘的說道:
“咱們把事情鬧大!越大越好!”
廖主任一怔:
“嗯?怎么說?”
半個小時后…
在衛先生的病房里,方言和廖主任把他們商量出來的計劃告訴了當事人衛先生。
對方皺起眉頭說道:
“你們的意思是…我直接把家里的事情刊登到報紙上?”
廖主任點頭說道:
“沒錯,事情只有鬧大了,讓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全貌后,大家才會同情你支持你,才會從輿論上幫助你。”
“最后不管是你離婚,還是讓他們收斂,都是你說了算。”
說罷他又感慨道:
“其實按理說,我們不應該幫你出這些主意的,但是方言為了你的康復和以后的人生,他認為必須要幫你想個辦法,剛才和我討論了兩個小時,最終幫你想了這么個辦法。”
衛先生被這個計劃給整懵逼了,他有些糾結的說道:
“可…可是這樣的話…那真是家丑外揚了!”
方言說道:
“事情的決定權都在你自己的手里,我們只是提供一個解決方案。”
方言就是剛才聽到了吳姐的想法后,誕生出來的計劃。
撒潑打滾的核心就是表明自己已經不要臉了,就是要把事情搞的人盡皆知,那不如搞得更兇一些,等報把事情宣傳出來,其核心和農村潑婦撒潑打滾是一樣的。
只不過看起來更加文明一些,但是能造成的影響就更大了。
“你想想,現在再壞下去,能夠壞到什么地方呢?”方言對著衛先生說道。
衛先生搖搖頭:
“哎呀,你們不知道,我現在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生意鋪遍了東南亞好幾個大城市,要是把家里這些糟心事登在報紙上,別人會怎么看我?合作伙伴會不會覺得我連自己的家事都處理不好,不靠譜?還有老家的親戚朋友,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更重要的是孩子。”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幾分苦澀,“我還有兩個孩子在國外讀書,要是他們看到報紙,知道自己的父親被家里人逼瘋,還鬧到這種地步,他們在學校里怎么抬得起頭?會不會被人笑話?”
“還有我老丈人那邊。”衛先生嘆了口氣,“當初他確實幫過我,雖然現在他們家的做法讓我窒息,但這份情分我不能忘。真把事情鬧大,他老人家臉上也掛不住,萬一氣出個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得背著良心債。”
他搖了搖頭,眼神里滿是掙扎:
“而且報紙一登,我和我老婆、和他們家就徹底撕破臉了,再也沒有回頭的余地。萬一以后孩子們長大了,想緩和關系,那可就難了。還有生意上的影響,那些靠著他們家關系拉來的客戶,會不會因為這事兒撤資?到時候損失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方言靜靜地聽著,等他說完才開口:
“你說的這些顧慮我都懂,但你有沒有想過,現在的你,還有回頭路可走嗎?”
“你老婆帶著人來,就是要把你拉回那個牢籠里。你回去了,他們不會因為你恢復正常就收斂,只會覺得你治好了,就能繼續掌控了。”
“到時候只會變本加厲,你之前的崩潰、發瘋,還會再上演一次,甚至更嚴重,這次你清醒著知道自己要面對什么,那種窒息感只會比上次更難熬。”
“你說怕影響生意、怕孩子被笑話、怕對不起老丈人,但你有沒有想過,一個連自己的人生都做不了主的人,怎么能好好照顧孩子?一個活在監控和操控下的人,生意做得再大,又有什么意義?至于老丈人的情分,你這些年賺的錢,早就遠超他當初的幫助了,你對他們家仁至義盡,沒必要用自己的自由和生命去還債。”
廖主任也跟著說道:“方言說得對,這事兒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現在你看似有很多顧慮,但這些顧慮的前提是‘你能維持表面的和平’,可實際上,這份和平早就被他們打破了。你現在不鬧,回去只會重蹈覆轍,到時候不僅你自己受罪,生意、孩子的未來,照樣會受影響,甚至更糟。”
“相反,把事情鬧大,看似是破釜沉舟,其實是給你自己爭取主動權。”
廖主任也是無奈了,他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為了別人的家務事費神,關鍵是這事兒還真的要做,要不然方言的名聲就毀了。
只要這事兒衛先生答應配合,不管最后結果如何,最終都怪不到方言身上了,因為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有人想借著這個由頭污蔑方言,報紙上的公開信也能抵消一大部分人的猜忌。
所以為了方言的名聲,為了以后中僑辦的工作,這個計劃他都得盡量的促成。
這時候方言也補充道,“報紙上把前因后果說清楚,你感恩老丈人的幫助,卻不堪忍受長期的操控和監視,被逼到崩潰。大家只會同情你,指責你老婆一家不懂感恩、控制欲太強,不會笑話你。”
“至于生意,真正靠譜的合作伙伴,看的是你的能力和人品,不是你的家事;那些只看關系的客戶,就算這次不撤資,以后也遲早會出問題。孩子們長大后,會明白你是為了追求自由和尊嚴,他們會理解你,甚至會為你驕傲。而你老丈人那邊,真把事情說開了,他或許才會意識到自己家人的問題,就算不能緩和,你也不用再背著‘忘恩負義’的虛名委屈自己。”
方言看著他:“現在的你,已經沒有退路了。要么被他們拉回去,再次被逼瘋;要么勇敢一次,把事情鬧大,讓所有人都知道真相,用輿論給他們施壓,徹底擺脫他們的掌控。這不是家丑外揚,這是你為自己的自由和生命抗爭,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衛先生低著頭,沉默了很久,手指依舊攥著床單,但眼神里的猶豫漸漸褪去,多了幾分掙扎后的堅定。
他抬起頭,看著方言和廖主任,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清晰:“你們說得對…我已經沒有退路了。與其回去再瘋一次,不如拼一把!”
聽到這里方言和廖主任對視一眼,知道事情算是成了。
方言對著他說道:
“那行,你就寫一份公開信,我們幫你聯系香江和濠江的報社。”
“趁著他們這會兒還沒到,咱們就把這事兒給辦了!”
衛先生聽到這里點點頭,然后他又有些糾結的說道:
“但是我文采有限啊,這事兒怎么開頭?”
“…”方言和廖主任也是無語了。
廖主任對著背后的高寒招招手說道:
“你就把自己想要說的和高秘書講,他會現場幫你整理出來,然后寫成一份公開信的,到時候這封信會用你的名義送到報社去發表。”
聽到這事兒都有人代勞,衛先生終于松了口氣,他說道:
“那行,咱們開始吧!”
他對著高寒道:
“我把事情從頭到尾的給你說一遍…”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衛先生自己在講述他的故事了,事情挺長的,還有不少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但是衛先生認為很重要一定要加上去,這邊也聽從他的要求,一律都記錄上了。
等到他講完后,高寒又潤色了一份公開信出來,以衛先生的口吻,對著家里人發出了控訴。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方言第一次用出這樣的心理治療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