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者公會三樓,西德的辦公室。
施加了隔音魔法的整個樓層都相當安靜,樓下的嘈雜聲完全無法入侵這里,只有助理吉娜的筆尖在紙上摩擦出的“沙沙”聲。
絲忒蘭端坐在沙發上面,面前是氤氳著熱氣的紅茶,還有拼合起來的白銀盾。
“很可惜,這上面已經不存在任何魔法的力量,哪怕修復好也只是一面普通的盾牌而已。”
西德搖了搖頭,他在聽絲忒蘭講述了有關“滿月女王”的仿身淚滴討伐戰中所發生的事情,姑且算是魔法方面專家的他自然會對托普斯的力場,對這面附加了那個魔法的盾牌感興趣。
眼見它不能夠恢復過去的力量,不由得感到一陣可惜。
但既然繪畫碎片可以重復獲取,而且絲忒蘭也將獲取方式都講了出來,那么湊齊新的繪畫也只是時間問題。
等到新的繪畫湊齊的時候,西德決定要自己親自進去看一看,看看所謂的“偏折神明的力場”究竟是什么樣子。
想必那一定是媲美神話傳說的場景。
就在這時,吉娜放下筆,一邊活動著肩膀一邊說道:“有關新區域‘湖之利耶尼亞’的背景情報已經整理完畢。”
“很好,”西德敲了敲木質扶手“麻煩你讀一遍吧,我聽聽。”
“嗯。”吉娜將文件翻到第一頁,戴上了眼鏡。
“在不知名的時間段里,某個名為‘交界地’的地方,最初的魔法師們在雪山上觀測到了流星雨,以此為起源領悟了與星辰相關的魔法,并建立了雷亞盧卡利亞魔法學院,由卡利亞王室掌管。”
“星星帶來的魔法中潛藏著危機,過度接觸星星的起源會為魔法師帶來危險,甚至是身體上的變異,魔法大師亞茲勒與盧瑟特便因過度接觸起源而被逐出學院,他們的追隨者,同樣追尋起源的魔法師瑟濂也遭到了學院的通緝。”
“學院的實力越發強大,學院派崛起,與王室的矛盾不斷增長,最終演變成了一場戰爭,無從得知戰爭的勝者是哪一方,但既然作為女王的滿月女王蕾娜菈常駐于學院,或許這代表著最終是王室獲勝。”
“在戰爭之中,或許是戰爭之后,學院為大門施加了封印,沒人注意到一名叫做托普斯的普通魔法師無法歸來。”
“在某一天,被稱為褪色者的存在——因其穿著被絲忒蘭女士稱為白狼——與托普斯相遇,跟從他學習魔法,結下深厚感情的同時為其找到了返回學院的鑰匙。”
“與托普斯分別之后,白狼與瑟濂相遇并跟隨其深造魔法,在這之后打穿了學院為瑟濂正名,事后瑟濂成功回到學院,擔任起了導師的身份。”
“恐怕就是在這一次返回學院的時候,白狼發現了研究魔法至死的托普斯,拿到了他的傳奇魔法,以此將學院羞辱,并在與疑似神明的存在的戰斗中使用托普斯的力場彈開了神明的攻擊,徹底證明了托普斯遺作的偉大。”
“在這之后,白狼成為了目前含義不明的‘艾爾登之王’,與月之公主菈妮帶走了滿月女王,自此便再無蹤跡,‘為這片世界帶來了片刻的安寧’。”
“這些便是根據目前所獲取的情報所總結出來的時間線,情報來源于武器、裝備、魔法的介紹、分導師帽的口述以及”
總之就是融合了很多碎片化的信息,才推測出了這樣的一條相對完整的時間線。
“這里面的疑點很多,艾爾登之王指的什么,安寧是什么意思,還有在一眾導師的畫像后面被反復提及的‘那個東西’到底是指的什么。”
“不就是托普斯的力場嗎?”絲忒蘭說道。
西德卻搖了搖頭,說道:“僅目前所知曉的情報而言,學院就掌握著卡利亞奉還與蕾娜菈的滿月兩種可以應對魔法的技術,既然如此,那么托普斯的力場不應該會造成學院自我封閉這種情況。”
“所以,要么是它還藏著我們不知道的用處,要么‘那個東西’所代指的是另外的存在,我比較傾向于后者。”
絲忒蘭露出無奈的表情,說道:“研究這些事情真的好麻煩啊。”
“但這就是樂趣所在。”西德抿了口熱茶,說道:“感謝你的情報,至于你所說的要求你真的做好準備了?”
“我精神力可是很頑強的,放心大膽地做。”
絲忒蘭無所謂的笑了笑,說道:“雖然聽起來可能有點傻,但我真的想讓老師名揚天下,咳咳,我是說讓托普斯出名,讓人們都看到他到底創造出了什么,他的才華不該是那種結局。”
“恕我直言,和繪畫世界中的影像共情或許不是個好事。”
“無所謂啦,我‘親眼’見證了托普斯的故事,也在最后用他的力量輝煌了一把,那他就是我的老師,我就是他的學生,這沒有任何問題。”絲忒蘭淡淡的說道。
“好吧,那就依照你的想法。”
西德沒有繼續勸說,而至對助手吉娜說道:“去準備儀式吧,記憶提取魔法儀式。”
記憶提取魔法,一種危險系數和使用門檻都很高的魔法,可以將生物的某一段記憶提取成影像封存在留影石之中。
只有對魔法操作最為細微,魔法天賦最高的一小撮人才可以使用這種魔法,而且對被提取者的精神強度也有一定要求,強度過低扛不住儀式的話就會導致失敗甚至癱瘓,這就導致這種魔法實用價值不高。
絲忒蘭對自己的精神力有十足的信心,也相信西德的魔法造詣,最主要的是——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讓人們看到繪畫世界中所發生的事情,完全沒有耐心等待下一個找齊繪畫殘片的人!
估計她現在的心態就和見證了亞爾特留斯的故事之后迫不及待講出來的達爾一模一樣。
她把自己徹底帶入了“托普斯的弟子”這個身份里面了。
一天后,名為“拒絕神明的力場”的影像出現在貝德城中,以公會的名義開始銷售,一同出現的還有相關繪畫碎片的獲取方法。
兩天后,影像的傳播數量迎來了狂野增長,人們競相購買空白的留影石去復刻這段影像,城內留影石一度脫銷。
三天后,城內的報刊像聞到了血的鯊魚一樣競相刊載有關托普斯的報道,一股不亞于亞爾特留斯的熱潮出現,影像開始向城外迅速擴散,影響力初見端倪。
四天后,凡是塞恩地下城的影響力所完全覆蓋的地區都接收到了這段充滿希望的影像,由于周邊的留影石實在不夠人手一份,有人開始組織公開放映影像,所有商隊都開始緊急進貨留影石,而貝德家早在第二天就著手制作相關周邊。
五天后,托普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拒絕神明的力場”成為了近日最常被提起的詞匯。
六天后,春日城,蒼茵地下城,一對來到這里旅游的情侶將記錄著托普斯影像的留影石遺落在了這里,被城主海妮絲撿到。
“這是什么,來自塞恩地下城的留影石?看一下!”
“這個光頭大叔就是主角嗎,看起來很弱啊,會講什么呢?”
“感覺他人還挺不錯的嘛,就是有點過度自卑了吧,有這種性格的老師的話我應該會很開心。”
“嗚嗚嗚,老師,你怎么就走了啊老師”
“哇嗷,好帥啊!老師的魔法把偉大存在狠狠地羞辱呀!”
海妮絲的反應大概就是每一位看過影像的人的共通反應,感覺都變成公式了。
湛藍色的力場與金黃色的流星,這是影像留給每一個觀眾心中最深刻的印象,毀滅世界的流星被看似毫不起眼的力場所偏折,人的智慧將神明的偉力所拒絕 有深挖影像與地下城信息的人發現,力場的使用要求很低,而戰灰版本更是人人都能使用,路邊耕地的農夫也能用它偏折法師老爺的自豪魔法,甚至是神的魔法!
這,這才是托普斯的力場最為偉大的地方啊!人的智慧取得了勝利!
或許正是因為托普斯天賦平平,所以才會創造出凡人也可以使用的技術,能與它相比的卡利亞奉還與滿月,哪一個不是天才才能使用的?
當這一點被發掘出來之后,托普斯就不僅在冒險者中知名,平民更是對他歡迎有加。
有人創作了一副力場對抗艾爾登之獸的畫作,只是揮動力場的主角被改成了托普斯,只能希望艾爾登之王不會計較這點小改動吧。
這才過去了七天,托普斯便已經成為了老牌明星法蘭不死隊之后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有人歡喜有人愁。
“什么偏折神明的力場,胡鬧!”
不僅是圣光教會,各個有信奉的神明的組織對托普斯成名的反應很激烈,這算是在削弱神明的威嚴,他們無法接受。
哪怕是信奉火神葛溫的星火教會,也一樣感到了不適。
而魔法師們同樣也感到了冒犯,自從力場開始出名之后,總感覺人們看著魔法師的目光有些微妙,似乎看不起他們了似的。
媽的,就算力場能偏折魔法又怎樣啊,你們又得不到,憑什么看輕我們!魔法師們心里都憋著一股氣發不出來。
爭端開始出現,但這種爭端反而對塞恩地下城有好處,畢竟話題度上去了。
于是城里經常能看到一個黑發黑眼的年輕店主在到處挑撥離間,活脫脫變成了個教唆者,他消化魔藥一定很快(劃掉)。
這一切都符合絲忒蘭的期待。
這些日子里,她暫時脫離了精靈們的隊伍,反而在湖之利耶尼亞當起了太陽戰士,但她的目標卻是幫助別人獲得繪畫殘片“廢石”。
只看她腦子里提取的影像效果還是差了點,親自見證故事方能察覺到震撼。
而在今天,她幫助的人里面終于出現了一位集齊了碎片并進入其中的人。
是劍圣加帕爾。
塞恩地下城,學院門前鎮。
“當,當”
鐵錘鍛打的聲音從隔壁傳來,絲忒蘭與加帕爾在鐵匠隔壁的屋子里席地而坐,后者懷里抱著一面白銀盾,這代表著他已經進入過繪畫世界了。
“加帕爾先生已經用過淚滴幼體了嗎?”絲忒蘭笑著問道“現在是不是該叫您魔法大師了?”
加帕爾擺了擺手,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我還沒用,該怎么說呢,我現在的心情有些微妙,尤其是.”
他敲了敲白銀盾,嘆了口氣“在看過了那些場景之后,總感覺魔法沒有那么帥了。”
在見證了白狼使用力場殺穿了學院,把一堆看起來很炫酷的魔法全部彈開,并在最后直面那艾爾登流星之后,加帕爾對魔法的濾鏡被打的粉碎,連同向往一起被掃進了垃圾堆。
帥氣的各種遠程魔法會被彈開,樸實無華的魔法形成的武器反而不會被力場影響,這 他在繪畫世界出來之后看著自己手上的卡利亞大劍和海摩大錘思考了一個晚上,最終不得不承認——
“我好像沒那么想當魔法師了。”
加帕爾的神情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夾雜了失望、沮喪,但是莫名又有種從執念枷鎖里解脫出來的感覺。
魔法會被偏折,但是他苦心鍛煉來的劍術與肉體卻不會。
好像還是近戰更帥啊,能被彈開的魔法一點也不瀟灑。
注意到他這幅樣子之后,絲忒蘭差點笑出聲來,說起來可能會感覺缺德,但她心里感覺有點小爽,沒想到托普斯的力場會把一直想當魔法師的劍圣給拉回了“正道”上面。
“不管怎么說,還是謝謝你幫忙了,你不說的話估計我始終找不到第一塊碎片,也見不到那么好的光景。”加帕爾誠懇地說道。
“那您還要接著在這里嗎,我聽說您留在地下城就是為了淚滴幼體。”絲忒蘭問道。
“也該走了,在這里待了這么長時間,我都快忘記一開始的目的了。”
加帕爾笑著搖頭“我還是決定用一下淚滴幼體,把智力提高幾個等級,能使用幾個魔法就好,也算是了卻了年輕時的夢想,至于什么時候離開”
他活動著筋骨,突然又變回了意氣風發的樣子。
“我打算先給我可愛的徒弟們了結下夢想,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就走。”
“夢想?”絲忒蘭歪了下頭。
加帕爾伸出幾根手指,說道:
“萊昂想狩獵金獅子,瑪露想要一對漂亮的雙刀,德魯想從無盡輪回那里兌換原力迸射,特爾想要好用的大錘。”
“還有達爾,這小子想干什么都寫在臉上了,前不久才找過我。”
劍圣露出了和藹老人的表情,倒是真像個為弟子著想的好師傅。
“他請求和我一起,送給法蘭不死隊一場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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