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桃青的講解,馮雪只覺得自己的面部肌肉有些不知如何安放,猶豫了一下,還是道:
“那個,桃兄,我對墨家不是很熟,若是說錯了也別在意,嗯,總之,我記得墨家講究兼愛非攻的對吧?”
見馮雪這種事先迭甲的說話方式,桃青卻是樂了,倒不是覺得有啥不對,而是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參加百家爭鳴的自己,當年初入咸陽的他也是一樣,說話前恨不得迭四五層甲,生怕冒犯到人家的學識。
如今看馮雪也是這般,親切感再度增加,立刻道:
“馮兄不必如此,百家爭鳴講究的就是一個百無禁忌,只要不是故意抹黑,只是打聽的話,大家都會很樂意跟你講解的。”
說到這里,他瞥了一眼還在擺姿勢的兩人,搖搖頭道:
“墨家講究兼愛非攻沒錯,可是…嗯,你知道墨家為啥叫墨家嗎?”
聽到桃青問這么個問題,馮雪表情略微有些無語:
“難道不是因為創始人是墨子?”
“你這話說的。”桃青聞言,一臉“我就知道”的模樣,嘆息道:
“誰家用創始人稱號命名派系啊?百家又不是世家豪門,是學術門派,名字當然是用來介紹本門的宗旨的!你看儒家有叫孔家嗎?你看道家有叫老家嗎?法家難道要叫管家、韓非家?”
“額,你這么說倒是…”馮雪一拍腦袋,忽然發現墨家好像還真是諸子百家的異類,一時間竟有點無語,合著自己上輩子的理解一直是錯的?
想到這里,他當即拱手道:
“請指教。”
“不敢不敢!”見馮雪這么一副架勢,桃青也有點尷尬,看著周圍人那好似看熱鬧般的視線,立刻正經道:
“所謂墨其實也是有不同解釋的,比如墨工一系,墨是‘墨線’的意思,也就是‘取直’,可以延伸為規矩、準則,所謂墨守成規,便是如此。而墨俠一派的墨,則是‘不潔’、‘不凈’之意,取‘天下皆白,唯我獨黑’,簡單來說,就是我愿意為了世界美好,讓自己變成最污穢的那個,有人自私,我就打到他愛世人,有人非要攻,我就打到他沒法攻,有人不信鬼神,我就打到他希望能有鬼神庇佑,有人不節儉,我就打到他沒錢奢靡。”
“好家伙,這么個墨啊!這還真是有夠黑的。”馮雪聽得目瞪口呆,只覺得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桃青對馮雪的表情卻是相當滿意,他當年從墨工派的小伙伴那里聽說這個說法時,也是這般目瞪口呆。
接著,他本還想聊聊“滿肚墨汁滿嘴黑話”的墨辯一系,卻聽忽然有人道:
“裁判來了!”
“總算來了,百家爭鳴就這點不好,裁判數量太少了,每次開打前都要等半天,有時候裁判到的時候倆人都已經握手言和了!”桃青不滿的嘀咕一聲,但眼睛里卻是閃著興奮的光,仿佛十分期待那個叫田旭的墨俠弟子被人揍一頓似的。
馮雪聞言,將視線投向所謂的裁判,卻是身形高大健碩,渾身包裹在甲胄里的甲士,因為有面甲遮蔽,分不清男女老幼,但馮雪卻能憑借本能,感受到對方身上那強大的壓迫感。
那裁判并未說什么廢話,只是確認雙方準備就緒,便站在那擂臺一角,單手舉起,伴著甲片輕響,一聲洪亮的指令也隨之落下:
“開始!”
幾乎是那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黑一灰兩道身影瞬間撞在一起,馮雪如今的神魂距離入道也不過臨門一腳,但僅憑自己的反射神經,甚至看到了拖出的殘影,那并非是他視力驚人,恰相反,這正是追不上目標才會產生的情況。
不過馮雪也并非沒有辦法,直接呼喚小鈴鐺幫忙,輝夜控制的納米單元蚊蟲構成攝像陳列,然后借由納米單元的信息網絡,傳遞給賽博虛神小鈴鐺。
馮雪讓本體進入半冥想狀態,摒棄大部分感知,將所有注意力集中于神魂,緊接著,被小鈴鐺簡單處理(剪輯、拼接、分辨率調整)過的高速攝像機捕捉畫面便已經進入了他的腦中。
原本兩個拖出長長殘影的人像驟然變得清晰起來,原本看起來十分勻稱的兵家青年此時卻是渾身肌肉鼓脹,手中短槍猶如鳳凰點頭,不斷的對那墨俠青年發起突刺。
不過這田旭此時也證明了,一個人嘴臭還能活這么大,總歸是需要些本事的,就見他手中無鋒之劍連續點出,竟是精準的截停了兵家青年如同雨點般的攻擊。
“這他喵的不是劍,是锏吧?!”馮雪看著虎虎生風的無鋒劍,心中不由得暗暗吐槽,如此厚重的劍,沒鋒也能砸死人啊!
“不愧是天下皆白,唯我獨黑!”
馮雪暗暗感慨,視線卻始終聚焦在兩人的動作上。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馮雪修習玄武參同契,說是內行人那也只能算半個,但好在小鈴鐺卻是一個強大的外掛,兩人的肌肉變化被小鈴鐺采集起來,然后根據人體結構進行程序編輯,很快,這看似平平無奇的突刺揮打,其奧妙也在馮雪的眼前展開。
鋒銳易碎,剛強易折,蠻猛易避,輕柔易摧,唯中庸者,無所懼也!
“…嗯,這玩意確定是墨家,不是儒家?”馮雪看著小鈴鐺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來,卻看著異常眼熟的“口訣”,眼角不由微微跳動,
但不得不說,這二十四個字確實很符合墨家小哥的戰斗風格。
不過這種技巧上的東西,馮雪看了也就看了,當年白姨給他找來的教材里,各門各派的劍法刀法精妙的也有不少,真正最為核心的,果然還是對方的能量體系!
只是…
看不到?
不管是望氣術,還是納米單元構成的高速攝影機,都沒有捕捉到馮雪認知中對應氣的能量,可偏偏他剛才使用望氣術時,桃青卻能發現他在試圖觀測,這說明他的望氣術,和這個世界的觀察類技能,應該是有一定相似度的才對。
“某種保密技術嗎?還是說,比我想象的更加簡單?”
馮雪看著這兩個余壽六百載的青年上下翻飛,腦子里,不由得浮現出赫星人那群歪瓜裂棗來,雖然長相天差地別,但馮雪莫名的就覺得,雙方有點“像”。
“說起來,這個世界,好像確實觀察不到愿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