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敵我同源

　　“什么叫敵我同源？”

　　林現眉頭一皺：“你是想說人類異能的力量和詭異體是相同的嗎？”

　　“這一點已經不需要論證了。”丁君怡低頭敲打著鍵盤，頭也不抬的說道：“冷暗基礎粒子的發現，以及暗能同勢數據，我們對于暗能的了解已經越來越清晰了，如果要比喻一下的話，這就像是藍星上的氧氣，是我們生命的基礎，同樣，暗能也是那些詭異生物的基礎。”

　　“那人類就是被這種‘氧氣’所影響變異才擁有的異能嗎？”林現搖了搖頭：“雖然嘗試用科學的方法解釋，但個體異能系的不同看起來并不像是身體的隨機變異。”

　　“你說得對！”

　　丁君怡此時轉過身來：“我所說的敵我同源指代的就是這個。”

　　林現面容緩緩凝重。

　　“你是想說，異能者覺醒的異能系，是可追溯的，是在某種條件下，被‘賦予’的？”

　　丁君怡沉默了一秒，旋即才道：“目前還缺乏有效依據，只是我整合了這么久以來對災植，禁忌物，以及全車異能人員的成長數據所得出的一種猜想，我在想，災植本質上其實是藍星上的一種有機物，禁忌物則是某種隨機的無機物，這些特異物體能釋放不同的特性，讓人只能往神話，法寶一類的創想去思考。”

　　“強行用科學解釋也不行吧。”林現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丁君怡抬了抬眼鏡，直接道：“神話的本質也是人來從自然萬物延伸的幻想，反過來看，要想覺醒那些奇特的物火力量，是否說明，那個文明已經掌握了那樣能規范自然、生物、物理學的力量？”

　　林現聞言一愣：“好吧，我還是沒明白。”

　　丁君怡看向他，聲音冷冽：“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我的猜想是，人類異能者本質上和被黑暗母巢制造出來的詭異體是相同的邏輯，人類的進化的晶格能完全動用暗能的力量，詭異體的血精亦然，換句話說，異能者和詭異體是相同的，被暗能改造后的生物，只不過在晶格進化之前，人類是靠自身生命和精神力去承載這種力量，這其中99的人根本無法承載，所以被這種力量破壞了有生邏輯，成為了被這種力量驅使的行尸走肉，同時也解釋了獵鷹海團的人為什么在晶格進化之后，能將自身的蕩靈值立刻翻倍，因為本質上，這種晶格，就是人類在暗能蘊養下誕生出的自身的血精！”

　　“當然，這些目前都只是我的理論猜想，缺乏有效的實驗和證據做支撐，我之所以會這么不嚴謹的告訴你這樣一個猜想，是因為這個猜想能有效且合理的解釋許多我們在研究上的疑難點。”

　　林現聽完臉色陰沉，下意識道：“哪些問題？”

　　“第一，喪尸問題，排除病毒傳播，個體生命力無窮的特性，在一定程度可以被解釋。”

　　“第二，進化問題，人類適應黑暗和被異變，就是游走在受暗能轉化的邊緣。”

　　“第三，晶格問題，這也是你和鳳凰會對此都有的疑問，或許鳳凰會也已經有過這樣的設想，在進行大量的研究比對。”

　　林現點了點頭：“我確實有這么想過，人的身體內長出一個晶核，這看起來，就像是詭異體一樣。”

　　他聳了聳肩，再次看向丁君怡：“可是，這還是繞回了最開始的話題，同源指得是暗能，那人類的異能和進化和詭異體相似也能說得過去，這并沒有什么問題啊？”

　　“我說的同源不是‘氧氣’，而是個體。”丁君怡此時走到一旁，身上的綠衣快速枯萎脫落，她從床邊拿出一份資料丟給林現隨后找出一套衣物慢慢穿上：“看看這個。”

　　林現拿到手一看，這居然是天使計劃早期的機密文件，林現對其并不陌生，因為還在北灣的時候，KIKI就曾給他看過了。

　　“這個我看過，最早期的異能者評估和調查報告，蕩靈值這個詞就是出自這個天使計劃里面吧。”

　　林現一邊翻看一邊說道：“異能系，峰值評估，鳳凰會后面在這個基礎上完善了。”

　　丁君怡行云流水的穿上衣服披上大衣一抖秀發徑直走到林現面前來，翻開那文件的其中一頁，然后指向了末尾。

　　林現視線落去，瞳仁一凝：“超越覺醒和異能喪尸，這個我也看到過，有一部分異能者在覺醒之后其蕩靈值峰值就直接達到了金剛級甚至更高，我曾經聽夜行者組織一個叫周無二的說起過，他就是這樣的，還有溫卓，鳳凰會內部不少高手其中都是這樣，至于這個異能忽然消失…”

　　啪，林現合上資料，看向丁君怡：“你直接說。”

　　丁君怡沉吸一口氣，平靜的看著林現說道：“你認為一個異能者的異能憑空消失和某個特定的詭異體被消滅，之間存在著某種關聯？”

　　林現聞言瞳仁猛的一縮，當即倒吸一口涼氣，駭然道：“你說的敵我同源是這個意思？！”

　　丁君怡微微側目：“如果禁忌物、災植，是某個黑暗世界的‘自然現象’的奇點衍射，那么人類異能者就是高級詭異體在藍星生命個體上的‘衍射’，這完全能夠理解。”

　　“理解？”

　　“很驚人的結論嗎？”

　　“天崩地裂。”林現面容陰沉下來：“如果是這樣，那么人類所有的異能進化都將沒有任何意義。”

　　丁君怡像是能夠猜到林現的反應，雙手插兜，用寬慰他的語氣看著他道：“別驚訝，事實上，如果這一點能夠被論證，某種程度上對人類來說是好事。”

　　林現無聲一笑：“異能者，特別是晶格進化后的異能者現在應該是除星際軍、帝王計劃之外人類應對末日災難最大的倚仗了，各大組織都在拼命讓異能者進化，突破，尋找更高的極限，嘗試能從這個方向突破桎梏，找到拯救人類文明的方法，現在兩萬蕩靈值的異能者已經能戰勝特異級的怪物，所有人都相信，如果蕩靈值達到5萬，10萬，是不是S級，趕尸人，甚至世界級都可能被人類打敗，現在你卻告訴世人，異能者是詭異體在人間的衍射，豈不是等同于說明人類絕無可能戰勝那些黑暗中的怪物？！”

　　丁君怡聳了聳肩：“如果理論被證實，會有幾個方向是可以值得思考的，1、詭異體死亡，異能者的異能會消失，那么異能者死亡，對詭異體有沒有什么影響，這是極端的思考2、從博弈論的角度，當前還不存在能夠單獨應對S級、趕尸人甚至世界級的異能者，如果1能夠行得通，那么異能者的戰略價值將會極大，3、如果從平衡的角度，異能者和詭異體能夠保持相同的戰略威懾，那么人類的科技力量，是不是就成為了影響天平的重要一環？”

　　林現頭疼的閉眼：“開什么玩笑，異能者要是能和詭異體保持相同的戰略威懾，那曙光城就不至于打的那么慘了。”

　　丁君怡目光凝向他：“前提是，黑暗文明知道我們掌握了這一點，掌握了反制的手段。”

　　林現聞言當即睜開眼睛，渾身一怔，目光和丁君怡交匯，此刻，心中如有雷霆炸裂！

　　他緩緩退后兩步，大腦瘋狂運轉，丁君怡所說的雖然都只是推斷，但這個觀點的發現確實同時將無數的世界疑點全都點亮，他不斷尋找記憶，往前去回顧，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

　　如果丁君怡說的是真的，那人類對黑暗的威懾，或許也和這個有莫大的關聯。

　　“弦月計劃…”

　　“聯通S級…”

　　林現低聲沉吟，忽然想起了在進入大洋軌道之后，葉瀾給他看的夜行者組織進行晶格培育后的實驗日志。

　　那份實驗日志的異能者名單上基本都是在晶格化后突破了1萬峰值的人，確實達到了如瓦妮莎所說異能峰值翻倍或者更高的效果，不過他也注意到了每個人物信息下面的觀測日志，在那里，不少經過晶格化的人，都在短期內出現了奇怪的幻視現象，而那些匯報上來的幻視現象極類似于林現在曙光城之后透過趕尸人看到的，有的來自于黑夜，有的來自于深海，基本都是一些異常的場景畫面。

　　更奇怪的是，這其中有些人明明很高的異能峰值，卻…異化了。

　　“他們看到的不是幻視…”林現此時看向丁君怡，面色無比凝重：“如果是真的，那么那些晶格進化后的異能者，看到的極有可能就是詭異體的視角！”

　　丁君怡蹙眉，沒有說話。

林現想到了什么，猛的轉過身去，丁君怡卻叫住了他　　“如果你現在取消莫妮卡的晶格培育，她很可能會喪命，我知道你的想法，首先你知道這只是我的推論，而且我的推論如果是正確的，那這和晶格進化已經沒有什么關系了，因為她們在覺醒異能的時候，這種衍射關聯就已經形成，或者說，是詭異體找上了她們！”

　　林現停下了腳步，目光變化，冷啐一聲：“真是個雜碎文明。”

　　他回過頭對丁君怡說道：“丁主任，我覺得你的推論很有建設性，可以繼續按這個思路研究，我預感朝著這個方向我們可能很快會對異能和詭異體有更多的了解，現在我們必須要搞清楚，異能者和詭異體之間這種衍射是什么形式，單方面還是相互，異能者的個體進化對詭異體是否有影響，最關鍵的是，異能者的死亡是否真的和詭異體相關聯，諸如種種，這或許才是真正的威懾。”

　　林現說完，沉了口氣：“說不定，這也是華曉靈會找上我們的原因，我不明白的是，我們并沒有掌握這種威懾才對。”

　　“或許你已經掌握了。”丁君怡看向他，雙手揣兜，平靜的道。

　　林現哼氣一笑：“硬說起來，進化后的異能者會有幻視這種情況，好像我的身上，確實有這么一種現象，噢不，這么一個對象。”

　　說完，林現轉身從艙室離開，當即快步朝著二號艦體趕去。

　　走在天穹星艦的內部通道，周圍寂靜無聲，林現的耳邊一直反復回蕩著丁君怡剛才所說的話，越想越是心驚，想起還在無限號上的時候，他還有印象自己曾問過KIKI，為什么異能者的異能會忽然消失，而隨著一路前行，林現也沒有真正看到過哪個異能者出現過這樣的狀況，亦或許他根本沒有關注過。

　　他原本的心思，是借助他從灰霧上看到的畫面，來太平洋13號星淵調查，其目的就是想看看基金會的動作，鳳凰會大肆對外宣傳威懾紀元，星火計劃，其目的除了提振人類幸存者的信心，葉瀾應該也有這個想法，所以才選擇和褚妍分頭行動。

　　可現在重新以另外的視角來看，降臨派對褚妍，對他動手，或許不完全只是因為他們是執劍人，或者因為南天門的緣故。

　　想到這里，林現思緒復雜，準備直接通過黑星鍛爐聯絡一下褚妍，本來想休整幾天的，眼下看來趕往南美登上大陸面對猩紅天幕的日子要提上日程了。

　　休眠艙的自動門打開，寒氣撲面而出，林現快步走進，第一時間查探了一下莫妮卡的情況。

　　此刻躺在休眠艙中的莫妮卡生命體征良好，臉上也沒有了那種痛苦的表情，其胸口上，晶格培育裝置上血色紋路不斷循環，一股極小卻濃烈的暗能波動像心跳一樣涌動勃發，看著沉睡中的莫妮卡，林現面色復雜，腦中想了一萬個可能。

　　旋即他直接在莫妮卡的休眠艙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意識一沉，進入了黑星鍛爐的空間，開始呼喚褚妍。

　　“褚妍，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過了許久，一道低沉的聲音才從黑星鍛爐深處響起。

　　“聽得到…”

　　意識下沉，快速鏈接上大洋彼岸的某處，林現此時睜開眼，這是一個破敗的公寓房間，窗戶被生銹的鐵閘封死，房間內早已腐朽惡臭，半掛著的窗簾布發著霉味，一盞冷光燈放在地上，勉強算是一個光源，褚妍一身高級動力甲戴著全幅面具此刻正站在窗戶邊上，透過縫隙朝外查看。

　　這邊是黑夜！

　　褚妍意識到了林現的到來，頭也不回的道：“你可真會挑時間。”

　　林現清了清嗓子：“上次見你在執行任務，原本想等你回了總部，再找你的。”

　　“你想聯絡葉教授？”褚妍道：“我正在趕回去，望星實驗室還在測試其他的通信方式聯通南天門，目前沒有什么突破。”

　　“出什么事了？”林現當即皺眉。

　　褚妍側目看向他：“星淵，再次開始異動了。”

　　“加快擴散了？”林現問道。

　　“不。”褚妍讓開身位：“猩紅伴隨黑暗潮汐降臨，所籠罩的區域，不再有黎明升起！”

　　林現眉頭一皺，動身走過去，在看到那縫隙外的一剎那，瞳仁猛然一縮。

　　窗外不再是人類認知中的黑夜，天地被撕成了猩紅與墨黑的碎布，粘稠的風暴裹著燃燒的瀝青味席卷荒原，像地獄的舌頭舔舐大地，鋼架電線塔在猩紅色風暴中扭曲成仰天哀嚎的骨骸，地表不斷炸裂，整片天地像是被籠罩在了能腐蝕天地的熱帶風暴中一樣。

　　人類的城市已經完全變為了一片瓦礫廢墟，地平線遠處，不可描述的暗影矗立天地之間，像是某種生物，又像是猩紅扭曲出來的巨大鬼神之影，輪廓在燃燒，看了幾秒，大腦就開始出現暈眩感，一柱暗影頂端裂開數千個六邊形孔洞，另一柱則如分形樹般無限延伸枝杈，所有結構都在違背物理法則地緩慢脈動，林現搓了搓眼睛，不知道是自己看出了幻覺還是外面的世界已經在扭曲。

　　此刻，他視線朝上，看向天穹，天穹中央，風暴之眼如同像是一只來自天外的星系之眼，混沌之目，又像是某種潛藏在暗物質云團的星際生物，正在凝望著世界。

　　看到這一幕，他下意識就想到自己在橫山關外看到的夜空中的那像是眼睛一樣的星云，又同時想起之前鳳凰會火書上記載過的。

　　02號，類虹膜星環。

　　“別看得太久。”

　　褚妍冷冽的聲音叫住了他，林現回過頭，迎上她的目光。

　　“看到了嗎，我們的世界，正在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