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邊陲小國的局限性。
即便是所謂年輕一輩最頂尖的一批天才修士,也不過是如此而已。
這一番比斗下來,除了那個李儀之外,幾乎沒有什么人能讓他提起興趣。
而那個李儀,又不知是什么原因,早早地認輸了。
石云昊其實沒有特別挑釁的意味,這兩句話的聲音很小,仿佛在自言自語。
然而江溟與周圍離得比較近的幾個修士聽聞,卻覺得有些怒氣上涌。
此人當真是狂妄之徒…
可是,自己又技不如人,一時自然氣急。
江溟眉頭皺起,下意識地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沒有說出口,只是雙手抱拳,離開了論劍坪。
夜宴之中,原本十分熱絡的氛圍,冷下去了幾分。
此時,南宮望和南宮舒兩姐妹,征得了父親母親的同意,離開了主位,來到了李儀的身邊。
“李大哥,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那位石云昊道友,實力非凡,下手也有輕重。”
李儀的目光從南宮望的身上挪開,看向場中那人,言語之中,對于自己的認輸,很是灑脫。
他喜歡修煉體魄,甚至喜歡習煉凡俗武藝,但這并不代表他沒有腦子。
南宮世家的最終目的,李儀自然也知曉一二。
只可惜,他對兒女情長暫時沒有什么想法,南宮望道友很美,人也很好,可惜他們之間并不合適。
按照這樣的情況下去,自己很有可能要卷入一些莫名其妙的漩渦之中。
那些可以通過武力來解決的事,李儀并不怕,可是他怕麻煩事。
再加上,他對于所謂的化神劍氣,本來也是興趣缺缺。
否則他也不會給好兄弟宋宴傳信,讓他專程過來一趟。
恰好眼前遭遇一位強敵,順勢便認輸脫身了。
不過…
這個人似乎比自己想象之中的,還要強上不少啊。
以他目前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來推測,即便自己當真是底牌盡出,也不一定能夠取勝。
這個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很快,論劍便要迎來最終的決勝,由宋宴對陣石云昊。
顧卿卿看向李清風:“李師兄,那個人有這么厲害啊?連李儀師兄都認輸了…”
岑清荷也問道:“清風,宋師兄能贏他嗎?”
一開始,無論是岑清荷,還是顧卿卿,都對李儀和宋宴這兩個洞淵宗年輕一輩的雙子星信心滿滿。
然而,當李儀都認輸之后,她們自然也有些心里沒底。
李清風看了看李儀,神色有些古怪。
雖然李儀的認輸有些草率,但這個石云昊的實力,的確是不可小覷。
“嗯…五五開吧。”
“那個人什么實力,我看之不透。但是老宋如今是個什么實力,我也不清楚。”
如果放在從前,對于這種無名小卒,也許他早就信口開河,說些諸如“老宋三招之內就能給他干趴下”的話來。
現在么…還是不要小看了他人。
清江坪上,喧囂漸息。
無數目光匯聚于那論劍區域之中的兩人。
宋宴垂手而立,一身玄金劍袍無風自動,身后背負的長匣微微嗡鳴,黑白靈光流轉不息。
石云昊卻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清秀妖異的臉上帶著一絲不耐。
他隨意地活動著手腕,三道白骨鎖鏈,紅白相間,仿佛三條毒蛇,在他的身側緩緩游弋。
輕微的摩擦,帶起令人牙酸的聲響,以及紅褐色的靈力漣漪。
他瞥了一眼宋宴,語氣淡漠:“謝謝你教我下棋,希望你有些實力,不要讓我失望。”
宋宴并未答話,只是抬起手:“請。”
兩人不約而同,同時動手。
嗡——
清越劍鳴之音,平地而起,黑白劍光橫于宋宴的身側。
這柄飛劍流轉著黑白靈光,兩色交融,如同陰陽初分,又似晝夜交替。
正是本命飛劍,不系舟。
直到這個時候,宴中的眾人,才反應過來,先前的宋宴,似乎一直都只是在以劍氣對敵。
連飛劍也沒有祭出過。
然而石云昊卻不管這些,他的耐心似乎已經在與前面的對手交戰時,就已經耗盡了。
他想要如同擊敗江溟那般,速戰速決。
三道白骨鎖鏈隨著石云昊的心念而動,三道刺耳的破空厲嘯,直撲懸停在空中的不系舟。
鎖鏈之上,紅褐色的靈力洶涌澎湃,帶著一股詭異的氣息,將不系舟籠罩其中。
然而宋宴心念一動,不系舟的黑白劍光驟然暴漲。
一股沛然劍氣瞬間激蕩,將白骨鎖鏈生生震蕩了開來,三道鎖鏈劇烈顫抖,紅褐色靈光一時紊亂。
這一幕,讓石云昊微微一愣。
隨即他眼中升起了一抹興趣。
與此同時,宋宴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無數白色劍影早已經環繞在石云昊的周身,不斷地削減斬滅他周身的紅褐色護身靈氣。
直到某一時刻,所有劍影迅速環繞抬升,沒入云間。
凝作一道劍光,倏然而下。
云中劍快如閃電,然而石云昊早有準備,他雙手猛地一合,三道被蕩開的骨鞭驟然回旋,隨后猛然橫掃。
三道骨鞭同時甩出,凌空橫揮!
紅褐色的靈力瞬間凝成三道巨大的扇形光刃,將云中落下的劍光斬滅。
轟——!
驚雷一般的聲浪炸響!
陵陽江的江水被這股碰撞的余波激得掀起數丈高的浪濤。
云中劍被化去,石云昊得勢不饒人,眼中紅芒一閃。
修羅鬼衣。
三道白骨鎖鏈瘋狂舞動起來,速度之快,在空中留下層層迭迭的殘影。
更為濃郁的紅褐色靈力恍若洪流決堤,從他的體內洶涌而出,瞬間在整個論劍區域彌漫。
這一處區域的靈氣變得無比凝重,連皎潔的月光都為之扭曲黯淡。
與此同時,石云昊的身上,浮現出了一層薄薄的紅褐色靈光。
區別于護體靈氣,它就像一層衣袍,附著在周身。
身處這詭異領域中心的宋宴,頓感危機。
沒有絲毫猶豫,雙眸之中金芒驟然大盛,觀虛劍瞳立即運轉開來。
然而即便如此,還是慢了一線。
就在宋宴劍瞳堪堪鎖定石云昊的一剎那,其中一道骨鞭的速度陡然暴增,竟然超越了觀虛劍瞳此刻洞察的極限。
“好快!”
幾乎與瞬移沒有區別,在外人看來,那道骨鞭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瞬間出現在宋宴身前。
瞳孔猛然收縮,護身劍氣本能地洶涌而出。
白骨鎖鏈如同一只毒蝎的尾巴,狠狠抽擊在護身劍氣之上。
一聲沉悶的穿刺。
那凝煉的紅褐色靈力,似乎擁有恐怖的侵蝕性,竟在護身劍氣上留下了一個烙印一般的暗紅色印記。
詭異印記形成的瞬間,一股陰冷遲緩的感覺透過劍氣,猛地侵入宋宴體內。
嘶——
悶哼一聲,只覺一股沉重感瞬間彌漫全身。
這種感覺非常詭異,明明自己的行動沒有受限,可隱隱約約,就是覺得自己如今舉步維艱。
一擊得手,白骨鎖鏈毫不停留,閃電般抽回。
而就在它抽回的軌跡上,順勢便以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再次狠狠撞在正欲回援護主的不系舟之上。
金鐵交鳴之音響徹。
不系舟被這股蘊含奇特力道的撞擊,蕩開數尺。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另外兩道骨鞭抓住了這個空檔。
嗤,嗤。
兩道暗紅色的印記,幾乎不分先后地印在了宋宴的護身劍氣之上。
三枚紅褐色的印記徐徐在他周身盤旋。
一股比之前強烈數十倍的遲滯感,如潮水一般瞬間淹沒了宋宴。
體內鎮道劍府之中的劍道蓮花,此刻也蒙上了一層暗紅的陰影,光芒暗淡,旋轉變得異常緩慢。
石云昊站在原地,臉上終于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虛握,仿佛已經將眼前的獵物牢牢攥在掌心。
三道骨鞭在他身后緩緩舞動。
“宋宴。”石云昊呼喚了他的名字:“你是最后一個,也許也是這些人之中,唯一一個有資格做我的獵物的人。”
“現在…”
他的聲音很是興奮。
“獵殺開始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石云昊的身影如同鬼魅,在觀虛劍瞳的注視之下,竟毫無征兆地消失在了周圍的紅褐色靈氣之中。
就連氣息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宋宴微微皺眉,冷靜地觀察著面前的一切。
下一剎那。
宋宴側后方如同水面泛起波瀾,一道比之前三道骨鞭加起來還要粗壯凝練的白骨鎖鏈憑空出現。
宋宴已經察覺,祭劍返身要作抵擋。
那白骨鎖鏈卻如同水流,繞過了不系舟,徑直殺來。
然而,令所有人驚愕的是,宋宴周身的護身劍氣,不知為何,沒有產生一絲一毫的防御效果。
任由白骨鎖鏈,穿透了宋宴的身軀。
“這…”
一時間,江天夜宴之下,無數人呆若木雞。
然而,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
“咚。”
一道清晰的聲響,在所有人的耳邊出現。
一時之間,論劍坪上的景象,如同鏡花水月,晃動剝落。
石云昊微微皺眉,看著周遭的一切畫面層層迭迭的消散。
“奇也怪哉。”
身后,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我的護身劍氣,為何沒有起效?”
石云昊面無表情地回過頭,卻見宋宴正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莫不是道友的攻殺之術,有無視護身靈氣…或者說,無視防御的能力?”
石云昊原本冷漠的臉上,先是閃過了一絲迷惑,隨后卻又浮現出笑容。
“有點兒意思。”
正在此刻,宋宴忽然抬手,四道劍光從無盡藏之中流轉而出,分列于論劍坪四方。
劍陣,嘯日。
鎮道劍府之中,劍氣狂涌,絲絲縷縷,向著不系舟匯聚而去。
巨大的日輪虛影,在這夜空之下,緩緩升起!
一股強大的灼熱感,撲面而來。
石云昊看著宋宴的動作,三道白骨鎖鏈并作一支,猩紅靈光從根部的骨節開始,次第亮起。
宋宴微微皺眉,周遭的紅褐色靈力實在詭異,嘯日劍陣之中激發的焚如劍氣升起,似乎是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所纏繞拖拽,雜亂無章。
即便是有劍氣觸及石云昊的身軀,也會直接穿過他身上那層特殊的靈衣,無法對他造成什么影響。
這個人目前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也許是自邁入筑基境之后所遇到的對手中,最為強大的一個。
不過,宋宴卻并不慌亂。
劍指再動,又是三道劍光祭出。
三柄飛劍圍繞著主陣之位的不系舟,以一種玄奧莫測的軌跡流轉起來。
劍陣,環月。
劍氣再度狂涌。
半空之中,清冷的月輪虛影,似乎是從天上的那個月亮之中分出,緩緩沉降。
在整個江天夜宴所有觀戰之人驚愕的目光之中,卻見夜空之中,同時出現一個太陽,和另外一個月亮。
日輪抬升,月輪沉降。
若是拋開緊張激烈的比斗,這般場面,當真是美輪美奐。
直到某一剎那,日月相合。
陰陽輪轉,日月同輝 宋宴口中輕吐。
“吞日月。”
嗡——!
兩座劍陣此刻相合。
石云昊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驚疑的神色。
卻見日月交輝之下,飛劍不系舟的劍身處浮現出一環環水波模樣的波動。
隨即,一股恐怖的吸引力,從那旋渦中心,向四面八方輻射。
論劍坪上,原本彌漫的紅褐色靈力此刻如同百川歸海,不受控制地被那漩渦中心吸扯而去!
更加讓他感到驚異的是,修羅鬼衣所帶來的特殊狀態,在這股更為特殊的劍氣波動之下,竟然也變得極不穩定。
現在石云昊其實有機會對宋宴發起攻勢,可他沒有。
他只是愣愣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修羅鬼衣的虛化和閃躲…似乎失效了…”
這絕對是比擊敗一個對手,更加有意思的事情啊!
他嘗試奪回那些靈力,并操控白骨鎖鏈打斷這吞噬的過程。
然而,鎖鏈上的紅褐靈光剛一逸散出去,便無法控制地被撕扯,向陣眼中心的不系舟涌去。
他感覺自己像是在與一個無形的磨盤角力,力量正被源源不斷地抽離。
石云昊只得中斷了術法。
然而此時的不系舟,已經吞噬了大量紅褐色靈力,以及宋宴自身逸散劍氣。
一切靈機都已被吞噬之力煉化,隨著宋宴自身的磅礴劍氣,凝聚在劍鋒之上。
不系舟那原本古樸的劍身,此刻已變得無比危險。
劍尖處,一點凝練的劍光正在瘋狂吞吐。
宋宴劍指一壓:“斬。”
嗡——!
懸于漩渦中央的不系舟,帶著那恐怖靈機對著石云昊的方向,輕輕一揮。
一道難以形容的色彩。
破碎的日光,月華,昏暗的血色。
巨大劍氣,橫貫而出。
這道劍氣出現的剎那,陵陽江畔的所有聲音都被吞噬了。
月光徹底消失。
石云昊渾身顫栗,臉上卻沒有恐懼,只留下了驚喜而狂熱的笑容。
他的頭發開始變得猩紅。
身軀裸露的肌膚處,涌現出些許模糊的紋路。
宴會觀禮的修士之中,玄通猛然抬起頭,目光驚疑不定。
“魔氣?”
狂暴的劍氣籠罩之下,石云昊猛然一怔,似乎也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
于是忽然抬起了雙手,渾身靈力倏然散去,模樣也恢復如常。
任由這道劍氣向自己斬來。
宋宴見狀,隨手一指,將這劍氣崩解。
“啊…”
石云昊沒有了此前的不耐,緩緩說道:“在下甘拜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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