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有代天府的存在,中域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十分太平地。
然而在楚國,在邊域,卻也根本沒有聽說過什么能夠繞過修士的神識感應,直接從納物法器之中,取走物品的功法。
這也太陰了。
宋宴沉著面容,從乾坤袋中取出了兩樣東西。
其中一樣,是已經塵封了許久,沒有使用過的玄厄拜靈覆面。
另外一樣,則是劍宗玉章。
指尖催動一抹靈光,從劍宗玉章之中,抽出了一縷特殊的氣息,沒入了玄厄拜靈覆面之中。
當時給那幅畫落印,用的是太虛養劍章,其上自然是沾染了些許畫卷的氣機。
自從擁有了無盡藏之后,玄厄拜靈覆面對于宋宴的作用,就很小了,所以后來幾乎就沒有再使用過,沒想到眼下竟然還能夠用得上。
狗賊,不要想著只偷了一幅畫,自己吃個悶虧就算了。
反正到時候要去中域,只需要同林輕師兄說一聲,借用一下傳送陣就可以。
別讓我逮到,這事兒沒完。
他咬牙切齒地想著。
原本宋宴高高興興,心情舒暢,如今卻愣是花了兩三日的功夫,才將心中的戾氣,逐漸平息下去。
但不知為何,心中的一點殺念,遲遲無法散去。
然而他也不愿再浪費時間,打算立刻著手,開始煉化飛劍。
取出了這柄“晉歸人”,拿在手中細細端詳,宋宴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要說這古時候的修士,還就是財大氣粗。
從種旻前輩與道玄前輩的閑談中可以知曉,這柄劍是種旻的母親,在他正式拜入劍宗之前,自學煉器,專門為他量身打造的一柄飛劍。
饒是這等聽起來像初學乍練所用的飛劍,其品階,竟然達到了中品靈器的水準。
它超過了如今的不系舟,目前是宋宴手中品階最高的飛劍。
中品靈器啊…
若是放在外頭拍賣,不知道能賣上多少萬的靈石。
宋宴尋思,種旻前輩初入宗門,那時應該最多也就是煉氣后期的境界吧,便能有一柄中品靈器在手嗎…
暫且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拋諸腦后。
鎮道劍府之中洶涌澎湃,劍指一動,便有絲絲縷縷的劍氣涌向飛劍,開始祭煉。
中品靈器的掌控,所需時間比較長,約莫十二個時辰之后,才初步祭煉完畢。
宋宴心念一動,神識涌入飛劍之中,打上了屬于自己的神識烙印。
直到此刻,晉歸人才徹底祭煉完成。
宋宴當即催動劍氣,馭使這柄中品靈器,隨意施展了幾個劍招,這才將它收入了無盡藏中。
與此同時,他輕車熟路,將神念也沉入了兩儀界內。
只見那晉歸人安安靜靜地懸浮在劍道蓮花的身邊。
蓮花周圍,劍氣涌動。
天穹之間,陰陽二氣垂降,在晉歸人的上方,匯聚成了一個女子的身影。
其模樣普普通通,背后背著一個匣子,不知道里面裝著什么。
那女子的身影凝聚之后,望著宋宴,緩步走上前來。
她溫柔地笑了笑,然后抬起手,摸了摸宋宴的頭。
一時間,宋宴如沐春風,宛如投入了母親的溫暖懷抱。
在修仙界之中經歷的挫折磨難,種種危機和委屈,一時間紛紛涌上心頭,然后在這溫暖的懷抱之中,逐漸消解。
他感到自己正在卸下防備,雙目漸漸有些困倦,隨即便緩緩閉上了雙眼。
“阿旻啊,你可得爭氣些,萱妹為了你,連這荷山的鋪子都抵押變賣了。”
“萱姐,常回來看看。”
耳邊傳來許多人的議論聲,有男有女,人似乎不少。
“知道的,有朝一日,我帶阿旻尋得靈山,拜得名師,或是入了哪個道宗,那時我便一身輕松,自然會回來尋你們。”
睜開雙眼,面前是一個溫柔的女子,正在安慰她的姐妹。
周圍的人,眼中紛紛流露出了不舍的神色。
“好了,諸位莫要再相送了,還請回吧。”
那溫柔的女子轉過頭,望向自己。
“阿旻,我們走。”
我沒有說話,只是跟著這個溫柔的女子,慢慢向前走,心緒有些紛亂。
這里是中域東荒,荷山。
周圍的這些修士,都是常年居住在荷山的散修,包括那個女子,也就是我的母親,也是其中的一員。
我從小就出生在這里,散修們抱團取暖,彼此之間感情很深。
所以這些修士,其實都算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們。
如今我與母親要離開荷山,大家自然是有些舍不得的。
父親在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我一直都以為,母親她是一個沒有主見,喜歡安穩的柔弱女子。
沒有想到。
只因為我說喜歡劍道,想要成為劍修,她就真的放棄了在荷山的一切,要帶我前去尋訪名師。
一邊是母親苦心經營的鋪子,穩定的靈資收入來源,還有知根知底,安穩平靜的荷山。
另一邊是遙遙無期,不知目的的拜山尋仙。
母親她難道不怕所有的一切都白費嗎?
到了此時此刻,生出畏縮之心的,竟然是我自己。
我的名字,叫做種旻。
這個溫柔的女子,名喚姜幼萱,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筑基境散修罷了。
她帶著種旻來到的第一個地方,是中域,兗州。
種旻看著與東荒全然不同的氣象,不禁問道:“娘,我們為什么要到這里來?”
姜幼萱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追憶的神色。
“因為這里是你父親從前居住的地方。”
直到現在,兩人已經邁入了兗州的地界,種旻才知道,自己的父親種雨行,出身于兗州的一個修仙世家。
“先前從未與你說起過,其實你父親他雖然不是劍修,但在御劍一途上,也很有造詣。”
種旻眼前一亮,對于這些事,還是頭一次從母親的口中提起。
“他與我說起過,似乎是從前在家鄉時,遇到過一位奇人…”
“娘。”種旻忽然打斷了母親,問道:“父親他是怎么死的?是被什么人所害么?”
聽到兒子的問詢,姜幼萱臉上的神色一凝。
“你父親他命不好,沒有辦法呀。”
她嘆了口氣,溫柔的眼睛里,有淚珠隱現:“阿行他為了我,放棄了一樁世家的婚約,也因此與家族鬧掰,最終離開了種家。”
“我們到東荒荷山隱居,原以為從此便出雙入對。”
“沒成想,那時東荒有魔墟修士現身,不僅是荷山,周遭有許多散修聚居地,都抽調了人手,輪流外出鎮守。”
“為娘當時已有身孕,不必參與,但你父親卻是躲不過的。”
“好巧不巧,就讓他撞見了那魔墟修士,這才丟了性命。”
年幼的種旻第一次聽聞父親的死因,默然無語。
兗州,泓澤郡。
種氏家族。
兩人面前擺著普普通通的茶水,面前是一個年邁的老者,似乎只是一個看守宗祠的外姓。
“二位此番來種家,所為何事。”
“冒昧叨擾了,妾身是從前種氏少主,種雨行的發妻。”
“呵呵,你是說當年那位悔了與未氏婚約的種雨行么?”
那老者笑了笑:“他已經被種氏除名了,種氏,沒有這樣的少主。”
顯然,對方是以為種雨行如今出了什么事,這女修想要拖家帶口,重新回歸種氏,傍上種氏這座山。
姜幼萱連忙解釋道:“還請您不要誤會,我此番前來是想打聽一件事…”
年幼的種旻平靜地看著這里的一切。
這個家族之中的人,對他們其實還算客氣。
然而那種疏遠和冷漠的感覺十分明顯,根本不承認他是種氏家族的人。
即便后來母親解釋了來意,也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信息,種雨行這個名字,家族之中連聽都很少再聽到了,關于他的事,沒有人有興趣了解。
所謂在此處遇見的奇人,自然也無人知曉。
“也怪你們沒有那個福分,兩三年之前,恰好是那靜虛劍派廣收門徒的年頭,雖然最終能夠入得山門者寥寥無幾,但也總好過你們娘倆這般沒頭蒼蠅似的找尋。”
“敢問族老,那靜虛劍派在何處?”
“這你叫老漢我如何知曉?不過,若是你們實在沒有什么方向,倒是可以先去荊州襄陽看看。”
“靜虛劍派歷年來招收門徒,第一程總會在襄陽。”
姜幼萱謝過了老者,帶著種旻離開了兗州。
此后的一年多之間,母親帶著種旻,翻山越嶺,這一路上也遍尋了不少仙門,卻始終沒有個結果。
最終來到了荊州,襄陽郡城定居。
坊市之中的居所太貴,姜幼萱還要省下靈石來,讓兒子種旻打好修煉的基礎。
如今種旻已經十二歲了,馬上就是入道的年紀。
娘倆在襄陽的深山之中行走,想要尋摸一處合適的地方作為臨時洞府。
哪料想機緣巧合之下,叫兩人尋到了一處隱秘的山谷。
母子倆一番探秘,發現此處竟是一位劍修前輩的一處晚年居所。
二人祭奠了前輩,便暫且在此處住下。
三年時間,一晃而過。
這三年里,種旻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苦練御劍之術。
其他的事情,則全都由母親姜幼萱一理。
終于,這一日,一則消息在襄陽郡的坊市之間流傳。
不日,便是靜虛劍派,招收門徒的時候。
這六個年頭的春夏秋冬,總算是叫母子二人看到了希望。
然而,天不遂人愿。
種旻并沒有通過入宗考核。
他的御劍之術,在同輩之中,固然是出眾的,可他的靈根實在太差了,四靈根的資質,對于靜虛劍派這樣的大派而言,難以接受。
“娘,我們回去吧。”
幽谷之中,種旻收拾好了一切,他無法接受母親對自己這么多年來的付出,付諸東流。
更無法接受,自己還要這樣下去。
姜幼萱問道:“回哪里去?”
“回荷山去。”
“阿旻。”姜幼萱搖了搖頭:“靜虛劍派不行,咱們就去尋找其他的宗門,又不是這天下只有它一家。”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的。”
姜幼萱的笑容溫柔,輕輕地撫著種旻的頭:“天無絕人之路,你不必為娘親擔憂。”
“我想你父親他在天之靈,也會保佑你的。”
也不知,真的是父親的在天之靈賜福,還是母子倆從前吃了太多的苦,轉了氣運。
就在母子倆盤算往哪個方向去的時候,此處幽谷,竟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相貌年輕,面如冠玉,身披玄衣大氅。
雖然感受不到此人身上的半點靈力,可姜幼萱在四周布下的禁制迷陣,似乎對此人起不到絲毫作用。
連一絲警示的動靜也沒有發出,此人就這樣出現在幽谷之中,站在了母子倆的面前。
“二位,叨擾了。這劍冢乃是在下一位友人的故居,不知二位是?”
再蠢笨的人,也能瞧得出,這位修士的境界可謂是深不可測。
母子二人連連道歉,誠懇地說明了情況,請求對方的原諒。
“還望前輩莫要怪罪,我等這就離去。”
那年輕人先是點了點頭,似乎沒有要追究的意思,然而也許是想起了什么,又很快說道:“噫,且慢且慢。”
聽聞此話,母子倆具是心中一凜,有些戒備地看著此人。
他卻渾不在意,只是上下打量著種旻。
“你叫什么名字?”
“晚輩種旻。”
“種旻…”
他思索了一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過很快,他就開口說道:“在下姓葉,單名一個塵,忝為劍宗宗主。”
“我掐指一算,你我有緣,若你真是一心求劍道,不如拜在我的門下,如何?”
姜幼萱與種旻面面相覷。
此人雖然一派仙家的氣象,但這掐指一算的說辭,實在是有些不靠譜的味道。
不過母親還是最先反應過來,當即問道:“能得前輩青睞,我等自是不勝感激。敢問前輩,是哪一個劍宗?山門在何處啊?”
葉塵笑了起來,擺了擺手:“啊呀,我家宗門建立至今,還沒有多少年歲,到我這里,才是第二代宗主哩。”
“宗門也比較偏遠,在東荒邊域。”
“至于哪一個劍宗…呵呵,這位道友。”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緩緩說道:“這古往今來,天下人間…”
“只有一個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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