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傀阿元見了來人,先是一愣,隨即一拍腦門兒。
似乎很是懊惱。
“真是愚鈍至極。”
光顧著替少主和宋公子收拾乾坤袋,忘記收拾這些尸體了。
主要是如今自己可以從這些尸體之中獲取好處,所以下意識地認為自己不應該先做這件事。
這才導致讓這些外人看到了不太雅觀的一幕。
“少主,宋公子,勿怪。”
他嘴上說著,身體連忙行動,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幾具尸體拖拽到了一起,隨手雙手焚起了一股黑色的火焰。
其中尸煞之氣,濃郁無比。
黑煞之火落在尸體上,只是片刻之間,便將這些尸首一一焚化,連骨灰都沒剩多少。
黑焰在這許多尸體之中,灼燒出了一抹特殊的煞氣,伴隨著火焰,一同回到了阿元的掌心,隨后消散不見了。
在場的眾人悚然而驚。
好詭異的術法,這難不成是魔墟修士么?!
其實不只是楚國,邊域的幾個小國都有魔墟修士入侵的影子。
就包括鄔彩蝶等人所在的趙國。
“宋道友,這里如今是什么情況?”
鄔彩蝶的眉宇之間帶著一抹驚疑不定的神色,目光在盛年和他的身上來回逡巡。
最初可是他們兩人率先動手,怎么這個宋業聲有些氣息浮動,盛年身上卻幾乎沒有看到什么動過手的痕跡。
這不合常理。
宋宴停下了手中把玩的動作,終于收了起來,抬眼看向鄔彩蝶等人。
“噢,沒有什么。”
他開口,聲音沒什么起伏:“這些隋國的道友們追殺過來,就順手殺掉了。”
宋宴隨意指了指地上的一點骨灰。
“喏,都在這兒了,剛燒掉不是。”
眾人心中紛紛咋舌。
他們當然看見了,方才這宋業聲和盛年離開了戰場,他們拼了老命,留下了對方一個人。
鄔彩蝶和李巖心照不宣,故意等了一會兒才跟來。
沒想到,宋宴除了有些氣息上的波動,幾乎沒有什么傷勢。
真的是他一個人做的么?
樹下坐著的人根本沒有怎么動過手,即便是這個施展魔火的高大修士從旁協助,兩個人便殺了四個筑基修士。
只花了這么點兒時間,這未免太輕松,也太快了點吧。
這個宋業聲,到底是什么來頭?
“那他呢?”
鄔云年少氣盛,本就對宋宴很不服氣,如今感到宋宴說話敷衍了事,心中氣急,一步走上前來。
他眼睛瞇起來:“這位不也是隋國的道友么?怎么身上,一點兒傷也沒有?!”
“呃…沒錯的。”
宋宴隨意點了點頭,絲毫沒有對自己臨時編造的理由作出什么修飾掩飾:“這位也是隋軍的道友,我見他是個人才,手段也尚可,本想捉了活的帶回去,看看能否盤問些軍情出來。”
“誰料他倒有幾分眼力,見勢不妙,就直接投降了。”
宋宴的語氣帶著理所當然,仿佛盛年的投降是他大發慈悲的結果。
樹下的那位配合地咧了咧嘴角,算是默認了這個說法。
“投降了?!”
鄔云咬牙切齒:“宋業聲,你當我們都是瞎子么…”
“他這樣子像是被你打服了投降的?他身上連點像樣的傷都沒有!”
“你們倆,從一開始就認識,對么。”
“還有這位,是魔墟修士吧…”
說到這里,鄔云冷笑一聲:“倘若你不給我們一個交代,諸位道友之間的信任可就難保了。”
“鄔云!”
鄔彩蝶低喝一聲,想要阻止。
她心中同樣存有巨大疑團,但這個宋業聲展現過的可怖戰力,讓她深知眼前這個男人極度危險,激怒他絕非明智之舉。
而且,他身邊那個如同鐵塔般沉默的高大魔修,給她的壓力極大。
衛志等人也面色凝重,他們確實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幕。
他們紛紛暗暗運轉靈力,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李巖卻是心中竊喜,有個白癡來當出頭鳥試探宋業聲,自己只需隔岸觀火便是了。
面對眾人警惕懷疑的目光,宋宴卻淡笑一聲。
只是那笑容里沒有溫度,只有漠然。
“鄔道友,你是不是在這里待久了,腦子已經不清醒了?”
他向前踱了一步,一股恐怖的肅殺之氣席卷而來。
眾人瞬間繃緊了神經。
宋宴的目光掃過鄔彩蝶、衛志、李巖,最后又落回鄔云臉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意味。
“羅副將欽點的外營偏將,是你嗎…”
鄔云沉默不語。
“我宋業聲做事,何需向你解釋?”
“我讓你們看見的,就是你們需要知道的,聽清楚了嗎。”
說完,他也沒有再管眾人,只是兀自緩步向大名關走去,很快身形就消失在了此處。
盛年嘿嘿笑了兩聲,笑的鄔云青筋暴起。
他走過眾人,在鄔云的身邊停留了片刻:“你們這位宋大人,那可是心狠手辣之輩。”
“年輕人,說話做事過過腦子。”
“你…”
“否則,莫說是什么信任消失,便是諸位道友的性命消失…”
盛年拍了拍鄔云的肩膀,目光掃過眾人。
“他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大名關外,風雷激蕩。
東南角。
“白哥,你帶了嗎?”
“什么,酒嗎?”
兩個大名關巡衛在此處站崗。
如今戰事激烈,大名關也是加強了守備,除了正常的巡邏之外,還增加了一些崗哨點位。
“這還沒入夜呢,還是不要喝了。”
年輕巡衛指了指黑黢黢的天空:“這還不算入夜?”
“我是說半夜三更。”
“有什么的,這地方如此險峻,哪里還會有人來。”
那年紀稍大的軍士似乎覺得有些道理,一時間酒蟲也動:“那…喝兩盅?”
“整。”
兩人窸窸窣窣,在一處極為隱蔽的地點,開始撥弄泥土。
“白哥,你藏哪兒了?”
“就藏在這呢。”
兩人全然沒有察覺到,黑暗之中,一雙大手無聲無息地從他們的背后伸出來。
輕輕扶住了他們的腦袋,然后猛然向中間砸去。
沒有鮮血,兩人的身形瞬間化作了兩道猩紅靈氣。
此時,阿元甩了甩手,他身后的盛年和宋宴也走了出來。
那猩紅靈氣飄蕩,匯入了盛年的古符之中。
宋宴沒有停留,徑直走到了那大陣的薄弱之處。
“夜長夢多,動作快些。”
這話是對他身后的鄔彩蝶等人說的。
宋宴沒有絲毫猶豫,翻手間靈光閃爍,一枚鴿子蛋大小的灰藍色寶珠祭出。
寶珠通體渾圓,內里仿佛有無數細小風旋在凝聚盤旋。
定風珠。
“宋某多嘴提醒諸位,只有十息時間。”
“嗡——”
那定風珠盤旋于宋宴的周身,逐漸開始散發出靈光。
甫一出現,周圍狂暴肆虐的罡風驟然一滯。
“走!”
一股無形的鎮壓之力,以定風珠為中心,急速擴散開來,形成一個數丈的球形場域。
珠光大放,灰藍光芒似水波蕩漾。
眾人不敢怠慢,即刻隨宋宴一同,飛身而起。
灰藍靈光拂照之下,罡風頓止。
幾人心下一松,緊緊跟隨宋宴的身形,飛速向關中遁去。
只是這大陣風雷交匯,大風雖然停住,其中雷霆卻是依舊存在。
灰藍光芒之中,金色雷霆緩緩上升,在離開范圍之后,才恢復正常。
不過,沒有大風的阻撓數十丈的距離不過是轉眼之間。
只需稍稍避開上升的雷弧,便可確保自身無虞。
約莫八息,九息的時間,所有人便都已經成功遁入了大陣之中。
時間一過,灰藍色靈光消散。
停駐的罡風與雷霆驟然恢復狂暴,以更兇猛態勢反撲,將剛才的平靜淹沒。
不過,這已經與他們無關了。
關中大營,守將賀以明正與軍師商談,卻忽有所感,取出了一枚陣盤。
他細細看了又看,走出了營帳,望向關中東南方。
“賀偏將,怎么了?”
賀以明沉思了一陣,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喚來了下屬:“你去把楊上使請來,就說有要事相商。”
“是。”
他思忖了一陣,對軍師說道:“大陣一角有些異動,英兒和山兒正在校場,便讓幾位援軍去瞧瞧吧。”
“這風雷大陣,借由天象,偶爾出現異動倒也正常。”
“只是如今大戰當前,關中守衛力量也沒有多強,還是小心為上。”
關內的建筑遠比外面看起來復雜。
廊腰縵回,甕城套迭,軍械庫、營房、校場、箭塔鱗次櫛比,雖然稍顯古舊,但仙朝遺風下,依舊森嚴規整。
宋宴等人站在一處塔尖上,俯瞰整座關口。
“關中兵馬眾多,雖然都只是煉氣,但大軍糾纏,對我等速攻之策不利。”
鄔彩蝶看著那些訓練有素的軍士,憂心忡忡。
但盛年卻擺了擺手:“不必擔心,這些仙朝士卒達到筑基境界前,基本都只能近身作戰,對我等沒有什么影響。”
鄔彩蝶一愣,隨即細細回憶一番,似乎的確如此。
由于隋軍剩的這些修士,都是筑基境,所以他們也很少會去關注煉氣戰力的軍士如何作戰。
下意識就會忽略。
此刻,卻見四道遁光從遠處而來。
到了近處,光華散去,落在他們進入大陣之中的那個方位。
看來關中的守將,已經有了些察覺。
這四人一位筑基中期,三位筑基初期,戰斗力不算太高。
“我等人數眾多,被發現是遲早的事。既要飛奪大名關,就要趕時間,不能遮遮掩掩。”
宋宴看了一眼鄔彩蝶等人,說道:“你等五位,去拖住那四人,總沒有問題吧?”
鄔彩蝶和李巖心中一沉。
其實,這已經算是安全的任務了。
只是宋宴所展現出來的強大實力,讓他們抱有一些,能夠跟著討些好處的幻想。
眼下要在此處應對那四人,雖然心有不甘,但也沒有辦法。
歸根結底,他們還是畏懼羅錚以及大將軍的存在。
倘若自己等人不聽從命令,戰后叫這宋業聲去幾位將軍那里說幾句閑話,怕是就要吃些苦頭。
要是再扣個違抗軍令,導致任務失敗的帽子,恐怕性命難保。
“是。”
沒有再廢話,幾乎是同一時間。
鄔彩蝶等人的攻勢突然暴起,直沖那四人而去。
另外三道遁光則是直奔軍中大營。
要想速戰速決,必須要斬首,讓守軍失去所有的主心骨。
所以宋宴和盛年,以及阿元,自然是要直取大營,斬殺守將的。
“什么人?!”
嘭嘭嘭…
紛亂的靈力爆炸轟然而起,那四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雖然勉強穩住陣型,但畢竟落了后手,一時間疲于應對。
沒工夫關心這九個人的戰況,宋宴等人頭也不回,直奔西北方而去。
關中軍士的反應也很快,四處響起了號角。
“敵襲!”
空中飛遁的三人瞥了一眼下方,卻見無數兵卒都已經進入了戰備狀態。
嗡——
正當此時,下方校場,兩道灼熱氣息升騰而起,化作流光,直奔空中的三人而來。
“敵將休走!”
“納命來!”
正是大名關守將賀以明的義子賀山,和義女賀英。
此二人一人操使長戟,一人操使長槍,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徑直扎來。
鐺——!
一聲金鐵擊石的爆鳴聲響徹夜空。
卻見尸傀阿元雙臂施力,一左一右,雙手握住了長槍長戟,將二者長柄,死死按在了一起。
兄妹倆的一身勁力,竟然被這尸傀給卸的干干凈凈。
“少主,宋公子,不必管我。”
阿元的聲音依舊低沉平穩:“阿元應付得來。”
宋宴與盛年對視了一眼,微微頷首。
“你自己小心。”
說罷便與盛年二人,繼續往大營的方向遁去。
“多謝宋公子關心。”
雖然宋宴已經聽不到了,但阿元仍舊老老實實謝過。
卻不知,賀山與賀英此刻心中驚濤駭浪。
這是何等恐怖的肉身力量?!
自己兄妹二人修煉的戰技,便是以點破面,追求快準狠。
方才那一式的極致爆發力,唯有被對方閃躲,才不能得利。
何曾被同境之人,硬生生接下過?
“你…究竟是人是鬼!?”
聽到了這樣一句詢問。
誰也看不到的黑暗之中。
尸傀阿元的面具之下,原本平靜溫和的面容,變得陰沉冷冽。
“我不知道。”
“但是你們,馬上就要連鬼也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