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峰哥,你聽說了嗎?”
“聽說啥啊。”
“長老院征召了二三十個修士到咱這兒來支援。”
天生關中,幾個修士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這是個好事兒啊。”
“可不嘛,昨天到的,估摸著以后輪值的時間能少很多。”
說話之人四下瞅了瞅:“而且我聽說,那個姓周的小姑娘,要被調到他們那邊兒去。”
“這是為什么?”
“聽說這一批支援隊伍,帶隊的是宋宴…那小周也是洞淵宗的,估計是何前輩安排的。”
“那這也是個好事兒啊。”
被稱為“峰哥”的修士摸了摸臉上的胡子:“那小姑娘天天正事兒不干,也不修煉就知道睡覺,本來也不靠譜。”
到了煉氣后期,修士的睡眠基本上可以用修煉靈力來代替。
有時精神疲乏,需要休息,也不會睡太長時間。
但這個洞淵宗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樣,眾人見她到此,只做過兩件事。
輪值時候,勉強撐著,輪值時間一過,回了住所倒頭就睡。
一睡睡到下一次輪值。
這小姑娘年紀輕輕,這么喜歡睡覺,一身的修為到底是從何處得來的?
此時此刻,周夢蝶正在關上駐守。
她神情恍惚,小嘴微張,晶瑩的口水順著嘴角流淌下來。
腦袋像小雞啄米似的,點啊點啊點個不停。
“周夢蝶…”
“…嗬…”
“周夢蝶!”
“哎。”少女的身軀猛地彈了一下,勉強支撐著自己的眼皮,抬頭看向面前的人。
“何…何前輩,您好。”
“這…”
何歡嘆了口氣:“小周,從今天開始你就聽從你宋師兄調度,不參與我們這邊的輪值了。”
“噢…啊?”
周夢蝶還有點迷迷糊糊,但是在何歡的帶領下,來到了宋宴的臨時洞府之中拜訪。
宋宴有些古怪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心中暗道不好。
何歡這一手玩的好啊,他還以為這人心思縝密,沒成想是把這個燙手山芋順理成章的丟給自己。
“你也是蓮幽峰的弟子么?”
“呃…是…”
宋宴跟何歡只是寒暄了幾句,周夢蝶已經鬼迷日眼。
感覺當場就要躺倒下去,進入酣眠了。
“先回去睡覺吧。”
宋宴心中苦笑一聲,失去了跟她交談的興趣。
《丹溪心法》有云,脾胃受濕,困沉無力,怠惰嗜臥。
從前給人行醫時,通常這嗜睡的毛病,是由脾虛濕盛,中氣不足造成的。
可是周夢蝶也算是個修仙之人了,又沒有隱疾暗傷,怎會有這樣的毛病。
宋宴實在是想不明白。
不過到現在,他倒是想起來這么一個人。
向昭靈從前同他說過,她在蓮幽峰有一個好朋友,整天就知道睡覺。
看來,應該就是此人了。
“宋師兄,我雖然喜歡睡覺,但是您交給我的任務,我還是會認真完成的。”
周夢蝶強打精神,完完整整說了一句不含糊的話來。
“行,接下去這些時日,你就在我這邊值守。”
“早些換得戰功,就早些回宗門去吧。”
有些人天生就是不適合戰斗的,并不是說什么貪生怕死,只是天性使然。
在宋宴看來,周夢蝶就是這樣的人。
何歡的安排有條不紊,這么多修士前來支援,人手也充足。
沒有什么特殊情況,宋宴無需真的在關上坐鎮。
修煉時間相較于在紅楓原,沒有少多少。
如今的宋宴,有劍陣、紫氣合虛、鏡花水月劍意這些手段殺招,面對尋常的筑基中期修士,他已經完全不懼。
然而他卻沒有驕傲自滿。
在這樣的大型戰爭之中,筑基只能說多數情況下可以自保,沒有達到金丹境界,都只是棋子炮灰罷了。
正魔廝殺,帶來原本的秩序失衡,明爭暗斗,家常便飯。
盡一切可能迅速提升實力,才是這場浩劫中頭等重要的大事。
于是除了最基本的修煉之外,宋宴將全部的精力時間,都用來鉆研劍意和劍陣上。
太虛化書之中,縱觀整個筑基境,劍修能夠掌握的最強殺招,恐怕就是劍域了。
只是劍域之法,不是像尋常陣法一般,有足夠多的飛劍,足夠強的神識,足夠熟練的御劍手段就能施展的。
其一是需要劍意成長,達到運轉自如的地步。
這一點宋宴還沒有達到。
對于鏡花水月,他的參悟還不夠深刻,遠遠達不到要求。
其二是需要幾個相性相合的劍陣融會貫通。
關于這一點,宋宴倒是從化靈篇時,就已經開始考慮。
劍陣“環月”和“嘯日”,同出一脈,再修習最后一個劍陣,便可以滿足要求。
最后就是劍靈,如今劍靈閑閑仍舊在沉睡。
不過冥冥之中,有所感應,應該很快就會蘇醒。
所以宋宴才會將目光放在劍意和劍陣二者的修煉之中。
這劍域所需的最后一個劍陣,需要七柄飛劍。
天生關外,約莫百里。
一伙魔修正在商談,只是其中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好。
“陳師兄,眼下到底該如何?”
“如何?你問我,我問誰?”
被稱為陳師兄的魔修面色狠厲:“要不要現在再同幾位長老去傳訊,告訴他們,這里有個宋宴,讓他們調幾個筑基后期,調幾個假丹境的前輩過來。”
“去啊!”
先前說話那人唯唯諾諾,不敢開口。
其中一個女修生的妖媚,可臉上卻滿是憂心之色:“誰能想到,對方竟把這個殺胚也調過來了。”
說白了,魔墟的主要目標肯定是在中域。
邊域這些地方,安排的力量不多。
原本也是足夠的,只是宋宴的出現,讓他們這幾個人的計劃有些難以推進。
旁邊一位黃衫老者目光閃動,不知在想些什么。
“罷了罷了。”陳師兄眉頭緊鎖,嘆了口氣。
他們這里,三個筑基境中期修士,三個筑基境初期修士。
作為游擊,其實算得上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可宋宴的戰力神秘,目前來看,至少也能當上三個筑基中期。
再加上原本的駐守,一下子就不夠看了。
然而現在他們也不敢去跟那幾個假丹境的長老訴苦,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左右只是為了吸引正道修士的注意,我們只需給他打個措手不及,把關中采礦的煉氣修士殺個干凈,拖延他們的動作便是了。”
“至于能不能殺了宋宴,諸位就各憑本事吧。”
“慢著。”
他正要起身離席,卻聽聞那老者緩緩開了口:“都說這宋宴戰力高超,可說到底,他也就是個筑基初期的修士。”
陳師兄眼睛一瞇:“你想說什么?”
“老夫是想說,這區區邊域的一個毛頭小子,何必讓在座的諸位如此頭疼心焦。”
“我等六位筑基,何苦怕他一人。”
黃衫老者拈須說道:“若能尋著機會,我等六人同時出手,我便不信,他一個筑基初期修士,能翻出什么風浪來。”
“諸位難不成真拿他與那些中域天驕,魔墟道子一般來看待了么?”
黃衫老者的一席話,說的句句在理。
除了黃衫之外,在座的年紀都不大,心中也有一口氣。
的確,宋宴畢竟初入筑基,若他們六人先動手,并且同時出手,勝負還未可知。
并未聽聞他有什么特別的防御手段。
邊域之地的毛頭小子,哪里會有什么底蘊。
如此想來,難不成,是他們幾人鉆了牛角尖。
將宋宴看的太高了么?
“徐老,你有什么想法,說來便是了。”
天生關外,隱樵靜林。
黑袍年輕人盤坐于一荒石上,指尖微動,劍氣流轉。
此人渾身不露氣機,恍若普通人。
密林之間,隱隱傳來妖獸的低吼。
一瞬間。
三頭一階后期的妖獸赤鬃獠豕同時從三個方向,直奔那人殺來。
而此人口中喃喃自語,并不驚慌。
中食二指合并,虛一劃。
一時間鎮道劍府之中劍氣涌動,七道白色劍影帶著陣陣風雷,從身后劍匣之中一一飛出。
劍氣凜冽。
黑袍年輕人手中劍訣催動,七道劍影陡然震顫,沿著北斗星位迅速流轉。
劍陣帶起的罡風陣陣,松針簌簌而落。
虛空之中,驟然浮現出萬千螢火星芒。
那人身下,七道璀璨靈光各自由細細星輝一一相連。
轉眼間,這一片靜林所在,已經被緩緩流轉的星辰之景所籠罩。
三頭妖獸并沒有察覺到什么變化,或者說他們那有限的智力,還無法去思考究竟發生了什么。
仍舊直愣愣地殺向這個,看起來沒有什么力量的人。
三頭赤鬃獠豕距離他已經不足一丈,獠牙尖利,妖爪橫揮,直撲而來。
正在此時,異變陡生。
只見七道靈光緩緩浮動,此處空氣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輕輕撥弄了一下。
與此同時,左側獠豕的沖鋒軌跡竟然詭異偏折,獠牙狠狠刺進右側同伴肋腹。
“噢咿咿…”
右側那妖獸噴吐的毒焰,也不知怎么的,凌空劃出慘綠弧線,落在了騰空巨豕的背上。
而其踏落的妖蹄,則莫名其妙踹中左側的脊梁。
那黑袍年輕人坐在石上,紋絲不動,這三頭妖獸卻各自亂作一團,自相殘殺起來。
骨骼碎裂聲,混著毒焰灼燒皮毛的焦臭彌漫開來。
三頭妖獸在劇痛中發出凄厲悲鳴,沒過多久,便一一失了性命。
“這劍陣移星,還真是有些門道…真不愧是需要七柄飛劍才能施展。”
宋宴沉吟片刻,細細體悟了這劍陣的變化,便站起了身,將那三頭妖獸的尸身收拾了。
他如今能夠長久用于劍陣之法的飛劍,其實只有三把。
不系舟、啼月和祭麟君。
其余飛劍,用個三五次,就不堪重負了。
所以在習練劍陣時,他也只能用劍氣凝聚的劍影來勉強代替。
時至今日,他算是將三個劍陣都一一掌握。
接下去只需多加練習,參悟劍道,期盼能夠早日將這三個劍陣融匯貫通。
稍事調息了一番,宋宴便回到了天生關。
今日本就是輪到他作為守關人駐守,也合該露露面才是。
距離他們到此支援,才剛剛過去半個月的時日,紅楓原上就發生了一場關鍵的大戰。
并且這一戰,是以正道修士大勝落幕。
紅楓原附近,有一座陰風峽,易守難攻。
常年陰風陣陣,故此得名。
峽中有一陰風觀,門徒眾多,并且其觀主,乃是一位假丹境修士,單說其實力,自是不容小覷。
原本這陰風觀祖輩上也與魔墟有些淵源,此次入侵,魔墟修士自然將此處視為一手暗棋。
可許是習慣了安穩修煉,這位假丹境修士竟然不愿與魔墟聯合。
反倒同楚國九脈修士通了氣。
再與正道修士這邊的代表合謀做局,將那入峽的近千魔墟修士,伏殺了個七七八八。
甚至,魔墟這邊隕落了三位假丹境修士,那位領隊的金丹也重傷遁逃。
此戰,九脈聯軍大獲全勝,紅楓原上的正道修士士氣大振。
讓宋宴真正注意到這件事的,是戰報之中提到的一個名字。
洞淵宗,秦嬰。
詳細戰報之中提到,秦嬰此人,帶領秦氏家族一起,游說陰風峽主。
成功后定下計策,邀請九脈聯軍的一位金丹出手,最終奠定勝局。
此戰之后,秦嬰連帶著秦氏仙族,聲望大漲,隱隱有追趕燕氏的勢頭。
宋宴在臨時洞府之中,看著前些日子送來的戰報,陷入沉思。
“秦氏…”
原本正道大勝來之不易,是非常值得慶賀的一件事。
可看著這個名字,他總覺得這場戰役,勝的有些微妙,有些太過簡單…
思慮片刻,他還是暫且放下了這個古怪的念頭。
“罷了,無論如何,能夠剿滅魔修,總是好事。”
他收起了戰報,正準備進入修煉狀態之中,卻聽聞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巨響。
“敵襲!”
宋宴眉頭一皺,沒多猶豫,當即站起身來。
小禾化蛇入袖。
一人一蛇,離開了臨時住所,向關口上空飛去。
“是魔墟修士,大家小心!”
剛飛上空中,卻見四道流光,奔著天生關內的峽谷飛去。
這是怎么回事。
守關大陣并未被破,對方如何能夠直接穿過天生關?
今日當值是何歡,他當機立斷:“宋道友,辛苦坐鎮關口。”
“那四人由我等去追擊便是!”
何歡臨危不亂,面對這樣的局面,他還是做出了最合理的分配。
有宋宴在,即便那些魔墟修士還有支援,想來也翻不起什么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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