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集市,人潮涌動,青石街道兩旁,鱗次櫛比地排列著各式各樣的店鋪,亭臺樓閣,飛檐斗拱,一串串隨風搖曳的風鈴,清脆鈴聲如樂曲。
遠方奇峰羅列,如巨獸蹲伏,似神劍刺天,山間靈霧裊裊升騰,給整個集市蒙上了一層神秘而朦朧的薄紗。
陳宣腳下,是天命鼎爐兩界主的老巢。
一座座稀有的傳送法陣,連接南域東邊的大部分州域,人族、妖類、鬼怪等等各種道統、勢力,在此地交匯,風云涌動,每天都有精彩的大事件發生。
“等等,我不能隨便惹事!”茶寮門口,陳宣拒絕老張的無理要求。
開什么玩笑?他來云夢州,是來奮進的,怎么能一來就樹敵?
陳宣搞點對修道有用的好東西后,還是要回南荒閉關修煉的!
“五蘊宗的混蛋們欺人太甚,占著青囊山祖地不還,小張無法立廟恢復神游實力!青囊道場還如何重開!”
老張滿臉皺紋緊皺,頭頂一百多根雜毛倒豎,大聲叫道,埋怨陳宣一個人在南荒瀟灑,渾然不顧危機重重的青囊道場,都快被外人欺負死了!
他告訴陳宣,兩界主花琉璃這大半年間,忙著變賣家產,連老張都“租”出去掙錢,試圖贖買被五蘊宗占據的青囊山。
這幾日好不容易湊足資源,但天殺的五蘊宗,卻突然不同意歸還青囊山了。
”五蘊宗實力如何?”陳宣問出關鍵問題。
云夢州距離偏僻的搖光州,足有兩三百萬里路,中間隔著其他州域,陳宣并不了解這片大地的狀況。
陳宣不是絕情之人,能幫的忙,隨手幫一下…他不喜招惹麻煩,但對于酣暢淋漓的斗法之事,心中是歡喜的。
“五蘊宗,一個二流宗門,遠遠比不上太一禁地與問劍道場兩個上古勢力。”
老張冷哼一聲,鄙夷道:“只是一個真君,幾個神游湊出來的破落戶罷了。”
陳宣聞言一懵,好家伙,老張這老家伙,真代入太玄真君身份了?
口氣大的不像話!
陳宣嘆息,當世真君,代表著這個時代最高端的戰力!
傳說中列仙神隱,誰都知道這個世界上,必然有更高層面的生靈,譬如頭頂上的仙宮,便有不知死活的十二金丹仙盤踞。但是,又有誰親眼見過仙人?
真君大物,就是行走在人世間的傳說!
五蘊宗,破落戶?有山鬼娘娘坐鎮的南荒,都不一定比五蘊宗強!
“做不了,你去找別人。”
陳宣撇開老張的手臂,轉身就走,他瘋了才會去找五蘊宗麻煩:“茶寮里有療傷藥么?我傷的很重,神游造成的傷勢難消,需要吃藥…你最好也搞點藥吃。”
原本以為他在南荒花了半年時間死耗山中神,已是了不得的壯舉。
花琉璃更夸張,都跟真君坐鎮的大勢力,斗起來了!
“小陳!”
老張見陳宣要走,立刻急了,大喊道:“你忘了練土德時說的話了么!青囊道場的因果,都在你身上了!”
陳宣成功練成五藏兵武仙軀,確實是托了太玄真君遺體暴露,土德因此復蘇的福氣。
陳宣停下腳步,一臉為難:“陳某好難啊。”
老張頓時大喜,再次拉出陳宣胳膊,往云夢集市外走去,道:“小陳,不是讓你去干掉真君,我們去青囊山瞧一瞧熱鬧,躲在人群后面,什么事也不干!花玄女有本領,看她去奮斗…大老爺們打打殺殺,不像樣子。”
他真不想掃地干雜活了。
但不敢偷懶,因為花琉璃會給他灌辣椒水,上老虎凳子…陳宣來了,他的天就亮了,只要拉著陳宣一起,花琉璃看在陳宣面子上,斷然不會罰他!
“好,那就去看一看,什么事都不插手。”陳宣微微頷首,點頭答應。
不多時。
陳宣、老張兩人走出繁花似錦的云夢集市。
此刻,云夢集市外面,就是大名鼎鼎的青囊山。
青囊山是青囊道場舊址,一座高大的石碑立在山腳下,長滿青苔,上面寫著“青囊”二字,透漏著蒼茫的歷史厚重感。
這曾是云夢最強三大道統之一的地址,源自九天玄女圣賢娘娘,始于黃石仙君,一門六列仙,璀璨無比。
千年前,這是云夢州最繁華鼎盛之地,影響力輻射整個南域東邊,但風流總被風吹雨打去,如今破敗不堪,一塊磚瓦都不剩,全被外人搬空了。‘
”快,天命鼎爐兩界主,同五蘊宗少宗主斗起來了!”山腳下,一批接一批人族、妖族修士,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朝青囊山上趕去。
“神仙譜上登名的兩位人族天驕,要大戰了。”
“昔日好友,分道揚鑣,成為敵人,實在可惜。”
“問劍道場的劍仙子,一定會來觀戰!”
陳宣看見許多氣度不凡的修士,三五成群,猶如逛燈會一般,擁擠著登山湊熱鬧,人與妖混雜,其中不乏鼎爐修士。
云夢州的修道風氣,遠勝偏僻的搖光州。
“很熱鬧了,不管是搖光州,還是云夢州,大家都有湊熱鬧的壞毛病。”
陳宣的視野中,除了兩界主花琉璃,還有六欲天顏玉書、炎帝明蕭犼、小陰間玄貓娘娘等,距離有遠有近,都在云夢州這片大地上晃蕩。
距離最近的是沾陰陽侶福氣的玄貓,最遠的則是六欲天顏玉書。
狐貍精白錦桐妖言惑眾,陳宣被憑空污蔑了清白…感覺不會主動去聯系那個漂亮女孩了。
下半部《六欲真經》,等她下回主動來找,再拿罷!
“陳宣…”
突然間,一只黑色衣袖拍了下陳宣后背,雌雄莫辨之聲在耳畔響起。
陳宣嚇了一跳,刷的一下轉過頭,只見一襲空蕩蕩的黑袍子,飄在空中。
“小黑大人?”陳宣眼睛一亮,當世最強天命的陰陽侶,竟在云夢集市外,這是在守著老張?
短短數日,與黑白真君再次相遇!
陳宣心中頓時大定,這可是個猛家伙,一具分身將小龍宮的敖龍君,打的是四分五裂,直接認輸離去,在陸篆口中,黑白真君將要接下南域人族旗子。
此刻,小黑真君正在“微服私訪”,一切神威不顯,平凡無奇,仿佛一只剛成精的小鬼魅。
陳宣余光朝小黑真君空蕩蕩的衣領內瞧了眼,小陰間等等意象都沒了。
“哪來的小鬼?本真君的新衣裳來了!”老張眼冒綠光,伸手就朝小黑真君撈去。
刷的一下。
小黑真君如一道風般飄到陳宣另一邊,躲開老張的抓取。
“瘋了…不好。“
小黑真君兩只衣袖卷成團,放在頭頂上空轉了兩下,表示老張腦子不好。
然后,它對陳宣言語簡潔道:“陳宣…上山…幫忙。”
青囊山路漫長,石階被搬空了,只余一條雜草叢生的荒涼小路。
附近的云夢州修士蜂擁而來,觀摩巔峰鼎爐大戰,但他們并不御空,而是選擇步行,以示對昔日輝煌的青囊傳承的敬重。
陳宣、老張、小黑真君三人,形象怪異。
陳宣虛弱,臉色蒼白,像個病秧子,老張則像路邊的討飯乞丐,小黑真君像是個脆弱的小鬼怪。
但他們在人群中,并不顯眼,比他們模樣更怪的比比皆是。
有頭角崢嶸的道袍鹿妖,有捧著頭顱前行的森冷鬼魅,有三頭六臂的怪異生靈,千奇百怪。這里有些是妖類,但也有一些,是身軀變成鬼怪妖物的人類。
“老弱病殘幼,也組團來湊熱鬧么?”路上偶爾會有修士自語,好奇的打量陳宣三人幾眼,沒看什么東西,移開目光了。
陳宣的仙軀,雖然此刻狀態不穩定,但普通修士根本看不出底細,只當是個體質不好的病秧子。
老張詭異的神魂軀,小黑真君的假身,普通修士同樣無法發覺異樣。
“哪來的乞丐修士!走遠點。”老張不小心“蹭”到一位年輕仙子的衣角,踩臟了,頓時被惱怒的女仙子罵了一頓。
年輕仙子身邊的修士,齊刷刷冷視老張,目光刺人,仿佛要在老張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老張縮了下頭,出門不敢耍橫,連忙往陳宣身后靠了下,畏畏縮縮道:“不是故意的。”
陳宣轉身,疑惑盯著年輕的貌美女仙子。
小黑真君轉動帽檐,似乎同樣感到疑惑,目光在陳宣、老張、年輕女仙身上來回掃視。
“你們…”貌美女仙子不悅的眸光,落在陳宣英俊的面容上,審視了兩眼,心情好了起來,素手攏起一縷耳邊垂落的發絲,嘴角微翹,嗓音甜甜道:
“小修士,走路要看路啊,踩臟別人的寶具仙衣,會惹麻煩的,別人可沒本小姐這么好脾氣。”
年輕女仙子朝陳宣拋了個稍顯青澀的媚眼,道:“我叫元央,來自云夢城,小修士若有修道方面的難題,可以找我。”
說完,年輕女仙子邁著故作矜持的溫婉仕女步,帶著一群擁簇者走了。
老張等那群年輕修士走遠,頓時憤怒嘟囔道:“連真君都敢罵,小女娃這短暫的一生足以自傲了…但是,本真君大氣,懶得與小娃娃計較,饒她一命。”
“資質很高啊…故意招惹人家作甚?”陳宣盯著名為元央的年輕仙子背影,竟是一位年齡看起來比他還小幾歲的鼎爐?
云夢州這邊的路人角色,都如此強么?
要知道,在搖光州,六十歲能成鼎爐,都算年輕有為了。
而楚國資質第一人的姜清凰,至今不是鼎爐!當然,有為俗事所累的緣故,倘若其一心修煉,早該鼎爐了,不過,如今有了姜皇帝饋贈,情況應該好上不少。
青囊山的半山腰上,宮觀殿宇的廢墟,都不存在了,千年歲月如刀,吹散過往的所有光彩。
一片廣闊的平地上,兩撥氣勢洶洶的修士,正在對峙。
“韓霜降,你們五蘊宗出爾反爾,坐地起價,這是名門正派的作風么!”花琉璃一襲素白衣裙,青石如瀑,柳眉倒豎,嫵媚雙眸中氤氳一股怒火。
中青年版的張洞玄,以及花琉璃的一群鼎爐手下,在后面怒視,搖旗助威。
另一波修士,則穿著統一的五色玄衣,正是占據青囊山的五蘊宗修士。
“琉璃仙子,何出此言?千年瓜分青囊道場,五蘊宗保全這座青囊山軀殼,付出很多代價,有目共睹,有正當法理在的,你們難道要強買強賣不成?”
五蘊宗少宗主韓霜降,溫聲回應,他劍眉星目,三十余歲,身上有一種出身名門大派的儒雅氣息。
“你想讓張洞玄前輩舊地立廟,重回神游。但宗門幾日前,將我的登神選址,定在青囊山了。”韓霜降神情坦然說道,言明緣由。
陳宣在觀戰的人群中,打量五蘊宗少宗主。
兩年多前,陳宣第一次來云夢集市找花琉璃,曾與韓霜降有過一面之緣,見到其求娶花琉璃為道侶而不得的落寞背影。
“不知他如今討到老婆沒,莫非還惦記著花琉璃的錢,呸,人么?”陳宣心中突然升起怪異的念頭,嘴角忍不住一笑。
周邊的路人修士們,都緊張而興奮的觀望局勢,交頭接耳。
“會打起來么?神仙譜上登名的天驕大戰,并不常見。”一個鼎爐老者道,這種級別的大戰,對觀戰者有巨大好處,能夠觸類旁通,產生許多感悟。
“神仙譜三十六個名額,琉璃仙子初次登榜,便排在第十位!”有年輕的男子修士,滿眼仰慕,盯著花琉璃窈窕背影。
“南域土德復蘇,兩界主如鳳游九天,似龍出淺灘,強到深不可測的地步了。”有人感慨道。
以前的云夢天命三巨頭,兩界主并不以斗法戰力聞名,更像是一個湊數的“花瓶”。
但如今大環境改變,其實力有了翻天覆地的增強。
“花琉璃執掌無數件紅塵器,以前土德不顯,催動不出幾分神威,但今時不同往日,斗法起來,誰人能敵?”有人評價道。
“據說武饕餮,就是死在她的寶具轟擊之下!”
“不是吧?我聽云夢集市的人曾談論,武饕餮折在搖光州的南荒圣子手上。”
“南荒圣子?沒聽過,窮鄉僻壤的三流人物,莫要來沾琉璃仙子的裙角!”
陳宣聽著周圍修士的交談,花琉璃在云夢州原本就名氣大,如今更是成為了攪動風云的中心人物,仰慕者越發多了。
“五蘊宗的韓霜降更強勢,同樣神仙譜上登名,并且還是更高的第九名!”有女修士反駁道,明顯是偏向韓霜降的一方。
“他是五行炁同修,皆有成就的半步韜紅塵,一手五行絕學,爐火純青!”
“傳說,五蘊宗曾挖掘出一座上古仙人洞府,得到不少五行寶物、傳承。”
“韓霜降當年遠赴中土神州,千辛萬苦修成土德妙術,如今土德復蘇,他同樣一飛沖天,不比兩界主得到的好處少。”有人推測,認為韓霜降實力很強,怕是能與神游交鋒了。
人頭攢動,觀戰者們竊竊私語,人聲鼎沸。
神仙譜上登名的人,基本都會登神成功。而且,一旦進了前十,將來不成真君,也必然是神游中最厲害的那一批存在。
“五行炁?”
陳宣驚詫,韓霜降竟是五行同修之人?
要知道,修煉多種仙炁者,通常被視為異類,屬于吃力不討好的行為,若將精力放在其他領域,更容易取得成就。
他感慨,云夢州果然天驕云集!
南域三千州,并非全部都有人跡,很大一部分州域,至今處在混沌黑暗中,被神秘力量籠罩影響,等待著神游去開辟、鎮壓。
人族大多活躍在南域東邊。
而西邊,則是妖族的天下。
云夢州,是南域人族最為活躍的中心地域之一,這里有著最頂級的一批人類英杰。
“韓霜降,生意不是這樣做的,本尊耗盡人力物力,湊了半年資源,你們五蘊宗此刻反悔,須知船大掉不了頭!”
花琉璃面罩寒霜,青絲飛揚,山風吹在她的婀娜仙軀上,一種上位者的氣勢,漸漸顯露出來了。
“琉璃仙子,現在該稱青囊道場的玄女殿下了。”
韓霜降神情淡然,微微一拱手,道:“若玄女還記得昔年在中土神州結下的情分,還請成全在下的登神機會。”
昔年,他遠走中土神州,因此與逃到中土神州的兩界主,有了交情。
但后來,韓霜降回到云夢州,因為各種令人無奈的原因,與“異端”的天命者兩界主,漸行漸遠,終成陌路之人。
“韓霜降,你是有心氣的人,開辟新洲登神,才是你應該去做的事!”花琉璃蹙眉道。
“師門有令,恕霜降不敢違。”
韓霜降嚴詞拒絕道:“還請玄女換一個青囊道場選址。”
對于師門此舉的意思,他心知肚明。
青囊山處于五蘊宗勢力的邊緣地域。
青囊道場重開,曇花一現還好,可一旦成了氣候,五蘊宗的生存空間,就要被無限擠壓、蠶食了。
千年前,青囊道場極盡鼎盛,烈火烹油之時,龐大的勢力羽翼遮天蔽日,五蘊宗只能伏低做小,視青囊為上宗。
“云夢州沒有其他地盤了么?”陳宣轉頭,疑惑詢問老張。
青囊山早在真君大戰的余波中毀壞,地脈水絡皆被其他勢力攝走,帶不走的也都斬斷毀掉了,稱不上風水寶地,甚至連虎山都比不上。
“往哪個方向選?去和太一禁地、問劍道場搶地盤?活膩了啊,明顯五蘊宗這種二流勢力,更好處理。”
老張告訴陳宣,柿子要挑軟的捏,其他兩個上古勢力根本惹不起。
先不說云夢地頭蛇的太一禁地,就單論問劍道場,那群認死理的劍仙,就難以處理。
這群最純粹的劍仙,眼里容不下半點沙子,一把劍打的小青天不愿進云夢州煉丹,殺的云夢州的妖族膽寒,個個面帶和善笑容,活的比人類還講道理。
“千年前,問劍、太一、青囊三分云夢,這片地界原本就屬于青囊道場,五蘊宗才是外州來的勢力。”
花琉璃冷聲道,轉頭對一旁的張洞玄命令道:“小張師兄,你現在就在這里立廟登神,我看誰看攔你!”
“好、好,遵命。“
張洞玄緊張回應,顫顫巍巍舉出手,祭出一座流光溢彩的神廟子,神廟子落地生根,他立刻躬身,朝神廟子里鉆去。
張洞玄昔年只是太玄座下一童子,心性不算出眾,與老張如出一轍,曾見太玄真君吞食門人養傷,便嚇的瘋瘋癲癲。
但此刻玄女下令,張洞玄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沖了。
“花琉璃!你太霸道了,真要鐵了心,與五蘊宗做對么!”
韓霜降臉色難看下去,花琉璃去了一趟搖光州,改變很大,以往溫柔好說話,只在規則內強硬,但現在,竟掀桌子要強取青囊山,這種蠻橫行徑,與搖光州的野蠻土匪何異!
“轟!”
韓霜降手掌捏動法印,一掌推出,頓時青光閃動,一只仿佛青銅鑄就的巨大手印,如五指山峰一般,朝神廟子拍去,金德氣息彌漫。
“張前輩,得罪了!”韓霜降沉聲道。
花琉璃帶著人強占青囊山,這無異于直接把五蘊宗的臉面踩在地上。
韓霜降這個少宗主不可能無動于衷,立刻針鋒相對,采取措施。
“動手!“花琉璃冷聲道,玉手祭出五岳珠,玄黃之光沖霄而起,紅塵器宛如一顆流星般飛出,撞爛青銅手印,光火四濺。
她帶手下上青囊山,就是故意來找麻煩的!
這一刻,不止是花琉璃,幾十個鼎爐也動手了,各種屬性的仙炁能量震蕩,一場大范圍的沖突,瞬間爆發。
“隆隆…”
各種仙炁的神光交鋒,攪動云層,火海沸騰,大浪滔天,濺射出去的斗法余波,籠罩數十里內的天空與大地。
無數寶具在天空中碰撞,銅鐘大呂之聲,傳蕩四野,震得整座青囊山都要崩塌了。
“斗起來了!”觀戰的練炁者們連忙退到戰場邊緣地帶,或是激發寶具,或是催動秘術,隔絕斗法余波的傷害。
云夢州的修士,對這種斗法事件很有經驗,臉上掛著興奮之色,對交戰雙方指指點點。
“如此莽撞?花琉璃花錢請了幫手?”陳宣心中腹誹了一句。
花琉璃與所有手下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斗過一位韜紅塵修士,此刻竟敢硬頂有真君大物坐鎮的五蘊宗?明顯有倚仗!
畢竟,這與當初花琉璃為了陳宣,而與補天道場作對的情況完全不同,因為,這是在明搶青囊山,就算一時搶到,也守不住,必會遭受五蘊宗的反撲。
“轟!”
突然之間,韓霜降身邊一個白發老者,眼中綻放刺目的五色神光,緊接著,青囊山上方空間震動,緩緩裂開一道巨大的太墟裂縫,難以言明的磅礴氣息,如洪水般傾瀉而下。
“兩界主,進犯五蘊宗,你現在還嫩了點!”蒼老而威嚴的聲音,自太墟裂縫中,傳蕩而下,響徹天地間。
五蘊宗的神游!
所有人都駭然,舉目望天,張大了嘴巴:“五蘊宗的副掌門,這是一位太虛神,來了!”
五蘊宗主是真君大物,通常處于沉眠狀態。
因此,通常都是這位副掌門處理山門瑣事,此刻,一直關注此地的副掌門,直接搬動登神地,借道太墟,強勢降臨青囊山。
“以大欺小,無恥!”一個出身名門的正統修士低聲道,太墟裂縫中,陰森恐怖的連綿宮殿,龐大的事物擠出了一角。
“五蘊宗這位副掌門接近四百歲,沒幾年可活,前路無望,因此根本不擔心搬動登神地的代價!”有鼎爐修士搖頭嗟嘆,當韜紅塵失去進取知之心,將不可抵擋?兩界主危矣!
人類壽命短淺,鼎爐只能活到凡人的最高壽命,兩三百年就會死去。
而神游雖能活九世,但一世壽命通常只有三四百年,神魂便會腐朽,一世能活過千年的,寥寥無幾,遠不如妖類、鬼怪中的一些長生種。
“琉璃仙子情況不妙了。”有年輕修士遺憾推測,認為五蘊宗的韜紅塵修士沒有大人物的傲骨。
陳宣心中一緊,就在此刻,視野中的白色光點突然躍動一下。
“瞄!”
一聲嘹亮的貓叫聲,陡然震動四野,下一刻,一道梅花狀的黑色爪痕,擊向太墟裂縫,天空的烏云被攪碎了,轟的一聲,太陰炁沸騰如汪洋,填滿了整條太墟裂縫。
第二尊神游出現!
“滾哇!”清脆的貓叫聲浮現,黑色小貓出現在青囊山巔,昂首沖著太墟中的五蘊宗副掌門尖叫,而后,黑色小貓一躍而起,化作一輪璀璨的黑色弧月,沖進太墟之中。
神游大戰爆發。
可以看到,無盡的神力波動在炸開,天幕破碎,塌陷,裂開一道道裂縫,日月無光,山河動搖,大地仿佛要被震裂開來了。
“哪家的鬼怪野神,好大膽子,竟對五蘊宗動手!”有觀戰的修士震驚,根本無法觀測太墟中正在爆發何等激烈的戰斗。
“小陰間的玄貓,在幫助花琉璃!”陳宣吃驚,花琉璃找的外援,竟然是玄貓娘娘?
小陰間這種超然物外的勢力,插足現世的勢力斗爭了?
陳宣忍不住看了眼身邊的小黑真君。
“小貓…沒戴玉牌…打工…”小黑真君搖頭,示意不是它指使玄貓這樣干的。
一向守規矩的玄貓,升職來到云夢州后,竟變的與補天州的太陰卯兔一樣,與當地“惡”勢力的天命者,勾結在一塊了?
由于高層次的神游大戰爆發,青囊山的斗爭,暫時告一段落。
片刻后,一只黑色小貓落下,昂首挺胸出現在花琉璃懷中,她蹲坐在花琉璃的胸部上,張開嘴:“花花,食物。”
她很驕傲,尾巴高高翹起,宛如一只打了勝仗的雞將軍,索要獎勵。
“嘩!”
花琉璃笑的花枝亂顫,立刻從袖中取出一條銀白發光的小魚干,投喂給胸前的傲嬌小貓。
“閣下來自何方,要為兩界主出頭么!”五蘊宗的一個老者質問出聲,眼中五色神光綻放,這是副掌門的意識說話,他在太墟中的真身,被玄貓打退了。
玄貓頸項間并未佩戴紅繩系著的玉牌,因此無人認出她的小陰間身份。
“不許倚老賣老,欺負本娘娘的雇主!”
玄貓踩出一個蕩漾的小雪坑,敏捷跳到花琉璃肩上,頭頂懸著黑色弧月,她一雙紫黑色的眼瞳,牢牢鎖定五蘊宗副掌門。
花琉璃揚起下巴,一邊溫柔撫摸玄貓光滑的頭頂,一邊冷聲道:“人間事人間管,你們這些韜紅塵,趕緊滾回太墟罷!”
副掌門臉色陰沉,質問道:“玄貓神,你意欲何為?”
玄貓晃了下腦袋,不悅的躲開花琉璃的手掌,而后,一本正經的回應道:
“本貓說句公道話,不要隨便打架,有事坐下來慢慢談。”
副掌門臉色一變,這哪是什么公道話?張洞玄都鉆進神廟子里,開始勾動青囊山,等他們慢慢談完,生米要煮成熟飯了!
屆時張洞玄以青囊山為登神地,戰力恢復,木已成舟,說什么都晚了。
“這不可能!”韓霜降上前一步,這是宗門為他選下的登神地,不可輕易退讓。
“那就繼續打!”花琉璃柳眉倒豎,寸步不讓。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戰斗又要再起。
“錚!”
就在此刻,一道震動天地的劍鳴聲響起,一抹驚艷的黑色劍光破開太墟,一位手持紫色仙劍的老劍修,腳踏玄武虛影,走出太墟。
老劍修身體周遭劍氣沖霄,猶如一道黑色光柱般,通天貫地,氣息鋒利的恐怖。
第三位神游降臨!
“問劍道場的神游,出面調停了!”有人驚聲道。
“好重的殺氣,是真武劍道的老真君大弟子。”有修士認出老劍修身份,頓時身體一顫,臉色發白,似乎聯想到恐怖之事。
“神仙譜上登名的劍仙子,還有來自搖光州的轉世劍仙沈劍卿,也跟出來歷練了!”
老劍修身后,還有其他人走出,一男一女一黑馬。
白衣劍仙子頭戴帷幕,露出精致的雪白下巴,她腰懸古劍,身材曲線熱火,纖腰卻很細,牽著一匹黑色高頭大馬。
另一個年輕男子,二十余歲,相貌英俊瀟灑,身姿挺拔如翠竹,背著一把黑布包裹的劍器,緊緊跟在白衣劍仙子身旁,渾身洋溢著自信與從容。
正是來自搖光州楚國的沈劍卿。
”咦?是她們?”陳宣目光一凝,發現故人,三年前曾三次擦肩而過的女劍修與黑馬,來頭竟然如此大?
黑色大馬眼珠子亂轉,查看青囊山各處的熱鬧景象。
老劍修身材消瘦,一手負后,一手持著紫色仙劍,聲音冷漠,不帶一絲情感,簡直猶如天生神靈一般。
“諸位,韜紅塵無故干擾人世間,莫要忘了家師懸在云夢天上的真君劍!”聲音之中,充滿無盡的殺伐氣息。
五蘊宗副掌門盯著老劍修,臉色無比難看,一時不語。
玄貓眼神慌張,連忙湊到花琉璃耳邊,小聲道:“花花,厲害的家伙來了…加魚干,快給小貓加魚干。”
“祁垣道友,兩界主強占五蘊宗地盤,本座出手,不算無緣無故罷!”五蘊宗副掌門沉默片刻,問道。
老劍修銳利的眸光,掃了副掌門一眼,開口道:“
“韓副掌門,太玄老真君出世,要重開青囊道場,這件事,云夢各家都已同意,你不想給老真君面子?”
云夢州的幾位人族真君,幾乎都”租借”過老張,其中是否有內情,外人不得而知…但老張臉皮厚,跪地求人攀交情的事情,他不是干不出來的…他不愿做,花琉璃也會“說服”他去做。
“沒說要拿我家的地盤開宗立派!”五蘊宗副掌門一臉憤怒,話說的輕巧,代價卻全要落在五蘊宗身上。
“韓掌門的意思,是讓青囊道場,來我家的劍山開宗立派么?”老劍修祁垣任冷聲道,紫色仙劍彈出一寸,瞬間,所有人都如墜冰窖,感覺有一把殺力無匹的劍,架在脖子上,冰冷刺骨。
“你!”
五蘊宗副掌門臉色一變,頸項間有刺眼的血液無聲淌下,沉聲道:“本座沒這個意思…但你偏袒青囊道場,做事不公道!”
他憤怒,問劍道場這是要為青囊道場站臺么?但千年前,問劍道場與青囊道場,關系并不親近,甚至勢如水火。
老劍修祁垣掃了他一眼,開口說道:“神游大戰,再加上一百多位鼎爐亂戰,屬實過火,古老的青囊山會被打塌…我建議,以個人比斗解決問題。”
問劍道場是云夢州最強的人族道統,此刻強勢入場調停,神威不可擋,所有人只能聽從指令。
“這種事經常發生么?”陳宣見狀,扭頭詢問老張。
“劍修就愛出風頭,路見不平一劍鳴,不過,他們做事,還算公道。”老張哼道,像是很見不慣劍修的傲慢。
事實上,這是好事,修煉界中,一旦起紛爭,喜歡靠武力解決問題,很容易大規模死人,繼而引發更嚴重的神戰、道統之戰。
但云夢州有好管閑事的問劍道場居中調和,能將人族內耗,減到最小。
“斗三場,神游不可插手。”
老劍修祁垣思忖一瞬,繼續道:“青囊道場勝,得到青囊山,五蘊宗勢力退出一千里。”
“五蘊宗贏,得到兩界主半年來湊齊的資源,兩界主日后不可再求青囊山,另謀他路。“
這并非公平的比斗方式,充滿著修道界的殘酷…勝者,贏得一切,輸者,一敗涂地。
問劍道場的老劍修,沒有偏袒任何一方。
五蘊宗副掌門頓時大喜道:“正該如此!”
五蘊宗底蘊深厚,除了韓霜降這種神仙譜上登名的半步韜紅塵,還有數位曾與韓霜降爭奪少宗主位置,只遜色一絲的巔峰鼎爐。
花琉璃臉色有些不好看:“這…”
她掌控的勢力,皆因她一人而興,手下鼎爐數量不下百位,頂尖鼎爐也有數位,但稱得上巔峰鼎爐,或者半步韜紅塵的,則是一個都沒…這種天驕人物,不可能追隨此刻的她。
“好,我接下了!”花琉璃開口道,心道,大不了,她一個人連贏三場就是!
這個時候,花琉璃莫名記起那個在南荒閉關的甩手掌柜,狠狠罵了兩句…青囊道場這個草臺班子,老中小三個男修,老家伙瘋瘋癲癲,中家伙是個無能草包,小家伙只會占她便宜,壓根對青囊道場的事不上心。
實在令人頭痛!
“琉璃仙子,出戰的第一人選好了么?”
韓霜降上前一步,溫聲笑道:“你要連戰三場,但恐怕你第一場就會輸。琉璃,你本不必如此累的…”
花琉璃冷冷掃視了他一眼,知道他所言何意,指的是當初曾數次提及求娶她為道侶之事。
但她不可能做那種選擇,她有自己的堅持。陳宣說她太心軟,但她的心軟天真,從來都是為弱小者而生,為依附她而活的兩界福地之人以及追隨者而生。對她個人而言,是連死都不怕的。
“來吧…”花琉璃神情堅定,上前一步。
“琉璃,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不會手下留情。”韓霜降微笑道,神仙譜的來歷很神秘,但幾乎從不出錯,第十是勝不了第九的。
韓霜降愛慕欣賞花琉璃,因此至今仍舊未結道侶,少宗主之位日漸動搖,宗門此番讓他當出頭鳥,與日漸“危險”的天命花琉璃徹底決裂,也有敲打的意思。
另一頭,天幕上空,黑色大馬左顧右盼,眼珠子突然瞪大,停在一個角落里。
“咦?那個乞丐老頭…嘶!破破爛爛的神魂軀?一臉衰樣,莫非是太玄老真君?”
黑馬眼光毒辣,雖然問劍道場的劍道真君“拜訪”太玄時,它并不在場,但也能通過蛛絲馬跡,產生一些懷疑。
但下一刻,黑色大馬臉色驚變,因為在老張身邊,發現一個記得很清晰的年輕身影。
“是他?”
黑色大馬神情仿佛見鬼了一般,高高揚起馬蹄,驚叫喊道:“武道小子!!!”
“武道小子?”
白衣劍仙子聞聲蹙眉,然后,疑惑目光循黑馬的馬蹄方向看去,心臟頓時砰砰一跳,姣好的鵝蛋臉上難掩驚色,自語道:
“武道小子闖進云夢州了!”
陳宣目不轉睛盯著劍拔弩張的戰場,心中盤算如何幫一把花琉璃。
就在這時,小黑真君拉了下他的衣袖。
“給你藥…去替兩界主斗法。”
小黑真君從袖中掏出一顆黑漆漆的藥丸,塞到陳宣嘴里,緊接著,繼續道:“吃了藥,做完事…幫小黑一個小忙…去宰掉要煉小黑的真君。”
金烏神死去,生死簿上除名,無法轉世。
黑白真君因此確定,陳宣真的“吃”掉,并占據了心齋。
陳宣驚詫,來不及說話,口中一股柔和的能量,如水流般流淌全身上下,太陰之力清洗四肢百骸,拔除金烏神神通造成的隱患與傷痕,頃刻間,難以消除的神游舊傷,無影無蹤。
吃到真君大物一顆太陰屬性的丹藥!
“嗡!”
陳宣體內被濃郁的太陰仙炁之力充斥,緊接著,一輪孤冷的黑色弧月,自腦后升了起來。殘余的藥力仍舊磅礴,《天衍真經》自行運轉,鯨吸牛飲,消化能量!
“咦?”附近一些正期待天驕大戰的修士,察覺異樣,紛紛轉頭,其中便有路上偶遇的年輕女仙子,一臉呆滯自語:“英俊的小修士什么情況?”
遠方,玄貓察覺到太陰炁波動,剎那間,眼眸朝陳宣所在位置看去,瞳孔一縮,然后,小爪子下意識拽了下花琉璃的發絲。
黑色小貓嘴里咀嚼魚干,拉了一下頭發,旋即,梅花狀的小爪子緊張縮成球狀,忍不住又拉了一下。
小貓如墜冰窖,遍身生寒,難以置信自己看見了何等恐怖的一幕。
陳宣,來了?
他身邊飄著的那個黑袍子,奇奇怪怪,是個什么東西哇?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