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州地界的茶寮中,茶香裊裊,沁人心脾。
一個個桌案邊,皆有道行高深的練炁者盤坐,品茗論事,指點江山。
“一、二…最少四位鼎爐大能。”
陳宣目光隨意掃了一眼,便發現這里最少坐鎮四位不同氣息的鼎爐大能,金木水火等強烈氣機,相互牽動,幸好茶寮中有符文壓制,否則必然產生各種驚人異相。
“應該打不起來。”
陳宣見茶寮中,雖然氣氛緊張,這些練炁者嘴中沒有好話,但并沒有摔杯為號,一齊沖上茶寮二樓攻打兩界主的跡象。
云夢大澤,傳聞中,南荒中的山鬼娘娘九世之中,有一世便在此地度過,這是一片古老而神秘的大地…
“我有要緊之事,要找花前輩商談。”
他走到柜臺前,壓低聲音,對侍女說道。
此話一出,茶寮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齊刷刷朝陳宣望去:“又來一個…”
陳宣如芒在背,心中略顯緊張,但旋即,那些大量目光,挪了出去。
青銅面具侍女看向陳宣,旋即,舉起一張木牌,語氣平淡道:“我家主人今日有空閑,正在寮中待客,請閣下點一壺仙茶,然后,慢慢排隊吧!”
“排隊?”
“嗯,規矩便是如此,閣下之前,今日尚有十一支談生意的隊伍呢。”
“好吧。”
陳宣身處異地,不愿引人注目,決定按照規矩辦事,這茶寮中的練炁者,都是前來拜訪花琉璃的。
旋即,接過木牌價目表,只看了第一行,頓時嚇了一跳:
“一百八十八琉璃錢,何種陸地寶茶啊?這么貴。”他震驚。
“普通的俗世山茶罷了。”侍女微笑回答。
“你知道是普通的茶,還敢賣這么貴?”陳宣無法理解,這和明搶有何區別?花琉璃的臉,莫非是金子做的,見一面這么貴!
“一千八百八十八一壺的上品茶水,可以直接插隊。另外,還有一萬八的至尊茶水,一年之內可以無限次數,拜見我家主人…不知閣下,決定購買何種茶水?”
“你再說一遍,多少錢?”
陳宣聞聲,瞪圓了眼珠子,柳道人一個鼎爐大能,多年積攢的一身家底,只有九百多琉璃幣。
這些錢若是換成修煉資源,足夠一位練炁者,將一門真經修煉到頂級道藏層次。
但現在,只是拜見花琉璃一面,生意不一定就能談成呢!就要先付出數倍,數十倍的代價…
花琉璃這無本生意做的,令人嘆為觀止。
“規矩就是這樣的,閣下還要拜見我家主人么?”侍女微笑問道,心想這不知哪來的鄉下窮修士,定是被價格嚇住,她家主人的時間寶貴,豈有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
“…見。”
陳宣深感無力,手指顫抖著,在價目表上點了下,一百八十八的茶水。
“刷!”手指像是被火燙了一下,立刻收回去。
侍女俯身看去,正要出聲,突然目光一凝,似乎聽到了某種聲音,詫異看向陳宣,旋即,高聲道:
“一千八百八十八,上品仙茶一杯!”
此言一出,整個茶寮中都陷入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齊刷刷落在陳宣身上。
陳宣錯愕,心臟砰砰直跳,這是被宰了?
“霍!哪來的過江龍?花費一千八百八十八,就為了提前插我等的隊?”有人驚聲道。
“云夢大澤東皇太一禁地的當代妖子?還是劍冢道場的劍子啊?出手如此闊綽。”一個苦守茶寮的鼎爐大能,張大嘴巴,震驚不已。
一千八百八十八琉璃錢,對于任何鼎爐大能而言,都是一筆不可小覷的巨資!
“不可能,兩座圣地的人,剛剛騎魚御劍,離開云夢集市!”
“此人普普通通,竟是個隱藏的仙二代,莫非是某個韜紅塵大物的親子…”
茶寮中,許多人竊竊私語,猜測陳宣的身份。
陳宣眨了下眼睛,硬著頭皮,對侍女道:“看錯了,沒點這個…”
根本拿不出這么多錢!
侍女莫名尊敬,搖頭道:“沒看錯,請公子隨我上二樓,可以直接面見我家主人。”
如此說著,她直接上前領路。
不用先給錢么?
陳宣詫異,這樣的話,太好了…反正,只要見到兩界主花琉璃,幫她大忙,量她不會收黑心錢。
“嘩嘩!”
很快,他跟隨侍女,登上二樓。
“公子請稍等片刻,主人面見完客人后,會立刻接見公子。”侍女將陳宣引至二樓一處貴賓茶室中,緊接著,茶水與點心,奉了上來。
“有勞!”
陳宣端起價值一千八百八十八的仙茶,滋味一般,有點苦澀,不如當年懸空寺苦行僧們,為楚地“爛命之人”熬煮的大鍋佛茶。
他慢飲茶水,立身古色古香的茶室中,眼眸透過一扇扇精美的屏風,隱約可看見遠處會客小室中的人影。
十二重紗簾輕輕拂動,熏香四溢,會客小室中,放著一張繡著山澤的屏風。
一場會談正在進行中。
劍眉星目的青年男子,三十余歲,目帶柔光,隔著屏風,對另一頭的窈窕身影道:
“琉璃仙子,你的路斷了…求取太玄真君那個‘罪人’的韜紅塵真經,犯下忌諱,牽連甚廣。如今,唯有我們五蘊宗可以保下仙子。”
屏風內,花琉璃身披素白的冰綃紗衣,纖腰一握,她跪坐在桌案前,拆開茶餅子,準備為下一位“貴客”,提前泡制真正的待客仙茶。
“韓霜降道友,不妨將話說的明白些,如何合作呢?”
花琉璃頭也不抬,正聚精會神,為即將到來的“同類”泡茶,輕聲反問。
名為韓霜降的青年男子,溫聲回答道:
“在下乃是五蘊宗的下一任宗主,只要琉璃仙子愿意嫁入五蘊宗,與韓某結為道侶,門中自有韜紅塵真經的神游篇賜下。”
五蘊宗,雖比不上太一禁地問劍道場這些云夢州的上古傳承,但亦相差不遠,有傳承的無缺真經…且五蘊宗走正統古法,并不煉丹。
“本尊的集市生意,如何處理?”花琉璃問道。
多年經營,建立起龐大的游商集市網絡,沒有一千座,也有八百座,單論賺錢能力,花琉璃在整個南域三千州,都算排得上號的人物,絲毫不弱于那些頂級大勢力。
“進入五蘊宗,琉璃仙子與韓某潛修大道,這些俗世生意,放給其余門人打理便是。”韓霜降回道。
花琉璃還未說話,旁邊的侍女,便一臉怒意,忍不住打抱不平道:
“韓霜降,當年要不是我家小姐,在背后支援你們這些落魄子弟修煉資源,你能從五蘊宗門一眾青年才俊中殺出?你能成鼎爐,坐穩少宗主的位置么!趁火打劫的白眼狼!”
“綠芍姑娘息怒,須知這些年,若無五蘊宗暗中照拂,琉璃仙子在一些州域的生意,未必能做的安穩。”
韓霜降微笑回答,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琉璃仙子,你我結識十余年了,應當知曉韓某并非忘恩負義之輩…韓某如今三十有余,苦等仙子多年,但如今,再不結道侶,少宗主之位便不穩固。”韓霜降笑道:“琉璃仙子,昔日同行道友,皆已成家立業,韓某不愿仙子步入四面楚歌的凄慘境地,但你的選擇,越來越少了。”
這一番言語,情真意切,看起來,絲毫沒有惺惺作態之感。
花琉璃捧著茶杯,眼波流轉,張了張嘴,但最終沒有說話。
窗外的人流熙攘,庭院里的大榕樹在微微的風里投下濃濃的樹蔭,蟬鳴陣陣中,空氣顯得有些悶熱。
韓霜降等了一會兒,繼續道:“琉璃仙子,其實你我也知道,昔日好友中,我最理解你。往日里你愛游歷四方,遍尋山海遺跡。結道侶之后,怕也只有我能支持你。因此,你我共行大道,長生久視,該是最好的選擇了…你終究,是天命者的。”
花琉璃沉默了片刻,繼續泡制茶水,輕聲道:
“霜降兄,其實我最近這大半年在想,也許天命者不見得…非得依附大勢力…”
“琉璃仙子,你這些年游歷塵世千萬州,想要自力更生,謀取出路…最終決定走太玄真君的舊路,但這條路不是那么好走,大半個南域,因他千年無有土德修士,青囊道場門人皆死絕,九天玄女娘娘傳下的道統,因此覆滅…仇怨太大!”
韓霜降說著,笑了笑:“你心思玲瓏,有些時候你看的透世事,但終有看不透的事,還是說你看透了,心中仍過不去,非要逆行改命么?”
“啊…”花琉璃幽幽一嘆,隨后又道:“啊…”只是聽起來倒也像是無奈的嘆息了。
“我聽說去年,你再次遠赴山鬼娘娘的搖光州,希冀尋到一頁山海經的蹤跡。”
韓霜降說著:“搖光州那個南荒十萬大山,兇險萬分,傳聞是古山海姑瑤山的舊址所在…但當年太玄真君都未曾發現什么,你去了,又能如何呢?”
“倒是遇見一些有趣的同類…”
花琉璃說著,手中的仙茶已然泡好,旋即,便笑著搖了搖頭道:
“霜降兄今日除了敘舊,還有其他事情么?本尊要接待下一位貴客,談真正的生意了呢。”
“好。”
韓霜降放下手中的苦澀凡茶,道:“韓某回五蘊宗了,還請琉璃仙子仔細思量今日之言,沒有多少時間了。”
“嗯。”
花琉璃點了點頭,吩咐侍女道:“綠芍,送客…對了,霜降兄宗門一萬八的茶水費,今年將要到期,該續費了…”
滿室的茶香中,韓霜降跟著侍女走出會客小室,他看見遠處,有侍女一位二十左右,相貌英俊的玄衣男子,朝這邊走過來。
應是花琉璃下一個接見的生意對象。
道藏修為。
根骨杰出,但僅是杰出而已,八千余斤的樣子,可以成為上古道場的杰出弟子,但僅限于此。
同他這種大勢力的嫡系弟子而言,有著云泥之差。
韓霜降面帶溫和笑意,與那年輕男子點了下頭,旋即,兩者擦肩而過。
“但花琉璃親手泡的仙茶,是專門等他的么?過于熱情了。”
韓霜降心中想著,同花琉璃相識十幾年,他從未喝過她親手泡過的茶水。甚至,絕大多數時候見面,都隔著一張屏風,看不見花琉璃的嫵媚容顏。
韓霜降心情莫名失落,回頭看了一眼,那不知來歷的道藏級別小修士,走進花琉璃的會客小室中。
“一位鼎爐大能,最多三十幾歲,云夢州真是人杰地靈的大地方啊。”
陳宣想著走廊中看見的韓霜降,心中感慨。
這種人物放在楚國,必是呼風喚雨的一代人杰,畢竟,在楚地那片區域,六十年成的鼎爐大能,都算是年輕有為了。
況且,這個韓霜降,明顯不是簡簡單單的初入鼎爐之輩,有了大成氣候!
“嘩!”
陳宣步入會客小室,一些侍女得到指示,搬離了隔絕視線的屏風,隨后一一離去,將門扉合住,將獨處空間留給花琉璃和陳宣。
“南荒一別,今日再遇,來,同類,喝茶吧。”
花琉璃輕聲道,盡地主之誼,她臉龐精致絕美,眼眸似秋水,波光流轉,帶著無盡的嫵媚與誘惑,只需輕輕一眼,便能讓人心神蕩漾。
她身披一襲薄如蟬翼的白色仙裙,長袍的領口開得極低,兩座弧線驚心動魄的雪團擱在桌案上,溫香軟玉,領口衣紗若有若無的遮掩,大片雪白呼之欲出,更增添幾分欲蓋彌彰的誘惑。
“花前輩!“
陳宣走到近前,居高臨下打量了花琉璃一眼。
他目光停下,大大方方落在花琉璃領口中,那擠壓出的深深雪白溝壑中,心道,南荒白梓小狐形容的果然不錯,兩界主果真胸懷寬廣,很容易辨識身份!
“前輩?本尊在你眼中,看起來年齡很大么?!”
花琉璃瞇起雙眸,將手中白玉茶盞推向前方,隨后,身軀往后一靠,雙臂一環,微揚下巴,面色不悅的仰視陳宣。
“練炁界中,達者為先…花前輩鼎爐大能,晚輩一介道藏,不敢直呼名號。”
陳宣目不轉睛,不卑不亢回應。
花琉璃見陳宣一副油鹽不進的尊敬態度,微微氣結,胸口有些發悶,輕撫兩下,無奈道:
“你準備看到幾時?眼珠子掉進來本尊胸口里了!同類,坐下來說話罷,遠跨三百萬里,從搖光州來找本尊,所為何事?”
“呃,花前輩慣會開玩笑…”
陳宣心說這兩界主睜眼說瞎話,言語憑空污人清白。
他分明就只看了一眼!
她為何要特意強調?搞得他成輕挑色胚了么?他堂堂正正,并未胡思亂想…
陳宣盤腿坐下,看著身前的白玉茶杯,杯中熱氣蒸騰,青金色的茶葉猶如魚兒在水中游動,散發淡淡光輝,這是珍貴的陸地寶茶!
“晚輩來此,專門為花前輩解決困境。”他面色嚴肅道。
兩界主的天命真經,就擺在眼前,成敗在此一舉。
“哦?”
花琉璃聞言,來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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