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無法后撤。
或者說,沒有計劃的盲目撤退,只會讓情況變得更加危險。
眼下,面對狼群的襲擊,海棘小隊唯一的選擇,便是應戰。
“你們兩個,把那頭大的拖住。”
夏南神色鎮定,目光凝視著前方的夜行狼群。
“剩下的,交給我。”
戰斗無法避免,且敵人也都暴露在了眼前。
自不可能再如方才那樣,讓野狼們展開戰術,逐個擊破。
他們必須將戰斗的主動權,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夏南大腦急速思考,分析著場上的局勢。
新出現的巨大頭狼實力不明,但顯然要比一般夜行狼強出許多,是場上的不確定因素。
但剩下那五頭野狼,經過剛才的戰斗,他也大致摸清楚了對方的實力強度。
完全在自己能夠解決的范圍內。
雖然數量多了一點,但以夏南的戰斗風格…
一只和五只,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要想真正對他造成威脅,數字后面,可能還要再加一個零。
因此,讓隊友將尚未探清具體實力的頭狼拖住,自己利用這段時間,解決掉其他野狼。
這樣,他們小隊就能夠不受干擾的,集中精力,專心應付那只狼群頭領。
“這只頭狼不對勁,可能具備特殊能力,要小心。”
回憶著于引心視界狀態下,觀察到的古怪引力波紋,夏南提醒道。
不知不覺間,已是接管了隊伍的指揮權。
“薄荷,你在后面看情況策應,幫我或者他們那邊都行。”
“那幾只野狼過不來,但要注意頭狼,離得遠些。”
語速極快。
與狼群隔著月光對峙,他將關鍵事項與眾人說明。
對此,哪怕隊中眾人此前心中各有想法,在如今這種情況下,也沒有人主動提出異議。
雖然在夏南要求維芮絲和卡什拖住狼群頭領的時候,兩人表現出了一種“啊?我打頭狼?”的詫異表情。
但很快便收斂了下去,真正思考起計劃的可行性。
至于薄荷,也只是如此前表現在眾人面前的柔軟性格,一邊后退著拉開距離,一邊臉色蒼白地輕聲答應。
情況緊急,夏南雖然已經刻意壓低了說話的聲音。
但在眼下林間寂靜高壓的環境中,他的指揮聲仍然顯得有些突兀而清晰。
在絕大部分時候,面對野獸類的非人敵人,這并不是什么問題。
畢竟它們也聽不懂。
但此刻,情況卻似乎有所出入。
夏南注意到,在自己話音剛落的瞬間。
前方那只身形巨大的銀白頭狼,布滿茂密鬃毛的面孔之上,竟然人性化地露出了一種玩味的表情。
心中頓時反應過來。
不是,通用語你也能聽得懂啊!?
“動手!”
當機立斷,夏南低聲吼道。
與此同時,早在對峙時就已經悄然來到腰側的左手,在腰包上忽地劃過。
下一秒,手中已是多出了三顆火油彈。
猛地擲出!
轟——
橘紅色的火焰在光線幽暗的密林中驟然爆開。
頭狼的反應堪稱迅速,修長足肢輕盈蹬地,龐大的軀體便以一種頗為優雅的姿態,小跳著躲過了火焰的燒繚。
但其他夜行狼,顯然沒有它的這種反應速度和應對能力。
來自血脈深處對火焰的恐懼,讓它們吠吼著四散而開。
陣型被瞬間打亂。
然后,緊接著的,便是一道撕裂空氣的尖銳呼嘯聲。
青灰色的石矛幾乎化作了一抹虛影,在濃郁的霧氣中留下一道筆直的痕跡。
直射向頭狼。
依舊沒有命中。
這頭體型巨大的銀狼,在剎那間表現出一種遠超其身形所應該具備的靈巧程度。
尖細的毛茸長耳,在石矛脫手的瞬間,便忽地立了起來。
足趾挪動間,身體微調,本應刺穿血肉的長矛,便擦著搖曳的鬃毛,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嗤砰!”
霧氣驟然爆炸而開。
高速移動間,模糊人影卷動霧氣,以一種遠超常人反應能力的速度,腳尖離地,飛射般沖來。
在這一刻,深深插入地面的石矛,就像是一塊長條狀的磁鐵,吸引著它那位于戰場另一邊的主人。
呼——
高速移動間狂躁的氣流讓卡什瞇起了眼睛,右手中已是多出了一把短刃。
反握,刀刃橫著朝外。
他將利用石矛引動身體帶來的強勁慣性,如滑翔機的機翼般切割敵人的身體。
巨狼當然敏銳地感受到了呼嘯聲中充斥的濃濃危險。
但此刻的它,卻好似突然失去了方才所顯示的靈敏速度。
月光照耀下,它龐大軀體映在地面上的影子,仿若林間泥沼,讓修長狼足深陷其中。
而其視線死角處的陰影之中,也多出了一道危險而魅惑的高挑身影。
不知不覺間,那位擁有著卓爾血脈的游蕩者,已是飄到了頭狼的背后。
表面淬毒,泛著紫綠色光暈的匕首,化作陰影,直刺向巨狼的背脊。
身前、身后遭遇夾攻,身下還被陰影束縛。
倘若真的吃到這兩下,哪怕作為夜行狼群的頭領,它也將身陷重傷。
但畢竟是能夠與發狂狀態下的蝎尾獅,纏斗間有所來回的強大魔物。
只見巨狼四足撐地,冰冷獸眸中閃過一抹兇厲。
嗡——
就像是出水之后,抖落身上水滴。
它猛地搖晃著身體,銀白色的濃密鬃毛簌簌擺蕩。
隨即,一道于頭頂月盤有著相同色澤的銀白光芒,驟然自體表迸發。
卓爾半精靈、長矛、漁夫…身體周圍的一切,都在月光裹挾之下,被卷飛了出去。
匆匆幾秒,一個回合已經結束。
也直到這時,場地上被火焰驅散的狼群,才反應了過來。
尖吠著朝它們的首領支援過去。
而隨之響起的,是一道更加高昂而悠長的蒼莽狼嘯。
“轟!”
鐵灰色的獠牙隨驟然閉合的狼吻,猛地貫穿獵物脆弱的皮毛。
刺破要害,收割生命。
1只。
夏南臉上毫無情緒波動,仿佛眼前并非什么活物的尸體,而是一根等待收割,金黃飽滿的麥穗。
他自然看到了,夾擊頭狼時,維芮絲和卡什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表現。
“是有所隱藏?”
他心中猜測道。
方才面對狼群的圍攻,這兩人可遠沒有眼下這般表現。
是因為真正察覺到了頭狼的威脅,所以不得不用出全力?
但如果這就是所謂“全力”的話,似乎和他預想中職業級別的冒險者,差距有點大?
還是說,其實是因為自己過于超模,高估了其他普通職業者的實力?
沒什么所謂,先繼續保持警惕,其他的等戰斗結束之后再考慮。
嗤——
由霧氣與血水構成的鬃毛獵獵而動,虛幻模糊的狼首撕裂空氣。
旋斬!
鐵灰弧光在夜色中稍縱即逝。
一頭坦普爾夜行狼甚至才剛剛反應過來,弓背回頭。
它那細脆的腰肢,便已經被劍刃斬斷,化作了兩截。
2只。
夜行狼作為一種群居性的魔物,實力其實還算不錯。
有一定的戰術能力,身姿迅捷而極具侵略性。
即使本身防御能力稍弱,也能靠著同伴的掩護與相對靈巧的動作,有所掩蓋。
但當它們面對夏南這種防御能力、速度、機動性全方位碾壓的敵人。
所謂的高攻高敏低防。
倘若連攻擊、敏捷都不如對手。
那本就致命的弱點,便會被無限放大。
穿梭來回間,各個擊破。
足以穿破血肉的獠牙利爪,只能在鐵甲表面徒勞留下劃痕,引以為傲的速度在牙狩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斬首長劍只跟隨著身體移動的慣性輕輕一橫,便是一頭夜行狼被分作兩半。
在某種程度上,于夏南面前,它與那些笨拙的熊地精,幾乎沒有什么區別。
當短板過短,也就成為了其突破口。
被天然克制。
坦普爾夜行狼——小狗哥布林罷了。
“嗤啦!”
長滿了倒刺的藤蔓自泥壤中爆起,纏繞在野狼的四足之上。
高速移動的軀體驟然一滯。
鐵灰色的劍光緊隨其后。
鮮血噴涌間,猙獰狼首飛旋落地。
3只。
眼角余光在身后的薄荷身上掃過。
據這位身材瘦弱的少女自己所說,她所就職的職業,是“德魯伊”主職下的某個變種。
而其目前展現的能力,大約涵蓋控制與治愈兩個方面。
夏南在心中幾乎可以確定,對方絕對有所隱藏。
畢竟就連他這樣的近戰職業,想獲得職業等級,都必須擁有三項戰技。
施法者…只會多不會少!
而在自己的印象中,德魯伊的形象,除了自然的守護者,也總是與“變形”綁定在一起。
即使方才面對狼群突襲時的危險時刻,薄荷沒有任何額外的表現,夏南也始終在心中對其保持著警惕。
就目前來看,這個表面上弱不禁風的少女,藏得可能比隊伍中的另外兩人還要深。
當然,如果從隱藏實力的角度出發…他也沒什么資格說對方就是了。
“砰!”
皮靴落地,骨制腿鎧表面浮現模糊波動。
震懾效果再一次觸發。
眼前的猙獰低吼著的夜行狼,獸眸陡然顯露出一種清澈的愚蠢,低伏蓄力的身軀愣在原地。
鐵劍揮動。
狼首被劈成兩半。
4只。
動作不停,牙狩凝聚的虛幻狼影再一次顯現。
后發先至。
狼吻閉合,將最后一頭夜行狼吞沒。
咀嚼切割,零碎肉塊與迸濺的血水將草甸染紅。
千瘡百孔的野狼躺倒在地,已經沒有了生氣。
5只。
沒有了突襲的優勢,也不再擁有圍攻的能力。
在徹底摸清實力之后,五頭夜行狼,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在來自冰原的狼嘯聲中,被利落肅清。
夏南轉過身,目光望向場上最后一名敵人。
眉頭微皺。
頭狼的實力,似乎比眾人預想中的,還要強上許多。
維芮絲和卡什應該是老隊友了,配合的還算默契。
兩人一個手持長矛,利用自己攻擊距離方面的優勢,頂在前面,拉扯著頭狼的注意。
一個則游走在巨狼的視線死角,抓住機會冷不丁在對方身上留下幾道傷口。
只不過,收效甚微。
那浮動在頭狼體表的白光,不僅讓其速度倍升,似乎還具有某種治療能力。
那些來自匕首與長矛的傷口,連血都沒流幾滴,頃刻治愈,毒素也被瞬間驅除。
反倒是卡什和維芮絲兩人,面對頭狼的撲擊,表現得有些狼狽。
倉促躲避間,身上已是多出了幾道滲著血的傷口。
如果不是有著薄荷在必要時刻控制支援,兩人怕是已經支撐不住。
“滋啦!”
伴隨著刺耳噪響與躍動的火花,鋒銳利爪在金屬鱗甲表面留下一道深邃的爪痕。
狼吻張合,就要朝著身前脆弱的獵物咬下。
但下一秒,來自身后的莫名威脅,又讓它停下了動作,修長四足發力側跳,躲過了那兩道本應落在腰腹之上的陰毒斬擊。
冰冷獸眸倒映著那消逝在黑暗中的高挑身影。
微微喘息著。
鬃毛搖曳間蕩出的銀白光芒籠罩著身體,被消耗的體力與體表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完全。
狼群的嘯鳴聲,已然消逝。
它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一股從未有過的莫名情緒,于心間迸發。
區別于對饑餓與交配的本能渴望,那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更加深邃苦澀的滋味。
作為群落中的頭狼,它擁有著同類中最高大的軀體,也有著不同于尋常野獸的智商。
那些披著堅硬外殼,揮舞著鋒利爪牙的人類,它吃過不少,也從中領悟了一些獵殺的技巧。
這也正是它能夠意識到空氣中那股腐肉氣味的古怪之處,并帶領著狼群在外埋伏的原因。
只不過…
狼眸微轉,它的目光越過卡什和維芮絲,于遠處地面上的狼尸微微停留。
最后,卻落在了場地遠處,那個身材瘦弱,套著件素袍的短發少女身上。
它低吼著,似是表達著某種只有野獸才懂得的模糊含義。
但回以它的,卻只有少女眼眸深處一閃而過的冰冷,與來自頭頂,呼嘯而過的悠長狼嚎。
嗤——
鐵灰色的長劍,自上而下,如蜂刺般蟄落。
順著脊骨間的縫隙,刺破血肉,自柔軟下顎穿出。
將巨狼釘死在地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