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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公府事

  天色漸暗,

  頒政坊,齊郡公府,公府車駕緩緩行至府前,府前仆眾急忙端著腳凳上前。呂永吉微微側身,腳先探出車門,然后緩緩移步,踩著腳凳下車。

  “公爺,”已在府門前等候多時的家令,趕緊小跑著下了臺階,上前攙扶呂永吉。

  呂永吉見到府中家令后,面色登時一冷,斥問道:“呂全,那個不肖的孽障回府了吧?”

  家令呂全在旁小心伺候,低頭道:“回公爺,世子已經回府了,現在正在別院讀書,先前還吩咐府里,無事不要到別院打擾他。”

  “哼,讀書?”呂永吉顯然是有些半信半疑,最后皺眉想了想,嘆道:“罷了,管他是不是讀書,只要這孽障安心在府里待著就是好事。你給我看住世子,可別讓世子再跑出去了。”

  呂全應道:“是,”

  看著一臉恭順的呂全,呂永吉暗自嘆了口氣。

  呂全與呂永吉曾是發小兄弟,從小就在一起,是撒尿和泥的交情。后來呂永吉因為有個好姑姑,從而顯貴,但呂永吉在發達后沒忘記兒時玩伴,將呂全一起帶入大興,做了府上家令。

  先前呂永吉之所以將呂全貶到終南山,也是因為實在擔心兒子,這才把心腹呂全派過去。有呂全在終南山盯著,呂永吉多少能安心些。

  “這個不肖子,堂堂的齊郡公世子不做,好好的非要去求什么道,我看就是閑的,也就是咱呂家現在發達了,這要擱十幾二十年前,擱土里刨食還來不及呢,還敢想這些有的沒的?”

  呂永吉望著府前高大的門樓,朱紅的大門,以及門上整齊鑲嵌著的金色門釘,喃喃道:“可惜,阿父阿母去的早,苦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時來運轉成了皇親,卻沒享到這個福。”

  “呂全,你說要不給那孽障找個差事先干著?”

  呂永吉慢悠悠的上著臺階,對身邊的呂全道:“有了差事,想來也能收收心,像現在這樣整日胡鬧,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在時還好說,等到以后我不在了,那孽障有的苦頭吃了。”

  攙扶著呂永吉的呂全,謹小慎微的看了下主人的臉色,勸道:“公爺,您可不能這樣說啊,您老人家福壽安康,還要看著世子將來成家立業,揚名聲,顯妻房,怎能說如此不吉之言。”

  呂永吉哼了一聲,道:“什么揚名聲,顯妻房,我就不奢望了。這孽障能成個家,再給我生個小乖孫承歡膝下,那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說話間,倆人越過庭院、月臺、青池,進入前堂,呂永吉脫了素服,換上常服后,坐在交床上,讓呂全坐在一側,突然幽幽道:“你說,咱家有沒有可能,和天子親上加親?”

  呂全一愣,隨即愕然道:“親上加親?公爺,天子的五個公主,可都已經出降了。”

  呂永吉揮了揮手,嘖嘖道:“現在不是已經有了一個孤孀的公主了么,我今天去參加會葬的時候,看到蘭陵了,這個小丫頭啊,可憐吶!”

  蘭陵公主是開皇元年出降王奉孝家的,當時年僅七歲,如今十一歲守寡,確實是個可憐人。呂永吉在會葬時,看到哭成小淚人兒的蘭陵公主,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后來在回府的時候,呂永吉又想到自家那不成器的兒子,想到如果他這一輩人都走完了,下代人和天家情分單薄,那齊郡公的爵祿還能保得住嗎?

  所以呂永吉才突發奇想,琢磨著能不能和天子親上加親,若能得蘭陵公主出降,齊郡公府至少三代以內無憂。

  呂全猶豫了一下,道:“公爺,天子能同意這門親事嗎?”

  雖然蘭陵公主已經孤孀,可公主終究是公主,皇帝的女兒不愁嫁,蘭陵公主出降齊郡公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這門親事要是真成了,那對齊郡公府的好處實在太大了。

  “別管天子同不同意,咱們這里先做好準備,蘭陵公主還要三年才能除服再嫁,我在這段時間先爭取一下,試試天子的口風,看陛下能不能松口,只要陛下應下,這事就成了。”

  呂永吉苦惱的揉了揉眼睛,道:“還有那個孽障,必須要有個正經差事,要是還像現在這般不肖,就是我拼老命,把早就薨逝的姑姑搬出來,天子也不會應下這門親事的。”

  “唉,這個孽障!”

  見呂永吉煩悶的樣子,呂全輕聲寬慰呂永吉道:“公爺良苦用心,世子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呂永吉囑咐呂全,道:“我不需要他明白,你待會兒去備上一封名刺,呈給吏部,就說齊郡公世子要門蔭入仕,讓吏部官員看著安排就是。”

  北隋開皇之初,入仕只有四條路,分別是舉薦、軍功、吏職、門蔭。其中只有軍功、吏職是寒門子弟能想一下的。舉薦、門蔭這兩條路一直都是關隴貴族、門閥大族、勛貴的自留地。

  “是,”

  ——————

  章臺別院,

  呂尚神態悠然,靜靜翻閱著以前收藏的道經手稿。

  自從得了浮黎鼻祖金華秘訣后,呂尚再研讀這些普通的道經,每每閱覽都有不同的收獲。

  十二章金華秘訣晦澀難解,每一句經文甚至可以有幾十上百種釋意,而這些釋意又彼此對立,乃至相生相制,呂尚越參悟越覺得自身之渺小,大道之高遠浩渺。

  正因浮黎鼻祖金華秘訣的經義艱澀,呂尚才開始重視起基礎的道經文卷,想以這些道經積累自身道學修養,然后再去研讀晦澀的十二章金華秘訣,或有不一樣的收獲。

  呂尚雖稱終南山道人為師,可那道人終歸是沒真正將呂尚收入門墻之內。沒有老師的耳提面命,講解浮黎鼻祖金華秘訣的真意,呂尚就只能自己摸索,以本身理解闡釋十二章密傳。

  “呂尚,”

  就在呂尚專心致志的翻閱道經時,一聲輕喝,將呂尚驚醒。就見呂永吉冷著臉,推開朱紅閣門。

  “父親,”看到呂永吉神態不對,呂尚輕應了一聲。

  呂永吉冷哼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父,你個孽障,任性妄為,竟敢自己跑到終南山出家學道。”

  “你說說你做的好事,這世上還有你不敢做的事嗎?要不是我就你這么一個兒子,為了呂家香火著想,我都想把你逐出家門,免得再讓那幫士大夫笑我門第鄙陋,教子無方。”

  呂永吉明顯是有些惱了,呂尚當初棄家出走,入終南求道一事,幾乎成了整個京師的談資,上至權貴,下到黎庶,眾議紛紛,就連他進宮面圣的時候,天子楊堅亦開口垂詢。

  這讓呂永吉相當惱火,雖然他后來刻意貶呂全去終南照看呂尚,又在終南山下投入眾多人力物力,生怕自家獨苗在山中吃苦受罪,可這不能說明他就對呂尚出走之事毫無芥蒂。

  呂永吉面沉如水,又道:“以前你要學道,我都由著你,卻沒想到最后學道學的心都野了,連郡公府都待不下了。非要跑到深山老林里,風餐露宿,櫛風沐雨,沒苦找苦吃。”

  “現在好了,你老子我成了京師勛貴圈里的笑話,笑話就讓他們笑話吧,老子自小出身微寒,習慣了唾面自干,臉皮厚無所謂,但你小子以后前程怎么辦?還要不要前程了?”

  呂尚默然無語,他還真從未想過什么前程,比起尋仙訪道長生久視,紅塵世俗的所謂錦繡前程,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何況,隋二世而亡,作為皇親外戚的他要前程又有何用?

  就是想要前程,也該去抱李淵大腿,和楊堅的易怒無常相比,李淵這人對朋友是出了名的義氣深重,與李淵相交,再等到二鳳出世后,抱上二鳳的大腿,這紅利能吃三百年。

  非是呂尚不知恩,不思保扶隋室,身為楊堅母族外戚,真要能保,呂尚不會不保。只是連上界計都星降世的靠山王楊林,都違不得隋滅唐興的大勢,呂尚又憑什么逆天而為。

  呂尚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隋室大廈將傾時,帶走一倆個楊氏嫡系血裔,將其匿于民間,讓他們開枝散葉,為楊家保留一點香火根苗,如此也算是不負了楊家給予的尊榮富貴。

  “唉,”

  看著低頭默思,任憑責斥的呂尚,呂永吉無奈道:“算了,你這個孽障,真是老子的魔星,誰讓老子就你只這一根獨苗呢,就算是腆著臉進宮求天子,也不能讓你沒了前程。”

  “我已讓呂全上吏部遞上了名刺,讓你門蔭入仕,少則三五日,多則一個月,吏部那邊就會有結果。這幾日你在家給我老老實實的讀書,別再想那些糟心事,聽明白了沒有?”

  呂永吉臨出門時,想了想,最后道:“你老子我雖是齊郡公,可到底是因外戚皇親而得爵,比不得那些有大功于國的柱石勛臣根柢深厚,咱齊郡公府經不起折騰。”

  “我在時還能憑著一張老臉,由著你的性子胡來,等我不在了,看你這孽障該怎么辦。”

哎呦文學網    太上金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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