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丹青隱晦的打量著那名穿著龍袍的青年人。
這人正是章帝。
自己的‘親生’母親過生日,他肯定是要親自來了。
雖說他被過繼給了李太后,名分屬于對方,但這份孝道還是要盡的。
不僅是給面子,還是一份政治資本。
所以今天的主角說是惠老貴妃,實際上還是章帝。
因為對方的到來,整個宴席都顯得拘謹了起來。
對方嘴上說著就當他是客人,然而這話沒人當真。
該進行的儀式進行,一通亂七八糟的事情走完過場這才開始吃席。
只是這吃席也吃的不痛快,這有規矩那也有規矩。
好在對于楚丹青來說,也不差這一口。
其他人對于這一次壽宴也并非是真為了吃席,能坐在這里面的都不是尋常人。
因而個個都在借著這個機會撈政治資本。
等時候一到,章帝要回宮了,這才帶頭離開。
宴會也就這么散了。
只是中途出了一點小意外,惠老太妃有事要囑咐章帝,章帝這才折返回去。
至于其他人,則是都離開王府回去了。
楚丹青則是被一同秘密請到了后宅。
來時章帝還沒有來,就只有惠老太妃和盧婉儀倆人在這里。
“來了,楚哥兒,請帶著盧娘娘且去屏風后歇息。”惠老太妃應聲說道:“陛下要來了。”
楚丹青回禮一句,便帶著盧婉儀去后頭暫時歇著。
過了約莫小半刻鐘時間,章帝這才來到屋內。
他只帶了兩名心腹太監進來。
惠老太妃行了道禮,這才說道:“陛下,還請屏退左右。”
章帝倒也沒有多想,也只是一揮手示意退下。
兩名心腹太監順勢離開。
“不知皇娘是有什么事要與我說?”章帝問道。
既然是私底下,那章帝也就沒有喊的太正式。
“陛下,天下至重至大者,以何為先?”惠老太妃一開口就問道。
這讓章帝越發的疑惑,只是應道:“莫過于孝。”
得了這回答,惠老太妃嘆了一口氣說道:“既是孝字為先,有為人子不知其母存亡的么?又有人子為君而不知其母在外飄零的么?”
這話聽的章帝是越發的迷茫了起來。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的生母今天剛過壽,嫡母在宮里頭。
怎么就在外飄零。
“此事臣妃盡知底蘊,惟恐陛下不信。”惠老太妃說道。
這話可把章帝嚇的不輕,這稱呼能亂改的嗎?
趕忙驚駭的問道:“皇娘何出此言?望乞明白垂訓。”
惠老太妃只是取了桌面上的那個錦匣子,開口問道:“陛下可知此物的來由么?”
章帝接過來一看,只見得其上有一塊玉璽龍袱,上面有先皇的親筆御記。
他趕忙追問,惠老太妃便將當年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章帝心中駭然不已,萬萬沒想到自己這出身居然如此曲折。
但他立刻就冷靜了下來。
既然惠老太妃說出這事就說明人已經找上門來了。
他的腦海里迅速分析著利弊。
認母,能夠大幅度削弱太后影響力以及鞏固自身的正統性。
腦海里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
但很快,好處想完了那就是壞處了。
他已經被過繼了,這事必然會和李太后走到對立面,并且在法理上李太后才是他的母親。
更重要的是他還需要李太后的影響為自己辦事。
太后的影響力確實不小,但說到底也只是自己手中的一把刀。
哪怕沒有這件事,想要削弱太后的影響力也不是什么難事。
至于鞏固自身的正統性?是否是先帝親生的也無所謂,過繼的也是名正言順。
反倒是這位盧妃帶來的負面影響很難解決。
一來涉及皇家丑聞,二來涉及兩后仇怨,三來更是無權無勢無人幫襯。
自己認了,十有八九是虧本。
所以在冷靜下來之后,他就明白,這親事恐怕不能認。
“敢問皇娘,此事有幾人知曉?”章帝開口問道。
惠老太妃聽到這話,只是說道:“加上我,也就只有護著盧娘娘來的那兩人了。”
章帝聽到這話,心里也是有了底。
隨即眼淚就往下流,開口說道:“如此說來,朕的娘親現在何處?”
他這話說完,就聽到屏風后面傳來了悲戚的哭聲。
盧婉儀就這么走了出來。
楚丹青和大寶則沒動。
說實話,對方的演技確實不錯,楚丹青如果不是有專家級的統御,還真有可能會被對方給糊弄過去。
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有欣喜,但后面的惡意是真的大,楚丹青都能夠直觀察覺到。
盧婉儀擔心對方生疑慮,因而就將玉宸金珠取了出來。
章帝只是掃了一眼,搶先一步就跪了下來:“孩兒不孝,苦煞皇娘了!”
是真是假無所謂,先把該做的事情做了再說。
盧婉儀趕忙扶了起來,母子二人抱頭痛哭。
“皇娘如此受苦,孩兒在為天子,何以對滿朝文武?豈不得罪于天下乎?”章帝一副我要給你平反的意思。
這讓盧婉儀心里歡喜,但卻又有些擔憂李太后勢大,這才說道:“我兒,那李太后應當徐徐圖之。”
“皇娘放心。”章帝胸有成竹的說道:“只待著明日皇娘入宮,與那妖孽對峙,將真相宣之于眾。”
“屆時打了她的后位,落了她的尊號,再請皇娘您登基為國母。”
聽到這話,盧婉儀卻也沒想到章帝居然打算明日就解決掉這件事。
這太出乎意料了。
“如此行事,是否會.”盧婉儀依舊擔憂。
“孩兒苦李太后久矣。”章帝咬牙切齒的說道:“皇娘可知道那張太師,此人乃是李太后安插入朝堂中。”
“借著她的威勢,如今權傾朝野屬實可恨!”
“如今有皇娘撐腰,必將再造乾坤。”
不得不說,這話配上章帝的神態表情,顯得十分真誠。
然而在屏風后的楚丹青,聽得出來對方這話假的離譜,真就一句真話都沒有,純假。
“今日還請皇娘暫住在惠王府里,今夜若是跟著朕回宮,恐有意外。”章帝話一轉說道。
盧婉儀也是明白:“陛下放心,我并非是那種急功近利之人。”
“皇娘能理解便好。”章帝說完又頓了一下:“明日務必帶上那兩位保著皇娘來的義士。”
“這二人勇武,也需封賞才行。”
楚丹青在后頭聽到這話,心里倒是沒有意外。
沖著自己來很正常,畢竟殺人滅口怎么能留兩個活口呢。
盧婉儀卻沒能聽出來,只當做是真話。
在段位上,章帝是真的高強。
“多謝陛下。”盧婉儀覺得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了。
“時候不早了,皇娘早些歇息。”章帝說道:“養好精神,待明日好動身。”
“朕先回宮,免得李太后生疑。”
理由很正當,盧婉儀和惠老太妃也沒有說些什么,只是讓惠王前去送駕。
“楚哥兒,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盧婉儀臉上浮現出喜悅。
楚丹青并沒有打擊對方,只是說道:“確實,如今只待除了李太后,便是功德圓滿了。”
說到這里,楚丹青忽的話鋒一轉問道:“敢問惠老太妃,當年行這換子之事的人,除了主使李太后外,還有幾人?”
“若是論全數,倒也不少。”惠老太妃只當是要個名冊以作清算,因而說道:“如今還活著的人,除了李太后,倒也只剩下了那總管太監茅榮。”
“余下之人,盡皆死了個干凈。”
李太后當然不會留下這些人了,萬一把真相給泄露出來,那可就是個大麻煩事了。
至于為什么留下那總管太監,則是因為此人在先帝時期就已經備受恩寵。
其他諸如穩婆、宮女等人,地位低好處理。
歷經兩代了,并且對方也是個老狐貍,留了后手。
“這倒是省了不少事。”楚丹青還以為牽扯甚廣,沒想到就兩個人。
看來這位先惠王和惠老太妃兩個人這些年來,一直在調查。
“當年先夫想著保下一二人作為證明,只可惜李太后行事迅速。”惠老太妃無奈的說道:“終究是晚了一步。”
盧婉儀聽到這話,心里是既解恨又無奈。
因為這一己私欲牽連如此之多。
這還只是知道的,不知道的數量還更多呢。
章帝進了皇宮,神色里帶著漠然,完全沒有此前的一絲模樣。
鑾駕一路前行,章帝忽然說道:“擺駕寧壽宮。”
他說這話時,一旁的貼身太監卻小聲的提醒道:“陛下,這時辰太后娘娘已經歇息了,現在擺駕是否.”
“無妨,照朕的旨意辦。”章帝直言不諱。
他是皇帝,就算是去拜見太后,太后也是要接駕的。
聽得了章帝這話,也就沒有人敢反對。
隨即一名太監迅速前去寧壽宮,通知宮里的人員準備接駕。
‘母后啊母后,當年這事你辦的不聰明。’章帝心里默想著:‘如今這事,還得你去辦。’
對于今天的事情,對于章帝的三觀和心理自然是有著極大的沖擊。
好在他也是經歷過的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在冷靜之后,他選擇了最為簡單的處理方式。
只要在事發前人死了,那麻煩就不會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