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嫁入順國公府,縱然紅羅帳暖,寧素嬋仍會在晨起時退后三步,為魏封行遞上朝服。
魏封行不愿她侍奉,可寧素嬋眸中有十多載宮訓筑起的高墻 在她這里,禮萬不可廢。
溫存時,她連耳尖泛紅都要控制在三息之內,仿佛那滿腔難耐的柔情也得先按《禮記》揉碎篩凈。
魏封行房里就她一人,又是文臣君子,兩人回回溫存連親吻都要先以指腹拂過她眉梢,仿佛在奏請一道恩準。
最放肆的也不過將她雙手按在枕畔,力道克制的如同在臨摹碑帖,每一步都顧及她的感受。
可從來沒有這樣,橫沖直撞,想將她揉碎骨血。
翌日。
各管事在主院門口報導,有很多事需要主母裁決。不只是他們,府外順國公府名下鋪面掌柜也紛紛送來賬冊,需要寧素嬋對賬。
可寧素嬋遲遲沒有露面。
最后還是如婆子過來:“夫人身子不適,爾等改日再來。”
把這些人打發后,如婆子又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寢房那邊才傳來動靜。
她連忙推門入內伺候。
寧素嬋半坐在榻前,頭發披散,面色嬌艷,是被狠狠滋潤過的模樣。
昨兒的動靜…到底鬧得過了些。
如婆子:“世子爺都那么大了,可見夫人和國公爺感情甚篤。”
“國公爺一早去上了早朝,見您沒醒,特地讓老奴莫吵了您。”
寧素嬋身子酸軟,準備下地。
她事情很多,不愿堆積。
“對了。”
如婆子:“瞧老奴這個記性,顧家親女一早就來了。說要拜訪你,如何也不愿離開,老奴便把她請去了待客廳。”
寧素嬋擰眉。
一個女娃娃,過來有什么事?
杳杳在待客廳等了很久。
從昨兒魏昭臉色不對,后魏封行身邊的奴才請寧素嬋去書房,寧素嬋沒再回花廳后,她就后知后覺,也許她…不,是魏昭!
魏昭惹禍了!
到底虧心,可別那藥吃出個好歹,她連忙來看看。
本來是要拜訪魏封行的。
可魏封行不在,她又聽說寧素嬋不太好,想來是昨兒照顧魏封行,累著了。
“顧姑娘,夫人有請。”
終于,有婢女過來。
杳杳是在主院院子里看到寧素嬋的。
她正撥動著算盤,面前放著好幾筐的賬本。
杳杳上前,規矩請安。
“夫人安好。”
寧素嬋撥動的手一頓,停下。抬眸,神色冷淡落在她身上。
什么都沒說,可氣場不小。
她一貫如此,杳杳卻以為昨日的事敗露,寧素嬋才沒有多少笑臉的。
她對上寧素嬋的眼,小步小步走過去。
寧素嬋面無表情。
九歲看著小,可在上京貴女里頭也該識大體了。斷沒有不給拜帖,就登門的道理。
沒規矩。
不過這位是才找回來的,對這些不清楚,也不能怪她。
杳杳的良心想要彌補。
她硬著頭皮:“我給夫人墨磨。”
杳杳跑上前,從如婆子手里拿過墨錠,學著往日顧傅居給她磨墨的架勢,像模像樣的做起來。
寧素嬋:???
好好的獻什么殷勤?
何況她和這女娃娃不熟。
寧素嬋想出聲制止,可剛要張嘴。
“主母。”
庫房那邊的管事匆匆過來。
“昨兒賓客登門送的禮,全登記入冊,請您過目。”
寧素嬋正色。
這宴是幫皇家辦的,設宴的錢也是皇家出的,禮自不能收。
可圣上的意思是,讓她回頭和小叔交接,全換成給邊境戰士避寒的衣物。
她不敢耽誤,取過來細細的看。
等心里有數后,交給如婆子,讓她出門跑一趟,全部拿去兌換成銀錢。
等吩咐好這些,寧素嬋繼續打算盤賬。
可才打了兩下,又想起身邊的小姑娘。
她剛側頭看去,就看到杳杳很愁,也不知怎么搞的,小手全部沾滿墨漬。
寧素嬋眼皮跳了一下。
杳杳對上她的視線,慢吞吞:大意了。”
寧素嬋:…
她頭突突跳了兩下。
杳杳好聲好氣的問:“能給我洗個手嗎?”
寧素嬋淡聲:“那邊水盆有水。”
本是她算好帳后拿來凈手的。
杳杳噠噠噠過去。
到底不比家里,有一堆奴仆伺候著。
寧素嬋這邊算賬不喜人伺候,如婆子離開后,院子里的婢女都退到遠處。
主母沒發話,自沒人敢上前幫她。
杳杳洗的很小心。
可墨太難搓掉。
寧素嬋算好一本,準備去拿下一本賬冊時,小姑娘噠噠噠走過來。
“夫人。”
杳杳無辜臉:“我又大意了了。”
寧素嬋???
她抬眸,看到杳杳袖子全濕了。
濕漉漉的還往下滴水。
寧素嬋就很納悶。
杳杳是怎么做到的?
是她特別些,還是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這樣。
又或者…
她顫了顫。
是她…的歸之,從小什么都能自理,不用她操心。
她這里自沒有杳杳這個年紀姑娘穿的衣裳,便讓婢女快些去沈瑾那邊取。
沈枝意時常過去小住,她身形和杳杳相似。
杳杳在等衣服的時候,也不想讓自己閑著。
“夫人。還有什么要我做的嗎?”
寧素嬋:“沒。”
別幫倒忙。
杳杳哦了一聲,也不知哪兒搬來的凳子,等寧素嬋邊上那么一放。
寧素嬋擰了擰眉,不喜和人太親近:“去別處坐下。”
杳杳小聲:“可這邊光線最好。”
寧素嬋:??
你就不怕我嗎?
杳杳看了眼案桌上如婆子擺飯的點心,寧素嬋一口沒用。
“夫人,我能吃嗎?”
得了允許后,她撿了一塊,送到嘴里。
“這嘗著像是國子監外鋪子賣的的糯米糕。”
寧素嬋沒理她。
杳杳:“可沒那個甜。”
寧素嬋沒理她。
見她不語,杳杳越說越靠近,最后就差貼在她耳畔了。
“我兩個阿娘時常給我買。”
“夫人給魏世子買過嗎?”
寧素嬋忍無可忍:“不曾。”
剛想讓她消停點。
卻聽到一句。
“那他真是太可憐了。”
寧素嬋手指一僵:“什么?”
杳杳:“別人都有,就他沒有。”
寧素嬋還以為什么,聞言沒當回事。
“不過尋常點心罷了,歸之一向不嗜甜,便是哪日他想吃了,府上總有廚子給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