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三章 玄鈴與鑰匙
顧芳塵話音剛落，眼前便出現了一個傳送通道。
那通道當中，模糊的巨大面容浮現出來，正是“阡陌將軍”段其蒼。
相比于上次這家伙不服不忿的模樣，這回法相就顯得諂媚許多，十分正經地朝顧芳塵行了個弟子禮節，而后嚴肅道：
“請老師從此處去。”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在旁邊白光一閃，單獨開了一個“經緯間”的傳送通道。
大概是顧芳塵以段其蒼“禿頭”的秘密威脅之后，這家伙終于老實了，履行自己三百年前的承諾，對破陣者以師禮相待，唯其馬首是瞻。
顧芳塵點了點頭，不敢耽誤時間，閃身進入了那傳送通道當中。
等顧芳塵的身影消失之后，段其蒼那模糊的法相，才松了口氣，擦了擦自己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眼中依舊殘留著震驚之色。
“嘶——這才多久…他就直接二品了？！”
段其蒼忍不住咋舌。
他雖然早早知道顧芳塵的神異之處，但若是他要和謝謙為敵，即便是有那么多的二品相助，段其蒼仍是覺得不太有勝算。
畢竟顧芳塵的修為在那，在他這樣幾百年的二品看來，難免以自身經驗衡量，總會下意識地看輕幾分。
可這一次，不過是幾天——對他們這些活了幾百年的人來說，就和一眨眼差不多，顧芳塵便已經從四品，晉升到了二品。
這速度，比坐火箭還快！
而且，這一次，不再是如從前那樣無跡可尋一般的晉升，顧芳塵的每一步，都是目的明確。
合縱連橫，收割三國信仰，香火成道。
這條路子，簡直明確得不能再明確了，甚至就是擺在明面上的法子。
然而，這條路的每一步，別人都復刻不了。
試問，又有誰能夠展露那些所謂的“神跡”，分毫不差地取得完全不同的三個國家的舉國信仰？
但顧芳塵就做得好像就是十分平常的事情一般，有條不紊，舉重若輕。
給人一種好似晉升二品，是一件很輕松的事…
不過，段其蒼不會這么想，因為他真的是二品，他知道要晉升二品，難度究竟有多高。
因而，方才那個弟子禮，他是真心實意地敬佩顧芳塵，半點不服也沒有了。
段其蒼的目光落在了那道漸漸消失的通道裂隙上，喃喃道：
“也不知道，‘窳敗公’那老東西找這家伙是為了什么。”
他只負責開啟傳送，對面坐標掌控在“窳敗公”的手上，他若是敢窺探，“窳敗公”就敢毒死他，因而，他也不知道這通道通向何處。
但不知為何，他有一種預感…
顧芳塵與“窳敗公”在如此重要的時刻之前見面，可能將會決定整個世界的未來走向。
顧芳塵進入那通道之中，不過眨眼之間，眼前的場景霎時變幻。
猩紅色的花瓣在眼前緩緩飄落，無窮無盡的猩紅色彼岸花海向前方蔓延，直至少女雪白玉嫩的足尖。
玉足纖秾合度，往上看去，便是纖細的小腿，垂落的白裙勾勒出同樣纖細的身軀。
那是一個歪著頭緊閉雙眼的白發少女，她的白發被紅繩扎成兩個發髻，容顏有一種如夢似幻的美麗，美到并不真實，展現出并非人類所能企及的完美。
而事實上，她也的確并非人類。
假如靠近一些，就能夠發現她的腳踝、手腕以及手腳關節處，都有些微的連接痕跡，那是她作為人造偃偶的標志。
在她身軀的各處，延伸出無數金色的絲線，就像是操縱傀儡的提線，向著上方虛空之中延伸而去，沒入天空。
同時，也令她懸浮于半空之中，維持著一個詭異的姿勢。
這白發的少女偃偶，便是玄冥的視為女兒的最完美造物——
玄鈴。
顧芳塵深吸一口氣，朝著前方走去，停在了距離那少女大約三丈遠的地方。
在原本的游戲劇情當中，玩家正是在此處，與作為boss的玄冥作戰。
顧芳塵看到這場景，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有點想要開始拿出道具給自己上buff了。
哪怕后來玄冥作為友方，但同時，因為有“天門”的力量影響，玩家只能在這個位置進行調查，所獲得的信息也就有限。
玩家如果強行靠近，就會當場去世。
顧芳塵猜想，應該就和蘇娜迦之前的反應是一樣的，太過靠近于一些本不應該被人知道的信息，就會開始瘋癲。
更何況如今看來，以玩家的視角，根本就是一無所知，直接去世也屬實正常。
而顧芳塵就不一樣了。
“你來了。”
玄冥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顧芳塵一轉頭，就又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長相斯文、肌膚蒼白的俊秀少年。
瓜瓜公依舊身穿簡練黑衣，面容稚氣未脫，唯有一頭白發，還有那面無表情的陰森冷峻神態，昭示著他“死”道之主的身份。
顧芳塵忍住自己回一句“我來了”，進入古龍經典對白的沖動。
他點了點頭，長出一口氣：
“其余的布置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只差這一縷東風。”
玄冥轉過頭，看向那無數的金色絲線：
“自窺見天門的那一刻，她就被永遠禁錮在了這里，那些金線，是我不敢再去觸碰的因果。”
尋常的因果線是紅色的，而這些卻是金色，從外表就足以看出不同。
而他們都明白，這因果，來自“天門”，倘若碰觸，就足以令人瘋癲死亡。
玄冥曾經看見一瞬間，都付出了永遠定格在少年時期，失去大半修為的代價，花費了不知道多少歲月，才重修回來。
但對于顧芳塵來說，這些因果線，就是他曾經坐在電腦前面，面對那所謂的六塵歸真真結局時，千頭萬緒理不清，冥冥之中感覺缺失的東西。
原本他心中也有一些不確定。
然而真正站在玄鈴面前時，他就知道，這就是他要找的東西。
顧芳塵目光閃爍。
因為這些因果線，他見過。
他在那寧采庸給予的幻境之中，見過這些從虛空之中的萬丈裂隙當中出現的，密密麻麻的眼睛。
這些眼睛投下的目光，化作一縷縷金色的絲線，向著大地垂落，如同一道遮蔽天穹的帷幕。
就與眼前這金色的絲線，一模一樣！
可以確定，玄鈴的沉睡，并非是因為被外力強制。
而是同應白首、施清光、衡常道主一般，自主的選擇。
她封閉自我，就是為了留存下這些金色的因果線。
而玄鈴保留下來的這些因果線，便是通往“天門”的鑰匙和坐標！
在原本的游戲當中，玩家在和玄冥對話完成之后，也會從他這里取得一個坐標。
但那個坐標，只是能夠回到當初玄鈴誕生，觸發“天門”打開的瞬間。
玩家可以通過增加“死”道或者“生”道的力量，破壞兩者的平衡，組織“天門”的打開，如此一來，改變了最初的因果，玄鈴就能夠醒來。
然而，因果真的改變了嗎？
如果那段被封存的歷史，已經變成了亙古的蒼穹，時刻注視著人間。
單純改變某一刻的因果，又有什么用呢？
當那視線投下時，“道”就已經開始了入侵。
是吞噬世界的蠹蟲，焚燒世界的火焰，任何一點火星子，都將這個世界當做了柴火。
因而，玩家救回來的，蘇醒的玄鈴，實際上，也早已不是原本的玄鈴，而已經被“道”占據，變成了“傳道者”。
亦或者是“衡常道主”口中的“宿魔者”。
“要走向真正的結局，那隱藏著的第七結局，必須斬斷的，是來自天上的因果線！”
顧芳塵舉步向前走去，伸出手，抓住了那從虛空當中垂落下來的金色絲線。
他首先感覺到的，是灼熱和刺痛。
那金色的絲線，頃刻間化作了火焰，灼燒著他的手掌，繼而，宛如有虛空生出一陣大風，吹拂過顧芳塵的全身，令那火焰迅速蔓延，眨眼間就包裹住了顧芳塵。
“轟…”
顧芳塵直接化作了一個火人，一簇火炬，他深吸一口氣，額頭迅速冒出冷汗，感受到了那深入骨髓的痛苦。
但對于現在的顧芳塵而言，這樣的痛苦，也已經不足以動搖他的內心。
他身后放大的法相驀地浮現出來，無悲無喜，伸出手掌合攏，將顧芳塵攏在掌心，四周，一朵朵蓮花虛影頃刻之間開放，清香四溢，宛如到了另一處境界。
由那伐圖瑪而生的信仰，同樣有著度母之力。
顧芳塵法相所有的第一個神通，便是“蓮花凈界”。
這神通的力量，與度母相同，便是將痛苦轉化為力量，并且還是領域技能，四周若是存在其他人，一樣可以將痛苦轉移到顧芳塵自己身上，由他煉化后，提升自身的修為。
而他自己所產生的痛苦，在靈力耗盡之前，也一樣可以被法相轉移。
這金色絲線的灼燒，不過只是對自身的保護，它真正置人于死地的，是其中蘊含的信息。
但對于顧芳塵而言，形同虛設一般。
他冷哼一聲：
“便借你之力，助我‘煉魔法’突破第五層！”
顧芳塵的每一層“煉魔法”，痛苦程度都得遞增，第四層便已經是用“種心毒”來突破，第五層自然要更上一層。
本來，這是很難的事情，因為“種心毒”幾乎已經代表著這天底下最大的痛苦，不過這來自“天門”的因果，恰恰正是“天上來敵”…
但那金色的因果線，也不是等閑貨色。
顧芳塵在那法相庇佑之下開啟“煉魔法”的同時，他身上那無數的紅色因果線也被逼浮現了出來。
那金色火焰宛如附骨之疽，開始灼燒那些紅色因果線。
眨眼之間，就焚斷一大片。
似乎是打算直接抹除顧芳塵的因果！
意兒正在海國碼頭上一個角落釣魚，搖晃著小腳丫。
忽地抬起頭，瞇起眼睛，目光有些驚訝，而后嘻嘻一笑：
“居然找到了打開‘天門’的鑰匙…有趣，果然有趣，我果真沒有看錯，當真是有趣極了。”
“這個世界，總算是有了一些樂趣！”
“不過，若是不小心的話，窺見‘天門’可是真的會死的啊…唉，沒有足夠的因果業力，被燒死了，該怎么辦呢？”
她閉上眼睛，嘴角依舊是興味盎然的笑意：
“不如…就讓她自己來選吧。”
下一刻，呂拂意茫然地睜開眼睛，看著自己手上的釣竿，目光十分疑惑。
“我、我這是…”
回憶如潮水般涌來，呂拂意的臉色霎時間變了又變，從白色變成紅色又變成了鐵青。
她才被那家伙的告白擾亂了心神，結果再醒來，就都已經失身了？！
而且，那家伙哄的分明就是意兒！
“混蛋！”
呂拂意緊咬銀牙，感覺自己當時鬼迷心竅，一定是上當受騙。
那家伙花言巧語說得好聽，結果，還不是都想要！
還有她原本的計劃…
但隨即，她就突然感覺到了那宛如來自靈魂當中的灼痛之感，神情微微一怔。
“那家伙做了什么？因果業力居然在消散？”
“四相劫主”臉色霎時一變。
她的“劫海業輪”神通被顧芳塵偷走之后，她雖然無法動用了，但依舊能夠感應到。
甚至還可以感應到顧芳塵自身的因果。
然而此刻，那原本令她震驚的龐大因果之力，也在不斷被燒灼，化作飛灰，再過不久，恐怕危及顧芳塵本身！
兩者之間正在抗衡，但顧芳塵畢竟是個人，因果如果被抹去，他也將不復存在。
除非…有另外的因果之力，替他抵擋住。
呂拂意沉默半晌，清晰感受到那些屬于顧芳塵的因果在急速抹去，她心中自然是決定要坐視不管的，可不過數秒之后，便覺得空落落地慌張起來。
她咬了咬牙：
“混蛋…我是為了意兒，這個負心漢若是死了，意兒必定傷心欲絕。”
“反正，九幽現在也被他策反了，沒錯…就是這樣。”
呂拂意抬手掐訣，催動了那“劫海業輪”當中的業力。
但這一次，并非是為自己所用。
而是將那積累下來的滅世之力，盡數抵擋在顧芳塵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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