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喜軍,連一刻鐘都沒撐過!天啊!我究竟在面對怎樣的敵人?”
這一刻,李承禎看黑騎的目光,簡直如見鬼魅!
雙目中充滿了震驚和忌憚,甚至渾身上下遍體生寒!
對,潑喜軍是遠程兵種,本來就并不適合近戰。但問題是,雙方距離足足兩百步啊,按說潑喜軍是足夠的時間,退入步兵軍陣的尋求保護的。
但是,黑騎來得太快了,行動太堅決了。
他們胯下的黑馬,仿佛每一匹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駒。
他們的殺意,就像洪水一樣決堤。
黑騎就如同遇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猛沖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潑喜軍全部殲滅!
這種餓虎撲食一樣的戰場執行力,真是讓李承禎感到可畏可怖!
事實上,李承禎哪知道啊,那主要是因為潑喜軍威脅到了趙朔的生命。
蒙古軍軍法嚴苛,趙朔如果真潑喜軍砸死了,他的親衛們就會全部被斬首。之后,就看他們能不能搶會趙朔的尸體了,搶回來了,他們的家眷,會被貶為奴隸。沒搶回來,連家眷都會斬首。
還有更關鍵的,做趙朔的手下實在是太滋潤了。
按照蒙古制度,將士們不但沒有任何軍餉,還要自備馬匹武器給養,跟隨大汗戰斗。唯一有收獲的地方,勝利了會有戰利品的分配。
換言之,完全是自帶干糧,為成吉思汗效力。
雖然相比之前的黑暗時代,要強了太多,但絕對稱不上多么滋潤。
而趙朔的手下呢?
無論是具裝甲騎,還是蹄筋翎根鎧,都是趙朔提供。
脫產士兵,一律發下軍餉。
戰死受傷了,趙朔還會發下一定的撫恤。
非但如此,趙朔將大量的工坊工作外包,讓將士們妻子也能有一定的額外收益。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趙朔這樣的主人,到哪找?
有重罰還有重賞,這些人怎么能不視趙朔為再生父母一般的存在?
現在,潑喜軍要趙朔死,那他們允許潑喜軍多活超過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是對自己良心的背叛!
潑喜軍都被消滅,李承禎對今日之戰,也就不再報任何希望。
他向著副帥也火懷遠深深一躬:“也火副帥,拜托了!”
“愿為陛下效死,為元帥效死!”
言畢,主動和李承禎換了盔甲,繼續在點將臺上指揮。
李承禎則率領剩余的八千輕騎,一千四百鐵鷂子,向著后方狂奔而去。
剩下的步卒,由也火懷遠指揮,做最后的抵抗,為李承禎逃跑爭取時間。
當然,也爭取不了太久。
輕騎兵一撤,就已經有人意識到大事不妙了,西夏步卒的軍心開始產生極大的動搖。
趙朔趁機率軍,將那個六千精銳步卒的小陣,完全消滅。并且輕而易舉就得知了,現在指揮的是副帥也火懷遠,正帥李承禎已經逃跑的消息。
“李承禎跑了!”
“李承禎跑了!”
“投降不殺!快快投降!”
趙朔率萬余兵馬,加入了哈撒兒對那三萬步卒軍陣的進攻。
隨著聲聲吆喝,最后的西夏步卒軍陣,迅速土崩瓦解!
此戰的戰果,毫無疑問極其輝煌。
回營之后,趙朔剛剛卸下戰甲,用冷水沖洗了一下身上的血跡,正準備聽一聽格日勒匯報此次戰斗的傷亡統計和戰場繳獲,兀孫老人便派人請他前去傷病營一趟。
傷兵營原來只是由一個普通百戶負責,因為將士們能否轉危為安,完全是聽天由命,和傷兵營關系不大。但自從趙朔發明了治療傷兵的各種有效藥物之后,傷兵營的級別迅速提起來了。
現在,傷兵營的主管,就是趙朔本人。
負責傷兵營日常工作的,是兀孫老人。
兀孫老人也是世襲千戶,不過他不是蒙古大將,而是如通天巫闊闊出、豁爾赤一般的薩滿教祭司。
當初,兀孫老人和豁爾赤一起,主動投奔了鐵木真。
只是他雖然在鐵木真面前兢兢業業,卻沒有豁爾赤預言鐵木真做大汗,來的的功勞大。所以,建國之后,僅僅被封為世襲千戶。
通天巫闊闊出去世后,鐵木真讓兀孫老人,接替了通天巫闊闊出的位置。兀孫老人性情忠厚老實,不但不會如闊闊出一般威脅鐵木真的地位,而且主動號召所有薩滿教巫師學習“長生天賜予的醫術”。
鐵木真干脆讓他和趙朔,管理大蒙古帝國內所有醫生,并且負責傷兵營。
趙朔抓總,兀孫老人負責日常工作。
趙朔來到傷病營,他以為是兀孫老人感覺壓力大所以請他來看看。
“其實咱們壓力不大。”兀孫老人一邊陪著趙朔巡查傷病營,一邊道:“到現在為止,咱們傷病營,集中了薩滿教巫師六十九人,基督教牧師五十七人,另外還有西夏醫生四十三人,學徒兩百零九人。這就是三百七十八人了。
而這場大戰,抬進傷病營的勇士,不過是一千三百五十六人,完全忙的過來。他們先全部按照駙馬所定的“條例“治療,再讓巫師、牧師為他們祈禱,想必大多數人能夠痊愈。”
趙朔叮囑道:“條例必須百分百執行。雖然表面上看,這條例許多細則有些繁瑣。但那是為了最大限度的減少感染,增加將士們活命的可能。”
“明白,老朽親自帶人監督,不敢有半分懈怠。別的不說,駙馬規定手術前洗手三遍,他們少洗一遍都不成。”
“那我就放心了。”
“呃…”兀孫老人欲言又止。
趙朔道:“還有什么事?兀孫老人有話盡管說。”
“我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說。”兀孫老人道:“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傷病營,治療咱們自己的傷兵完全游刃有余。而那些西夏俘虜里,也有不少傷兵。咱們給不給他們治?”
普通草原人,根本就不會考慮這種事。
敵人的傷兵,不一刀殺了,已經是開了大恩了。還給他們治傷?想得美!硬挺著吧!
但兀孫老人身為薩滿祭司,非常明白生命的可貴,又是出了名的老實人。讓他對一條即將逝去的生命見死不救,還真難為他了。
“俘虜的傷兵?”趙朔想了一下,道:“點上十名醫生,一起去那邊看看?”
“也好。”
趙朔和兀孫老人帶了幾十個伴當以及十名醫生,前往俘虜營。
說是俘虜營,其實就是一大片空地,被蒙古軍分割成二十多塊區域。各區域之間,是正在警戒的、全副武裝的蒙古軍。
所有俘虜傷兵大概四五千人,被集中到了同一片空地上,大部分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哀嚎之聲不絕于耳。雖然是露天環境,還是有淡淡的血腥味傳入鼻孔。
“安靜!”
自有懂黨項語的伴當上前,高聲道:“這位是我大蒙古帝國駙馬趙朔,這位是我大蒙古帝國通天巫兀孫老人。這兩位貴人來看你們了,還不快起來見禮。”
“參見駙馬,參見通天巫!”
大多數還能站起來的傷兵,趕緊掙扎著起身,給兩位蒙古貴人見禮。畢竟,別說傷兵了,就是精壯的漢子,能否活命,都在蒙古人的一念之間。
“免禮,該坐著坐著,該躺下躺下吧。”趙朔吩咐道。
“謝駙馬。”
眾傷兵或躺或坐,只是強忍著沒再發出哀嚎聲,現場一片安靜。
趙朔想了一下,對兀孫老人道:“這么多人全部醫治,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們既沒有足夠的人手,也沒有足夠的藥材。再說了,戰地醫院還是以醫治自己人為主,行有余力的情況下,再給俘虜中的傷兵醫治。”
“駙馬的意思是?”
“你們可以把這些人分為輕傷、重傷兩種。輕傷就是肯定能治好,簡單處理,再給予一定的休息即可。剩下的,就是重傷的了。”
兀孫老人道:“也就是說,優先醫治輕傷的,看情況治不治重傷的?”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趙朔曬然一笑,道:“重傷的浪費的藥品太多,救活了還得好好養著,浪費糧食,太不劃算。”
兀孫老人一聽也明白了趙朔的意思,也就是說,只要是“重傷”的,都不治了。
“是。”
兀孫老人點了點頭。
很快,眾人依令行事。判斷傷兵的傷勢,并且把輕傷的安排在一起,重傷的安排在一起。
持續了半個時辰左右,眾傷兵大概也看出門道來了。
“駙馬!通天巫!救我!給我治傷啊!我有用!我愿意為蒙古效力,我對蒙古有用啊!”生死關頭,有個傷兵顧不得傷勢的疼痛,扯著脖子用漢語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