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章 五百匹黑色駿馬
趙朔帶著兩個伴當，匆匆到了鐵木真的中軍。進入王帳后，發現偌大的王帳內，只有三個人。
鐵木真、忽難，還有一個十五六歲、臉上還有些稚嫩之氣的年輕人。
在后世，十五六歲還是未成年，但在草原上已經可以上戰場廝殺的戰士了。
這人趙朔認識，正是脫欒的長子伯八兒。
趙朔微微躬身，道：“父汗，您找我有事？”
“哎，不是什么好事。”
鐵木真的面色不大好看，一遍伸手示意趙朔自己坐下，一邊吩咐道：“伯八兒，你把今天的事，再說一遍吧！
“好。”
伯八兒倒是沒感覺有什么難以啟齒的，氣呼呼地道：“我四叔闊闊出謀反，應該殺了他！”
他的四叔，自然就是通天巫闊闊出了。
“胡說！什么殺不殺的？”鐵木真皺眉道：“你就簡簡單單，把發生過的事情再說一遍。闊闊出那是你的親叔叔，我蒙力克父親的親兒子。別說還沒定論謀反，就算真的下了定論了，也不一定要殺。”
“但…但他就是謀反嘛。”伯八兒有些不服氣地說道。
趙朔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伯八兒道：“今晚我父親，幾個叔叔，和爺爺一起吃酒，我在一旁伺候著。突然，四叔說，昨夜得了長生天的意旨：鐵木真一個人管理草原，太辛苦了。應該分出一半權柄來，給通天巫闊闊出。
當時我就說，四叔，您瘋了！大汗對咱們家這么好，就算你真的得了這個長生天的意旨，也該爛到肚子里！
爺爺也說，什么長生天不長生天的？老四，你有多大本事，別人不知道，我這做父親不知道？以后不要癡心妄想，更不要說這些渾話了。
四叔不敢說我爺爺的不是，就訓我，說：你個毛兒都沒長全的小孩子，懂什么？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父親也幫四叔訓我，說，快給你四叔賠不是！什么瘋不瘋的，這是你該對親叔叔說的話嗎？
我說我沒錯，錯的是四叔，就是不肯道歉。
結果，被我父親狠抽了幾鞭子，趕出了大帳。喏…你們看！”
說話間，他脫下衣服，果然身上有幾道紅通通的鞭痕。
看來，伯八兒那幾鞭子挨得著實不輕。
“好孩子，快穿上衣服，別凍著！”
剛才伯八兒對鐵木真講述經過的時候，可沒有露出身上的傷痕。
鐵木真見狀心中憐意大生，親手拿起衣服，幫伯八兒穿好，溫言道：“伯八兒，你來我這里，有人知道嗎？”
“大汗，您別也當我是小孩子。”伯八兒有些委屈，道：“這么大的事，我知道輕重，偷偷溜出來的。”
“很好。那你再偷偷溜回去。今天的事，對誰也不要說。”鐵木真盯著伯八兒的眼睛，仔細叮囑道：“記住，打死都不能說。要不然，誰也救不了你四叔了！”
伯八兒面露驚異之色，道：“您…您不殺他？”
“哎，答里臺叔叔我都沒殺，何況是闊闊出兄弟？”
答里臺是鐵木真的親叔叔。鐵木真的父親也速該剛死，他就拋棄鐵木真一家，去跟泰赤烏人混了。
后來，鐵木真得勢，他又回來，鐵木真不計前嫌地接納了他。
結果，在和塔塔兒的戰斗過后，因為對鐵木真分配戰利品的方式不滿，他又投奔了鐵木真的死對頭札木合。
這次鐵木真滅了乃蠻人，答里臺才重新投降。
鐵木真就算心里膩歪透這個親叔叔了，也沒有殺他。
只能說，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
鐵木真對敵人，的確如同冬天一樣冷酷無情。
但是，對待自己的家人和伴當，只要不是實在忍無可忍，能優容的都是盡量優容的。
當然了，闊闊出作為通天巫巨大的威信，也是鐵木真不想動手的原因。
“好孩子，走吧！”
鐵木真滿面笑容，目送把伯八兒離去，然后面容馬上轉為了沉凝。
“此事著實不好辦。”鐵木真向趙朔看來，道：“就算我這次裝糊涂，還有下次呢？闊闊出我太了解了，是個不是知進退的人。恐怕會變本加厲，最終付諸行動，我還是不得不殺了他。
忽難解釋道：“大汗的意思是，打擊下闊闊出的氣焰，讓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如果他能幡然悔悟，以后一心一意地輔佐大汗，那就再好不過了。至于如何打擊闊闊出的氣焰…阿朔，你有什么好法子沒？”
鐵木真點頭，道：“不是我心軟。實在是蒙力克父親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失去一個兒子。而且如今草原剛定，冒然對通天巫動手，說不定會引起人心離散，不利于安撫諸部。”
“原來是這樣。”
趙朔稍微一轉念，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道：“通天巫不是說，長生天降下旨意，剩下的那些傷兵，都要回歸長生天的懷抱嗎？正好，我剛發明了三樣好東西。”
在這個時代的草原上，巫醫不分家。
巫師和醫士，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關系。
鐵木真對受傷的勇士們，非常重視。他命令通天巫闊闊出率領眾巫醫，對這些勇士精心治療。至于效果嘛，就呵呵了。
趙朔簡單將超高度白酒、大蒜素以及阿斯品林，介紹了一遍。
最后他又說道：“通天巫能得長生天旨意，父汗身為長生天最寵愛的兒子，就不能得長生天的旨意了？”
“完全可以告訴草原的勇士們，父汗您得了長生天的旨意，長生天說要留更多的將士們在人間，為父汗征戰沙場。所以，長生天賜下了這些藥物的制作方法，為將士們治傷。”
成吉思汗聽完，灰藍色的瞳孔大亮，道：“阿朔，你有幾分把握？”
“十分！”
趙朔沉靜一笑，淡淡吐出兩個字道。
他當然有十分把握了。
這次攻西夏城池，損失五百多人。其中當場戰死近兩百人，重傷三百余。輕傷沒在統計范圍內。
現在，重傷的已經死去兩百多，三十人脫離了危險，還有八十多人存在高燒等癥狀。
闊闊出根據經驗宣布，他們很快就要蒙長生天恩招了。
八十多名傷員，趙朔就不信了，一個都救不回來。只要能救回幾個，這個辦法就算成功了！
“阿朔說有十分把握，那就是真有十分把握！好，真是太好了！”
現在的鐵木真，面上的郁悶之色一閃而空，臉上全是和煦輕松的表情。
此舉不僅能動搖通天巫闊闊出的威信，還能為蒙古挽救幾十名驍勇善戰，不懼生死的勇士，可謂一舉兩得。
不過，很快鐵木真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道：“這三種神藥，都是阿朔你的功勞。如果都說是我得了長生天的意旨，那不就是相當于我奪了你的功勞嗎？”
鐵木真微微皺眉，他當然知道，趙朔發明神藥的功勞有多大。
草原戰士每一個都是精銳，戰力強大，自然培養起來也困難。趙朔發明的藥物能挽救大量的戰士，此功勞放在其他人身上，封個千戶都不成問題。
趙朔剛想說這沒什么，鐵木真卻靈機一動道：“有了！不如就說，我得了長生天的旨意，將有更多的將士留在人間。而阿朔你也得了長生天的旨意，發明了這些藥物。豈不是兩全其美？”
對于鐵木真來說，通天巫把持長生天旨意的解釋權，實在是太不可控。
他肯定是要削弱闊闊出的威信的。
如果單單只說他得了長生天的旨意，那針對通天巫的味道太濃了。
到時候說不定會激的闊闊出直接造反。
但如果再加上趙朔，意圖就不那么明顯了。而且得長生天的旨意的人多了，通天巫也就不怎么值錢了。
忽難贊同道：“確實是兩全齊美！這樣駙馬的威望也能更上一層樓！”
鐵木真道：“那就這么辦了。如果此事能成，阿朔，我賞你黃金五萬兩，三十名西夏美人。”
征服乃蠻人之前，把鐵木真的庫房打掃干凈，也拿不出黃金五萬兩。
但是，西部草原能同時和西夏、西遼貿易，比受到金國技術封鎖的東部草原強太多了。
掠奪了乃蠻人的財富，鐵木真的庫房才充盈起來。
現在鐵木真能拿出來差不多十五萬兩黃金。
這次破了西夏小城，擄掠的按照草原人到標準，稱得上美人的，也就是百人左右。
鐵木真同樣拿出來大三分之一。
對趙朔此功的重視，可見一斑。
趙朔卻沒有直接謝恩，而是請求道：“五萬兩黃金，三十名美人就算了。如果此事真的成功，不如大汗賞我四百二十匹黑色駿馬吧。”
“四百二十匹黑色駿馬？為什么？”鐵木真有些疑惑。
草原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馬匹牛羊。而百兩黃金換一匹千里馬，別說在草原上了，就是在中原地區，都是相當大方了。
趙朔笑了笑解釋道：“父汗也知道，我組建了一支黑騎軍。他們現在雖然身著黑色重甲，但是胯下的戰馬還是未能統一顏色，未免有些名不副實。”
“所以，你現在只有八十匹黑色駿馬，想要再找我要四百二十匹？”鐵木真笑吟吟地問道。
趙朔點頭道：“對。”
“這是好事，我當然得支持！”鐵木真毫不猶豫地做出了表示。
他扭頭向忽難看來，道：“如果阿朔真辦成了此事，也別四百二十匹了，就湊個整數，五百匹。此事由忽難你負責，務必從全國百萬匹馬中，選出最好的五百匹黑色駿馬。”
忽難微微躬身，道：“臣領旨！”
鐵木真又道：“既然是阿朔你的要求，那五萬兩黃金我就不給了。但也不能讓你太吃虧，三十名西夏美人我照樣賜下。”
趙朔點點頭：“謝父汗。”
當然，這一切賞賜的前提，還得是趙朔的藥物真正有效。
忽難補充道：“另外老臣建議，讓我們在西夏收集的那些醫士，都隨駙馬去傷兵營，學習醫治勇士們的辦法。”
鐵木真對此當然沒什么意見。
現在草原上的巫醫都在闊闊出的掌握中。通天巫的威信如此之高，這也是十分重要的原因。
跳大神跳活了，那就是通天巫的功勞。跳大神跳死了，那就是長生天帶走了。
只要是活下來的人，都得感謝通天巫的功勞。
威信不高才怪。
如果趙朔能培養出一部分醫術更加高明的醫生來，對闊闊出的威信同樣是個非常重大的打擊，對鐵木真的威望則有極大的提高。
不過，說到底，這是人家趙朔的醫術，鐵木真還是得尊重趙朔的意見。
他問道：“阿朔你覺得怎么樣？”
“沒問題。”趙朔點頭。他發明三種藥物，本就是為了提升蒙古總體的實力。
那些感染的戰士，可都是一等一的精銳，就這么死了實在可惜。
往后滅金、屠夏、西征，這些勇士可都是兇狠的獠牙。
“那好，這次從西夏俘虜的醫生連同他們的家屬，都歸阿朔你了。你挑幾個，和你一起去傷兵營吧。”
“謝父汗。”趙朔站起來微微躬身，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去安排。”
當即，趙朔帶了格日勒以及幾個伴當一起，先去了俘虜營，選了十個西夏大夫。然后，回營取了藥物，向傷兵營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