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法不成,王玉樓必死無疑。
變法成,可節奏不對,王玉樓同樣必死無疑。
這種局面聽起來有些反直覺,但它就是事實上的邏輯脈絡。
這就和商鞅變法類似,事實上,商鞅成功了,但商鞅變法卻變死了商鞅.
變法改變的是既有的利益格局,小改也是改,小改改了六州,加起來的反噬能很輕易的殺死王玉樓。
所以,變法成的節奏不對,王玉樓一樣要死。
兩頭堵的局面就是如此的危險,換一個人來,也繞不開兩頭堵的必然性,所以愿意抗壓、且大方向上拎得清的小王,真的是具有一定的不可替代性的。
青蕊的善意,正是基于大修士隨手落子的從容和對王玉樓不可替代性的重視,而多方結合的產物。
包括王玉樓向水尊要支持,就是拿自己的不可替代性變現,他甚至完全都不裝的——水尊,小王我啊,就是要圈資糧,就是要先拿一波報酬。
但你說王玉樓這么做不對,會顯得他不尊重水尊,不尊重仙盟眾多仙尊,其實也不合適,甚至是錯的。
就是要讓最能折騰和最能抗壓的上去做副盟主、做變法具體推動人,才能在多方勢力、仙盟內外、時代轉折、命運沉浮的無限壓力中,抗住、頂住、把變法一點點做成。
換一個人做副盟主,能做到當著水尊的面要錢嗎?
能做到在無限的壓力下保持道心的穩定,鎮定自若的坐在簸籮會論道臺上嗎?
你讓李海闊來試試!
李海闊有信心,但其他人對他沒信心。
王玉樓沒輸過這件事,聽起來很抽象,可它確實是決策的關鍵支撐。
大天地中能帶來變化的人多了,青蕊提的神光和莽象,只是因為這倆王玉樓熟悉,其他人也多的很。
其中的關鍵在于,穩定的死寂時代中,底層的修士想往上爬,總歸繞不開變著花樣創造增量的路徑。
王玉樓走的也是這條路,但王玉樓是一路贏過來的。
這點的意義,只有群仙臺上的畜生們懂。
李海闊曾經也是無敵于筑基的天驕,可他在‘含天量’上,遠遠不如一步步平步青云的王玉樓來的多。
任何的試錯,在仙盟六州的層面,在仙盟群仙臺仙尊博弈下一個時代的層面,都是奢侈的。
仙盟內,整體層面上一個點的內部‘損耗’,就是一位金丹仙尊的資糧,兩個點就是青蕊的資糧,三個點就是一個上門的資糧。
如果是仙盟在變法過程中,因為變法措施和進度的不合時宜,造成五個點以上的內部損耗,那仙盟內戰就不用考慮了,可以直接開始打了。
這甚至是和王玉樓的左右逢源對應的,就是要左右逢源,就是要平衡仙盟內所有大小派系的利益,這才是真正的解決問題的思路。
稍微偏幫些,王玉樓就必死無疑——無論是東羅車、燭照、莽象、青蕊、水尊、蒼山,沒有任何一個仙尊,會沙比似得要求王玉樓偏幫他們。
水尊曾在群仙臺上壓莽象讓渡變法推動權給王玉樓的那句‘大局為重’,是真的。
喊忠誠是練氣和筑基們的修行,王玉樓的修行是穩住仙盟的基本盤,把變法推下去。
在這個維度上,收一百多名道侶,拿點資糧,真就是屁事。
大天地之外的虛空中,此界頂級金丹仙尊們正在簸籮會道場中集結。
王玉樓注意到,除了青蕊和簸籮老人外,其他人都不是真身而來。
考慮到此界老妖孽們的天驕程度,以及大天地對劈死他們的渴望,則此界的分身法、法身法等,估計相當有水平。
看看那些不是真身到來的金丹仙尊們吧,他們就是最好的例證。
沒點分身的本事,參考的案例就是神光,神光那個倒霉蛋,見誰都要真身見——缺了些屬于金丹仙尊的體面。
隨著時間的流逝,簸籮會論道臺上,人數達到了三十四位(連帶王玉樓在內)。
也就是說,天地間最頂級的金丹仙尊,來了三十三位。
不過,王玉樓注意到,這三十三人中,似乎沒有什么禽類法身的存在,也就是說,畢方很可能沒來。
在向水尊確認后,王玉樓才知道,簸籮會囊括了除了畢方以外的大天地所有頂級金丹仙尊.
怎么說呢。
‘嘿,畢方,我們組了一個超大的局,所有的頂級仙尊都來了,你猜沒有邀請誰?’
當然,王玉樓理解這種安排的意義所在。
仙尊們也焦慮,焦慮怎么處理食神仙王,焦慮怎么不被食神畢方變為一盤菜。
許久沒有新的仙尊過來,面容枯槁,背著一只藤制簸籮的簸籮老人見人到的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差不多了,開始吧。
不過,今天來了個特殊的客人。
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名字是王玉樓,莽象的徒弟,還不到一百歲?”
論道臺上的視線,再一次向王玉樓集結,小王人都麻了。
不是簸籮老人閑,而是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
對于站在天地頂點的存在們而言,大天地的棋盤上出現了哪些變動,是需要時時關注的重要修行環節之一。
他們需要通過對大天地的監視,防止有同層次的頂級金丹仙尊忽然獨走,沖刺獨尊之位。
連帶著,王玉樓這位主持仙盟變法的副盟主,也就入了大天地眾多頂級金丹仙尊的眼。
即便不愿意接受這種惡心又煎熬現實,但王玉樓必須頂住,頂住這難以言喻的壓力。
說到底,反正有水尊和青蕊在,小王頂住了壓力,站起身來,從容的回答道。
“是,前輩,晚輩玉樓,仙盟梧南州修士。”
驀的,王玉樓有種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清溪坊。
到處都是前輩,見誰都是低頭,嗯,這種體驗,相當酸爽。
是,演奏地板交響曲是可以讓前路海闊天空些,但如果有的選,王玉樓當然是想站著把仙給修了。
“嗯,說說你對大天地當下格局的看法吧,從一個底層修士的角度說說。”
對王玉樓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簸籮老人問道。
小王曾以為,自己調鼎六州已經是人間的至高權柄,此刻聽了簸籮老人的問題,他算是見到了什么是‘會當凌絕頂’。
偉力歸于自身的世界中,頂端的長生者,眼里真就是把世間的萬事萬物視作可以改變的對象 絕對的實力,帶來絕對的權力,他們或許有不自由的時刻,但少之又少。
所以,他們才會擁有那樣難以形容的,吞吐天地的大氣魄。
“回稟前輩,仙盟的蒼山仙尊曾擔憂,當下的混亂——穩定周期循環過于固定,會讓大天地的修行者們陷入死寂。
晚輩修行多年,隨著眼界的上升,漸漸意識到,修行本身是對可能性的追逐。
青蕊前輩落子變法,就是把可能性發揮到極致的布局。
但,如果大天地的格局繼續發展下去,會摧毀可能性的總量,那對于所有修行者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王玉樓終究是沒有站在底層修士的角度闡述,而是站在了起碼金丹仙尊的層級。
修行到后面,斗法是少數時候需要的情況。
且往往主動發起斗法的人,也是輸了的人,基本上,當他們只能靠下場賭命的方式破局時,他們就是必死無疑的。
這和大天地‘混亂——穩定’周期循環都是對應的上的。
它不算聯系的普遍性,單純是王玉樓所頓悟到的那個關竅——大天地的一切,都圍繞著走到頂尖的幾十位頂級金丹仙尊而發展。
真正能贏的存在,不用斗法,而是以勢壓人。
用時代的大勢、頂級勢力的大勢、個人布局出來的大勢,一點點擠壓對手的可能性與變化的機會。
以長生者漫長的壽元,慢慢擠死對手的騰挪空間。
一年差一點,百年差一分,四千八百年就是差一大截,這就是頂級勢力穩定對峙格局的本質。
簸籮老人點了點頭,笑著看向身披黃袍的大老鼠。
“黃衣,王玉樓的看法,和你兩萬多年前的看法一致。”
圣地的黃衣佛用鼠手捋了捋鼠須,對王玉樓道。
“有仙尊之姿,就是太年幼了,好好磨礪磨礪吧。”
王玉樓頓時感覺到了簸籮會論道和群仙臺議事的不同。
群仙臺上,如天蛇等存在,還寄希望于演沙比或其他角色,獲得博弈的相對優勢。
而參與簸籮會論道的頂級金丹仙尊們,對自己的態度反而是極好的。
這種好,不是王玉樓值得,而是頂級金丹仙尊們不在意,可能除了逐道外,他們已經不在意一切了。
那些細枝末節,真真假假,他們都可以一言而決,所以,王玉樓是誰、實力怎樣,又有多大的差異呢?
“底層修士的想法具體如何,我們脫離底層修士太久,不甚了解。
王玉樓,你修為低,可能知道的多一些,說說他們的具體想法。”
一個王玉樓不認識的存在開口了,這位仙尊的法身看起來像是個倒懸的茶壺,說話間,茶壺的壺蓋開合,很有意思。
‘樂土,百樂光宇倒懸壺尊,五萬六千年的妖神。’太和水尊提醒道。
這一刻,王玉樓甚至有種幻想。
如果變法能永遠持續下去,該多好.
“壺尊,底層修士的想法不復雜。
恨,恨那些壓著他們的秩序,恨引氣期必須按部就班修行的規則。
貪,貪戀長生的美好,希望能夠提高修為,多些壽元。
渴望,渴望和貪不同,貪念壽元是本能,渴望更進一步是執念。
他們的執念在于,如果當他們能夠成為大天地秩序的既得利益者時,他們的恨就會立刻消失。
諸多頂級勢力設計的‘放棄引氣、練氣,壓制筑基’的統治模式,切合了恨、貪、渴望、執念等的要點。
那些修到筑基的存在,壽元相對較長,地位相對較高,即便受到了壓制,也會因為對已經享受到的既得利益的貪念,放棄激烈的反抗。”
作為事實上的仙盟領袖,王玉樓一路從清溪坊的小修士,到西海的仙盟執事,到兩宗前線的總管,到仙盟的副盟主。
他見過太多太多的底層修士,見過那些人在時代的變化、環境的變化中,會做出如何的抉擇。
所以,他是能理解底層修士的想法的,他給壺尊的回答也相當實在,基本算是有什么就說什么了。
“蒼山.蒼山多少年了?”壺尊忽然問道。
這里是問蒼山的資歷,金丹仙尊們只要能挺過天劫就可以永生。
而金丹仙尊們的實力,和壽元緊密相關,它們或許不是絕對相關(某些個體會有很大的偏離值),但參考意義極大。
太和水尊想了想,答道。
“四萬二,經受了七十三次天劫。”
簸籮老人點了點頭。
“差不多了,我會和他談談。”
于是,王玉樓就莫名其妙的見證了蒼山仙尊得以登臨簸籮會的過程。
明明他只是回答了一番底層修士的想法,可壺尊和水尊、簸籮老人,卻把話題轉移到了讓蒼山入簸籮會上。
似乎他們只打算聽聽王玉樓的看法,沒有任何更進一步深究或‘處理’的意思。
可能,這就是簸籮會的特點吧,純交流信息,很多事情,不會像群仙臺那樣去具體的推動。
你總不能指望一群老畜生互相幫助、溫暖彼此。
定下蒼山入簸籮會一事后,簸籮會就開始了正式的論道。
不過,所有參與者都只說一點,什么關鍵的東西都不分享。
類似于一種互相‘試閱’,想拿到別人真正的修行心得、對大道的新理解,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等王玉樓被青蕊帶著離開簸籮會論道臺時,他只覺得意猶未盡。
“仙尊,買這種其他仙尊的修行經驗、大道心得,需要怎樣的代價?”
逾極破虛至道劍內,王玉樓向青蕊求教。
“只交換,不售賣,洞天之精對于我們而言就是數字。
洞天法很強,但不是好法門,修的差不多也就可以了。
真正往上走,需要突破的是大道的極限,你現在還無法理解大道是什么,所以我也沒法和你講明白。”
王玉樓很想說一句,既然洞天之精只是數字,那你干嘛還把‘仙人紫府法’賣我一千縷洞天之精?
直接白給不行嗎?
當然,他也就是想想,真讓他問,他打死也不會問。
“洞天法不是什么好法門?”
王玉樓關注的點在于這個。
“是,你知道洞天法是怎么誕生的嗎?”
青蕊微微頷首,眉眼間少有的流露出了些許的陰沉。
顯然,關于洞天法,她其實有些不一樣的想法。
“這”
逾極破虛至道劍內,王玉樓悚然的發現,自己從未想過洞天法是怎么來的。
為什么會想不到呢?
應該會想到的才對啊.
“發現了吧,逾極破虛至道劍內沒有大天地的規則,所以你能想到這里面的問題。
實際上,洞天法是天外天留下的傳承,一萬兩千多年前,天外天的一處關鍵密藏被我們合力打開,洞天法才流傳于世。
可創立洞天法的天外天卻消失了,我們一直有種顧慮,天外天就藏在某一個不知其蹤的地方,時刻會回來。
而修洞天法的紫府、金丹們,可能會成為天外天那些金丹的食物。
但此法確實能避免天劫、延長壽元,所以,明知道是毒餌,還是要吞。
畢方是第一個修的,而后是我們,為了不讓人心惶恐,我們改了天地規則。
大概就是,大天地內,沒人會思量到洞天法是誰創造的這一問題。”
青蕊回答了一個問題,但王玉樓的疑問反而更多了。
“天外天不是隨著時代的沉浮而沒落的么?
我記得,他們的金丹仙尊早就被殺光了。
還有,天蛇妖神曾經得到了天外天沒落時代的部分遺藏,它就是這段歷史的見證者啊。”
王玉樓所知道的是,修仙界經歷了無數的時代輪轉。
從以往的古法,到之前的新法,到最新的洞天法時代,一切,都是有脈絡可依的。
天外天的衰落和崩潰,也是個所有人都親眼看到的過程。
天外天作為古法時代的勢力,從十幾萬年前,綿延到幾萬年前。
發展,鼎盛,作為頂級勢力稱霸一方,衰落,崩潰。
整個過程,了解大天地過往的人都清楚。
“哈哈哈哈,玉樓,若是有一天,你看到我的蓮蓬洞天和青蕊洞天一起炸開,看到我崩解在你面前。
注意,都是你親眼所見的,那你會相信我真的死了嗎?”
青蕊本質上不是什么無趣死板的人,她其實很活潑,不然也不會娶那么多道侶找樂子。
如今,她活潑的開著自己的玩笑,小王的腦殼趕忙搖啊搖。
“仙尊,您不可能會身隕道消的。”
是啊,怎么可能呢…
就是青蕊在小王面前死個三五遍,王玉樓也不可能信她真的涼了。
青蕊仙尊笑了笑,感慨道。
“你看,這就是問題所在,這就是問題所在啊。
這種不相信,每個人都有…你不信你筑基時看到的我會死。
我也不信我紫府時見到的天宮之主會死。
那樣的存在和畢方也不相上下,畢方如此乖戾,也沒人能拿它如何,天宮之主怎么可能死于圍攻呢?”
天宮之主天外天,洞天法.
洞天法可能就是個毒丸,但確實能避開天劫、延長壽命,其他大修士用了,你不用就要立刻完蛋。
你用了,或許會未來完蛋。
“那就不能來一場徹底的廝殺么,把混亂——穩定的周期盡量延長,同時延長天劫的到來時間。”王玉樓問道。
天劫的到來時間越來越短,越來越短,因為大修士的數量太多了。
如果天地間的仙尊死上八成,那洞天法可能就沒那么必須了。
“誰來帶這個頭?
玉樓,你恐怕不知道。
水尊已經兩萬年沒有全力出手了,我也已經一萬五千年沒有全力出手了。
哎,有時候,我也想酣暢淋漓的打上一場,可.”
最頂級的金丹仙尊們,有著必勝的決心和近乎于恐怖的實力。
但偏偏,它們是最吝嗇于出手的存在 甚至清洗門下不得力弟子的事情,都想要找莽象那樣的小孩兒型仙尊代勞。
一點代價都不愿意付,還就是那個死結——沒有互信,只有互相提防。
隨著大天地被吞噬的越來越多,這個死結纏的越來越緊。
想到自己所向往的金丹仙尊之位是如此的生存狀態,饒是王玉樓,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解決方案。
“師尊,受教了。”
小王又一次發出了拜師邀請,然而青蕊依然沒有同意。
“我不收徒,玉樓。
到此為止吧,今天和你說的夠多了。
簸籮會你也見識過了,我給你的承諾也是真的。
好好變法吧。
太多事、太多事纏在一起。
唯有變法變得好些,是我們共同的訴求。”
王玉樓默默地點了點頭,大天地的詭異穩定格局,是諸多壓力和原因共同指向的結果。
對于站在頂端的人而言,延續穩定,就能延續他們的收益。
風險可以承擔,但不能自己先承擔,這條簡單的原則廣泛的適用于頂級仙尊博弈的每一個回合。
只能說,死寂已經開始,蒼山的判斷得到了簸籮會的認可。
但還沒有人愿意提出解決方案,或者說,愿意率先承擔代價。
“仙尊,最后一個問題,為什么不向外開拓?”
王玉樓這真的是問道了,真正的道,屬于站在修行者頂端的金丹仙尊才有資格考慮的道。
“你們王氏跟著莽象一千年,為什么不向外開拓?”
青蕊反問。
王玉樓有些無語。
你們是真喜歡研究我啊 “王氏以外的其他家族也有靠山,利益分配秩序在大框架下是固定的仙尊,您的意思是,外面還有世界?”
青蕊略帶嘲諷的笑了笑,回答道。
“不,是因為你們沒有擴張的空間了。
從不知道多少萬年前,就有人期待,大天地之外還有大天地。
他們期待,無盡的虛空中存在其他的世界,那里有著更多的可能性。
王玉樓,你對可能性的判斷很好,可問題在于,為什么你要理所當然的渴望無限的可能性呢?
黃衣佛的想法,我其實不以為然。
當然,能看到這一層,你的稟賦已經算得上非凡了。
為什么我們身處的大天地就不是大道的盡頭?
為什么,總是有人期待,期待更遙遠的救贖可以緩解當下的難題?
說到底,還是懦弱!
沒有可能性,就不能走下去了嗎?”
于無聲處聽驚雷,青蕊的話恰似霹靂一般照亮了王玉樓的道心。
壓力、困難、危險、不可知,一切的一切就像群青原上那數不清的群山,壓的王玉樓心頭沉重得厲害。
但青蕊給出的答案是‘沒有可能性也要走下去’。
這才是真正跨越苦海,所需要構建的道心,比滴水的‘每一個金丹大修士都有必勝的自信’更進一步。
把不可能變為可能,不就是修仙者追求長生,追求與天地同壽、乃至于比天地更超脫的意義所在嗎?
“仙尊,玉樓受教了,您的傳道之恩,玉樓永生不忘。”
逾極破虛至道劍已經把王玉樓再次帶回了大天地之內,青蕊直接消失,獨留最后的叮囑在空氣中漸漸逸散。
“少說好話,多娶道侶,早日紫府,搞好變法。”
盟主的法駕回到了他忠誠的仙城。
王玉樓第一件事,就是聯絡金山。
群青館內,面對王玉樓的請求,金山一臉晦氣。
“青蕊仙尊給你的紫府法,能有什么問題,你修就是了。”
簡單檢查了一遍仙人紫府法,金山把法門還給了小王。
“放心吧,畢竟群仙臺還需要你做事,所以她沒有在這法門上做手腳。”
怎么可能放心呢,青蕊的態度再好,王玉樓都不會忘了她本身的可怕,這是位敢于算計畢方的頂級金丹。
感念青蕊的傳道是感念,可這玩意本身是青蕊對王玉樓變法得力的酬勞預支,是利益交換,和恩情無關。
該提防,還是要提防的。
王玉樓不希望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忽然成為青蕊的狗,被青蕊控制的連叫都要按青蕊的意思叫。
“老祖,確定沒有問題嗎?”王玉樓追問著確認。
金山的話和聲音,一如既往的難聽,很難說是不是因為對王玉樓有意見。
“要不你可以找蒼山仙尊或水尊看看。
對了,全法仙尊也可以。
說起來,余紅豆都不敢回來見你了。”
不知道哪個狗日的,把余紅豆要和仙盟副盟主王玉闕成婚的屁事傳的到處都是。
小王本身不是太積極,可現在這事已經傳開。
青蕊的建議也確實值得一試,先把變法功勞套現對王玉樓而言是好事,所以.
他苦笑著回答道。
“算了吧,我相信老祖您的眼光。”
金山的判斷王玉樓其實也認可,青蕊不會現在就動他,那些善意和莫測的許諾,都是有一定真實度的。
頂級金丹也有頂級金丹的煩惱,棋局的極限不是無限的變化,那樣青蕊也會玩脫。
需要小王做事啊。
“你和余紅豆成婚的事情,是真的嗎?”
金山的態度緩和了些,小王太能折騰,不符合他的需要。
甚至,王玉樓把他的話完全當耳旁風,直接對著干。
但王玉樓已經不是以前的王玉樓了。
青蕊仙尊都要贈法,這樣的小王,一句勸都不聽,其實也正常。
“應該是,但我決定不了,青蕊仙尊和太和水尊的意思是,我要娶遍仙盟金丹仙尊門下的后輩或弟子,從而增強仙盟變法的凝聚力和共識”
小王這逼話一出,金山那雙紫金色的眼睛跟要爆了的驢蛋似得,直接瞪大了一圈。
“王玉樓,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我好像聽錯了。”
金山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怎么說呢,老金還是稚嫩了些,不太適應金丹仙尊的博弈強度。
嗯,還得練就是了。
不就是娶遍一百二十三家么,多大點事兒 “老祖,這種增強凝聚力和共識的手段當然不夠靠譜,但是吧,您也明白。
很多時候,事情不是絕對的,而是相對的。
當下這個時間點,各大地方勢力都在一手準備內戰,一手觀望變法。
多些‘保證’,既可以順勢把我的‘西海承諾’做實,又能減少變法的阻力,含金量還是有的。
第一個娶的,就是太和水宮弟子,水尊很支持我。”
青蕊的建議不是亂來,聽起來荒誕,王玉樓做了后可能成為小丑。
但做事嘛難點就難點,小王是個有擔當的人。
不就是多一百二十三名道侶么,他擔當的起。
“我行吧,我對這件事沒有任何意見,按你的想法來即可,我支持你,我沒有任何意見。”
金山是真沒繃住,沒有任何意見都說了兩遍。
這個世界太瘋狂,八十八歲的小登娶一百多名道侶,這算啥?
一年一個半,夜夜換新娘。
都TM是修仙,自己當初苦的身心俱疲,喪盡了一身的凡骨塵肉才得了道。
而王玉樓這是一邊娶著老婆,一邊就把變法給落實了,還順利的解決了紫府之機的問題。
要是早知道仙盟的變法要這么變,那我老金也能變法啊!
“老祖,您支持我就好,我在仙城也沒什么長輩,這件事我一直想找個人幫我從旁輔助。
您若是能來幫我,那我就再感激不過了,您放心,我就是再娶一千個道侶,明度也是地位最高的之一。”
王玉樓的餅和金山曾畫的‘許你做我派系的第二位仙尊’一樣扯淡。
但時代已經變了,現在不是他求著金山給他幫忙,而是他給了金山一個參與變法進程的機會。
這個機會吧,看起來抽吧,但能接觸眾多仙尊,能在仙盟的核心歷史進程中露臉——未來都是資歷。
金山壓下心中翻騰的情緒,終究是點頭應道。
“好!”
被全法仙尊許配給小王做道侶的余紅豆,是真不知道如何面對那個王玉闕。
當初王玉闕上任仙盟,她拿到了替變法派沖一沖的任務,結果后來反而不打不相識,通過王玉闕拿到了參與變法的權力。
當然,這個過程中,也是王玉樓向變法派輸送變法進程參與權的平衡術。
但總歸,余紅豆通過王玉樓拿到了很好的機會。
可情況發展太出乎她預料了,全法仙尊是個妙人,直接送紫府門徒給王玉樓當禮物。
手筆很大,卡在了王玉樓有點心動和想要拒絕的邊緣。
而后全法這個老登放任消息流出,一點點搞得事情被所有人都知道了,王玉樓只能順勢接下這個饋贈。
多一個紫府的臂助,對于老牌的紫府大修而言,不是什么大事,但對于根基不夠的王玉樓而言,還是很有價值的。
全法的這套絲滑操作,很有水平。
可余紅豆就坐蠟了 所以,她如今到了崇仙州,正在監督崇仙州‘先選后推’的變法進程。
崇仙州,仙龍崖。
仙盟選仙真人余紅豆的法駕仙宮落在仙龍崖山門內的半山處,而周映曦正帶著許忠玉,向紅豆真人稟報仙龍崖‘先選后推’的推進情況。
“.除了修為要求練氣巔峰外,仙龍崖還要求參與筑基種子斗法選拔的弟子,擁有一定的宗門貢獻。
可仙龍崖的宗門貢獻任務分配,是筑基期的內門弟子和相應的真傳弟子、背后的真人們控制的。
那些容易拿到宗門貢獻的任務,往往被大族和高修的后輩、門徒所壟斷。
沒有跟腳的普通弟子,拿到的宗門貢獻任務往往不是危險性極高,就是耗費時間長。
通過這種方式,它們找到了一種合理的‘門檻’,把大多數無跟腳普通弟子攔在了筑基種子斗法選拔的門檻外。
真人,這件事我和仙龍崖的掌門提過,他的意思是,對宗門的貢獻可以反映弟子的德行與操守,可.”
周映曦是第一次離開莽象和王玉樓的庇護,在遠離紅燈照的地方任職做事。
仙龍崖內的變法進程,很不順利。
然而,余紅豆只是抬手,打斷了她的話。
“至少仙龍崖已經開始了筑基種子斗法選拔,一步步來嘛,這件事記錄在冊,向仙城稟報即可。
地方宗門在筑基種子斗法選拔資格上,往往會采用不同的手段攔人,仙龍崖這么攔,背后的人很多。
一時間我們不好直接反對,所以先等等,等等盟主的意見。”
仙盟選仙真人余紅豆的意見很中肯,然而,周映曦總感覺她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對。
一個比較遺憾的事情是,出于對仙盟領袖王玉闕的尊重,在‘王玉闕的道侶周映曦愛吃驢腸頭’這一消息被仙盟修士廣為議論的當下,當事人周映曦卻對此消息一無所知.
當然,余紅豆看周映曦那復雜的眼神,絕不只是因為感慨這么漂亮的仙子喜歡吃驢腸頭,更是對未來自己嫁給王玉樓后道侶身份的一種審視。
看似她看的是周映曦,其實她想的是王玉樓。
在余紅豆看來,王玉闕這種人,人性有,但不多。
即便是青梅竹馬般的周映曦,一樣當牛馬使用,只為把變法推進下去。
一個事實是,周映曦作為王玉闕的道侶,是王玉闕威嚴和身份的延伸,是王玉闕的觸手。
當周映曦親自到崇仙州推進變法落地時,崇仙州的變法阻力其實是相對變小的。
從這一點上,王玉闕對于變法的重視就顯露的淋漓盡致。
算不上不擇手段,但確實是全力以赴。
“映曦明白!”
周映曦沒敢多問余紅豆為啥看自己,她的認識還停留在余紅豆是變法派紫府的層次。
仙城群仙臺,又是議事的日子。
不過今日,變法反而不是要事了。
“啟稟盟主,您的盟主法印,已于前日煉制完成!”
仙盟度印司司印方心虔跪在地上,高聲的向王玉樓稟報著這個好消息。
當初王玉樓上任仙盟副盟主時,仙盟給的待遇中,包含為他提供一方上品法寶級的法印。
后來,在顏康等人的串聯下,這枚法印的層級被加到了極品法寶級。
極品法寶,已經是很不錯的好東西了。
法寶和法器、靈器不同,下品法寶和中品法寶怎么煉怎么虧。
上品法寶才算是有點用,極品法寶層級,就很好用了。
當初為了給王玉樓煉制盟主法印,方心虔找人為他準備了三十五種方案,王玉樓選了其中的‘混元法印’。
而后就是仙盟聯系六州各宗的煉器大師,為王玉樓煉制。
“辛苦了,心虔,這件事我都快忘了,哈哈哈。
說起來,上任仙盟副盟主時,我只懷著為.”
王玉樓在上面唱著高調,下面的牛馬領班們紛紛配合演出。
好一陣表演后,王玉樓才把升騰著五行靈光的極品法寶級混元法印收下。
而后,就是仙盟選仙真人余紅豆的時間了。
“啟稟盟主,崇仙州”
余紅豆將周映曦于仙龍崖面對的難題再次稟報。
其實事前已經有了相關的回報文書,不過王玉樓專門讓余紅豆再于議事之日匯報。
目的嘛.
“仙龍崖的仙龍尊王是很支持變法的,也比較支持我,不過仙龍崖下面的修士不懂事啊。
保證先選后推的絕對公平,是我在西海,對天下修士的承諾之一。
這樣吧,傳我法旨,著令仙盟選仙真人、仙盟崇仙州轉運 會同崇仙州諸宗,研究先選后推的變法細節,商議解決方案。”
此為,變法公平遇阻力,映曦難的嗷嗷叫,玉樓咧嘴哈哈笑。
磨,愣磨,磨洋工就完事了。
反正變法的事情不急,青蕊不急、水尊不急、王玉樓更不急。
青蕊和水尊那么信重王玉樓,是因為變法太踏馬復雜了。
當下的節點,核心的難點在于控制好變法節奏。
不能快、不能慢,既要干,也不能干的太投入。
一定要充分的烤好畢方,同時監控好其他各大勢力的變法進度,防止仙盟在大天地勢力齊變法的進程中被人拉扯。
議事結束后,參與議事的仙盟修士們紛紛離開。
‘紅豆道友,你留一下,有點變法上的事情還要和你研究研究。’
聽到了王玉闕的傳音時,余紅豆嚇的肩膀都抖了一下。
如果有的選,沒人希望成為別人的附庸。
而余紅豆面臨的局面,和凡俗的小女子被惡主送給了闊少玩,本質上沒什么不同。
所以,她怎么能輕易接受呢?
仙城群仙臺上,副盟主悠閑的坐在上首,審視著站在下面,與自己對視的余紅豆。
紅豆生師國,仙姿秀玉色。
和仙盟其他地方的修士不同,師國州的修士有著獨特的習慣。
紅豆真人留著一頭短紅發,恰似蓬勃的熾焰,不知道是多少男修的夢中神女。
然而,這團熾焰如今卻被時代的浪花,打入了修水法的王玉闕嘴邊。
注意到了她那有些掙扎之色的表情,王玉樓笑著開口道。
“紅豆道友,看起來,你好像不太支持變法啊?”
余紅豆咬牙道。
“變法我支持,可”
王玉樓擺了擺手,嗤笑道。
“你還以為真有資格做我的道侶?
和你說實話吧,全法仙尊送了我三十縷洞天之精。
而我正在籌備開紫府相關事宜,需要準備開紫府的資糧。
我娶你,娶的是這三十縷洞天之精,而不是你!”
你以為你長得好看,就能占王玉闕的便宜?
別做夢了!
三十縷洞天之精是起步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