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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時代的激流淹沒了王玉闕,但這本身怎么不是必經之路的一部分?

  溪竹這個人很具有偽裝性,這是王玉樓此時心中最明晰的判斷。

  這狗東西看起來人模人樣,實際上也是個心機頗深的畜生。

  先接近王玉樓,再等王玉樓有需要時,把各種利益一起擺出來試圖動搖王玉樓,他或許想構建一種‘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合作模式。

  實際上,對于東羅車仙尊而言,只要虓虎能吃癟,給王玉樓讓的這些利益都是小事兒。

  仙盟從六州抽取資源的六州轉運司都被地方宗門給滲透了,抽取的資源絕大部分也被用于支付仙盟大修士們的資糧供給。

  相比于地方的上門,王玉樓手里掌握的具體物質資源,其實是遠遠不如的。

  溪竹的條件,確實很有誘惑力。

  “你們想怎么開戰?”

  思忖良久后,王玉樓終究是踩上了紅線。

  這不是權力的小小任性,而是他對自身修行軌跡的第一次失控,親眼看到了失控的可能,并主動選擇。

  接近旋渦的中心,就要承擔中心的壓力。

  即便王玉樓的操作水平再強,當他憑借時代的大勢坐穩副盟主位置時,大勢的反噬也必然隨之而來。

  王玉安說的對,看似有的選,其實沒得選,或者說王玉樓一開始就預料到了這天。

  直面那些名為仙、實則比魔更魔的存在,獲得那些存在的庇護,承擔那些存在的侵蝕。

  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

  于王玉樓踩紅線的抉擇中,王顯茂對決策結果的影響力甚至是次要的,核心在于變法需要推進。

  裁撤冗員不好做,那就從另一條線上找工作成果。

  這本質是賭,賭東羅車會放長線、釣大魚,賭在東羅車仙尊處欠的東西,未來很久后才需要還。

  聽到王玉樓的話,溪竹甚至愣了一下,旋即大喜道。

  “玉闕道友好氣魄,沒什么可怕的,你是變法的推動者。

  虓虎那個老東西不識大體,但我和師尊都很認可尊師的變法決議。

  至于怎么打,就從明誠道院開始!

  這些事你無需出面,我和明誠道院去勾兌即可。

  到開戰時,仙盟只要不管不問,就算你幫了我大忙。”

  溪竹的條件好的詭異,各種利益奉上,要求只是仙盟不管不問。

  王玉樓看不懂,他沉思許久,終究是下定了決心。

  大勢正在裹挾他,他知道自己在賭,但借了大勢,就要認這種被裹挾的反噬。

  莽象成道也借了那么多頂級仙尊的力,莽象怕了嗎?

  怕沒用,該沖依然要沖,湖州的事情如果不能妥善解決,王玉樓必須在其他地方為自己創造出立功的機會。

  真聽莽象的意思,摸摸仙盟內的情況就靜等莽象上任,才是真正的慢性死亡。

  天驕和新生代領袖的地位不是理所當然的永久存在的,王玉樓必須一路沖下去,不斷的贏。

  東羅車仙尊或許也在下棋,但溪竹的那句話是真的——王玉樓現在不是怕欠債的時候。

  金山對王玉樓忌憚也是真的——還沒開紫府的小登是真敢沖。

  核心就是三個字——先上桌!

  ‘玉闕真人’、‘玉闕盟主’的尊稱再好聽,也不如真紫府從容。

  不需要猶豫,脫軌是必然的環節,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把效率拉到最高!

  王玉樓永遠不會忘記莽象得道的那天,自己于無盡的迷霧中看到的,那屬于逐道者的本真——決心,決心,還是決心!

  瞻前顧后,猶猶豫豫,好謀無斷,怎么可能站得穩?

  想到這里,王玉樓直接加碼。

  “什么時候開戰,能盡快嗎?

  仙盟內戰的事情我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實際上內戰絕對不會爆發。

  如果你們早點和明誠道院動手,未來,我王玉樓會還這份情誼。”

  這是王玉樓修行八十八年來,第一次主動的向對手畫餅,這和余紅豆不用一樣——王玉樓不認為余紅豆是自己的對手。

  如果找余紅豆做對手,他十輩子也不可能翻越那座名為莽象的山。

  只有溪竹這樣的仙尊門徒,背后站著的是變法派的大佬東羅車的存在,才配做王玉樓的對手。

  紅豆真人,差太遠了。

  “內戰絕不會爆發,你憑什么敢有這種保證?”

  溪竹愣住了,因為王玉樓給出的這個判斷,是他的師尊也看不懂的點。

  莽象在諸多頂級大修士的助力下得道、保守派忽然變法、畢方任牧春澤為國相這團迷霧,困擾著那些局中人。

  “其一,畢方不可能坐莊,沒人會幫它更進一步。

  其二,保守派的仙尊們也怕被賣,變法的尺度被水尊卡的死死的。

  其三,殺得修士千千萬,才能找到新的資源增量,這個變法的脈絡,確實能在事實上延長仙盟內的壓力爆發期。

  虓虎仙尊說,哪個頂級勢力在此時先變法,就是先找死。

  其實,他確實是錯的。

  師尊剛剛得道,天蛇也剛剛渡過雷劫,他們兩位可以隨時出手控制變法的節奏。”

  金山的判斷是錯的嗎?

  窮海的判斷是錯的嗎?

  水尊的判斷是錯的嗎?

  玉樓的判斷是對的嗎?

  沒有對錯,這是個動態變化,于不同人的視角中呈現出不同樣貌的復雜事實。

  他們的修為不同,身份不同,派系不同,利益訴求不同,所擔心得當然也不同,做判斷的側重點也跟著不同。

  以王玉樓而言,他必須在新的動蕩時代到來前開紫府,建立自己的基本盤,從而在動蕩中有上階梯的資格。

  所以,他哪怕胡謅,此時也要向溪竹畫好餅,給溪竹更多的信心,幫他把大天臺山與明誠道院之間的‘變法’給盡快落實下去。

  到現在,關于莽象變法就是仙盟發展轉折點的事情,已經沒人懷疑了。

  莽象這老東西是有大氣魄的,王玉樓干好了推進變法的工作,就必然能開合法的紫府。

  名額之說真真假假,牽扯太多,但王玉樓現在已經過了‘求名額’的階段了。

  他求的是更大的舞臺,更多的立功機會,于仙盟范圍內更耀眼、更矚目的存在感。

  做天驕,做新生代領袖,做仙盟內知名的王玉闕,一路贏下去。

  在變法的舞臺上和人斗法,也是修行的過程,這是大天地中最奢侈的修行。

  斗法再厲害,大浪打下去,該是三千萬分之一的還是三千萬分之一。

  “玉樓,我師擔心,這是你們保守派的陽謀。

  紅燈照和天蛇宗練兵、湖州的太和水宮與金谷園練兵,熊王真就是自己把洞天炸在兩宗交界處的嗎?

  無非是你們保守派為了推變法的陽謀,或者是準備內戰的前奏。

  但.我們已經管不了這些了,你不知道,大天臺山已經快撐不住了。

  和你說句實話吧,四位仙尊聽起來威風,但住在一起,顯得大天臺山有點擠。

  這次變法,可能會讓我們大天臺山一分為二。

  所以,必須在變法開始時打壓虓虎的人,這件事,師尊是認真的。”

  溪竹又在演,王玉樓只當他的坦誠是屁。

  “溪竹道友無需擔心,變法上利群仙臺上的眾仙尊,下利仙盟的穩定,這件事無論對變法派還是保守派,都是好事。

  內戰是不可能內戰的,仙盟不亂,是所有人的共同利益,”

  先上利眾仙尊,再下利仙盟,最后在點明那代表數量不太大的所有人。

  溪竹思量著王玉闕的話,明白這小子是真不認為內戰會爆發,給出的理由也合適。

  如果畢方有陰謀,那水尊對王玉樓推動變法的干涉反而是好的——復雜,但如果是水尊,又非常合理。

  “玉樓,那就這樣吧,萁太昱十天之內到仙城,李海闊那里你自己搞定,如果有問題,就讓萁太昱用我的名義來即可。”

  “溪竹道友,此番你我合作,我懷著很大的誠意。

  仙盟作為天地間有數的頂級勢力,是大修士的,但未來也是我們的。

  仙盟內,我佩服的修士不多,你正好就是其中之一。

  什么派系的爭斗,都是表象,大家終究是同一陣營的道友。

  只希望變法順利,等變法功成,我真正登臨紫府之境時,你我還能好好的把酒言歡,共赴仙途。”

  個人的利益,宗門的利益,你師尊東羅車的利益,溪竹道友,這些不一樣。

  你我可以做朋友,不是嗎?

  “玉闕道友無需擔心,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現在就希望大天臺山一分為二時,多拿些瓶瓶罐罐。

  折騰這么多.來,這第三枚偷天寶勺你也收下,還有這稀有的六品靈物陳黃升霞火,哈哈,我師親自培育的。”

  溪竹干笑著從懷中又扒拉出兩件好東西,塞給了王玉樓。

  顯然,這才是東羅車仙尊真正的‘誠意’,只是小王剛剛的決心太果斷,沒好好砍價,溪竹才沒有在當時就爆出來。

  對于東羅車仙尊而言,拿下那些群仙臺上的畜生太難,拿下小王還是簡單的,無非是些寶物而已,又算什么?——

三枚特殊的生產型法寶偷天寶勺,一件六品的稀有靈物陳黃升霞火  偷天寶勺可以凝聚日月之精,是六品位格的靈材,其性至純而兼納陰陽,是煉制法寶、靈寶的上佳輔材,可以調和諸性。

  一枚偷天勺,每年的產出換算一下,就等于一大半五等紫府一年的資糧。

  三枚,就是兩份多一點。

  陳黃升霞火是種極特殊的靈物,王玉樓以前根本不知道還有此等的寶物。

  它被封在一塊特殊的冰塊內,外形就是一株陳黃靈草,只是這株陳黃靈草之上,隱隱有朝霞色的火光在閃爍。

  以陳黃靈草的靈性為引,以大日朝霞之輝為材。

  這稀有的陳黃升霞火是東羅車仙尊培育出來的特殊靈物,是靈物、是靈火、是靈草,可以說,把仙尊改天換地的偉力,展示的淋漓盡致。

  可以采藥為材,可以引火煉丹,同時,因為靈物的特性,可以長久的培育,不斷的獲得陳黃靈草與積累下來的陳黃升霞火。

  就連封它的冰塊,都是六品靈材品級的斷命冰髓.

  靜室之中,王玉樓伸手,似是想觸碰那飄在半空的冰髓,觸碰那被冰髓封住的陳黃升霞火。

  可升霞火散發出的大日輝光,在王玉樓的手指上留下了簡單的紅色光暈。

  看著那紅色的光暈,王玉樓停下了伸手的動作。

  這似乎是命運在告誡王玉樓。

  紅線,紅線,這就是觸碰紅線的回饋。

  單單此靈物,就值五十縷洞天之精,即兩百五十件九品靈物。

  仙盟內的經濟系統非常特殊,底層修士靠靈石交易,中層修士靠恩情配額制交易稀有資源——能不能參與、參與多少,要看你的背景與跟腳。

  而這種特殊的配額制,對應的是大修士們對稀有的資源的絕對壟斷,對應的是大修士之間的交易等價物洞天之精難以獲得的事實。

  求索不足,向下索取,底層牛馬可能還能喘氣,越是接近上桌的存在們,被限制的越厲害。

  作為修仙界漫長發展的最新成果,新法具有諸多優點,而大修士交易等價物的洞天之精,可以輕松被新法大修士轉化為修為。

  這樣的東西做貨幣,會造就必然的稀缺。

  因此,七八九品的靈物也就那樣,真正值錢的是六品以上的靈物。

  東羅車門下的溪竹什么難的條件都沒提,就給了王玉樓如此的豪禮。

  但這和溪竹對王玉樓的認可無關,它是債,是可能翻車的豪賭。

  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現在不提條件,無非是時候還沒到。

  然而,王玉樓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然,終究是伸手,握住了那徹骨冰寒的斷命冰髓,將其剝開,取出了那仙尊親手培育的特殊六品靈物。

  不能怕欠債,欠的多了,支持他的人才會更多。

  欠十枚靈石是無賴,欠一千枚靈石是騙子,欠十萬枚靈石要抵命。

  但欠了幾百縷洞天之精時,不讓王玉闕開紫府,他小王怎么還?

  什么,你想找他師尊莽象要賬?

  去吧,莽象是個大好人,一定會幫王玉樓還的。

  仙宮之上,余紅豆控制著這件仙盟的飛行法寶降低了速度。

  湖州到了。

  金谷園位于湖州的中部靠東,太和水宮位于湖州的東南——直面南方的妖窟。

  他們這個湖州特別調停小組會先到達金谷園,而后再到太和水宮。

  王玉安已經把自己的懷疑向余紅豆講明了,在他們進入湖州之際,余紅豆得給下面那些心思難明的各方暗子來些警告。

  當然,她也向王玉樓通稟了問題。

  不過,在第一時間向王玉樓匯報之余,她需要以帶隊者的身份做出些努力。

  “你們中有些人是玉闕道友點名安排的,有些人是主動來的。

  湖州的事情干系甚大。

  在我這里,不論你們背后的人是誰。

  但凡有暗中破壞調停行為者,定斬不饒!”

  別看紅豆真人被王玉樓大火猛攻的時候菜,但面對這些仙盟的牛馬領班,她還是有處理的權力的。

  得罪人就得罪人,在仙盟大多數仙尊對變法樂見其成或作壁上觀的情況下,借到大勢的紅豆真人,不怕得罪人。

  旦日雖死,但她的提醒沒錯,怕沒用,怕只會永遠的停留在底層。

  不冒險,憑什么得到超額的利益?

  另外,余紅豆面臨的局面確實有些難堪。

  她料想過方心虔或陳養實中或許有一個會存在問題,但沒想到王玉樓點將進來的這兩位都有問題。

  但沒辦法,她能從王玉樓那里拿到參與時代轉折點的機會,自然要好好出力,為王玉樓擦好屁股。

  副盟主大人手中稍稍漏點籌碼,就是余紅豆可望不可求的好東西。

  莽象的快車,就是這么豪橫,根本沒什么一步步來的麻煩事,而是保送王玉樓直接上青云!

  “謹遵真人法旨.”

  方心虔和陳養實乖巧的很,完全看不出什么問題,余紅豆的眉頭緊縮,叮囑道。

  “是謹遵盟主大人的法旨,為仙盟、為湖州億萬生靈而努力調停,記住了嗎?”

  “記住了”

  湖州那邊,太和水尊等的料理已經快要下鍋。

  顧啟朗也被他的好賢侄召喚到了群青館。

  “楚然道友,許久不見,修為又有進益,來,這瓶石蕊鑄魄丹你收下,正好補補道體上的欠缺。”

  啟元真人一脈都是搞情報生意的,最會琢磨人,顧啟朗當然知道秦楚然的艱難。

  所以,他反而拉攏秦楚然拉攏的最多,每次和秦楚然有接觸,都必然會送禮物。

  秦楚然在王玉闕的諸多道侶中最弱,因而也最好拉攏,回報率最高。

  小秦當仁不讓的收了筑基修士都不舍得買的石蕊鑄魄丹,而后,悄悄的傳音提醒道。

  ‘好事,相公身邊的人要么去統計仙盟各職部修士人數了,要么被派到湖州了。

  如今需要找個人幫忙去紅燈照送信,合適的人不多,相公才召見了你。’

  顧啟朗頓時眼睛一亮。

  副盟主傳法詔,六州之地內,都是朝發夕至,偏偏王玉樓不走仙盟的路子送信,而是找自己。

  這說明,王玉樓送的是個人的信。

  仙盟副盟主的信任啊.

  “.世叔,麻煩你了,這種事情你們顧家茶樓的情報傳遞速度正好合適。

  我總不能仗著盟主的身份,隨便調用仙盟的資源,哈哈哈。”

  簡單交代了一番,老顧便欣然的拿著王玉樓的私人信件,親自飛回了梧南。

  而楚然也當即表明了顧啟朗給自己送了瓶寶丹,一如很久以前,她收下張學武的禮物,反手就告訴了王玉樓一樣。

  論對王玉樓的忠誠,秦楚然不比任何人表現的差。

  至于其內心怎么想,王玉樓無所謂。

  “哈,老顧啊老顧,這寶丹你就留著吧,對顧家,收點小禮反而可以維持關系。”

  看著北方,王玉樓平靜道。

  秦楚然聽不懂王玉樓的話,但她不敢問,只是領命離開。

  顧啟朗不是什么嚴格意義上的好東西,否則他也走不到顧家大長老的層級。

  王玉樓對他很信任、讓他送私人信件這件事本身,對顧啟朗而言,可以算做足矣在顧啟元處邀功的大好事。

  當初他被派來跟王玉樓上任,為的就是接近王玉樓,從而掌握仙盟變法的相關信息,最好還是那種秘辛。

  所以,有了領功理由的老顧,差不多是極速飛遁,直接先回了顧家山莊。

  “王玉樓讓你送私信給李海闊?”

  王玉樓這個莫名其妙的舉動,把顧啟元給搞的有些摸不著頭腦。

  “真人,我猜他有意讓我們看到這封信的內容。

  您看,這信是用九品的靈蠶絲寫的,裝在下品法器匣子內,靈封更是最基礎的那種。

  要知道,王玉樓這人喜歡用水玉傳法旨,一般都是隨手把水玉煉為玉簡、玉板,而后寫就具體的內容。

  這還是給李海闊的信,用九品的靈蠶絲,還如此盛放,還專門找我一個外人送.”

  顧啟元微微頷首,他展開自己的神通——五靈通,天眼、招風耳、天狗鼻、神念觀、通微感。

  極致的觀察下,這封信確實平平無奇,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王玉闕啊王玉闕,他給我出了個難題。”

  拿著王玉樓的那封堪稱簡陋的信,顧啟元的心都是麻的。

  現在的小年輕,送個信都是心機,難搞。

  “開不開?”

  顧啟元搖了搖頭,把信換給了顧啟朗,叮囑道。

  “沒有暗手,我已經用神識看過了。

  王玉樓是個聰明人,你在仙城中和他接觸時,要把態度放的尊重些,明白?”

  “這自然,自然該如此。”

  顧啟朗不明所以的離開了,直奔妙峰山而去。

  路上,他也第一次用神識掃了眼信的具體內容。

  ‘海闊道友.萁太昱羅漢.山人精通骨木法煉道為我護法。

  需若不方便,且替弟代為稟報于師尊處,弟實在不懂溪竹之深意,切切!

  玉樓敬上。’

  搞情報的都是聰明人,顧啟朗如果還看不懂,他就是沙比了。

  王玉樓先是讓顧啟朗送信——明確和顧啟元眉來眼去,而顧啟元是妖僧的暗子,長期表面在紅燈照治下做紫府。

  老顧和王玉樓有合作基礎,若溪竹的建議不靠譜,老顧出于維持王玉樓這一人脈的考慮,會直接攔截這封信。

  如此,王玉樓就能先確保這件事有可行性。

  至于看了信的內容王玉樓差不多屬于明牌告訴老顧這信你必須看的。

  而后王玉樓又給李海闊出了個難題,到最后還稟明了一手祖師——以老李的逼樣,肯定會稟報,所以這信也是寫給祖師的。

  一封信傳三個人,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先明確能不能辦,再借李海闊的嘴稟明祖師,這一圈搞下來,王玉樓簡直忠不可言。

  小王這水平與心思,活該做副盟主。

  至于王玉樓找萁太昱要煉什么,顧啟朗不懂,可從啟元真人的態度看,顯然啟元真人是看好王玉樓的。

  金谷園內金濤蕩漾,仙宮緩緩于上門金谷園的山門所在落下。

  金谷園的山門在一處水澤中央的巨島上,雕梁畫棟,仙禽靈獸往來其中,修仙者身著金色的法衣起起落落,堪稱繁盛。

  余紅豆還沒從仙城出發,金谷園的掌門孫笑便已經得了消息。

  天宮還沒落下,孫笑便已經帶著人上來迎了。

  “恭迎紅豆真人蒞臨金谷園!”

  上門的掌門也是筑基,這一點,仙盟內的所有地方勢力都一樣。

  再牛馬的紫府,最多也就和李海闊、溪竹、瓜真人一樣,停留在大天地‘值班’而已。

  從這一點看,紫府確實是有一定優待的,不至于說依然是耗材和劫灰。

  “嗯,此番我奉盟主法詔,為調停兩宗之爭而來,孫掌門,你們.”

  好一頓拉扯后,余紅豆被孫笑迎到了宴會之上。

  至于方心虔和陳養實,則是各自帶隊,去那千五百里的熊王洞天爆炸后的新擴之地探查。

  查明情況,了解訴求,尋找平衡、停息爭端。

  辦事的思路總歸是簡單的,當然,肯定做不到就是了。

  就像變法裁員,群仙臺上已經通過,但王玉樓還是推不下去。

  到處都是阻力,下面糊弄,派系內的大佬太和水尊干涉,換莽象來了,可能也只有慢慢推的方法。

  說到底,幾千年演化下來的秩序,照顧到了各方的利益,盤根錯節,哪是一年兩年能徹底轉向的?——

  “你是說,你們金谷園已經準備開打了?”

  余紅豆被孫笑的談判策略搞得有些繃不住。

  哪有上來就喊著要打的,這合適嗎?

  不合適吧?

  金谷園掌門孫笑平靜的回答道。

  “紅燈照和天蛇宗能打,我們金谷園為什么和太和水宮不能打?

  大家都是上門,沒什么好怕的,憑實力說話,誰贏誰拿走那塊多出來的新地。”

  余紅豆微微嘆了口氣,她想到了很多。

  戰爭不是什么兒戲,紅燈照和天蛇宗打了這么久,內戰這種事,甚至已經從群仙臺傳到了底層筑基修士們的耳中。

  金谷園神尊也要為內戰做準備,王玉樓的那個猜測對了,湖州的兩宗已經定下了開戰的基調與大方向。

  自己可能只需要裝裝鱉孫,就能白混一趟功績。

  可是,事情若是如此發展下去,未來會怎么樣呢?

  余紅豆看不明白。

  “當然,只要太和水宮能答應我們得條件,我們也可以不打。”

  見余紅豆不說話,孫笑怕門內真人交代的劇情走不下去,主動開口給了個開戰外的選擇,看起來識大體極了。

  然而,哪有那么多識大體,只不過是燉王玉闕的鍋而已。

  王玉樓的判斷沒有錯,他享受著站在舞臺上的福利,就要承擔旋渦的反噬之力。

  溪竹對他的態度有多好,未來要賬的時候就有多貪。

  太和水尊從一開始就對王玉樓不算什么好,長水干涉變法本身,甚至是以白嫖的態度進行的。

  而如今,太和水尊設局,王玉樓的人入鍋,燉的其實是王玉樓。

  等于說,水尊一點代價都不付,直接把王玉樓上鍋燉了.

  “哦,不打?”

  王玉安也注意到了余紅豆的遲疑,便主動開口問道。

  “對,玉安道友,那塊地畢竟在兩宗交界處,我們金谷園的訴求不過分,都是上門,五五開正好。

  但水宮不同意,水尊不同意,那就打吧。

  只是大戰的話,會影響湖州的穩定,南面的妖窟更是長期往湖州派妖人試探。

  所以,我們不大打,小打即可。

  兩宗各派十名筑基,在那塊地上一一捉對斗法,打上十場。

  十場打下來,按贏的比例分走相應的面積,如何?”

  余紅豆和王玉安面面相覷,這算什么?

  不打嗎?

  但也打了啊.

  小打不算打吧?

  那豈不是說,湖州兩宗爭端可能起到的變法加速器作用就沒指望了?

  好消息,余紅豆和王玉安不用裝龜孫賣慘了。

  壞消息,王玉樓坐視兩宗大戰,從而倒逼變法派大宗開始跟進練兵的意圖完蛋了。

  “孫掌門,這件事,你們和太和水宮談過沒有?他們的意思是什么?”

  余紅豆定了定心神,問道。

  她完全沒察覺出有什么不對,有意外太正常了,大家都是崢嶸之輩,自然都有水平和手段。

  而且兩宗各派十人斗法的目的,是為了爭地,而不是為了上升通道,所以余紅豆完全沒想到‘先推薦后選拔’那方面去。

  水尊親自布局,溫水煮王玉闕。

  王玉樓喜歡大火猛攻,是因為他弱,需要充分的擊打沙包從而讓自己顯的強。

  水尊不需要除了目的以外的任何訴求,他只看結果,所以保證結果就是核心。

  溫水煮王玉闕,等王玉闕發現被坑了時.

  舞臺的中央不僅有旋渦,還有來自九霄直上的凝視。

  太和水尊,這位天地間有名的六萬載金丹,正在凝視著仙盟副盟主王玉闕。

  小王,我支持你,沖!

  這種支持是好的嗎?

  “需要前輩去談,我和太和水宮的宮主天水生談不來,我們已經撕破臉了。”

  下鍋!

  水尊的棋局步步為營,從這里開始,王玉樓已經被下了鍋。

如果他意識不到其中的問題  不過,面對金谷園掌門孫笑的提議,余紅豆沉吟良久,終究是沒做什么保證。

  “好,好,我自會盡力試試。”

  這件事太復雜了,完全和王玉闕預料的走向不一樣,其中牽扯到保守派兩位仙尊的關系,余紅豆一個變法派的人不敢亂來。

  全法仙尊不可能支持她在其中拱火的,莽象變法的方向太對了,符合群仙臺上眾仙尊的利益。

  之所以不少紫府、金丹對內戰的擔心甚囂塵上,則是因為莽象得道的代價可疑、仙國國相牧春澤的任命可疑、以及對大量屠戮底層修士后能否及時收手不確定。

  這也算是王玉樓派余紅豆到湖州裝龜孫的一個意外好處,如果指派個保守派的紫府帶隊過來,可能就直接順著水尊的意思走了。

  比如明誠道院的顏康,王玉樓的志向和利益訴求與顏康不是太接近,在水尊和神尊兩位保守派大修士的壓力下,同為保守派可修為只有紫府的顏康肯定是頂不住的。

  余紅豆是變法派的人,所以有所顧忌,也有所依仗。

  其中的巧合,給王玉樓留了一線生機。

  為什么說是一線生機?

  水尊支持王玉樓推動的‘先推薦后選拔’,對王玉樓而言不是好事嗎?

  不是的。

  如果這件事是王玉樓主動推動的,則王玉樓即便要顧及許多,依然能主導其中的很多細節。

  而如今.

  水尊從莽象成道、變法之前,便派人卡位了仙盟選仙司司印的位置,這個六萬載的老東西,不是好相與的。

  其實,是個金丹都不好相與。

  王玉樓在溪竹的誘惑下選擇主動踩了紅線,主動接受了旋渦的反噬。

  這里面,牽扯到變法派大宗梧南州大天臺山的內斗,主導者是大天臺山的東羅車仙尊。

  溪竹把事情辦的差不多了,自然是要找東羅車仙尊匯報的。

  東羅車福地洞天內,溪竹正跪在師尊座下,匯報著此番的收獲。

  “.師尊,唯一的問題是,王玉闕踩線后可能太警惕,不會把這種事和莽象或其他保守派的大修士言明。

  那我們就不好設計明誠道院了,最好由一個看起來不是我們的勢力,傳一傳其中的關竅,把我們天臺山內的矛盾公開化。”

  溪竹的建議還行,就是可能會把與他接觸過的、時刻被人盯著的王玉樓架在火上烤。

  紅線存在,而且很敏感,王玉樓過度與變法派勢力接觸,是犯忌諱的。

  即便是在洞天內,東羅車仙尊也不以法身現世,他的尊位上,坐著的是個靈木制成的傀儡靈寶。

  傀儡的身形為一只龐大的野豬,但沒有口,面目更是模糊的厲害,鼻子、眼睛等等皆無。

  不過,這些外形上的差異都是小事,此傀儡妙用非凡,東羅車可以通過此靈寶直接用神識和人溝通。

  ‘能不能成,都別急,王玉闕還有用,他那老丈人是仙國的國相。

  未來,說不定他或他那老丈人會有一番作為,所以我們要先等等。

  你要相信王玉闕這種小年輕的謹慎,他還沒開紫府,當然懂得守規和忠誠的重要,故而一定會通知莽象。

  至于明誠道院,設計成功與否都不重要,靠擴張緩解內部壓力是死路,沒有頭的。

  贏了,我們和虓虎繼續合作,輸了,我們就順勢而為直接一分為二,如此即可。’

  從這里也能看出王玉樓的水平真的是肉眼可見的在進步。

  他對湖州之變的處理,與東羅車仙尊對大天臺山內外之事的處理具有相當的一致性。

  這不是巧合,而是近乎于絕對理性的大修士氣魄在具體實踐方法上的統一性。

  可、不可,都是可,如此才能動。

  只有未動先贏,或者說至少鎖定部分勝機,才是嘗試下場博弈,從而進一步謀取勝機的前提。

  如果下場是為了賭一把,看看能不能賭贏,從而扭轉局勢.即便運氣再好的存在,終究有一天會輸的。

  當然,這種博弈原則只適用于最聰明的和最強的那批修士們,其他底層劫灰,可能都看不懂這種規則。

  他們還指望仙盟放開對筑基修士的限制,從而酣暢淋漓的斗法,積累資糧突破紫府——一步到胃的成為仙尊們桌上的食物呢。

  “宗門真的要分開嗎,師尊,這事做了,可就很難有回頭路了。”

  溪竹確認著師尊的意思,希望幫師尊進一步下定決心,這關系到他的修行和未來發展。

  如果大天臺山四位仙尊勉強維持的局面長久的發展下去,他注定是沒有金丹的機會的!

  所以,看似溪竹是在問東羅車的安排,其實是反向幫東羅車下定決心。

  王玉樓的判斷沒錯,溪竹這狗東西裝的很擬人,但反而是把厚黑做到了極致的存在。

  ‘我也不想分開,變法的事情是小事,但虓虎是個蠢貨,忍了這么多年,我忍不下去了。’

  東羅車少有的表露出了某種情緒化的特質。

  一個宗門四位仙尊,真的太擠了,能忍幾千年,已經是東羅車的極限。

  再忍,道心可能都會受影響,決策可能都會不理智——其實他現在已經不理智了。

抱怨的話完全沒必要和弟子說,而且還把情緒流露的這么足  只能說,一個宗門四位仙尊,就和群租房一樣,確實擠得厲害,能把金丹大修士都擠得嗷嗷叫。

  或許,這也是大修們渴望獨尊的原因吧?

  對四位仙尊而言,大天臺山太擠。

  對站在頂點的畢方、太和水而言,大天地就不擠了嗎?——

  李海闊戰戰兢兢的跪在莽象山的道場大殿內。

  莽象則是化作一團不斷蠕動的白霧,好似一朵被人從空中摘下的濃云,于大殿中央的尊位上漂浮。

  面對李海闊的稟報,莽象完全沒有搭理的意思。

  就這樣,把心提在嗓子眼的老李整整跪了半天,愣是沒敢動。

  怕啊,真的怕。

  許久,莽象終于行完了功,白霧落下,化作一名風姿如神的少年郎,他笑著道。

  “這點小事都來煩我,你是不是太閑了?

  王玉樓想做什么,讓他自己做就是,他想立功,我做師尊的當然要給他機會。

  至于你,如果比較閑,就也去仙盟幫他吧。”

  老李沒想到自己會領到這么個任命。

  在巨大的壓力下,這位紫府大修士的腦子都是暈的,只呆呆問道。

  “仙尊,您是要小海去幫玉闕師弟推進變法嗎?”

  想到了畢方的催促,莽象搖了搖頭,李海闊還以為他看錯了。

  然而,莽象只是平靜開口道。

  “我剛成金丹,短時間內無法正式上任。

  他想沖,就讓他沖,你好好支持他。

  變法是群仙臺首肯的事情,無論如何,都要做好。”

  “咚!”

  老李用紫府的腦殼,在莽象道場之巔的大殿中,愣是砸出了個坑。

  他激動的、顫抖的、慷慨的高聲答道。

  “海平,謹遵仙尊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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