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無相靈氣在王玉樓的周身流轉,就像一條條灰色的小蛇,爬滿了王玉樓的脖子、手臂、膝蓋、肩膀,乃至于身體的每一處。
歸元歸真小無相衍生于莽象祖師創立的無相法,屬于標準的直指金丹大道的頂級法門.的入門款,但它的修行方法非常特殊。
歸元是一個階段,歸真是一個階段,此種小無相法的歸元指的是煉出無相真元,歸真指的是煉出無相法身。
不過,無相法身不是顯化金相那種顯化五靈的神通,它更類似于一種特殊的常駐特性,法身再進一步,就是歸元歸真小無相所附帶的小無相顯化神通了——這玩意兒才是和顯化五靈對應的。
懸篆給了王玉樓十七種煉道傳承,都是筑基期以內的完備傳承,其中雖無化神通入靈器的具體神通傳承,但相應的煉道手法都不缺。
除此之外,王氏前族長王顯茂把王氏所有的神通修行之法都傳授給了王玉樓,有足足四十多種。
觸類旁通下,王玉樓當然能看懂無相法的特殊。
相比于五行法,無相法有諸多對應與特化,盡顯莽象的非凡。
王玉樓的這位祖師,能頂著五議金丹失敗的壓力證金丹的壓力走到今天,實力上是很有幾把刷子的。
無相法之強,不僅僅在于特殊法門獨有的特攻,更在于其無相法身、進階的無相顯化所擁有的諸多特性。
極致的無相化免傷且不提,它畢竟有諸多限制,最讓王玉樓滿意的,就是歸元歸真小無相修出來的無相真元,可以演化出不同的形式。
仙盟的筑基,是需要在仙盟注冊自己的氣息的,這是仙盟限制筑基行動的核心與關鍵。
你犯了事,讓仙盟行走和仙盟執事查一查你留下的氣息,只要你還在仙盟疆域內,都可以追殺。
但歸元歸真小無相修到高深處,可以用無相真元模擬不同的氣息。
比如,王玉樓單獨外出遇上連成賢了,就可以模擬出嚴恪義或者虢百尺的氣息,然后宰了連成賢。
等仙盟調查,就會查到嚴恪義或虢百尺頭上。
如果嚴恪義或虢百尺真被仙盟給拿下了,王玉樓就可以輕松除掉自己的這兩個競爭對手。
你說這樣太黑?
抱歉,紫府之爭,素來如此。
莽象的鍋很大,大到能做出‘十名紫府’的餅。
但莽象的鍋也很小,容納不了王景怡、王顯茂、王玉樓一起開紫府。
說到底,不能把祖師當沙比,祖師拿著一脈三紫府的王炸縱橫紅燈照多年,他能不懂一脈三紫府的內涵嗎?
所以,一脈三紫府這玩意兒,只要莽象還沒涼,王氏是沒法觸達的。
別說一脈三紫府了,一脈兩紫府都難。
不然,王玉樓干嘛沖鋒的這么猛?
改制會得罪人,王玉樓不知道嗎?
黑不黑、危不危,都是相對的。
在紫府的機會如此珍貴的情況下,王玉樓看到了機會,就必須抓住。
想要紫府之機,不抓緊時間沖鋒式獻忠,難道要坐著等祖師開恩?
如果因為這樣那樣的顧忌就放棄,反而是真的沙比——比連成賢還沙比。
又修完了一個周天的歸元歸真小無相,王玉樓睜開了眼睛。
僅僅是修行了兩天,他身邊的聚靈陣,已經消耗了十多枚上品靈石。
不過,無腦堆資源的效果確實好,王玉樓的第二個筑基竅穴已經被打通。
筑基期不分幾層幾層,十二個竅穴一個小境界,只分初中高三境。
如今,王玉樓剛剛入筑基三月不到,已經開了兩個竅穴,速度上甚至算是大天地最快的那一批了。
當然,這樣的修行速度,對王玉樓來說是理所應當的,畢竟,他不缺資源。
他的肩膀上,扛著特別功勛堂的責任,特別功勛堂改制的成敗與否,直接關聯著兩宗大戰的勝負。
所以說,也可以視作,王玉樓的肩膀上扛著兩宗大戰的勝負。
這個擔子,重若千鈞。
作為紅燈照舉重亞軍——冠軍當然是偉大的莽象祖師,王玉樓如果還要為修行的資源犯愁,那紅燈照確實該輸。
不過,也是因為他是紅燈照舉重亞軍,所以王玉樓很多時候沒法長久地閉關。
事情當然可以分給手下去做,但很多事,依然需要王玉樓出面。
他抬手攝過靜室陣法外的傳音符,這張符,是嚴恪信發給他的。
然而,讀完到一半,王玉樓就已經面色鐵青。
“易走日!”
隨手將傳音符燒為灰燼,王玉樓眉頭緊鎖的思量了起來。
未久,他拿出一張繡紋靈布,以剛剛修成的歸元歸真小無相靈氣為筆,開始了書寫。
“掌門,兩宗大戰,戰況激烈。
天蛇宗全線進攻之中,王氏王榮遠亦不幸殞命。
然王氏世受紅燈照庇護,再次宗門存亡之秋,怎敢不奮力用命?
玉樓今日得知,走日師兄意屬推動紅燈照各附庸勢力、家族以筑基人數為準,派遣筑基修士到前線助陣。
此為紅燈照大戰勝敗之關鍵,走日師兄既獻此良策,當全力推行,若有延誤,或將遺禍宗門安危之大局。
其中思量,掌門定能明晰,只盼宗門早日得勝,長長久久,道永昌隆!”
易走日那個狗東西想讓王氏在王榮遠剛剛戰死的情況下,繼續往前線派人。
這一招很惡心,選擇阻攔合情,但會顯得王氏不夠忠。
不攔的話,就是王氏自己吃虧。
王玉樓選擇直接用擴大化的方式應對。
他已經動了那么多人的蛋糕與利益,不怕身上再多些虱子。
說到底,此事還要看易走日接不接招,燭照派接不接招。
接招了,就是他和王玉樓一起做畜生,推著紅燈照眾多筑基上戰場。
不接招,王氏短期內也不用再派第二位筑基到前線填線。
這里的復雜在于,戰爭是莽象發動的,輸贏在紅燈照的層面不那么重要,但在莽象一派的層面很重要,紅燈照輸得起,莽象一派輸不起。
所以,如果能讓更多的紅燈照治下筑基來前線,對莽象一派是好事。
如果易走日和燭照派拒絕了王玉樓的提議,那王氏也可以名正言順的用王榮遠新死做理由,拖一拖易走日那畜生的征調。
當王玉樓成為紅燈照舉重亞軍后,他身上扛著的責任,他所面對的利益矛盾,已經無法讓他用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方式解決問題了。
這里,依然能和旦日對王氏的告誡對得上。
王氏謹慎、穩健,所以傳承千年。
但也因為謹慎、穩健,王氏千年來出不了紫府。
這話對不對另說,但其中蘊藏的一個邏輯是現實的。
既怕因又怕果的人,在這個修仙界沒有上桌的資格。
“相公,你想讓我去北線?”
林櫻沒想到王玉樓會如此安排自己。
王玉樓如今是紅燈照內赫赫有名的筑基,她還以為,自己會以內門弟子的身份,在紅燈照修行到筑基才對。
撫摸著佳人的俏臉,玉樓笑著道。
“對,去特別功勛堂在北線的分堂任職,做監察使。
當然,空谷師兄是北線鎮守,北線是妙峰山的北線,你去,就是做做樣子,躲在后面修行即可。
但這個過程中,也能從宗門領一筆俸祿,同時,空谷估計還會派人給你送些心意。
而且,北線其實是三處戰線中最安全的,妙峰山打了這么多年,或許贏不了,但肯定不會輸。
他們已經和谷神宗、天蛇宗打出真火了。”
一視同仁,但不能完全一視同仁——荒誕!
注意,王景怡勸誡王玉樓的話不是虛言。
王玉樓搞一視同仁,就是在用自己做代價、承擔壓力,給別人做嫁衣。
如果莽象不認賬、如果未來情況發展不妙,這兩個如果但凡中了一個,王玉樓都是會吃大虧的。
所以,大道為公、一視同仁的大方向要繼續堅持,從而讓前線的修仙者愿意出力。
但除此之外,王玉樓也不能真不管自己的身邊人。
紅燈照是大宗,大宗的內斗牽扯更多的利益,也更為的殘酷。
易走日和王玉樓以前根本都不認識,但對王玉樓下手的時候,連個預先的溝通都沒有,手段也酷烈的可怕,甚至還有清洗王玉樓的意思。
雖然王玉樓是旱地拔蔥般從底層飛上紅燈照高層的存在,但他對于紅燈照內的內斗激烈程度,一直有著清晰的認識,否則當初不會從妙峰山拉人幫自己壓陣。
這種環境,周圍的對手都是比豺狼虎豹更兇悍、同時還時刻虎視眈眈的盯著王玉樓的人,王玉樓怎么敢真做天真的小傻瓜?
紅燈照沒有理想,只有利益,宗門甚至只是大修士的工具。
一視同仁、大道為公很重要,和王玉樓的切身利益與未來發展緊密相關。
照顧好自己的身邊人、身后人,也和王玉樓的切身利益與未來發展緊密相關。
這不是既要又要的關系,而是必須兩件事都做好的關系,對錯在此時已經沒法考慮了。
走下去,才是意義所在。
“萬一空谷搞得太不像話怎么辦?”
林師姐是懂事的,她提醒道。
“你把特別功勛堂在北線的存在搞成了分堂,完全委托給了妙峰山的人處置,萬一出了問題?”
面對佳人的提醒,王玉樓肯定的點了點頭。
林家不是大族,但在滴水洞內卻也算個小山頭,林師姐在林家的培養下,水平還是有的。
“是有可能,但出不了大問題,我們王氏和妙峰山多年來往,關系不錯。”
林櫻頓時就急了。
“過往的關系是過往的關系,當下的利益是當下的利益,這些必須要分開看,玉樓,你不能麻痹大意!”
她說得對,但 “我是說,我們王氏,甚至是我,都認識北線的很多人。
空谷小打小鬧還行,搞得嚴重了,我總會知道的。”
其實,站在王玉樓的視角看,空谷想撈就撈唄,只要別搞的天怒人怨,都沒啥大問題。
讓馬兒跑,就要讓馬兒吃草,秒峰山為紅燈照頂著北線的壓力,紅燈照多給些利益又怎么了?
妙峰山只要還在打,易走日或者王玉樓的對手想借北線有問題搞王玉樓,都很難真影響他。
所以,林師姐的糾結,多少還帶這些‘小家子氣’的意味。
洞天雖安全,但限制了人的視野,她需要在紅燈照的大舞臺上多多歷練。
念及至此,王玉樓叮囑道。
“千萬不要亂查北線的賬,紅燈照不缺那點發給妙峰山的獎勵,穩住妙峰山,穩住北線,才是重點。
你去了,就好好修行,空谷給你送什么,你收下就是——太貴的要向我請示。”
聽到丈夫的叮囑,林櫻只是點了點頭,卻不說話了。
她擺弄著王玉樓萬夜永明法衣的袖口,似乎想要看清上面的紅線是怎么勾勒的。
“怎么了?”
王玉樓溫柔的問道。
林師姐抱著就別新聚的丈夫,低聲道。
“才見面幾天,又要走相公,我想再讓你陪我一段時間。”
老黃看著王玉樓親令筑基送給他的信,人都是麻的。
斗戰小子王玉樓,永遠沖在內斗第一線——怎么什么事兒都有你?
老黃是真的窩火,他是想跑路,天天想,夜夜想。
可如今他畢竟還是紅燈照的掌門,還是被莽象任命的掌門,面對莽象一脈年輕一代核心人物王玉樓的要求,他還必須給回應。
紅燈照以往也有內斗,但遠遠沒有這么激烈。
可如果非要說怪王玉樓,也不合適,核心的原因終究是莽象,莽象開戰,王玉樓借戰爭做借口替他攬權,整件事弄得紅燈照上下都不滿意。
把信看了兩遍,老黃長嘆一聲,又飛上了莽象山。
“真人,此事難為啊,現在戰線也沒什么大問題,我們應當保持戰略定力才對。
宗門治下還沒有上前線的后備筑基,是兩宗大戰長期化、常態化的預備力量。
過早的動,太冒進了,玉樓師弟總歸是年輕了些,做事火氣太大。
當然,易走日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王家剛死了王榮遠,他就想要王家繼續派人上前線,如此涼薄的事,也就易走日這畜生干得出來。”
老黃這話東拐西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懸篆怎么聽,都像是在堵自己的決策空間。
當然,他不會被這些話影響,也不會對老黃生氣。
黃秋生的難,懸篆是知道的。
但現在沒人能頂上黃秋生的位置,黃秋生雖然是莽象任命的,但身份從屬上,畢竟是黃家的人,有點‘外人’的意思。
當下的情況,如果老黃走了,莽象一脈必然保不住掌門的位置。
“我知道你不容易,不過玉樓的應對,其實還算不錯。
這樣,把此信交給易走日,讓進賢頭疼去!”懸篆吩咐道。
老黃悟了。
什么戰爭總會停,純扯淡,懸篆這個賤人口中就沒一句真的。
莽象一脈既不怕內斗,也不怕戰爭,只有一個理由能解釋——祖師的金丹竟然是必成的!
考慮到青蕊和莽象的聯合,祖師開戰的目的就更有待商榷了。
難道真的是仙盟內戰的前奏?
想到仙盟內戰,紫府也要上去賭命的可怕場景,黃秋生忽然有些無力感。
王玉樓、易走日那類賤畜,看到危險,想到的是機會。
可老黃現在想明白了,想通透了,他的稟賦,可能也就是做個盛世犬的水平。
真到了仙盟動蕩,權力洗牌的時刻,黃家可能都會完蛋,更遑論一個黃秋生?
跟著莽象混?
最弱的仙尊以前是神光,未來是莽象,跟著莽象混,能在仙盟內戰中有多少前途?——
在王玉樓到達兩宗前線的一個月后,紅燈照特別功勛堂,終于正式成立了。
別誤會,這個時間不是慢,而是快到匪夷所思。
這么說吧,紅燈照直屬的中線和南線,中線有一萬一千多名修仙者,其中筑基和練氣的比例大概是一比七。
筑基約一千四百名,練氣近一萬名,這么多修仙者中,不缺想要去河東、想要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角色,難管的很。
所以說,中線鎮守嚴恪義做的其實很不錯,他能維持戰線不崩,已經很厲害了。
而王玉樓籌備的特別功勛堂,服務的是中線和南線加起來的、近兩萬名的修仙者,其中還牽扯到和北線分堂結算的問題。
另外,這些修仙者中,有的是紅燈照真傳和存在跟腳、背景的紅燈照內門弟子,以及紅燈照地方實力派派遣助戰的核心弟子。
一視同仁、大道為公,八個字說起來簡單,但其中的協調之難,很多水平差一些的紫府來了,說不定都做不好。
不然,紅燈照的前線也不會被分為北中南三線,從而分散管理壓力。
特別功勛堂整個體系的搭建,從戰功的確認,到對內的監察,到兌換的方式,到確保不會被人輕易鉆空子——被鉆空子是必然的,沒有一項是簡單的。
所有這些復雜的任務,每一項都需要巨大的決心和毅力去推動。
單單能力,在這件事上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沒能力必然成不了,有能力只能說稍稍輕松點。
當初,王玉樓為什么在南葉國玩極限施壓?
不拿出決心,他的特別功勛堂執事,就做不下去!
半邊身子裹著白布的崔白毫,顫顫巍巍的從天上落下,落在了玉闕宮外。
玉闕宮門前的人不少,都是來用戰功換東西的。
特別功勛堂的戰功認定,在三個戰線的鎮守關中就能做,北線外包給了妙峰山,中線由安和寧負責、南線由顧通明負責。
但最后的戰功兌換,卻只能來玉闕宮兌換。
下放分配權,但領糧米終究是要到王玉樓眼皮子底下領,這么設計,屬于王玉樓‘讓利’給三線的鎮守修士,以及特別功勛堂中的兩根保險絲。
不是什么權力都攥在手里才好,保險絲在,輔以恰當的監管(不是不管),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崔白毫不懂特別功勛堂的制度設計有什么特殊之處,他只關心,自己該如何擺脫‘神光流毒’的身份,以及,能不能通過戰功兌換筑基資糧。
玉闕宮前,有不少引導修士,其中大部分都是滴水洞調來的,剩下的則是王氏的。
這些人,都是王玉樓的人。
他能站在紅燈照舞臺的中心,可不僅僅是因為祖師的器重。
見崔白毫一副剛剛為紅燈照丟了半條命、半邊身子都裹著白布的樣子,一名引氣期的小修士趕忙上去迎接。
“這位前輩,您是來兌換戰功的嗎?”
“對。”
“來,您需要先在此報備身份,主要是四點,隸屬哪一個鎮守關、所屬的勢力、姓名以及在前線的職位、兩方共認的戰功是多少。
如果您對兩方共認的戰功有異議,可以申請特別功勛堂介入調查,調查會在十五天內給您一個初步的結果。”
兩方共認的戰功,指的是鎮守關和特別功勛堂兩關協理共同出具的戰功認定文書上,所給定的戰功。
這其中的博弈,也是讓利,同時也有分擔風險的意味。
當然,王玉樓也清楚,盡管自己已經給了兩線的高層撈的機會了,但他們依然會多吃多占。
所以,他設置了個特別的快速申訴渠道,希望能在制度構建上增加維護公平的著力點——王玉樓是真的希望紅燈照能打贏。
“十五天要是我申請了調查,結果調查期間被派上前線害死了怎么辦?”
崔白毫身邊有位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練氣聽到了那引氣小修的介紹,開口問道。
“一旦有人申請調查,將會為申請調查者修改隸屬的戰線,比如,南線的修仙者申請調查,會被調到中線,中線同理。
另外,玉闕前輩除了是特別功勛堂執事外,還兼任著前線巡查使,如果有人敢暗害為宗門有所貢獻的修士,玉闕前輩不會放過他們的。”
玉闕宮前,來兌換戰功的修仙者們頓時眼前一亮。
不少隸屬南線的修仙者不約而同的表示,自己想申請調查,想去中線。
南線鎮守皮靈修那個畜生,明忠暗反,用主動發起攻勢的方式,刻意擴大紅燈照在南線的損失,從而妄圖實現坑害莽象的妄念。
只是,他的野心,不,不能說是皮靈修的野心,開戰這件事已經沒法說該怪誰了,其中牽扯太復雜。
如果說只怪莽象,那仙盟的畜生制度就沒問題嗎?
如果說仙盟有問題,那仙盟維持的幾千年的穩定,對尋常的底層人族和底層修仙者,就真的那么沒價值嗎?
而且,紅燈照內那么多筑基,不開戰消耗消耗,紅燈照未來的發展是要出大問題的,從這一點上看,莽象逼宗門支持自己開戰這件事,又不那么‘單純’了。
總之,就是在一團爛賬中,皮靈修又造了一波對紅燈照南線底層修士而言的大孽。
因此,南線的修士們才想往中線跑。
想跑的人很多,玉闕宮前亂成了一鍋粥,王玉樓嘆了口氣,倒也沒有太擔心。
那引路的引氣修士又開口了。
“注意,查明沒有問題的,需要向玉闕宮交一筆八千枚靈石的調查費!”
安靜了。
八千靈石,王玉樓一枚不拿,四千上繳公賬,四千分給被調走修士所隸屬的鎮守關。
避嫌,他攬權已經攬的夠厲害了。
分配權、監察權,這倆權力之外,更強盛的權力也就任命權了,但那玩意專屬于紅燈照的大修士。
可以說,在兩宗戰場紅燈照前線被分為三段以鎮守關統領的情況下,王玉樓隱隱走到了前線實控人的位置。
這種情況下,王玉樓不敢再更進一步了。
再進,可能真會死無葬身之地。
不能貪!
宜將剩勇追窮寇那種事,現在的王玉樓還做不到。
老崔沒有改變服役戰線的想法,他單純就是來兌換東西的。
特別功勛堂的兌換清單,終究是沒能實現完全的‘一視同仁’。
但王玉樓的努力并非沒有結果,特別功勛堂的兌換權限被分為兩級。
第一級,就是普通底層散修們的級別,天然就有,能兌換絕大多數的物資。
第二級,屬于紅燈照內門弟子,紅燈照附庸勢力的核心弟子,能兌換所有物資。
只要能攢夠三百點戰功,第一級可以直升第二級。
另外,在王玉樓的一力堅持下,同時也為維持紅燈照的整體利益考慮,特別功勛堂還為一些稀缺物資做了特別單列。
兌換特別單列物資,需要特別戰功,即殺敵戰功。
這個,防的是類似于就任北線特別功勛堂監察使的林櫻那種,在前線但又不完全上前線的人。
林櫻天天什么都不干,一個月就能領一百點戰功,類似于她那種的修仙者,數量不少,如果放任他們跑冒滴漏,紅燈照的家業就被掏空了。
為什么說王玉樓的位置難做、任務艱難?
難就難在這里,大權在握,太多人盯著,太多勢力攪合著,太多的利益壓著,王玉樓前線第一人的風光下,有多少壓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特別功勛堂設立之難,單單從這套復雜又擰巴的兌換體系,就可見一斑。
另一邊,崔白毫看完了清單還不滿足,又細細的再看了一遍。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紅燈照的珍藏。
大宗的豪橫讓老崔的心神有些眩暈,不過他依然沒忘記自己是為何來的。
“那個,小道友,我呢,是從西海過來的,那個.”
為老崔引路的引氣修士頓時要素察覺,問道。
“特殊外門弟子,內門積分是吧?”
“對!對!”
“是這樣的,你們在功勛堂兌換十點戰功,就能折算一點內門積分。”
“你是說不用消耗戰功兌換積分,只用消耗戰功就能算積分?”
沒想到事情竟會如此安排,崔白毫難掩激動,話都說不明白了。
“前輩理解的沒錯!”
老崔當即老淚縱橫,淚水就和不要錢似得,嘩嘩的往下流。
入了修仙界多年,修到了練氣巔峰,生死之間走了那么多遭。
終于,終于。
那引氣修士被他嚇到了,小心翼翼的問道。
“您這是?”
“玉闕前輩的恩情,我這輩子都還不完!”
擦了擦淚水,老崔用自己不多的戰功,兌換了好幾件制符的基材。
“您不換些治療傷勢的靈丹嗎?鎮守關的治療終究是基礎治療啊。”
紅燈照的畜生,是從上到下,無處不在的。
填線的時候需要你們,你們就是守護紅燈照的大英雄。
但你們受傷了別指望紅燈照給你們治好——守護宗門是每一個紅燈照治下修仙者的責任!
“害,早好了,我就是短期內不想再上前線而已,哈哈哈,別和其他人說。”
老崔嘿嘿一笑,道。
他也是和王玉闕有一面之緣的,見證了王榮遠的死,屬于王玉闕需要的‘目擊者’。
所以,短時間內,鎮守關沒有再把他送去填線的意思。
不然他傷勢好沒好,鎮守關能不知道嗎?
因此,崔白毫才會說玉闕前輩的恩情,他此生都還不完。
王玉樓沒有憐憫誰,畢竟,他自己也在掙扎。
但他帶來的變化,其實已經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
崔白毫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比如帶著他兌換戰功的引氣修士,就名為厲長明,也是王玉樓的嫡系。
那個河灣村的后天境凡人武者,如今步入了引氣。
出身滴水洞最底層,但被王玉樓拉著,進了玉闕宮,進入了仙盟體系邊緣的邊緣。
厲長明所經歷的命運起伏,是崔白毫完全無法相比的。
玉闕宮深處,忙了一天的厲長明,見到了王玉樓。
“老祖,長明來了。”
這位武者出身、五靈根資質的引起小修壓著心中的激動,跪下來就是咚咚咚的嗑。
王玉樓抬手組織了他的自殘行為。
不知道為什么,現在這種見到王玉樓就會直接用頭撞地的傳染病,似乎愈演愈烈。
“長明,你做的不錯。
不過引導修士兌換戰功的事情還是讓別人干吧。
我需要個人跟著我,做做傳命、轉接信息的任務。”
厲長明沒想到竟是如此的美差,他剛想要答應,卻又想起了另一人。
“老祖,秦前輩在河灣漁港,等您等的望眼欲穿您為什么不把她調來,在您身邊聽命呢?”
大膽,但有情有義。
厲長明是被秦楚然推薦給王玉樓的,當初滴水洞過家家權斗時,王玉樓把他樹立為了‘倒崔定一先鋒’。
所以,他的恩主是秦楚然,那個在王玉樓眾多道侶中,最像添頭的小秦。
明明才離開滴水洞三年,但滴水洞中的那些事,如今看競和玩笑一般。
那時候,王玉樓才剛剛接觸修仙界的內斗,屬于不懂規則、漸漸適應的階段。
只是,如今的情況已經變了,小秦.
“好了,做好你的事,等你練氣后,我也不會天天驅使你!”
西海以西,是仙國。
相比于南葉軻在南葉國修的仙王宮,仙國的仙王宮就又不一樣了。
七品的紫心巖做宮墻,六品的流彩赤銅做道石,五品的天橋木為支柱。
作為和仙盟同級的天地間頂級勢力,仙國仙王宮的氣派,比仙盟群青原仙城強了太多太多。
在此地,連莽象都不敢施展神通了,走路都是好好走的。
當然,莽象畢竟是準仙尊,不可能真就靠自己腿著走路,那就太沒牌面了,甚至有些可笑——不是低調,就是可笑,畢竟,他是要證金丹的存在。
王玉樓騎得都是黑龍馬,莽象的坐騎當然不至于和王玉樓一個水平,他騎的是只重明鳥,妖將級的重明鳥。
重明鳥輕輕的振翅,載著莽象,隨著仙王宮的王宮衛隊前行,很快就入了仙王宮主殿仙王殿。
“莽仙尊不遠十萬里,親至仙國,瞬目代王上略備薄酒,還望仙尊勿怪準備不足。”
一陣爽利大氣的聲音從仙王殿內傳來,隨著聲音一同出來迎接莽象的,則是仙國國相瞬目真人。
這位真人生著顆灰色的鯰魚頭,帶著粘液的巨頭上,綴有幾十顆小小的如雞蛋般大的眼睛。
它站在仙王殿門口,身子竟能擠滿十丈高的仙王殿大門的一半,堪稱龐然之極。
“瞬目道友別挖苦我了,我哪是什么仙尊啊。
新法幾千年,沒有一個紫府能以新法成金丹的。
我能不能成金丹,還要看王上的意思,哈哈哈哈。”
莽象跳下重明鳥,和瞬目做禮回應,同時連連表示自己對仙國、對仙王的敬意。
他身后,旦日也恢復了身形,乖乖的跟著師尊,步入了仙王宮內。
“哈哈哈,其實我今天給你準備了個驚喜,非同尋常,非同尋常。”
瞬目的語氣很自然,他確實完全不慫莽象。
叫莽象一聲莽仙尊,還真就是純客氣。
“哦?什么驚喜?”
莽象笑著問道。
“美食!大天地中都少有的美食!”
不過,看到仙王宮中央準備好的宴席,莽象竟是真的愣了片刻。
天地間,絕大多數的修仙者不知道——仙國,名為仙,實為妖,實際上就是妖國,和西海的眾妖神是一回事。
可仙王殿的中央,竟是擺上了一只妖將做食材。
而且,那妖將已經被拋開的胸腹,但卻依然活著,眼睛都還會動。
似是準備讓莽象活吃,吃最新鮮的。
“一邊割瑞鹿肉,一邊吃,確實是非同尋常的就餐體驗。
找遍大天地,可能都沒有第二處。
瞬目道友,有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