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洞位于清溪坊的東南,距離紅燈照山門又更近了一步。
作為與妙峰山齊名的宗門,滴水洞同樣擁有三位紫府大修,屬于紅燈照附庸宗門中最強的那一批之一。
不過,滴水洞最特殊的或者說最知名的點,要屬于它的山門所在。
滴水洞的全名應該叫滴水洞天才對,其坐落于一個半封閉的洞天中,洞天的主人是一千多年前坐化的滴水真人——這里的真人不是第一真人定律中的真人,而是真正的真人。
是那種,即便莽象當面,也要老老實實見禮拜見的那種存在。
不過,哪怕金丹也無法真正意義上的永生,這位真人終究是坐化了。
滴水真人的三位徒弟雖接手了他留下的福地級洞天,但不知為何,卻將福地與此間世界鏈接到了一起。
由此,作為宗門的滴水洞就出現了。
紅燈籠上,沉默無言的族長帶著沉默無言的玉樓,漸漸接近了滴水洞的山門所在。
“看那里,那就是滴水洞的山門。”王顯茂提醒道。
從沉思中回神,玉樓看向族長所指的方向,旋即微微一愣。
那是一片特殊的群山,雖非如妙峰山一般的靈山,但卻皆為高山險峰。
山有多高,水有多深,在這里,變為了山有多高,水有多高。
因為在群山的朝拜的山巔之上,在那高遠而又恢弘的天之下,坐落著一扇特殊的天門。
天門的兩邊以筆直的奇峰為柱,兩峰中間,一條白色的飛瀑激流而下。
山高,瀑宏,云淺,遠遠看去,竟如一條白色的巨龍在云間盤桓。
巨龍背后,則是一處霧蒙蒙的所在,玉樓的視線投射其中,就如入了魔一般。
他的視線穿過了霧一般的洞天與此間世界的交界處,一眼看到了滴水洞內的景象。
在這傳說中的金丹福地里,玉樓看到了無邊無際、浩瀚如海的大澤,看到了連天蔽日、峰巒聳翠的綿延群山,看到了鱗次櫛比、萬家炊煙的繁華市鎮。
天門開合群山巔,滴水福地妙無限。
“這,便是滴水洞?”
滴水洞,滴水洞,這甚至只是個紫府宗門,就已經是如此氣派,那真正的大宗門,如紅燈照,又當如何呢?
“對,以后你就在此中修行,我這便送你進去。”
乘著紅燈籠,兩人一路從半空中升高、升高、再升高,漸漸的,接近了那瑰麗的天門。
飛在天門外,白色飛瀑落下時散發的水汽彌漫,空氣也極為濕潤,最重要的是,玉樓能感到,隨著距離天門愈發接近,靈氣的濃度也在上升。
“靈氣很濃?”
“進了滴水洞天,靈氣會更濃。”
王顯茂激發起了一張傳音符,射入朦朧的洞天入口內,旋即,一位看門的滴水洞修士就飛了出來。
滴水洞修士修為約莫練氣巔峰,身穿絳紫色法衣,乘著艘舟型的法器御空而飛。
他見王顯茂修為高深,長得也不太像人,身下更是紅燈照標志性的靈器紅燈籠,頓時就恭敬了起來。
“前輩?您是?”
“安北國王氏,王顯茂,我和濁池道友有約。”
那看門的修士想了想,道。
“前輩既然與濁池長老有約,那就先請進吧。”
滴水洞的洞天出入是有嚴格的限制的,每天開關兩次,這就是內外交流的唯二機會,除此之外,只有本宗門的筑基修士可以自由出入洞天。
但王顯茂修為高深,又明顯在紅燈照內也有點地位,更是與宗門的長老有約,這類前輩,還是要及時請進去的。
穿過那霧蒙蒙的天門入口時,玉樓感到自己好像置身于溫熱的靈泉中,四周的泉水在柔和的按摩著他身體的所有角度。
很快,這種感覺就是消失了,玉樓發現,自己竟置身于一處碧彩大殿外的廣場上。
廣場中,一些穿著各色法衣的滴水洞弟子來來往往,對兩人的出現沒有任何關注。
倒是他們面前,盤坐了十幾名滴水洞弟子,似乎正在等待洞天開門,從而離開。
見兩人突然出現,他們微微有些驚訝,但也沒有多說什么,似乎見怪不怪。
“滴水洞的傳送法陣,水平堪比紅燈照,剛剛你穿過法陣時,是不是感到很舒適?”
王顯茂帶著玉樓走向碧彩色的大殿。
玉樓默默點頭,他注意到了碧彩大殿門前的匾額——滴水天。
滴水天,省去了洞字,玉樓如有所思。
還沒進入大殿門,玉樓就注意到了對著正門的巨大金像,那是一個人身魚尾,手捧貝殼的金色神像。
通體靈金的神像坐落于白玉鋪就的高臺之上,雙眸緊閉,嘴角含笑。
神像前,是巨大的香爐,與一排又一排的蒲團。
神像是靈金鑄就的神像,那香爐卻更是不凡,直接是一件靈器。
在王顯茂的帶領下,玉樓對著神像默默施禮,而后,兩人離開大殿。
“滴水仙尊雖逝,但其法統尚在,滴水洞為了不被紅燈照排擠,總喜歡把滴水仙尊對梧南的貢獻掛在嘴邊。
在宗門內外,滴水洞弟子更是日日祭拜,這也是你在滴水洞修行要注意的點,要時時刻刻保持對仙尊的敬畏。”
都快被趕出家族了,但王顯茂依然對玉樓未來的修行很關心,這讓玉樓有些摸不準他的想法。
“玉樓明白。”
就在兩人快出門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顯茂道友?”
王顯茂和玉樓詫異回頭,卻見,那吳家的新晉筑基吳謹言,居然穿著件仙盟的執事法衣,從側殿走出,笑著站在那里。
“你這是”
王顯茂上下打量了一番吳謹言,有些摸不著頭腦。
“哈哈哈,進去說,進去說。”
把王顯茂拉進了側殿,吳謹言引兩人坐下,添了靈茶、擺了靈果后,才細細的講起了自己到此的原因。
原來,他第一次去紅燈照走后門辦事,沒掌握好力度,不小心送多了。
令狐啟尚收了他的靈石,就給他安排了個好位置,在仙盟做執事,負責滴水洞天內的監察。
但滴水洞天內是滴水洞百分百控制的地盤,沒什么外人監察的空間。
因而,吳謹言不得不瘋狂摸魚。
為了修行,他選擇兼職做滴水洞的客卿長老。
而又因為他仙盟監察執事的身份,滴水洞掌門也很無奈,只能捏著鼻子花資源買平安。
最后,吳謹言這位客卿長老的任務,就是在滴水天大殿內看顧滴水仙尊的法相.
“說到底,我最該感謝的是顯茂道友,要不是顯茂道友給我介紹令狐道友,我現在哪有如此的條件。
既不缺修行的法門,又不缺修行的時間,甚至什么都不用干.啊.不是,我是說,當然.嗯,對,還是要時刻警惕的!時刻警惕!”
不太謹言的吳謹言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太忘形了,趕忙找補了起來。
“哈哈哈,對,時刻警惕,謹言你身上擔子確實不輕。”
王顯茂笑了笑,調侃一句后,指著玉樓道。
“紅眉現在入了我們王氏做客卿,玉樓你也認識,也算你看著長大的。
接下來這些年,他要在滴水洞修行,還望謹言道友可以看顧一二。”
說起來,王氏和吳謹言已經有了不少的牽連,算是有了世交的基礎,至于能交多久,不取決于王氏,而在于吳家能不能持續有筑基存在。
因而,吳謹言面對王顯茂的請托,沒有猶豫。
“自然,自然,玉樓既是紅眉之徒,又是王氏子,我自是會看顧的。
不過,顯茂道友,你們為何不把他送入紅燈照,而送來滴水洞呢”
“哈哈,謹言道友,紅燈照的內門弟子名額我們王氏一直都有。
只不過,玉樓需要修滴水洞的法門。”
“哦?內門弟子的名額怎么操作?”吳謹言頓時起了興趣。
吳家屬于多年盤桓于底層,相比于王氏、楊氏之流,破落的厲害。
他如今幸運的成就筑基,需要補的功課太多太多了。
“如此這般.現在都擔心要打起來了,漲價的厲害。
我們王氏攢下來的還有三個,你要是想要,我作價兩萬四,給你勻出一個。”
“快打起了不是應該降價么?”吳謹言可不蠢,他感覺王顯茂在拿他當棒槌。
“哎,你有所不知,現在梧南的筑基資糧太貴了,清溪盛會那幾年,紅燈照散了許多法門出去。
散修們這幾年漸漸開始筑基,才突然發現買不起甚至是買不到筑基資糧,只能入紅燈照等宗門做弟子。
但一個沒有根基的練氣高階散修,就是入了紅燈照,也要從外門弟子的位置開始爬,這就逼得流出不多的內門弟子名額大大漲了一截。
而且,內門弟子可做的事情多了,只賣兩萬四,完全不算貴。”
宗門是封閉型系統,梧南不是市場經濟,如筑基資糧這類稀缺資源,在宗門外售價可能要八萬、九萬、十萬靈石。
但在宗門內,以宗門的流通體系去換資糧,則可能只需要五六萬,內外的差價,就是內門弟子名額漲價的原因——內門弟子才能換。
至于玉安的二換一,那屬于特例,畢竟,玉安拿到的是伏龍觀內門弟子名額——也漲價了。
“原來如此…”
吳謹言點了點頭,在王顯茂期待的目光中苦笑道。
“我們吳家暫時是買不起了…倒是滴水洞不錯,雖然規矩多,但洞天里安全得緊。
現在兩宗之間風聲鶴唳,玉樓來此修行,算是對了。”
這其實也是玉樓奇怪的點,王顯茂明明是一副要把他趕出家族的姿態,卻也為他鋪好了道路,還給了他各種寶貝、一堆靈石。
雖然沒提未來他要怎么筑基,但玉樓有自信,自己有玉如意在,且煉道天賦也不錯,又拿了安檸的煉道手札。
單單靠自己,他也有信心攢出一份筑基資糧!
兩人辭別吳謹言,繼續到廣場等待,約莫又等了半刻鐘,族長的朋友,濁池,終于來了。
濁池道人身形不高,肉也比較多,但不是那種肥膘,而是種瓷實的壯,他從靈舟上跳下,嘴里說著抱歉的話。
“顯茂道友,實在對不住,剛才接到傳音符時,我正在行功,所以耽擱了些。”
說著,濁池看向玉樓,夸道。
“嗯,內斂沉靜,是個好苗子,這就是玉樓?”
人家雖然來的晚,但態度熱情,王顯茂自是不會在意他的遲到。
“是,濁池道友,玉樓的事情,不知道辦的怎么樣了?”
玉樓心思電轉。
我的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這說明,王顯茂早就和這位滴水洞的濁池長老有所接觸。
“嗯,我們邊走邊說。”
濁池祭起靈舟,邀請兩人站上去后,駕駛靈舟飛下滴水天。
這時候,玉樓才發現,滴水天竟是建在云中的宮闕,而非建在山頂。
靈舟從滴水天飛出,第一次,玉樓直接看到了滴水洞天內的景象。
在高高的天空中,他能看到遙遠的大地邊緣是柔軟的灰色,那是這兩千里方圓洞天的極限。
地面上,有漁農撐著小船,在大澤之上捕魚,為生計而操勞。
視線從大澤往陸地看去,密密麻麻的稻田中長滿了嫩綠的稻苗,這里的稻苗如此密集,似乎完全不擔心地力不足的情況。
隨著靈舟的接近,驚嚇到了山林間的鳥兒,它們怒而飛起,嘰嘰喳喳的為不講禮貌的濁池獻上了美好祝福。
“顯茂兄,你我其實都清楚,王氏的子弟入碧水宮這事兒,本身沒什么難度。
但入了碧水宮,卻要先拿功法再修煉,最后才還欠的滴水洞功勛這事兒就難辦許多,但你看,我也幫你辦好了。
只是讓玉樓先修行二十年,這個事情,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輕易的辦下來。”
胖胖的濁池苦惱的說道,實在是老王的要求太過分了。
碧水宮滴水洞內門所在,碧水宮弟子即是滴水洞內門弟子,之所以這么叫,是因為內門、外門、雜役弟子這種稱呼太不利于團結了。
不利于團結的話,要少說嘛。
王顯茂要求純白嫖,先白嫖二十年,然后再慢慢還 他要的這個條件,即便是滴水洞內筑基家族的練氣弟子都拿不到。
老王,你太敢想了,你是把我們滴水洞當善堂了嗎?
我們供奉的神像是滴水仙尊,不是什么佛家的菩提、佛陀。
“濁池道友,你既然說了難,那肯定也有解決的方法,說說吧。”
王顯茂怎么可能信濁池的訴苦,讓你辦事兒你辦不好,那要你這個便宜道友做什么?
給你面子叫你一聲道友,不給你面子,我叫你小胖墩!
“是這樣的,咱們家玉樓可以直接開始以碧水宮弟子的身份領份任務,立刻做任務掙功勛,不耽誤一點時間。
當然,這任務啊,我是精心準備過的,玉樓,你可以在漁港鎮守修士和礦山鎮守修士中選一個。
這兩個任務風險極低,已經一百多年沒有出過事情了,你接了任務以后,可以在鎮守的過程中兼顧修行,完全不耽誤。”
鎮守修士,聽起來和牧春澤的位置一樣,但實際上差異很大。
牧春澤那是資深筑基,符合清溪坊的體量。
如臥龍坊,尋常時候,全是練氣期鎮守修士坐鎮。
到了玉樓選任務的時候,只能在去看漁港或看礦井之間二選一 顯然,這屬于對修為要求不高的崗位,也適合他初入練氣的水平。
見族長看向自己,意思是讓自己選,玉樓開口問道。
“鎮守修士.洞天內有什么危險嗎?”
濁池哈哈一笑,道。
“有也沒有,一定的妖獸是必須得,如此,才能讓洞天內的凡人,知道我們滴水洞以及滴水仙尊的偉大。
但這些妖獸實力不強,最多也就小妖境,相當于練氣,你出身安北國王氏,就算遇上小妖境巔峰的妖獸,也能輕易逃脫。
所以,這種鎮守崗位,還算比較搶手,我找掌門活動時,耗費頗多啊耗費頗多。”
《一定的妖獸是必須的,這樣才能讓凡人知道滴水洞的偉大》
年輕的王玉樓被這句話干沉默了。
滴水洞天內看起來真的很美好,風調雨順、惠風和暢,連天空都是正常的樣子,甚至還有顆以法寶為核心的太陽。
之前,玉樓所看到一切,都顯示著此地似乎是個桃源福地,這里的人生活水平也不錯。
在滴水洞的控制下,食物資源絕對是夠的。
在洞天內,人們也不會受天災、戰爭的影響。
怎么想,這里都該是個幸福的桃源世界啊。
但此時,濁池長老卻毫不避諱的強調著,以妖獸對滴水洞天內凡人進行恩情教育的重要性。
莽象的恩情定向派發,滴水洞的恩情生下來免費送。
比起滴水洞放妖獸提純恩情的做法,玉樓居然發現,祖師突然可愛了起來。
莽象的恩情貸面前,大家有選擇的權利。
而滴水洞的恩情生而纏繞,到死都還不完。
另一邊,王顯茂和濁池終于談好了價格。
雖一臉無奈,但濁池的眼中還是有幾分滿意之色的。
王氏的砍價水平太高,遠近聞名,他居然能小賺一筆,已經很滿足了。
“玉樓,你想選哪個?”濁池笑瞇瞇的問道。
玉樓有些猶豫,選礦山,作為鎮守修士,該有的那份收上來,他能用來精進煉道。
選漁港,離水更近,可以在未來溯脈癸水氣的修煉中有所裨益。
‘族長,我該選哪一個?’玉樓這是在用傳音試探。
王顯茂大手一揮,直接幫玉樓做了決定。
“好了,就選礦山,濁池道友,現在我們是直接去碧水宮嗎?”
“是,隨我來。”
靈舟飛速行駛,七拐八拐后,行至一處山水相交之地,水邊坐落著一片宮闕,正是碧水宮所在。
隨濁池入了碧水宮,在碧水宮執事的幫助下,玉樓很快就辦完了入門流程。
以王氏的名頭,送一個雙靈根修士入滴水洞做內門弟子,就是如此簡單。
作為碧水宮弟子,玉樓能享受到的宗門福利不算少,畢竟碧水宮弟子等于內門弟子,屬于宗門基層力量的中堅。
首先,是每年的俸祿,玉樓現在是練氣一層,可以領十二枚靈石——堪比王氏給引氣期小修士的俸祿了。
看起來少的可憐,但滴水洞有上千名碧水宮弟子,按修為不同,每年要發出去十幾萬枚靈石。
家族和宗門的差異就在于此,家族的分配可以很好的保證下限,但上限不是那么高。
宗門屬于下限約等于零,上限高的厲害,當然,玉樓入門即入碧水宮,他拿到的下限還是很不錯的。
除了俸祿外,還發了一件法衣,可惜只有下品法器的水平,不過這法衣以青綠色為基底,搭配有淡紅色的金絲腰帶,看起來確實氣派。
此外,則是基礎的一百點功勛值——這是碧水宮弟子初始的功勛值,不過只能用來兌換術法與功法,不能兌換任何資源。
這就是宗門的好處了,宗門或許在分配上下限極低,但法門方面的優勢比家族大了許多。
“是這樣的,掌門”
在玉樓領任務時,明明可以傳音,但濁池長老卻偏偏對那位碧水宮執事明言了起來。
“明白,長老的意思我明白,只是現在情況比較特殊,礦山呢,被袁家的人截胡了 這.長老你也知道,我、我就是個小小的執事”
見那執事滿臉無奈、戰戰兢兢,玉樓知道,這是出意外了。
濁池為他準備了兩個很能摸魚的好崗位,但現在,礦山的位置被人截胡。
而且看那執事的樣子,袁家人似乎還挺橫。
“那就漁港,差不了多少,玉樓,我相信你無論到哪里,都能很快適應。”
聽王顯茂如此說,濁池急了。
“顯茂道友,我們還是選礦山,姓袁的再霸道,也不能這樣子截胡!”
他已經收了王顯茂的人事,如果這事兒變卦,是不是要退還?
所以,濁池很有動力幫玉樓拿回礦山鎮守修士崗位。
“好了,我們去漁港看看,看看再說。”王顯茂道。
濁池不怕袁家,因為濁池是滴水洞筑基仙族濁家的人。
但如果因為一個任務,讓玉樓在未來和袁氏對上,那就太扯淡了。
王家做不出這種沙比事兒。
見玉樓跟著王顯茂出了碧水宮,濁池冷冷的瞪了那執事一眼,也就揮袖離開了。
他知道,王顯茂不會把人事要回去,但以后,他很可能需要在某些方面照顧王玉樓——濁池嫌麻煩。
王顯茂駕駛著紅燈籠走在前面,濁池駕駛著靈舟追在后面,幾人向玉樓將要長期駐扎的漁港飛去。
“顯茂兄,如果我沒看錯,這是八十八層禁制的那款紅燈籠?”濁池有些咋舌。
紅燈籠是紅燈照的標志性靈器之一,起步就是靈器級,具體分為三款。
四十重禁制、中品靈器入門級的紅燈籠,沒有任何神通,但用起來也比較好用。
七十二重禁制、上品靈器入門級的紅燈籠,帶有‘紅燈火’神通,斗法上可以暴打水法修士,同時能增幅火法的威力,還能用來做靈火煉丹、煉器。
八十八重禁制、上品靈器中的佳品,帶有‘紅燈火’、‘流焰飛火’兩個神通,流焰飛火的效果很簡單,約等于召喚流星雨,砸到誰誰就不吭聲——直接涼。
但作為神通,流焰飛火的效果不止在于攻擊性強上,其引來的流焰飛火可以在一定范圍內,改變斗法環境中的靈氣狀態,大大減少木法、水法修士的斗法實力,同時全方面增幅火法修士,此消彼長下,就極其厲害了。
所以,哪怕作為靈器的紅燈籠不能直接參與斗法,但其威能,是毫無疑問的強。
“是,宗門賞賜的,哎,不接受都不行。”
王顯茂臭屁的回答道,聽得濁池一陣牙酸。
瑪德,大號儲物袋都沒你能裝!
“前面就快到了。”
默默飛行了兩刻鐘后,濁池甕聲甕氣的說道。
“看,就在那里,玉樓。”
紅燈籠停了下來,王顯茂的表情很嚴肅。
玉樓注意到了那藏在河灣中的小漁村,準確來說,是市鎮。
市鎮分布在河流的兩側,每一側,各有一條街道,街道邊是各種各樣的鋪子。
河流上還有一座漂亮的石橋,溝通兩邊的交通。
遠遠看去,在市鎮中央的街道外,則是許多小院子。
不過,最醒目的,還是河流入湖口處河灣中,停著的那幾百只漁船。
“濁池前輩,我理解碧水宮弟子需要做任務,但我現在只有練氣一層.萬一有妖獸來了,我當然能跑,但.”
見漁村如此之大,玉樓心里有點打鼓,如果他擋不住妖獸,那這些人豈不是要遭殃了?
接受家族的幫助走快車道是一回事,因為能力不足而害人是另一回事,玉樓做不出來。
“無妨,你又不是一個人在此鎮守,看,他們來了。”
濁池和王顯茂沒有遮掩自己的氣息,兩位筑基前輩駕馭靈器懸于天空,漁村的鎮守修士們自然不會注意不到。
很快,兩個練氣修士就飛了上來。
一人身著華衫,伴做翩翩公子模樣,年齡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
另一人年齡就老了許多,是個面目威嚴,身著青袍的方臉中年人。
他們也不認識濁池,只得著急忙慌的,先給穿著滴水洞長老服飾的濁池見禮。
“師叔駕到,弟子有失遠迎,不知兩位師叔因何來此?”
玉樓注意到,和自己說話時溫聲細語的濁池此刻變了面目,溜圓的圓臉擺出了不怒自威的顏色,道。
“好了,我是濁池,這位是王顯茂道友。
我們今天此,是送新的鎮守修士王!玉樓上任的。
最近.河.”
兩個練氣期鎮守修士中,修為稍高,有練氣五層的年輕人開口道。
“濁師叔,河灣村,河灣村。”
濁池點頭,繼續問道。
“啊對,河灣村,最近河灣村的情況怎么樣?”
這樣的小漁村,屬于滴水洞洞天內最底層的控制末梢,濁池怎么可能會記住它的名字呢?
他也不是真的關心這里的情況,只是為了顯示自己對玉樓的重視。
“去年來了只小妖境中階的黑背水蛇,我們處理的比較及時,成功留下了它。
今年嘛,從開年到現在,還沒遇上什么不長眼的妖獸。
倒是有幾只雜妖作亂,引氣期的弟子都能處理,也未造成大害。”
方臉的青袍中年人趕忙回道。
濁池滿意點頭,看向王顯茂。
“嗯,顯茂兄,我就說這里是個好地方吧?
以后遇上什么問題,讓這兩個小輩替玉樓出手即可。
玉樓只用好好修行,完全不用擔心任務的事情。”
王顯茂瞪了自作主張的濁池一眼,只一眼,看的濁池一個激靈。
玉樓心中也有些不滿,濁池可能是想幫忙,但說的話太招人恨了,只要是個王氏子弟聽到,心里都會一咯噔。
“什么話?玉樓領了任務法詔來此,就是做鎮守修士的,濁池道友,慎言!”
《王顯茂訓濁池》
兩位練氣修士被王顯茂這氣勢嚇得瑟瑟發抖,根本不敢說話,頭都不敢抬的那種。
你們到底什么意思,我們倆不敢懂,也不敢揣測。
但我們明白,這次是來了個厲害角色。
我們明白的,前輩,一切都在不言中。
“哈哈,也是,玉樓,你能加入滴水洞,師叔我很歡迎。
正好你在河灣村做鎮守修士,離不開好的府邸,師叔我就送你一座府邸吧。”
說著,濁池從儲物袋中掏出了一座木制的府邸,往河灣村中間的一處空地上一扔。
那木制的府邸落地后,很快就生長變大,片刻間,居然從小小的如模型般的玩具,變為了自帶陣法的府邸。
兩個鎮守修士看玉樓的眼神都不對了,這是哪來的祖宗?
現在,王玉樓在他們眼中不是厲害角色了,而是祖宗。
濁池長老隨手就送給其一座自帶陣法的宅院,更是有另一位看起來就比濁池厲害的筑基送其上任。
如果王玉樓在河灣村的任上出了事,他們倆的路,可能也就跟著到頭了。
“好了,你們先退下吧。”王顯茂冷漠的擺了擺手,那兩個鎮守小修士自然聽命。
帶著玉樓落于新成的宅院中,族長和濁池寒暄了幾句,濁池也就離開了。
不過離開前,他給玉樓留了幾張傳訊符,算是表達了會庇護玉樓在滴水洞的修煉生涯的意思。
“也算送你送到了底,玉樓,終有一別啊。”
站在宅院的前庭,王顯茂有些唏噓。
“族長.我.”
王顯茂擺了擺手,打斷了玉樓的話。
“好了,我此前只知道滴水洞修士喜用飛舟,今天才知道,他們是只用飛舟。
在滴水洞天內,飛舟確實是最合用的飛行法器,你還沒有飛行法器,是嗎?”
玉樓愣了一下,道。
“有,我有把紫銅飛劍,那飛劍是整塊紫銅制成,其實也夠做飛行法器了。”
說起來,那把十三層禁制的中品法器紫銅法劍,還是玉樓幾個月前煉制的,但他現在已經練氣,完全可以輕松煉制更好的中品法器了,甚至上品也不是不可能。
“哈哈哈,飛劍還是算了,不如飛舟。”
說著,王顯茂從儲物袋中摸了又摸,摸出了一顆水屬的靈種,激發后,其很快化作了棵巨大的水燭靈草。
水燭又名香蒲,它的果實看起來像搟面杖,但最有價值的部分卻在葉子上。
王顯茂摘下這棵八品水燭靈草的葉子,催動木生法,開始煉制了起來。
族長煉制的過程中,玉樓就垂手站在一邊,默默的思考著現在的情況。
族長讓他離家,而且很急,似乎還暗示他,再也不要回王氏。
為什么 可能的原因太多了,很多是玉樓不愿意想的,很多是玉樓無法改變的。
但他自己清楚,他對王氏有感情,對玉安、榮遠叔、族長等等的很多人,都有感情。
王氏培養他這么多年,他不可能做到不管不顧的離開,那就不是人了。
而且,王氏的存在對于玉樓來說,不只是親族關系這么簡單。
仙盟十宗體系下,家族的存在可以幫作為個體的修士更好的抵御風險,更好的向上攀登。
想走的遠,哪怕是加入宗門,也需要經營自己的勢力,而家族就是最好的經營基本盤。
“好了,中品飛舟,煉的有些倉促,不過應該夠你用了。
等你再修行些年,修為再精進些,煉道再精進些,可以自己給自己煉上品法器飛舟用。”
老族長煉好了飛舟,將起送給的玉樓,木生法哪哪都不好,但好就好在快,好在精煉的時候可以輕松疊功能性。
“玉樓知道了。”
王顯茂看著平靜中帶有一絲茫然的玉樓,忽而又從儲物袋中掏出了兩件法器。
“這玉刃,由八品剛玉制成,雖只有十八層禁制,但只要其刃未傷,可以輕松斬破大部分法器、護盾。
這金鈸,中品法器,你知道怎么用,斗法的時候不要吝惜,要極力催動,催動完就扔下,調用其他法器趁對手不備搶攻。”
玉樓又乖乖接下了玉刃和金鈸,他現在甚至有種族長在交代遺言的感覺。
“族長,是家族出了什么事情了嗎?”
王顯茂微微一笑,搖頭道。
“世道要亂了,當所有人都認為某一件事會發生時,那件事很可能就會發生,王氏未來的存續,在你身上,也在玉安身上。
你們是玉字輩目前天資最高的兩人,一人去伏龍觀,一人來滴水洞。
有煉道造詣在身,哪怕未來再亂,你們也能在宗門內安安穩穩的修行,好好修行吧。”
安檸的煉道傳承是除去紫府之上的那些存在外,此世間最頂級的煉道傳承,玉樓和玉安隨紅眉學的煉道,本就是安檸煉道一脈。
現在兩人又拿到了安檸傳承,他們的前途自然是極好極好的。
“族長,但這紅燈籠玉樓實在是不適合拿,我拿著它,幾十年內都用不上,不如留在族中。”
上品靈器紅燈籠,八十八重禁制,自帶倆神通,玉樓現在也知道價格了——無價,沒人賣過!
這玩意好的很,但在玉樓手里,唯一的作用就是燒火當靈火源使。
“我是木水法修士,你榮遠叔是土木法修士,榮文叔也是木水法修士,榮江叔是金木法修士…”
王顯茂苦笑著分析道。
“鐵擒鶴倒是火法精深,但你知道的。”
聽族長這么一分析,玉樓也明白了,紅燈籠很厲害,但族中沒人可以用…或者說,用起來效果要大打折扣。
“行吧,那我先留著他,如果顯周老祖筑基了,給顯周老祖用。”
王玉樓終于收下了紅燈籠,畢竟這玩意的紅燈火確實好用,有它在,煉器所需的靈火耗費可以大大減少。
“嗯,我走了”
王顯茂就要離開,忽然止住了腳步,他從懷里掏出一只靈鶴,塞給了玉樓。
“這是鶴老三,以后就讓他跟著你,這小子雖然鬼了點,但有進階小妖境的資質。
斗法時有個幫手也很重要,對了,驢鬃香囊!
這些驢鬃香囊你收著,藍色的是水毒,紅色的是火毒,灰色的是無性之毒。”
在送給玉樓整整一打驢鬃香囊后,王顯茂終于是離開了。
他走時,駕馭著他那標志性的果核靈器,沒有回頭。
注視著族長離去的背影,玉樓在宅院里站了許久許久。
送宅院,送飛舟,送玉刃,送金鈸,送燈籠,送靈鶴,送香囊。
住的、行路的、攻擊的、特攻的、輔助的、幫忙的、控場的。
王氏的積累在這些族長送給玉樓的東西上,展露無遺,可以說,一個修士斗法所需的方方面面的法器、伙伴等,族長都給了。
但玉樓還是有些悵然若失。
少小離家,現在又離家更遠,未來,會怎么樣呢?
玉安在顯周老祖的護送下去了伏龍觀,他來到了滴水洞天。
努力干活的白露、精打細算的榮升叔、一心向道的檸瑤師姐、傻不拉幾的玉安、喜歡忍著惡心吃驢腸頭的映曦道友.
修仙、修仙,不過幾個月時間,很多事就徹底變了。
如果說接受變化也是修仙者必須適應的一部分,那么,第一次感受到變化之巨大的玉樓,只覺得有些空虛。
這些昔日的伙伴,未來還會再見嗎?
清溪坊發生的事情,明明恍若昨日。
但現在想來,卻已有了種此去經年之感。
玉樓出了新手村,正式開始修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