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天獄罪獄四念顛倒之鬼姬
“難、難不成？”
綾香的背上竄過一股惡寒，她好歹也是誕生于退魔師名門，特別是近期覺醒靈力后，通過“記憶灌輸”，惡補了許多知識，與一百五十年前的人妖動亂的情報，也了解相應的情報。
“莫非，是那個…叫什么‘天獄罪獄四念顛倒之鬼姬’，五大妖王中的大妖怪？”
她覺得這種名諱多少是有些饒口，就在這時，飄浮在空中，身邊縈繞著鬼火的少女眼神也移過來了——被對方的視線注視著，綾香的心臟驀地一跳。
她察覺到了。少女的眼睛。那對瞳孔是金色的，感覺有點像蛇一類的冷血類爬蟲的瞳。
仔細觀察就能夠看出，鬼姬看上去像是十一、二歲的少女，五官很細致，有著剪得很整齊的黑發。只是身體透著一種朦朧感。
散發著磷光的鬼火，就漂浮在這個“少女”的周身，垂下的腳尖也是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宛如故事中的亡靈。
“哦哦好像是這樣，說起來，好像過去是被這么稱呼過的吧…那個名號，應該是取自佛典中的‘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吧？”
少女模樣的鬼姬，微笑著露出目中無人的笑容，然后低聲說：“話又說回來了，人類還真是喜歡給我們起一些奇怪的名號…呵呵”
雖然聲音跟外表同樣稚嫩，語氣卻有著跟年齡不相符的沉著。
‘不。’
夜明心想，并非如此。
人與物的名稱，都蘊含著事物的本性。
對其產生的稱呼，也能夠喚起言語中的靈性。
這就是所謂的“言靈之術”。
就如同人們向神靈祈禱，要稱呼神靈的名諱。
神靈通過人的稱呼，就可以對祈禱的凡人產生感應，建立一種無形的連接。
頂尖的大妖，已經具備鬼神一般的靈應力，只要談論或是稱呼它們，都會使其有所感應，或是產生某種因緣。
古代的術者們，會選擇給予這些大妖魔起的名號，無一例外，都是動用了言靈的效果，是以“妨礙”這些妖王級大妖們的一種手段。
“對了…既然，你們知道我的名字，那么，現在，請告訴我，你們兩個的名字？”
鬼姬笑著說：“登門拜訪，報上自己的名字，也是基本禮節吧？”
她的聲音透著一絲蠱惑。
“我的名字是…”
綾香下意識地準備張口，她明顯中了對方的言靈。
“不能說。”
夜明迅速從后面伸出手，捂住了義妹的嘴巴。
綾香下意識的掙扎起來，想要把聲音說出來。
“所謂禮儀，是針對熟人或是貴人…
她一邊保護著義妹，一邊語氣強硬的回答：“鬼姬，你并不是我們的熟人，也談不上是什么貴人，妖怪就是妖怪，沒必要對你恪守人類的禮節，因為你也不是‘人’。”
也就在這一剎那，綾香才發現受到言靈影響的自身，解除了某種受到操控、支配的感覺。
‘這、這就是大妖魔的言靈嗎？只是施加語言，就能夠強迫我，支配我的意志，這實在太可怕了。’
與此同時，夜明在意識到了對方的身份后，不由自主的露出交雜著緊張、不安與斗志的生硬表情。
此時此刻，她沒有懷疑對方的身份。
誠然，確實在過去，也存在過某些妖怪假冒妖王的名號，但是本質上沒有任何意義，畢竟，這些稱謂對于其他的妖怪，并沒有實質意義。
——再者，“一百五十年前這種話”，實在是太有指向性了。
‘而且，在當初的大戰之中，雖然有兩大妖王被封印，與一百頭大妖魔被放逐到了虛無之境，但是依舊有三個妖王逃了出來。’
當然，四圣和其他的退魔師在那一役后，追殺敗北的三大妖王，其中的蠆鬼王戰死，另一位“暴梟兇獍五惡逆德之飛魔”，也就是妖王“鵺”，也被弓圣借助神弓雷上動擊殺。
唯一不知去向的就是五大妖王中的枕妖，其名為“天獄罪獄四念顛倒之鬼姬”，鬼姬王的本體是名為枕返的妖鬼，是鬼族的旁支之一的族群。
鬼姬與食夢貘，還有西洋國度的夢魘一樣，都具備操控夢境的力量，特別是鬼姬在眾多的枕返妖鬼之中，也是罕見的突變個體，這位具備的力量，要比一般的枕返妖鬼強大的多。
這是一種天生天養的稟性，鬼姬擁有遠超同族數十倍、百倍的力量，這也使得她從成長之初，沒有耗費太多時間，就成就了妖王級別的戰力。
另一方面，鬼姬在五位妖王里，具備的異能也較為特別，它能夠隨意支配他人的夢境，借助夢境扭曲人心。
除此以外，它還具備把人的意識，乃至肉身送入幻夢，以及扭曲到異度時空的力量。
五大妖王中不乏冷酷、嗜殺，將人類視為食物來進食，或是出于憎恨的態度進行報復性大屠殺的存在。
當然，也有較為異類的，如同五大妖王中名為“空行狐母”的那只大狐妖，認為人妖可以和平共處，覺得凡人需要得到相應“救濟”，堪稱妖魔中異端的人妖共存派之流（那個烏賊妖怪赤障大僧正就是這類觀點的擁躉）。
至于鬼姬的話，更是把人類視為玩物，在五位大妖中，它是比較“親近”人類的那一類，只是那是一種把人視為寵物或是玩具的態度。
鬼姬喜歡支配和操弄人心，它的力量可以通過夢境，歪曲人的意志，或是通過連接于不同世界的夢，把人送到平行世界一般的異空間。
只要她愿意，可以把善者變為窮兇極惡的惡徒，也能把罪惡滔天，雙手沾滿血腥的人，強行變為圣徒；
佛典之中，認為眾生因執著于“我”這個概念，也就是“我執”，生出了四種謬誤的認知，即是四種顛倒，分別是“常顛倒”、“樂顛倒”、“我顛倒”、“凈顛倒”。
常顛倒：即將無常的事物認為是永恒的，例如將短暫的生命視為無窮無盡，拼命追求名利，卻不知生死只是無常幻滅；
樂顛倒：凡人對世間的認知錯誤，視苦為樂，將短暫的享樂和歡愉，當成是真正的快樂，如為衣食、金錢、愛情等忙碌，卻不知這些追求最終帶來的是痛苦；
我顛倒：凡人把“我”這個存在，看得比任何事物都重要，卻不清楚肉身的我，只是因緣和合的結果，無法主宰；
凈顛倒：即凡人始終把不凈誤以為凈，世間本質是充斥不凈的，但人們卻執著于表面的干凈與美好，例如認為身體是干凈的，卻忽視了其內在的不凈本質。
這四種顛倒夢想的本質，就是四種錯誤，分別是認假成真，貪戀享樂，妄想對立，執幻為實。
鬼姬那獨一無二的力量，則是可以利用人心的欲求，隨心所欲的控制這四種心態，令受其影響之人，沉迷于這般的混亂之中，并且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惡行和暴行。
一百五十年前，不，兩百年或是三百年前，鬼姬為害甚烈，也不知道有多少退魔師想要打倒她，反而被它所俘虜，成為鬼姬的玩物，從此游離在夢境與現實的縫隙里，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某些過去涉及這位大妖的卷宗里也有記錄過，把活人削掉四肢變成人柱什么的，只留下腦袋，以人腦充當演算術法的裝置，編織巨大的幻夢，網羅一整個領地的居民，用來品鑒半死不活者在夢境中的妄想，并以此為樂什么的…’
夜明還聽說過，只要在與她的正面接觸時，被她獲悉了自己的姓名，就有可能被其操控。
——不過，只要不是自報名號，就沒有太大的問題。
夜明一邊思考著這些問題，一邊向面前鬼姬反問一句：“據說，最后與鬼姬交手的是四圣中的拳圣和劍圣，前幾代的護圣十二士中的數名高手，陰陽寮的術者率領的式鬼軍團，還有一千余人的朝廷大軍，展開了一番激烈死斗，最終你在那場大戰中受到重傷，從此消聲匿跡。”
她抬起頭來，又看向石椅上巨大的鬼之骸骨。
“照現在看來，身為大妖的你，也應該是在那場大戰中勉強逃走后，最終力竭而亡了吧？”
夜明做出這樣的推斷。
事實上，就算枕妖再怎么強大，也不可能孤身對抗這種級數的強敵，敗亡也只是時間問題。
“那具骸骨，應該就是你的本體，現在的你，應該只是亡靈一類的存在。”
夜明又提出了一個疑問。
“沒錯。”
少女模樣的鬼姬半瞇著眼睛。
“人類的少女，你猜測的沒錯…我的本體已經死去，現在也不過是類似魂魄殘渣的存在。”
“可是，就算是你這樣的大妖怪，既然都死掉的話，應該是墜入地獄底部，或是重新回歸到輪回之中…為什么你還能夠存在于這里，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會駐留于塵世？”
她非常擔心的一點，就是枕妖是不是死前有什么算計，想要找機會復活什么的。
“原來如此？”
鬼姬揚起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一笑：“是出于退魔師立場的考慮嗎？不過，我身為大妖怪并沒有太多留戀，會存在于此地，也只是因為骸骨散落此地的緣故，還有過去的夢之種，遺落在附近，逐漸與此地形成了某種影響。”
她輕嘆一聲：“人類的少女，你不用太過警戒，我對你們并沒有什么惡意…哦，對了，你們是來采集靈花伊戈茲基的吧？應該是阿伊努族人告訴你們的，不然外人又怎么可能會知道這里生長著這些靈花。”
“你，連這個也知道嗎？”
“那些阿伊努族的人，過去也來過幾次。”
鬼姬笑著說：“不過，當時的我沒有現身…不，應該說，阿伊努族的人，也沒有辦法觀測到我的存在，年輕的退魔師，要是沒有你的‘眼’之力，才能夠讓我的這點夢之殘渣現身。”
“什、什么意思？”
“要是知道這里存在強大的妖怪，阿伊努族的人也不會讓你們過來送死吧？”
鬼姬解釋道：“我看，她們并不清楚這具鬼的骸骨，就是我的本體，只以為這里是某個大鬼的墳地，也認為我早就死透了…我會在這時候出現，也是因為你的天覺之眼觸碰到了我的殘骸，與之產生共鳴的結果。”
“我的，眼睛。”
夜明險些向后退出一步，她也沒有料到，鬼姬竟然洞穿了她雙眼的來歷。
“沒什么好奇怪的，‘天覺之眼’在古老世代，就極為有名氣，只是持有者數量不多。”
身穿藍色的類似女房裝束的鬼姬，朗朗笑了起來：“這種東西，對于我們這類活得夠久的大妖魔來說，并非是一無所知之物。”
“你會現身，出現在這里，應當不是只是為了跟我們說這些吧？”
綾香敏銳地把握到了什么，她緊張地追問一句。
“是啊。”
鬼姬揚起了嘴角，但笑容很快又消失無蹤。
“靈花伊戈茲基，好歹也是我的所有物，畢竟是依靠我那具骸骨的力量，殘存到這片土地后，才能夠生長出來的…阿伊努族人一無所知，不告而取就算了，你們想要采到這些花，不覺得好歹要付出一些代價嗎？”
“代價？你到底要想什么？”
“別誤會。”
鬼姬“庫庫”一笑。
“我之前就說過了，現在的我，也只是魂魄殘渣一般的存在，并沒有復活的力量…我對你們也沒有惡意，只是希望達成一個交易，交易的內容對你們并沒有壞處，當然，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
她嘆了氣。
“那我也只會收回靈花伊戈茲基，比方說讓這些花全都枯萎，這種層次的力量，我還是殘留著的——”
夜明和綾香面面相覷。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默。
夜明也在暗自琢磨，她并不懷疑對方的能力，這個莫名其妙的妖王級存在的魂魄殘渣，似乎是處于一種奇異的狀態，那是她的雙眼，也就是天覺之眼也難看清的狀態。
‘…這家伙，確實很麻煩，我似乎真的把握不住，她到底是個什么狀態，魂削的技能，恐怕也對它沒什么用。’
對于妖怪，特別是赫赫有名的“天獄罪獄四念顛倒之鬼姬”這種大妖，能夠斬殺就最好了。
然而，要是天覺之眼也無法看穿對方其“本質”，那魂削之劍也不可能斬掉這個家伙。
‘再者…這家伙說什么交易，應該又打什么鬼主意，但是，要是直接拒絕，也有可能觸怒對方。’
片刻過后，她在思考后選擇提出一個問題。
“請等一下。”
夜明問：“至少，你要告訴我，交易內容是什么吧？”
“唔…這倒不急。”
鬼姬用袖子掩住嘴。
“關于交易內容，我覺得，還是等你打退了地下潛伏的那個敵人之后，再說吧？”
突然，這家伙的身影，就如同幽靈一般忽然消失。
‘等一下，鬼姬在說什么…地下的敵人！’
不好！
夜明察覺到了危機。
就如同是直覺感應到了什么，她的第六感變得極度敏銳，腦海里更是浮現出了強烈的不祥預感。
“快走。”
她猛地伸手用力一推，綾香被她推了開來，也就在這一剎那，腳下的地面崩裂開來，一張血盆大嘴張了開來，那是石頭一般生物張開的大嘴。
“土螻！”
夜明腳下的地面崩落，整個身影都被藏在地下的土螻吞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