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槍圣的指導
說到島國的故老傳說，妖怪和神靈傳授神技給人類，把凡人訓練成強大的戰士這種故事廣為流傳。
教導源義經“六韜三略”的的天狗；養育金太郎的“山神”化身的山姥；在般若洞中苦修，受到孔雀明王傳授咒法的役小角；還有受到香取大神點拔，傳授兵法后，創出天真正傳香取神道流的劍術高手。
總而言之，由妖怪或是神明傳授技藝，或是教導人的故事，很多都成了膾灸人口的故事。
只是，百介也沒有料到自己會遭遇這種事。
“您打算給我進行特訓。”
“我雪夜叉姬可是神明，就算隨便教導你一下，也能夠讓你飛速提升。”
這位湖主大人笑著重新坐了下來，把煙管靠近嘴邊抽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煙霧。
“不管是體術、武技還是靈術咒法，我都可以略加點撥…比方說，你現在最欠缺的東西，槍術。”
雪夜叉姬提到了他的槍術。
“老實說，年輕人你自己琢磨的槍術，只能說是一塌糊涂來形容，槍在唐土被稱為‘百兵之王’、‘諸器之王’，又稱世人尊槍為藝中之王，蓋亦以長技無逾此…你哪個叫什么槍術，只能說是把槍當棍子來用。”
百介聽到這里也比較無奈，他也沒有接受過名師教導，槍的技巧一半是自己琢磨，一半是實戰中得出的經驗。
對付妖怪這一類根本沒有技巧的敵人也就算了，在真正的行家眼底，確實是不堪入目。
“不過，不用擔心，我會好好指導你，去吧！”
她伸出巨大的手，輕輕在他的后背推了一下——
就算湖主沒有太用力，對百介來說，也是被這股巨大力量拍的飛了出去。
他整個人向前摔去，眼前的景物也在剎那間切換——
“什、什么？”
摔在地上的百介爬了起來，就發現茶室消失不見，他的眼前，是一片戰場般的場景，空氣里飄散著令人感到鼻酸的血腥氣。
冰冷的風吹過荒野，帶著濃重的燒灼氣味。夜在四周把戰場團團圍住，不見星光，只有一輪孤月。
百介視野可及的范圍，到處都是堆積尸體…有人的尸體，也有馬匹，還有許許多多堆疊成山的妖怪尸骸。
一千，還有數萬…這里到底有多少具尸體，完全數不過來，眾多的人、妖怪、馬匹流出的血，布滿了這片戰場，黑褐色的血跡如暗舌般灘在地上，填滿了地面的縫隙。
百介倒吸一口冷氣，他不是沒有見過尸體，人的尸體，牲畜的尸體，還有妖怪的尸體。
然而，他并沒有見過這么多的尸體，那些慘死的人，還有妖物們，躺在泥地里，內臟從兩肋溢出，身上直立著箭桿。
呼嗚——
風聲緩緩傳來，那是沙啞的聲音，像是粗礪的砂石在皮膚上細細地摩擦。褐色的血被干燥的大地吸收，地上滿是赤黑色的血跡。
不遠處，有一根長達數丈，形如圖騰柱般的巨槍。那直指天空的槍頭上，挑著赤鬼的腦袋——長著雙角，嘴里長滿獠牙的妖鬼，被刺穿了大嘴。
干涸的血從槍桿上留下一道血痕，染得大地一片暗褐色。赤鬼還瞪著雙眼。死氣沉沉的渾濁眼球上，停著一只蒼蠅。
它像是在怒氣勃發的盯著戰場，腦后的長發如同獅子鬃毛般飄蕩著，在風中幽幽地起落。
“這…這里是什么地方？”
他喃喃自語。
也就在這一剎那，女人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那是雪夜叉姬的聲音。
“如你所見，年輕人，這里是戰場。”
湖主淡淡地說。
“你應該聽說過的，一百五十年前的大亂…”
“五位妖王級的大妖魔，被世間冠以‘十惡五逆王’的名號，這五個絕世強橫的大妖，統率被稱為‘血涂六門眾’的妖魔大軍，與大和朝廷發生一場激烈的大戰，這里，就是當初人妖決戰的一處戰場。”
百介聽到這里，也是異常的傻眼。
“這…這難道是用龍神的蜃氣再現的那處戰場嗎？”
“差不多。”
“可是，把我送到這個夢境中的戰場究竟是干什么？”
“當然是好好學習槍術。”
“等一下，不是說是由湖主大人親自來教我嗎？”
“沒有啊~~庫庫，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這種話，要教你的是別人。”
夜色里，膨脹的殺氣生成了物理性的壓力，形成了一股狂風——那是會讓軟弱之輩，心臟麻痹、停止的殺氣。
百介的神經差點凍結，他的雙眼驚愕地張大。
殘月之下，一道人影正緩緩地從另一個方向走了過來，那是一個穿著武士鎧甲的人。
這道人影兀然如同是從剛被屠戳的死尸中站起，他就這么緩步而行，穿過了那些蒼白、解體的死尸，穿過四腳朝天躺臥的死馬，從尸山血海中緩步而行。
百介整個人已經呆住了，那是一個穿著鎧甲的武士，他戴著打造成云形的鎬狀頭盔，臉上戴著老翁的面具。
身上穿著丸小扎草盔甲，螺鈿鎖釵，蝴蝶散護腿，金絲緞無袖披風，腰間橫挎著武士刀。
戴著老翁面具的武士右手握著一桿長槍，殺氣也在這一剎那收斂起來。
這個穿著鎧甲的武士只是站在原地，氣勢變得恬淡，悠遠，深長，但在其內核深處，百介似乎看到了修羅地獄，其中處處都是死斗，到處是斷臂殘肢，尸山血海。
這位握槍的武士，始終佇立于修羅血海的中央，不管是天崩地裂，還是千軍萬馬沖殺，都不可能使其動搖。
“要學習槍術，最好還是依靠名師的指導。”
雪夜叉姬壞笑著：“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百五十年前打倒過五大妖王的大英雄，也就是‘四圣’之一的槍圣本人。”
槍圣本人？
這個瞬間，百介意識到了雪夜叉姬打的什么主意。
“等、等一下？”
他連忙開口道：“湖主大人，你是讓我直接跟這家伙戰斗。”
“實戰，當然是最適合錘煉技術的。”
這位善神“哦呵呵呵呵”的笑著說：“沒什么比起真正的戰斗，更能夠快速學會如何戰斗…放心放心，因為是夢境，所以最多只能再現槍圣十分之一…不，最多二十分之一的戰力。”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這里是夢境，你是不會死的，只是，在這里受傷的體驗也是真實的。”
也就在這時，身披鎧甲的“槍圣”動了，他的長槍撩起，劃過指天的弧線。
“他要進攻了。”
百介沒時間與雪夜叉姬嘮嗑下去，他的視線盯在了“槍圣”手握的長槍槍刃上。
然而，他的胸口仿佛被撕扯開來，傳來了劇烈的痛楚，就像是受到某種沖擊，劇痛與熱燙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血水，滴落在干涸饑渴的地面——最后，被吸入這片浸了太多血液的大地。
“什么？”
百介往胸前一看，他的胸口不知道何時多出一個血窟窿…這，這是到底是什么…
好痛、非常痛。
還有…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不遠處，“槍圣”手中的槍沒有移動分毫，但是，自己的胸口卻被什么東西打穿過去——
‘是石頭啦~~你的注意力都集中他的槍上去，那家伙就用腳踢了一下地面的石頭，然后石頭就飛過來，打穿了你的胸口…’
這、這也太離譜了吧？
這是他最后的意念，下個剎那，槍尖就貫穿了他的喉嚨，奪走了他的性命。
百介的意識突然中斷了。
啪咔！
就像是誰打了個響指。
百介再度清醒過來，腦海里再度傳來了雪夜叉姬的聲音。
‘來啦來啦…這是第二輪，這次可不要犯之前的錯誤。’
什么？
還來？
百介再度抬起頭，槍圣再度緩步走來，這位一百五十年前的武者，戴著打造成云形的鎬狀頭盔。
盔檐下的老翁的面頰，則維持著咧嘴怪笑的凍結表情——在那僅覆住雙頰的面具之上，能看見只剩下一雙眼睛，那是雙閃爍著鬼火般光澤的瞳孔。
百介能夠感受到那雙眼眸的銳利，“四圣”是一百五十年前大戰的英雄，每一個都有超人的戰力，不管是十分之一的戰力，還是槍圣生前二十分之一的戰力，那依舊是凌駕于常人之上的強者。
槍圣也在這一剎那出槍，這一槍沒有刺向百介，而是深深扎入了地面。
“搞、搞什么鬼？”
百介納悶了，然后，他就感受到了，刺入地面的長槍向地面注入了一股力量。
地面炸裂了開來，一股毀滅性的波動從地下被引爆了。
轟！泥沙如同瀑布一樣沖天而起，狂暴的氣流猛吹了過來，無數沙石碎礫如同子彈一樣掃來。
百介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感受到，就被無數飛速射來，比子彈速度還快的石頭打成了馬蜂窩。
他又死了。
搞什么啊？
百介又一次醒了過來。
‘剛才那是名為‘塵拂’的招式，本意是把槍刺入地面，把塵土揚起來形成煙幕，趁亂殺死敵人…不過槍圣這么做的話，就會造成剛才那種攻擊。’
雪夜叉姬愉快地笑著。
‘這家伙就是這么超規格…所以啦~~你不用想太多，今天要做的事，就是想盡全力在他第一擊下盡可能活下來，能夠做到這一點，就能讓你在實戰中迅速變強一點點，當然，最好是可以接住他的第一擊。’
——活下來？
——接住他的第一擊？
大姐，是你在做夢，還是我在做夢。
百介從地面上爬了起來，一百五十年前的武者依舊頂盔貫甲，全副武裝的緩步走來。
“只能試試看啦。”
他咬了咬牙，摸了摸腰帶，取出了閃光彈。
反正不會死，那就拼命去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