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下去,鄭安期的臉上炸開血花,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眼前一陣發黑,昏了一瞬,只本能地抬手護住面門。
可李淼哪里會饒他?拳頭如雨點一般落下,沿著頭顱、順著軀干一路潑灑下去,將法衣打的搖搖欲墜,眼見著就要被破開!
鄭安期終于恢復了神智,瞳孔重新縮小,只覺得失去了一半的視野,想來是已經被李淼打廢了一只眼。
但他卻沒時間去感受這疼痛——因為李淼已經攻破了法衣,正一腳踢向他的下陰!
這一腳要是挨實了,就算不身死當場,他也會失去所有反抗能力、任由李淼宰割。
單掌在地上一拍,鄭安期身形陡然朝后竄去,堪堪避開李淼這一腳,旋即伸手在腰間一扯!
李淼眉毛一挑。
鄭安期這一扯,竟是生生將真氣凝結而成的法衣扯下了一角、攥在手中,舉到胸前時已經變換成了長條,待舉到面前,已經成了一支半透明、泛著寒光的長簫。
“還能這么用?”
李淼暗自一想,旋即釋然。
鄭安期用法衣攻擊過他,直接刺入了他的大腿,就代表這法衣是可硬可軟的,能凝結成其他形狀也不奇怪。
而這也解答了另一個疑問——就是在性功尚未失傳的年代,那些用兵器的天人是如何爭斗的。
畢竟以這個年代的鍛造技術來說,很少有什么材料能承擔天人境界的爭斗,到了三四路的境界就更少見,總不能都“以拳化槍”、“以指化劍”的那么打吧?
想來那些什么“心中有劍”、“以有劍化無劍”之類的說法…其實指的就是真氣化劍了。
心思電轉,其實只是一瞬,李淼就已經追到了鄭安期面前,拳鋒直沖著那支長簫而去!鄭安期現在拿出這玩意兒,自然不會是無的放矢,對手越想做什么,就越不能讓他做成!
而鄭安期卻是施施然將長簫湊到嘴邊,法衣衣角陡然卷起,擋下了李淼這一拳!
下一刻,李淼眉頭陡然皺起。
疼痛,在腦海中漾開。
沒有聲音,最起碼李淼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但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皮膚之上,陡然汗毛倒豎。一股從未體驗過的疼痛瞬間席卷了腦海。
陌生的疼痛,讓李淼這種將自己的身體當成兵器來用的殺胚,都第一次在爭斗中皺起了眉頭。
音功。
蓬萊傳承的根本武學,數息之間就將峨眉滿門近乎滅了個干凈的、千余年未在江湖現世的武學!
鄭安期撤身躲開,繼續無聲吹奏。
他本就不該去貼身肉搏,這無形無質、難以防備的音功,加上護體法衣,才是瀛洲傳承數千年的底氣所在!
倒要看看你如何應對!
李淼猙獰一笑。
“真難聽。”
話音未落,抬手對著自己耳朵就是兩掌!
再拿下時,兩側耳洞之中小溪一般流淌出兩道細細的血,旋即干涸。
“你!”
鄭安期面色一肅。
“你道破了耳膜,我這音功就沒用了嗎!”
李淼已經撲了過來:“叭叭啥呢,看不出來我聽不見嗎!”
耳膜破損,那音功帶來的疼痛雖然還在,但已經減弱了不少,至少已經不能在短時間內給李淼造成什么難以恢復的傷勢。
見得李淼扛著疼痛殺到面前,鄭安期不得不拿下長簫,朝著其手臂大穴點去!
法衣蕩漾出漣漪,李淼手臂一麻,小臂以下瞬間失去了知覺,變招隨之出現了一絲遲滯。就是這一絲遲滯,鄭安期的長簫已經在沿著他的手臂一路點了上去,一直點到肩頭!
李淼腳下一動,抬肩頂開長簫,身形轉動之間一記腿斧將鄭安期掃開,而后閃身追上、架開其手臂,又是一拳轟在胸口!
鄭安期目光之中露出一抹喜色,李淼卻是“嘖”了一聲。
他的拳頭,弱了。
鄭安期點的那幾下,雖然外表上看著沒有傷勢,但其實已經暗中將真氣渡入大穴之中、截斷了李淼手臂中流轉的真氣。
真氣一弱,招式威脅自然隨之大減。
方才李淼破開法衣只需三拳,但眼下恐怕要四拳乃至五拳…若再被點上幾下,恐怕連法衣都難以破開、更別提傷到鄭安期了。
瀛洲傳承至今,果然是有道理的。玄覽、法衣、音功、打穴,形成了一套極為詭譎、又相互配合的體系,且隱隱與李淼的“我拳”相互克制。
而且鄭安期雖然不像李淼這么狂暴肆意,但也明顯是見過不少生死的…對付皇帝的攻心戰,對他的作用并不大,至少還不到能決定勝負的程度。
這不是個靠猛打猛沖就能按死的對手。
李淼的招式陡然一變,由之前的一往無前,改為了七攻三守。
鄭安期第一時間就察覺了這一點,血肉模糊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你果然——”
李淼聽不見聲音,見鄭安期嘴唇翕動正在說話,卻是淡然吐出了四個字。
“尿壺閉嘴。”
“你!”
鄭安期還真的閉上了嘴,把嘲諷硬生生咽了回去。因為他知道,他說上再多,也只會被李淼一句“尿壺”給噎死。
用安梓揚的理論來說,罵人最惡毒最省力的方法,莫過于將對方最為自卑的一點濃縮成兩三個字,然后無限次地重復強調——直到你輕飄飄的張開嘴吐出兩三個字,就能讓對方青筋暴起為止。
譬如他罵唐荷的“蠢豬”,也譬如李淼罵鄭安期的“尿壺”。
這就叫“大道至簡”。
至于鄭怡那種如貫口一般、借著天人氣息悠長,將對方從上到下由內而外不帶標點兒盡數侮辱一遍的罵法,至少李淼是懶得用的,掉價兒。
且說回眼下。
兩人打到現在,可說是手段盡出,已經再無底牌留存。
余下的不過是見招拆招、隨機應變。
兩人糾纏著,戰圈已經不再收束在天街之上,而是逐漸朝著兩側拓展,盞茶時間就將街道拓寬了數十丈,且仍在不斷延展。
數百招過后,鄭安期眼睛一瞇。
李淼的四肢都被他點過數遍,攻勢已經削減了三四成威力,難以攻破法衣。
接下來,該定勝負了!
鄭安期提簫,完全放棄了防守,任由李淼在法衣之上猛攻,轉而將剩余的真氣盡數灌注到音波之中,全力攻伐李淼的顱腦!
劇痛。
難以形容的、遠超肢體受損的劇痛,出現在李淼的腦海之中,眼中的細小血管都開始崩裂,兩行血淚順著眼角流下。
他卻是恍若未聞,只一個勁兒的猛攻鄭安期的法衣。
鄭安期則是全力吹奏長簫,目光一閃不閃地釘死李淼身上。
眼下,只看誰撐得更久了。
片刻之后,法衣陡然破碎。
鄭安期卻是面露喜色。
李淼身體內部已經受了太多的暗傷,在倒下之前,只能再出一招。
而他的四肢都被點過,這一招絕對不能置他于死地…這場爭斗,是他勝了!
鄭安期放下長簫,就要抬掌接下李淼的拳頭。
就在這一瞬——他瞳孔驟縮!
因為李淼直接將拳頭遞到了他的手掌之中,十指相扣,將他的手掌牢牢鎖住,另一只手則是死死拽住了他的衣領。
笑意,猙獰。
他聽到李淼帶血的低語回蕩。
“你知道,建文帝是怎么死的嗎?”
鄭安期瞳孔驟縮。
他不知道李淼這話是什么意思,但他收服了王子異,自然知道建文帝是死在皇陵之事中!
他更能聽出李淼話語中、緩緩滴落的漆黑殺意。
鄭安期猛地一抽手,卻是難以掙脫。
情急之下,他抬手在李淼兩條臂膀上連點數下,將其中流淌的真氣盡數截斷——手臂被廢,你還能如何作為!?
但下一瞬。
“黑極、浮屠。”
無窮無盡的劍氣,從李淼的周身大穴之中射出,貫穿了他的每一寸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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