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潢府什么事?”岳飛起身在問。
“都護,臨潢府來的軍情,說是已然察得大定府有女真在集結…”
稟報之人在答。
岳飛起身在踱步,片刻之后自言自語:“他們想提前發動,想著是大王從中原來,定是快不了,若是提前發動,便可至少有一個月的時間差額…”
“那,他們不等著收糧食?沒有糧食怎么大軍出征?”
“得等,便也是算定時間,一邊收割一邊往前線來送,而并不是等著全部收割了再發動,也算的是燕云之糧收割時間,燕云之糧本就會早熟十天半個月,他料定大王之兵,定是要等燕云收糧入倉才能動…所以,他們想的是邊收邊送,大軍先動…”
岳飛自是在分析…
“這般也不怕出得什么紕漏?一旦糧草沒有按時送到,那豈能不潰敗而去?”
岳飛擺擺手:“不論多少問題,女真而今,是最后一個機會了,是賭那生死之時,自是兵行險招,犯險一搏!”
“那咱當如何是好啊?咱們怕是也提前出兵不得,入秋正是諸部牲畜貼秋膘,牧民更是要收割過冬的草料來存儲,怕是聚不出兵來…”
岳飛也是頭疼,腳步不斷去踱,先是一語:“咱怎么說,咱們也要提早往臨潢府去支援,草原諸部出不得人手,咱們也當去…”
“那是自然!只是咱們不過萬數兵馬,總要留幾個在此守城,還有就是怎么往臨潢府去,輔兵民夫糧草之事…”
麻煩很多,若是草原諸部能出人手,輔兵民夫自不用愁。
但若是僅僅岳飛大軍一萬去,沒有民夫輔兵,那就麻煩很多…
“這般,諸部出不得人手,就各部借一些馬來,也不要太多,大小部落,借個八百五百的馬匹,如此…咱們自己帶糧食自己出發…”
岳飛知道事情輕重,不論多么困難,都要克服困難去援臨潢府吳玠。
“看來只有這般了…”
岳飛又道:“趕緊快馬,速速往京中去報,告訴大王,戰事許真要提前了,許北地入冬前一個月,女真就要動手!”
“好!這就去公文去報!”
只看那人出門去,岳飛一時又皺眉起來,雖然他還沒收到什么詔書圣旨之類,但他其實猜到到,許大王如今,已然就是天子了。
這件事,在岳飛心中縈繞著…
許多事,不知該怎么說,就好比有些事,大多數事,評判評價上,是非黑白,都是比較分明的…
做得對,或者做得錯…
眼前這件事,卻是讓岳飛不知從何評價,說大王篡奪,那是自然,這就是錯的…
再說大王為何篡奪,他是聰明人,更是讀過書的人,知道大王已經無路可走了,要么來日死,乃至帶著許多麾下軍將一起死…
要么,好似就只有這么干了。
大義,人情…
甚至岳飛陡然起了一個念頭,若是他呢?是他岳飛處在大王這種情況之中呢?
是選擇死?還是選擇…
一時更是糾結不已,心亂如麻…
不想不想了,暫時先不想了,眼前之事,女真要打臨潢府,得早作準備,把各部的馬先借來,囤積一些糧草,修繕一下甲胄兵刃…
這總是不會錯的事,只要是與女真戰,那定是對的,不論朝廷如何,天子如何,他岳飛是沒有做錯什么,依舊忠義在心!
東京城里,福寧殿中,蘇武又要謀一件事,事情是一件接著一件…
今日再謀,謀的是新朝開恩科。
就是科舉考試,要立馬開一次,這件事有三方面的意義。
第一方面,且再看一看這天下士子讀書人,是不是踴躍參與,這種事有時候也很有趣,比如某人,許到處在罵蘇武篡奪逆賊之類…
但朝廷開恩科取士,他比誰都上心,比誰都報名得快。
這是進一步,把人心都穩住!
第二方面,是朝廷當真需要人才,特別是蘇武,這一次恩科,肯定他自己是最終的主考官,他要看看這天下之才,新一批的天子門生,自己了解,自己來選,乃至自己培養…
不免也是為未來做考慮,這批人,短則幾年,長則十幾年,定就會是來日朝廷的忠良砥柱,蘇武自己手把手選的培養的,意義自是不同,便更是穩定家國之基石。
第三方面,也是個宣傳渠道,把大燕替宋這件事,用這種方式,徹底的傳遍天下,要讓文人士子們口必稱大燕,那些普通百姓,自然而然也就是大燕了…
所以,恩科,必須馬上開始。
蘇武在福寧殿里開口:“此番知貢舉,何人比較好?”
宗澤只把大殿幾人環視一下,不外乎還是那幾個人…
程萬里、張叔夜、趙思誠、吳用、許貫忠、李綱、李迒、朱武…
這是文官朝會,武官朝會早已不與文官同殿,武松、魯達等人,自不在此。
許貫忠是簽書樞密院事,但多在蘇武身邊,朱武如今,樞密院都承旨,他倒是不同,蘇武需要一個“秘書”的角色在身邊,臨時把他弄來充當了。
宗澤把人掃視一番,便也皺眉,誰來知貢舉?
看來看去,把目光停在了趙思誠身上,便才開口:“不若就讓趙相公來知貢舉吧,他乃蘇門學士之后,名望上可以服眾!”
蘇武只管把趙思誠一看,還假裝猶豫一下,其實他心里早就選了趙思誠。
何也?
名望是其一,其二是趙思誠會聽話,乃至與他蘇武的利益較為一致。
這里面還涉及其他問題,比如科舉的題目選定,蘇武也有自己想要的,若是宗澤李綱之輩來知貢舉,不免還要與他蘇武爭來爭去…
假裝猶豫之后,蘇武才開口:“那就趙卿來知貢舉…”
趙思誠還要推脫一二:“臣怕是…”
蘇武直接打斷:“就你了,莫要推辭了,此番第一次貢舉,某到時候親自來點,往后啊,某自不會如此了…”
趙思誠一語來:“那臣就遵旨了…”
便也明白,明面上此番是他趙思誠知貢舉,其實就是干活,真正知貢舉的人,其實就是當面這位陛下。
蘇武只管一語:“趕緊下旨,各路州府,鄉試府試,趕緊開始,此番某要出征,回來得當是不慢,最好年內,年內京中就開考,到時候啊,趕在上元節放榜,一切從快!”
顯然貢舉之事也復雜,從縣到府,再到京城,一道一道…
那按照蘇武這個時間點,那自趕緊要開始了,不然真趕不及。
對于鄉試府試而言,蘇武也不準備插手,真說起來,大宋朝那一套科舉制度,還是很完善的,而且許多時候,題目設置上,也真不差,很貼合行政的實際,當然,這說的是策論之題。
且科目上,也不少,明經,明算…都是有的…
蘇武這回要親自主持京中之試,其實就是兩方面,一方面是策論題目,蘇武要選一個真正考驗考生行政能力的題目。
還有一方面,便是蘇武要把明算這一科的重要性,提升一個檔次,其中進士,重用。
顯然,以往之明算,顯然不那么重要。
往后之明算,蘇武看來,那就是朝廷重要人才。
這么一來,必然讓往后許多學生對明算格外重視,數學人才,就會井噴,這是蘇武需要的…
許多人有一個誤解,以為這個時代的數學很簡單,其實真把這個時代明算的試題或者習題拿來看,就會震驚非常。
這個時代的數學,也就是明算科,其實水平真不低,微積分的基礎,或者說涉及微積分的許多問題,其實是明算科的常規試題…
蘇武所想,就是要把明算這一科,帶上一個新高度!
這是蘇武心中所想之重中之重,不亞于剿滅女真,甚至比剿滅女真還重要。
乃至,蘇武也想著這一次,得到一批明算人才之后,要把數學進行改革,其實就是把漢學,改成符號數學。
更直觀簡潔,更容易書寫、思考、操作。
來日其他工科理科,自就承襲這一套,這是連鎖效果。
這件事,也是需要蘇武一言堂的,只待人才到手,強力推行。
這件事算是簡單議論過了,其中章程,禮部諸人,比蘇武熟悉多了,自有他們去做。
蘇武又說一件事:“不久之后要出征,秋末初冬,天下賦稅與轉運之事,諸卿都要督辦做好,不可拖沓,明年之軍費,要增加,這事,三司里好好商議,若是賦稅不夠,就從國產司里面調撥補充,只待明年開始,禁軍廂軍,皆要大改,花錢無數,要做好這個準備,當然,此番是花一次錢,不會每年如此…”
三司使張叔夜,與三司副使、國產司主事李迒對視一眼,只管嘆息…
花錢他們就難受…
蘇武自不管這么多,繼續說:“此番出征,錢從國產司去調撥,糧草之物,從燕云調撥,燕云之糧草,一面是國產司盈余,一面是朝廷賦稅,此番轉運之事,皆停住,先以大軍調撥為主。”
張叔夜與李迒再對視一眼,更是嘆氣…
一面又要多花,一面來錢糧的地方又要多占,兩人說出反對之語來,那只能嘆氣了…
豈不聞,漢也好,唐也罷,剛立國的時候,那窮成什么樣了?
那都是要勵精圖治,低頭做人,臥薪嘗膽的,漢三代才真強,唐也是天子低頭才茍住。
偏偏這代替了大宋的大燕,錢糧之事,好似真不太愁,再難也有。
蘇武這般得國,壞處也有,就好比蘇武選那么多“高官”,他自己都太熟悉,都是昔日宋臣。
好處也有,那就是天下并未打爛,前朝大宋在經濟上,許多地方還是很好的,不論怎么花,錢糧總是能擠得出來,蘇武絲毫不擔心這件事。
蘇武繼續來說:“諸多衙門,乃至情報司,要合力做一件事,這件事,嗯…”
蘇武眼神一掃:“由許卿從中為主調度,眾多衙門配合…”
“遵旨!”許貫忠上前拱手,也問:“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蘇武開口:“往天下各處去宣揚一件事,就一個內容,興慶府,黃河之畔,昔日乃漢唐故土,乃是…塞上江南,滿地肥沃,種什么都能豐收!”
“這…”連許貫忠都沒跟上節奏,滿心不解。
蘇武繼續說:“就這么先說,天下去傳,其他事情,年底再說!”
蘇武要做什么?
要造勢!
遷徙移民之事,這件事在這個時代很難,所以得花點心思,乃至不那么光彩的手段。
這事,也是要配合裁汰禁廂軍隊來做的…
許是騙,但也不完全騙,興慶府的土地,其實真不差。
如今皆是官產,只待這“塞上江南”的傳言先起來,到時候,就說給軍漢發地,一發一百年,還能優先續租,實為永佃,一個人口發一百畝,十稅一,百年不變…
再弄點什么饑餓營銷,不多不多,就要沒了,先到先得,還是天子恩典,軍漢優先…這里只有三千畝了,那里只有一千畝了…
過些日子,天子又恩典了,給咱們縣又加了三千畝…
天子還有恩典,只要簽訂契約,天子發盤纏路費…
諸如此類,連哄帶騙加忽悠,反正得把人弄去。
種田是其一,戍邊更是重要,人口在興慶府的占比,這是很重要事情。
當然,真去了,一兩年后,小康生活是必然會有的…
不會真騙去賣了。
只待這件事成功了,有了口碑效應,來日蘇武,這般事,還多了去了。
河西四郡,西域屯田,乃至出海,近的幾個島嶼…再往以后,還有南洋…
一樣一樣,都是連環之策,自是真要遷徙的人,過的日子比在家鄉好…
也是大宋朝的人口,真到達了古代社會的極限,超越一億了。
再漲下去,會是大負擔,會是不利因素,除非生產力有了大進步。
或者,有從美洲來的高產新作物…
當然,還有更遠的念想,肥料之類的事,這是現在想不了的…
此時高屋建瓴,都要去想。
許貫忠自是不知道蘇武這些念頭,也沒得到蘇武的解釋,只管點頭:“遵旨!”
蘇武還得叮囑一語:“這件事非常重要,乃家國之大計也,萬萬不能敷衍,只待某在燕云,定是要聽到百姓與軍漢議論此事…”
“陛下放心,臣知曉輕重!”許貫忠立馬一臉嚴肅點頭來答。
蘇武滿腦袋是事,又道:“樞密院里下令,大軍雖然不能歸鄉,但每一部,都組織一些人手歸鄉去,該帶的書信帶回去,該帶的錢財都給同袍們送到家,也與軍漢們說,最多最多,五個月內,定能歸鄉,此乃某之言,一定不會食言!”
這個時代的軍隊,是萬萬不能長久在外,要么就是新到一地,當真駐扎,讓人家把家眷直接都遷來,這都得安排好。
要么,打完仗就得回家。
此,人之常情。
便是昔日大漢戍邊西域,許多也是夫妻同去駐扎烽燧,且經常輪換。
其中許多思鄉的信件,那真是讀來教人潸然淚下。
真到亂世一起,朝廷顧不上這些的時候,那不知多少軍漢之信,看得人心如刀絞…
蘇武心中,便是真愛軍漢,這一點,著實不假。
還是許貫忠躬身點頭:“遵旨!”
“那就都去忙吧…”蘇武擺擺手,他下午有事,下午他還要親自打馬出城一趟,諸多軍營,都去轉轉。
新君登基,也當賞軍,不論多少錢,十貫還是二十貫,怎么都要給,蘇武也要露臉,對眾多軍漢表達一下感謝…
軍漢們見到了自家的天子,自也欣喜榮幸…
此人心之聚,還仰仗他們再用命一番。
半日做不完,那就明日還去,怎么都要走遍軍中,遠近也好,讓軍漢們都瞧他一瞧!
瞧著他蘇武,龍袍在身之威武!
許多軍將,不免都要攀談幾句,勉勵幾句…
只管忙…
累自不談,工作機器,不談累,諸事都要做好做到位。
只待這大燕真正走上正軌,天下之事,都是正向循環上升,蘇武許就能輕松許多了…
自是蘇武到處在忙,北庭軍情也來。
女真已然開始聚兵了…
這著實讓蘇武有些措手不及。
這次,自是要一次性解決女真問題!
那就一定要做好所有準備,不能又是個半途而廢,蘇武再也沒有那么多機會去御駕親征了。
也是蘇武需要這份功勞,便是開國第一功,最好不假人手,乃蘇武親自而為。
有始有終,將來史書上,事事皆是蘇武,不免也與李世民一樣,后人說不出幾句錯來,只管都是夸贊。
蘇武卻也在想,準備之事,特別是凌振那邊,那是一定不能打折扣的…
想來想去,許該是他蘇武先要去燕云了,蘇武到了燕云,便是震懾與威脅…
也與吳玠岳飛回信去,勉勵二人,一個要守好城池,一個要及時支援…
也想,此時此刻,岳飛當是收到了大燕立國的消息了…
蘇武心中,只期待岳飛不要出問題,什么問題都不要出,萬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