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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不可寄望

  戰場之上,臨潢府城池之前,兩軍隔著一條不過二三十步的小河對峙,雙方營寨相距七八里到十余里不等。

  有那路口,已然被蘇武麾下之軍下寨堵住,戰場附近的高地,也被蘇武占住。

  那城池之內,有金軍七八千左右,城內百姓,許也還有四五萬人,當然都是底層百姓,城內契丹貴族自是全亡。

  城外之金軍,至少已然有八九萬之數。

  蘇武這邊,輕重五萬余騎,輔兵在二萬余人。

  還有草原諸部之騎,攏共約莫三萬左右,但也都在后方,多做那護送糧草之事。

  倒是黑車子室韋之騎,慢慢在聚集而來,此時來得不多,但若來齊了,人數許在一萬七八千。

  是那室韋大王莫爾根之言,他要為蘇武先登爬城。

  蘇武大帳之內,眾多軍帳與謀士皆在,自是議事。

  蘇武在問:“女真人此番,已然是防守之態,謀的是長久對峙之計,近期顯然不會主動進攻了,便是想著咱們遠道而來,不能長久…”

  眾人便也都在皺眉,都是老軍將了,局勢自都懂得。

  魯達一語而來:“且讓灑家去打他一打!”

  蘇武點頭:“打自是要打的,試試手腳也是應當,只是要看看到底該怎么打…”

  蘇武顯然不求一戰而勝。

  自古大戰,雙方皆是精銳善戰之時,都是如此,不論哪個時代,從來都是長久鏖戰,幾乎沒有碰面就分出勝負的事。

  吳用好似要說,但卻又不說…

  蘇武自也不問,只是自己再說:“此戰,打起來,自也還是先攻其弱,再圍打其強…只是女真此番不主動出戰了,想來也難…”

  眾人都在思索,這般局勢,破局實難。

  蘇武自己也想,歷史上那些大戰鏖戰,都是怎么破局的?

  比如曹操與袁紹之官渡,又或者安史之亂的潼關…

  似也有一個道理,那就是等與熬,等著熬著,以待有變。

  這般的戰局,似乎有一個核心道理,勝負之道,有時候不一定在于自己多高明。

  而是在于誰先犯錯,誰先露出破綻。

  甚至有時候也不必有多高明,只要耐得住熬,熬過了對手,對手犯錯了,抓住了時機,大勝就到。

  今日,怕是商量不出什么計策來,蘇武一語:“那就先說兩件事,第一件事,后勤輜重,此重中之重也,立馬要從大同開辟新的運糧路線,西北之糧,再遠也不能停,要一直源源不斷往草原來,沿線諸部,一定要做好糧草運送之事,草原各部之糧,也要征收,嗯…給錢買。運送與護送糧草之事,不可全部假手他人,特別是此處,女真人定會盯住咱們后勤之事,便是一定要有至少一萬五千騎在周遭二百里內護送糧草…”

  眾人點頭,吳用等人回頭也要做一些部署的計劃,就是值班表一般。

  蘇武繼續說:“第二件事,營寨防務還要加強,只要不戰,那就每日要加建,寨墻能建多高就建多高,壕溝能挖多深就挖多深,一日不可停。存糧之處,不可集中,要多地分開存放…”

  眾人自又是點頭,這些事,看似沒什么,其實很重要。

  “散了吧…”蘇武擺手去。

  眾人自就散…

  等人散完,蘇武看了看吳用,一語去:“吳虞侯有話要說?”

  吳用立馬點頭,看了看左右,說:“要不下官隨大王出門走走?”

  “那就走走…”蘇武便也起了身,吳用之意,自是要避人耳目,軍中常有之事,事以密成。

  這不是對大帳之內的人不信任,更不是懷疑大帳之內有什么奸細,而是許多事,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分泄露的風險。

  兩人出門而去,邁步慢慢在走,蘇武也有閑談之語:“此時,東京只怕早已炎熱非常了,江南怕更是熱得人心中焦躁…”

  吳用也點頭:“是啊,未想此處,竟還氣溫如此適中…不涼不熱,好不舒爽…”

  “此番若是大勝,來日滅了女真,到得夏日,此處當是一個避暑之好去處!”

  蘇武想得也是多,不免想起一個地名來,承德避暑山莊。

  那里比這里,還在南邊。

  臨潢府往東南,大概最多三百里就是中京大定府。臨潢府往南偏西,大概四百里左右,就是所謂承德。

  臨潢府往西南去大同,一千四五百里。

  臨潢府若是往南去燕京,其實更近,八百余里。

  吳用一時沒有接住蘇武之語,反應了一下,才開口笑道:“大王當真先得遠,自也是此戰必勝,來日女真必亡!”

  蘇武也笑著點點頭,總要心中放松一下,不能總是壓力,暢想一下未來,便是此時最大的動力。

  也問:“把心中之謀說說…”

  吳用點點頭,面色認真起來,組織了一下語言,再道:“戰事之中,可以謀人…”

  “哦?謀何人?”蘇武問道,這倒是吳用之專精,不論干什么事,他都是先謀人,而且一心謀人。

  這是優點,世間任何事,皆是人事,謀人謀得好,那謀事自就事半功倍,古今中外,皆是此理!

  “下官想了許多,想來想去,許一人最是要謀,便是那耶律余睹!”吳用篤定來說。

  “繼續說…”蘇武還沒來得及深入去想這事…

  “大王,此謀有三,第一,耶律余睹昔日,并不是因為什么榮華富貴而降的金,他是被昔日燕京里的皇帝與朝臣逼得沒有活路了,所以才無奈降的金…既是無奈,那心中自也有不愿或者不爽,所以,其心可動!”

  “第二呢?”蘇武已然在點頭,有道理!

  “第二就是其處境,下官倒也不知此時此刻耶律余睹之情形,只是猜測,便把猜測之語說與大王聽聽。”

  “嗯…”

  “下官猜啊,女真,多是蠻夷之輩,雖然其中有一些大才之人,但多還是蠻夷之輩,蠻夷之輩,待降軍俘虜,如待奴隸,自古如此,想來那耶律余睹在大多數女真身上,難以獲得足夠的尊重,耶律余睹昔日在遼,何等身份地位?若是頻頻受人輕慢乃至苛待,心中定是更為不爽不快…”

  “這第二條很有道理!只看昔日在燕云之戰,從來耶律余睹都是沖鋒在前,爬墻先登,必然是他,女真人在后督戰催促,攻城不下,想來耶律余睹更是要受苛責!心中定不爽快…”

  吳用的話語,讓蘇武更想許多。

  吳用又接一語:“還有就是…女真人怕也信不過那耶律余睹,女真人信得過任何人,好比奚人漢人,乃至草原之人,都不可能信得過耶律余睹!”

  蘇武在點頭:“是這個道理,耶律這個姓氏,女真就不可能信得過,更何況耶律余睹還是契丹人中的佼佼者,追隨者眾多。想來,耶律余睹自己也知道,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只怕時機一到,女真人當真要他的命!接著說,說說第三…”

  “大王,這第三嘛,其實就是個名,耶律余睹昔日叛國降金,其名聲不論在契丹還是在昔日遼人心中,就好比那室韋大王心中,都是臭不可聞,乃至我宋人心中,也是如此。此怕是他真正無奈無路可走的最重要之緣由,若是還能把這件事解決了,那耶律余睹,必不難謀!”

  吳用一臉期待看著蘇武。

  蘇武已然有笑:“好好好,此謀甚妙!”

  吳用大喜:“大王高明!”

  “是你高明!”蘇武笑著,吳用,真專業,三條說來,那真是一環扣一環,環環扣得好,這謀人之事真被吳用分析得透透的!

  吳用此時心中自得非常,但臉上還有謙虛:“還是大王高明,下官只是胡亂謀一謀罷了,真要成事,那定還是大王有手段,就好比這第三件事,那定也是大王才做得來!”

  蘇武笑著看去吳用,說這人心,也是奇怪得緊!有時候蘇武看吳用,那是哪哪都看不過眼,甚至有時候蘇武想往吳用嘴巴上呼一巴掌。

  此時此刻呢,一時間,只覺得這吳用啊,哪哪看著都舒服,人都長得好看不少!

  甚至有點英俊帥氣!

  蘇武一語:“此事不難,東京城里不還有一位遼國天子嗎?只要以這天子之名義,痛陳昔日耶律延禧與蕭奉先等人之罪,先與耶律余睹平反昭雪,再把耶律余睹安撫一番,正其名,再說其功,再說一說契丹一族生死之大義,只管說得動人就是,想來此事,自解!”

  吳用嘿嘿笑著:“大王才是真高明,最難之事,在大王這里,不過信手拈來!”

  蘇武一看吳用,明明知道吳用只怕早已想到了這一點,但還是看著舒服…

  又聽吳用再言:“這信,下官來寫,保準寫得那耶律余睹五內有感,涕淚俱下!”

  “好!還加一些,讓那室韋大王也一并寫信一封同去與他,與他說兄弟情義,說家國大義,說契丹存亡…”

  蘇武加碼了,若是室韋大王都已經“原諒”耶律余睹了,說服力十足,耶律余睹自就不是叛國之人了…

  當然,在蘇武心中,耶律余睹也沒有那么大的罪過。

  若是去比,耶律余睹所遇到的情況與抉擇,豈不就是歷史上岳飛遇到的?

  真想到這里,說起來,岳飛之死,便更值得敬佩。

  吳用只管又夸:“大王還真比下官想得要周到許多!”

  蘇武卻是不再去享受這種奉承了,他心中又想其他事,只道:“這件事謀到這里,才算謀個開始啊…”

  吳用自也點頭:“是啊,怎么密會到耶律余睹,才是難上加難之事,想那耶律余睹在對面軍中,定是被人緊緊看管掌控者,不可能真有多少自由…”

  這個事,很麻煩…

  蘇武皺眉沉思,怎么弄?怎么才能讓人帶著信,密會到耶律余睹呢?

  終于算是想到一個破局之法了,但難如登天!

  女真人又不是傻子,再說,女真人本就是要殺耶律余睹的,在這種大戰之中,那定然看管監視極嚴。

  若是輕易派人去,不論怎么去,是偷偷去,是光明正大去,是混著去…

  怎么樣去,成功的幾率都是微乎其微,一旦事敗不成,那真是打草驚蛇,女真人定是更加警覺,往后更不可能再成功了!

  所以,這件事還不能輕易動手。

  那就得等了,也要拖著等著,等一個時機…

  又得等…

  蘇武又是皺眉不止,剛剛緩解一些的壓力,又回來了,滿心憂愁。

  吳用自也皺眉,但他開口來勸:“大王放心,千日防賊,總有防不住的時候,扎得再緊的籬笆,也總會有缺口的時候…”

  自也是以待時機之意。

  蘇武微微一笑:“你這比喻啊,把咱比成賊了…”

  吳用聞言本是要驚的,但看得蘇武是笑臉,倒也不驚了,只跟著笑…

  便也陡然覺得,大王似乎也沒有那么駭人了,脾氣也好起來了,不像之前,動不動就橫眉冷對的,好似要打要殺…

  “嘿嘿,下官一時口無遮攔,瞎說…”吳用笑得開心,便是忽然感覺自己日子真好起來了,確切來說,是有一種如魚得水之感。

  “回吧,把案牘之事做好,回去給你升官,此番正兒八經,當至少要給你來個四品的官職!”

  蘇武大手在揮,大餅在撒,但也是說真,該給!

  “拜謝大王!”吳用豈能不喜?真是世事不可說,昔日宋江用自己的命,用兄弟們的命,其所求之事…

  蘇武回到大帳里,倒是安心不少,雖然憂愁不減,但至少心安許多。

  那就是這場戰爭,至少有了一個方向,有了一個可以努力去做成的明確辦法。

  不像頭前,有點像是無頭蒼蠅,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免也想對面女真,女真人此時此刻,許就是無頭蒼蠅,當還不知如何是好吧?

  那就接著忙吧,該巡視就去巡視,到處去巡,營寨輜重,戰兵輔兵,一一去巡,此時此刻,不犯錯最重要。

  還要詳細計劃糧草補給之事,一定要有余量,有容錯,不能是剛剛夠吃…

  諸部可汗,也要再會一會,草原上的糧草征調買賣,都要一一談得清清楚楚…

  特別是室韋大王之事,當然,此時只是與他多見,多多交流,增進感情…那耶律余睹之事還不必先說…

  其次就是糧草之事,黑車子室韋最近,所以所部糧草更要多備。

  但蘇武更有謀劃,黑車子室韋的糧草多備即可,但萬萬不能因為圖方便而先用,先用的糧草補給,一定是遠處來的…

  如此,若是萬一真遇到糧草補給之麻煩,黑車子室韋才能就近救急。

  也是這些草原部落,真的窮,窮困潦倒,頭前還被女真弄了一遭,女真人要補給,那手段可不是蘇武這般。

  所以草原東邊各部,糧草補充能力著實也不怎么樣,只能作為最壞情況下的救急之用。

  也還得室韋大王當真與蘇武一心,當真舍得,來日真到那個時候,當真能與蘇武一起拼命去,來年不過了,也要同蘇武一起與女真分個勝負。

  當然…最最保險的,不是靠別人,還是靠自己,蘇武私心里,其實還有一想,若是黑車子室韋不與他同心了…

  那就搶,搶也要就近,所以,黑車子室韋的糧草眼前是不能用的…

  諸多都是細節,都得蘇武心中轉個明明白白,每轉明白一件事,蘇武就能少一點點憂愁與壓力…

  幾日過去,都是這些事,方方面面,蘇武是忙得腳不沾地,戰爭是管理學,戰爭之管理,繁復無比。

  對面女真,自也一樣,那是寨門緊閉,日日不動,一心準備。

  卻是今日,蘇武坐在大帳,忽然得到稟報,有快馬從大同來了。

  蘇武起初也未當回事,入草原東邊之后,蘇武一直與大同保持聯系,前幾日更是派人往大同下令,讓大同往這里調撥糧草來。

  有大同快騎來,那是正常。

  只待看到是王稟之信件,蘇武心中頓時一驚。

  再看日期,已然是八日之前,不好不好…

  從昔日遼之西京大同府到遼之上京臨潢府,遼國經營百多年了,道路其實不難走,但架不住一千四五百里路,來得太慢…

  還有就是大同之宋騎,其實都是太原人,對這里道路不熟悉,還有路上也不太安全,要躲避女真之游騎,自也有些小心謹慎…

  來慢了,這回真來慢了…

  從大同到開封汴京城,近路其實也不過一千五六百里,那自是路更好走,除了過河,幾乎一馬平川的路,沿路補給也到處都是。

  蘇武心中,立馬警鈴大作!

  何也?

  以王稟信中之內容,蘇武幾乎已經預感到了,他要代岳飛受過了。

  他也要面對岳飛所面對的抉擇了。

  想來那上表稱臣的使團,已然從大同開始南下汴京了。

  說不定,那天子的圣旨,要不得多久就會傳到蘇武軍前來。

  吳用在旁,自也剛剛看完的圣旨,眉頭大皺,急得一語說來:“大王,千算萬算,卻是沒算到這一遭,下官之罪也,下官大罪!”

  蘇武稍稍抬頭,嘆息一語:“這不關你的事,便是我也沒算到這一遭,能想出此法的蠻夷,還真不是一般之蠻夷!”

  吳用也點頭:“是啊,此人定是熟讀我漢家史書!”

  “你說,天子會怎么抉擇?”蘇武問了一語。

  這話若是問別人,許還要這分析那分析的,但這話問吳用,吳用立馬就有答案,這與聰明與否無關,只在思考這件事的方式與角度。

  只聽得吳用一語答來:“怕是罷戰退兵…”

  蘇武更是一問:“你說…這戰事能就此作罷嗎?”

  吳用一時有些沉默,看了看蘇武,有些不敢答。

  “無妨,直白來說,就說你心中想定之言!”蘇武其實心中豈能沒有答案?

  就聽吳用聞言來答:“萬萬不看罷戰,如今女真雖然敗了一戰,但只是傷了元氣,戰力依舊強橫,且不說此番要如何大勝女真亡國滅種,若是此番不能下此城池,只待兵將一退,女真卷土重來,草原何人能擋?我大軍在草原之威,頓時傾覆,大王在烏孤山的那番苦戰死戰,皆是泡影罷了。來日哪怕大軍再入草原,也難以取信于人,更不說女真還會勢力大漲!”

  蘇武點著頭:“是啊,此戰至此,萬萬不可罷也!”

  未想,真成岳飛了!

  蘇武又問:“若是抗旨不遵,圣旨連連再來,如何是好?”

  想到岳飛,自就想到了那十二道金牌什么的…唉…

  “程相公…”吳用立馬想到了辦法,自就是托付在程萬里身上。

  蘇武擺著手:“不可寄望!”

  此時此刻,程萬里是靠不住的…他雖然官居宰相,但他沒有那個能力與天子抗衡!

  “那劉樞相…”吳用還在想人事。

  蘇武還是擺手:“亦不可寄望!”

  劉延慶,那更不是天子的對手,這老頭,就是個軍漢,在國家中樞,那就是個屁。

  “那若如此連連抗旨,只怕天下嘩然啊…”吳用眉頭已然鎖死了!

  (兄弟們,晚安,我再去醫院,我在醫院外面開了個賓館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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