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門外,官員們在出來,太學生與百姓們的呼喊聲慢慢停了去。
王黼站在陳東面前,自是呵斥:“你一個太學生,何以能聚得這么多人來?”
陳東躬身大禮:“相公恕罪,實乃國賊禍國殃民,同窗皆是義憤填膺!”
王黼也把陳東上下來打量,微微搖頭:“你們乃太學生,乃天子門生,若不是昔日蔡太師革新太學,擴建校舍,增添辟雍與員額,哪里有爾等今日太學生之眾?”
王黼這話著實不假,蔡京在教育方面還是有點改革的,在王安石的三舍法之外,更是全國興辦學校,乃至擴充太學,說起來陳東這般貧家子能入太學,多多少少要感謝蔡京。
甚至,如今之太學,有一部分人,畢業就可為官,不需要通過考試,這也是如今太學生這么牛逼哄哄的原因之一。
這也是中國第一次,以全國上下完整的學校教育體系,代替部分科舉制度的嘗試。
其中,有利有弊,難以一言說清道明。
王黼之言,就是說眼前這些太學生,合該感恩蔡太師的革新。
不想陳東一語來:“我等為國除賊,并非一己私利,想來蔡太師革新太學之法,也是為了更好為國選材,我等豈能辜負太師之期望?”
王黼只覺得眼前陳東,當真巧言善辯,這書,真不白讀…
王黼也懶得多言,只管揮揮手去:“你速速帶人散了吧…也是太師寬宏,否則如你這般一個小小太學生,怕是吃罪不起!”
陳東竟是反唇相譏:“我輩圣賢子弟,行得正坐得端,問心無愧!若是怕那吃罪,今日就萬萬不敢來此!那國賊倒是不曾吃大罪,如此貪贓枉法,竟也不過入京述職作為懲戒!”
王黼聞言一愣,這書…讀傻了?
“回去吧…之后的事,官家與諸位相公自有定奪。”王黼連連揮手。
陳東躬身一禮,便也當真轉頭去了。
此時此刻,蘇武在何處?
他本都要到樞密院衙門了,卻被天子派人來又召了去。
那艮岳之下,天子備了座椅,只等蘇武來坐。
蘇武見禮之后,倒也安然落座。
天子不皺眉,卻吐槽:“唉…這朝會著實教人心煩意亂,倒是此處教朕心安不少!”
蘇武點著頭:“陛下修行高深,卻也多被世俗所累…”
這話,不免也是迎合。
天子便來一語:“蘇卿知朕。”
蘇武試探去問:“陛下,那就不談公事?”
天子擺擺手:“還說什么公事,今日,當真教天下人看了個大笑話,想來汴京城里不知多少人看了這熱鬧…”
蘇武倒是理解了,趙佶是說自己丟臉了。
蘇武又試探一語:“不若把那領頭之人好生懲治一番!”
卻看天子擺擺手:“倒也不必,學子不易…”
蘇武心中倒是一松,天子都說不懲治了,那這件事,大概率就此揭過,來日陳東之輩,只要蘇武權柄不失,便也就照拂得住,有事只管來尋蘇武就是。
別人要是斷他什么前程,蘇武這里還有前程,甚至還能到天子這里來告狀。
蘇武倒也知道此時該做什么,只管視線一掃,抬手一指:“誒,陛下,此處移了一景?”
天子立馬就笑:“如何?”
只看天子一臉期待的模樣,蘇武先裝作認真觀賞,再來慢慢開口:“頭前,此處當有那太湖石之層巒迭嶂,如今少了許多,一面失了奇觀,一面又得了雅趣,以為和諧!”
“和諧?”天子聽得這詞,便是一喜,還說:“此詞竟還能用在造景之上?”
“和睦協調之意,所謂自然,道法自然,不外如是!”蘇武點著頭,已然也是大鑒賞家的模樣了。
“和諧之意,甚好甚好!”天子喜不自禁。
蘇武還要再說:“魚水和諧,琴瑟相調,此等意境,皆是相通!”
“朕深以為然!”天子點著頭,便也認真,再去觀瞧,又問:“如此說來,艮岳之匠氣,就在于和諧之無度,了然,了然也!”
“陛下雅趣高明!”蘇武答著。
“非也,乃蘇卿眼界在頂,朕與蘇卿,自是高山流水!”天子還真當回事,著重非常。
卻聽天子自顧自再說:“卻也可惜啊,蘇卿不能常伴左右,若是蘇卿能常伴左右,這世間之雅趣,可享盡也!”
“陛下不必如此去想,人生之樂,在于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如此念念,回響才是人生至樂,若是一切來得過于簡單,反倒無趣…此道,不免也是雅趣之道,哲思其中,就好比陛下在這宮闈之中,但凡得來輕松之物,哪里真有幾日樂趣?”
蘇武便是與天子一通侃。
天子最懂這些,只管聞言便是眉目一挑:“至理,至理也!蘇卿大才!就好比這艮岳之景,慢慢來造,一等草木山石之物,久久等候,二等造景之成,慢慢施工,如此便是每日念念,回響之時,格外歡喜!若是當真一蹴而就,許就尋常了!”
蘇武心中一嘆,人也起身,口中在說:“臣當出宮辦差去了,只待來日再歸,定再來艮岳與陛下促膝長談!”
“這就要走了嗎?”天子著實有幾分不舍。
蘇武得走,天子只要稍稍有些不舍,蘇武就更要走,為何?
拉扯之道也。
也好比兩人談戀愛,你追,我逃…
如此,你便是念念不忘,我才顯得格外清新脫俗!
蘇武躬身:“陛下勿念,此去乃伐遼大業,諸般事宜,一應不可拖沓,事關家國大計,事關幾十萬軍之身家性命,臣不敢絲毫懈怠,只愿大事成也,凱旋之日,再報陛下隆恩浩蕩!”
“好吧…”天子起身來,又說:“朕送蘇卿幾步去…”
“萬萬不敢!”
“誒…不必如此,朕就是這般性子,待人接物,皆如此動心感懷,蘇卿如此為國操勞,朕送幾步去,又有何妨?”
說著,趙佶竟是來拉蘇武的手臂。
蘇武下意識要躲,但忍住沒躲,天子這般舉動,是真親近,亦如昔日他與王黼一般,其中無關其他,就是古人之親近姿態。
要不說趙佶是個好人呢…
老好人…
“陛下如此恩寵,臣唯有以死來報家國!”蘇武如此說著。
天子連連擺手:“萬萬不能這么想,萬萬不能啊…”
“陛下…”蘇武甚至得裝一裝,裝作一個感懷不已。
便也知道,天子豈不也享受蘇武這般感懷不已?
蘇武明白了,天子待人好,要的也是人家一份感懷不已。
甚至,這份感懷還能讓天子自己產生一種成就感,只問歷朝歷代,哪里有這般好的天子?
這般好的天子,放眼古今,只問哪個不喜?哪個不夸?
天子自是微微含笑,慢慢擺手:“蘇卿與朕,并不多知,往后啊…蘇卿自就知道朕是什么性子!”
蘇武只答:“陛下之隆恩,臣此生不忘!”
“誒,不必說這些話語來…”天子還是擺手,卻忽然又問一語:“蘇卿可識得太子?”
蘇武聽得一愣,這說的是誰?來日的宋欽宗趙桓,便答:“臣還不識得太子…”
“太子與你年歲相仿,皆不過二十出頭年歲,許還小你幾月一年,你當與他多多走動才是…”天子忽然如此一語。
蘇武心中一驚,直白就說:“陛下,自古,外臣豈敢與太子私自走動?”
天子就笑:“那是以往之君王剛愎自用之舉,朕是如何性子?豈會在乎這些?朕是在想,你與太子年歲相仿,許將來…此生啊,共伴長久,君明臣賢,天下之福也!”
哦…蘇武好似明白了一點,這是給太子找幫手,或者說,天子在謀劃未來政權更迭之事。
倒是想得長遠!
蘇武點著頭:“那臣明日就去拜會太子?”
“嗯,朕自也與太子好說,太子性子似朕也不似朕,似朕恬淡,不似朕才華與聰慧,來日若登基,守成之君也,便是身邊更要有如蘇卿這般的人多多幫襯。”
天子慢慢來說,好領導,好父親,好皇帝,真是“集大成者”。
“臣自遵旨!”蘇武點頭。
真說起來,若是無女真崛起之事,無遼國滅亡之事,這大宋天下雖然慢慢破爛不堪,但許還真能再維持個好些年去…
“去吧,就送到這里了…”天子停了腳步,蘇武躬身一禮,他也慢慢招手。
蘇武去也。
去召蘇武的時候,是個年輕力壯的宦官,此時再送蘇武出去的時候,換成了梁師成。
看到梁師成,蘇武只以為要來一番機鋒之語,今日朝會之事,梁師成必也錯愕,定也不喜。
卻是不想,梁師成哈哈笑著,只管來言:“好,今日甚好,果然初生牛犢不怕虎!”
蘇武還愣了愣,按理來說,梁師成與王黼,那好得就像穿一條褲子一樣。
怎的這事,王黼氣得不行,梁師成卻高興不已?這怎么又成了兩條褲子?
蘇武說來:“也是一時心急,著實莽撞了。”
梁師成卻在擺手:“就當莽撞一些,那太師啊,也不是長久輩,蔡家幾個兒子,那可比他們的老父差得遠了,你可知我之意?”
蘇武心中一駭,這太監是個人物!
這太監還接著說:“你倒也不必如此驚駭,王相公做事,束手束腳,便是昔日太師威嚴太甚,不比你,做起事來,雷厲風行,太師又如何?人到七十古來稀,怕你也不知,太師那幾個兒子,自家勾心斗角也不少,便是那蔡攸之能,差老太師甚遠…”
這都是什么章程?
這都不是暗示了,這是明示!
明示蘇武去干,去爭,去搶。
人老不為能,何況一個七十幾歲的老頭,一鯨落,萬物生。
蔡京若去,就如同那巨鯨之亡,自就要養育無數海洋生物。
蘇武也想,這太監號稱隱相,雖無具體權柄,但對天子的影響力巨大,很多時候,他甚至敢代天子行政。
那…這是在培養干部梯隊?第一梯隊王黼,第二梯隊蘇武?
蘇武只管來答:“下官倒也未想太多,只管是一心先勝北伐之戰!”
梁師成點頭:“能勝,定是能勝!只待勝了,如此大功而回,學士自當前程似錦,鵬程萬里!”
這是一個合作,蘇武明白。
蘇武一語:“還要仰賴太尉多多照拂!”
“哈哈…這有何難?無甚無甚!”梁師成豈能不喜,合作就算成了。
蘇武也知道,這合作是有前提的,若是勝利了回來,那他蘇武自就是炙手可熱。
若是敗了回來,很多人,包括梁師成,當是要換另外一副嘴臉了。
一路送去,出了宮,再回樞密院。
不想剛到門口,竟是碰上一人,太學學正秦檜。
倒也不意外,只看秦檜見禮開口:“學士,家中岳丈大人差下官來送帖,請學士傍晚入席去。”
說著,自有帖子呈上,帖子當真也正式。
“何必學正親自來跑?差個小廝就是!”蘇武知道,其中有邀功之意,當然,蘇武也當感謝王仲山一二。
這一趟去,不免又是一種合作的開始。
蘇武自不會拒絕。
“岳丈大人說了,還是親自來一趟,顯得鄭重!”秦檜哪里能不會說話?
蘇武笑了笑:“都是自家人,哪里還需要如此鄭重?”
去看秦檜時不時探頭往樞密院衙門的大院里去觀瞧。
蘇武豈能不懂?
但蘇武假裝不懂,又道:“真是麻煩學正如此一趟了,我倒是有急事往樞相稟報,晚間再會!”
秦檜臉上的失望轉瞬即逝,便是來笑:“那就不多叨擾了。”
“再會!”蘇武稍稍拱手,哪里能不懂呢?秦檜等著蘇武講禮節,等著蘇武請他入樞密院的班房里去坐坐,若是蘇武還能給他介紹認識一下樞相,那更是再好不過!
在太學里教書,那什么時候是個頭?
若是結識一下樞相,結識一下王相,結識一下太師,那才是前程。
可惜了,太學學正,連樞密院的門都不好進,還只能在門口等著蘇武,何況其他衙門?
蘇武自顧自轉身去了,秦檜卻并未急著走,還在門口張望幾番,多少有些流連…
也怪王家如今,看似高門,好似面子極大,其實…不免也是里子著實不多了…
秦檜,太需要一個機會了!
可惜了,蘇武背影已然消失在那大院之內。
蘇武自是已然坐在了童貫身旁,不免也有話語:“多謝樞相今日出言…”
蘇武話語還沒說完,童貫已然擺斷:“不說這些了,那梁世杰被你此番弄回京了,那大名府,你如何想?”
“此…下官倒是不曾多想,也看樞相與王相公如何想…”蘇武實話實說。
“你看你啊,弄走一個梁世杰,不免又來一個蔡世杰,豈不都是無用功?”童貫如此一語。
蘇武聽得也愣,是啊…
但蘇武反應也快:“而今選官任能,王相公主政,如此機會,王相公豈能不想?”
大名府是什么,那是大宋北京,是蔡京掌控了二十年的河北中心,王黼雖然今日與蘇武打了擂臺,但也不至于到手的鴨子不吃吧?
童貫笑了笑:“王相公是王相公,如今你如此一番,已然是朝堂一方人物了…你想不想這事?”
“下官還能想這事?”蘇武不解,他也沒這資格去想吧?
“為何不能想?若是此事在吏部,那自是王黼之念,若是此事說到天子面前,自又不一樣。”童貫一語點破。
是在告訴蘇武,他可以繞過宰相,去找皇帝要官。
卻聽童貫還來一語:“適才,有人來說,說你與天子在皇城之中,攜手而行…”
童貫臉上是笑,欣慰非常。
這個攜手而行,似乎就代表了蘇武有資格了,有資格找皇帝要官了,不過,要換個說辭,那叫為天子分憂,為國舉薦良才!
想來,童貫也是真的有手段,不愧為閹宦出身,皇城之內剛剛發生的事,童貫立馬就得到消息了。
這也得學,如今蘇武是徹底明白了,這天下之事,好似一切都圍繞著天子在轉,那么天子之事,不論多小,那也是天大的事。
天子一舉一動,若是不能時時察知,那就要失先機,要失大事。
蘇武想得一想,說出一個名來:“李綱如何?”
童貫搖頭:“此輩,為御史言官尚可,當真治理大城,怕是難以駕馭,更何況,那大名府諸多官員,皆出太師門下,李綱那性子去了,怕他拿捏不住…”
話也有道理,大名府遠比一般州府復雜得多。
蘇武又想了想,還是來說:“樞相,便就李綱了,而今我身邊,唯有李綱最是親近,來日朝堂,他當也是我身邊最親近之人,若是此番他不成,往后我便也知他才能有限,若是此番他成了,來日不免就是大助力。好在,東平府與大名府也近,來去路程不過一天馬力,書信來去快捷非常,我時時看著他,幫著他,也教他…”
“你既如此說,那你就去辦,為天子舉薦人才,也當有個章程,這當不必我來教吧?”童貫也還問。
蘇武點頭:“剛正之輩,在朝堂之上敢與太師宰相爭辯,天子雖然煩躁,但只當我好生上書舉薦來說,一次不成,多說幾次,天子耳軟,自就能成。倒也怕太師與王相公從中作梗…”
“所以,你要速速去辦,要占先機,王相公許還真要來爭,太師…他不會,他會看你笑話,說治軍,李綱便是有天大之能,此去大名府,也治不好這幾萬軍伍…”
童貫之透徹,蘇武正在學…這朝堂與人,真是被他琢磨透了。
蘇武也想,那幾萬大名府之軍,要想治好,不知要多少錢去,李綱就算是變戲法也變不出來這么多錢。
蘇武的錢,那也要用在刀刃之上,真去治舊軍,著實吃力不討好。
蘇武也說:“若伐遼得勝,大名府之軍,治得好治不好,皆也無妨。若是伐遼大敗,論罪而下,那李綱也逃脫不得…”
“倒是這個道理…子卿啊,你如今卻也懂我之心了…”童貫如此一語。
蘇武陡然一想,明白過來了,李綱之于蘇武,豈不是就是蘇武之于童貫?
當一個帶小弟的老大是那么好當的嗎?
“樞相辛苦!”蘇武一語來。
“你懂得就好…”童貫擺擺手,又問:“今日天子還與你說了何事?”
蘇武陡然想起來了:“說讓我多與太子走動親近!”
童貫當場一驚,雙眼一睜:“當真此言?”
蘇武點著頭:“當真!說是我與太子年齡相仿,要共伴一生!”
童貫立馬站起,左右兩步:“好,此事甚好,甚妙甚妙!”
只待腳步一停,童貫再看蘇武,又道:“大造化,大造化啊,不想你竟有這般大造化!”
“倒也不知與太子該如何走動親近…”蘇武也犯難,這個朋友可不好交。
“不難,這般年歲,不外乎吃酒玩樂,你不是從杭州帶回來了一支樂班嗎?帶去,一并帶去,若太子喜歡,你只管送了,若太子不喜,你再換其他的…”
童貫是有經驗的。
“好!”蘇武點頭。
“誒,他若不喜,你當進言,著他歡喜!”童貫腦袋越轉越快。
蘇武恍然大悟:“知曉知曉…此陛下之所好也!”
蘇武立馬明白了方針政策,那就是把太子弄得多像趙佶一些,哪怕是演也要這般去演,如此,天子必然大喜,太子必也穩妥。
這就是與太子相交的基本策略。
“一點就透,甚好!”童貫欣慰非常。
蘇武其實有些不安不愿,他本打算明天離京的,天子非要橫生枝節,什么太子不太子的,蘇武其實不感興趣,也知道天子壽命還長著,想不了什么皇權更迭之事。
但沒辦法,好似成了一個任務,必須要完成。
童貫又說:“太子,許是你的一條退路,就好似頭前之言,官場沉浮之道,此番,已是背水一戰,一旦失敗,怕你再無來日,如此一番,即便是敗,許你還真有來日!”
怎么還說敗,怎么能敗?
即便有個太子,蘇武也不能敗,這大宋一敗,那后果不堪設想。
無奈,蘇武點頭:“樞相長遠!”
“倒也教人心下一松…”童貫還真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
其實,童貫有長遠之念,在于身后事,童貫需要一個將來得勢的蘇武,為的是身后名。
若伐遼事敗,童貫也怕史書將他來罵,蘇武若是將來得勢,有蘇武在,就可以保證童貫去世之后,口碑不減,乃至蘇武再幫著吹噓一二,許還說不定是個大大的美名。
這些事,許旁人不能共鳴,但卻就是閹宦童貫心中最在乎的事。
只看日頭西去,樞密院里眾人慢慢下值,蘇武也當往王家而去,還想著家中樂班,自從杭州帶回來,其實蘇武自己從未來得及享受,送人倒也無妨。
往王家去。
王家酒宴早已備好,王仲山的兩個兒子在門口迎接,王仲山在廳前等候,倒是隆重非常。
只管入席,易安居士便也來了。
易安居士卻是來感謝的,拿起酒盞與蘇武一禮:“多謝學士…”
蘇武還有點不明所以,左右看了看:“易安居士這是謝的何事?”
王仲山之子王喚來言:“學士,是表姐收到了從東平府寄送來的書,當真精美!”
“哦…這事,小事一樁,易安居士請!”蘇武立馬抬杯一飲。
便是心中也想,程小娘辦事真麻利!《金石錄》竟然就已經寄送到京城來了。
也是程小娘真會辦事,蘇武其實沒有囑咐什么,她自也知道要把成書第一時間先寄送給李清照。
這妻子,真是極好!
要回家,要趕快回家,去成親!見完太子就回家,回家就趕緊成親!
蘇武豈能不是感動?
卻看那易安居士一盞酒下肚,就在抹淚,懷念故人,可以理解。
卻是也說:“如此,算是了卻了心愿,人生無常,心愿已了,九泉之下,當也能稍稍含笑,我自心中也松快了去…”
便又是李清照看向蘇武來說:“學士吃酒就是,莫要讓我敗了此番興致,學士請!”
其實兩人坐得不近,一人一席,坐了個正對面。
蘇武抬杯來,只管也吃。
王仲山來換個氣氛:“此番,學士之清名,那是名動汴京,想來不得多久,當也是名動天下,學士不知啊,今日下午,我也到處走了走,拜訪了不少老友故舊,皆是清流名士,便是誰人得知今日朝會之事,不把學士來夸?”
秦檜來附和:“是啊,哪個不說學士乃清流風骨?一說是唐之魏征,也說是仁宗陛下之包龍圖!”
這倒是把蘇武給抬起來了,蘇武也沒想過這么多,只管拱手:“不敢不敢!”
“學士謙虛,太學之中,皆傳學士清名,不少學子也言,學士乃忠君之典范!”秦檜又道。
蘇武看去秦檜,也不知是秦檜自己在編,還是確有其事。
王喚又說:“學士可還有疑惑?可當真不假,便是午后,茶樓里也是夸贊不斷,傳得可神了,說學士朝堂之上,痛斥太師,大罵宰相,與天子奏對,更是義正言辭!甚至也說學士擲笏于地,當場辭官…”
“萬萬無有此事!”蘇武連連擺手,這也傳得太假了。
“百姓們都說有,豈能是沒有?哈哈…”王仲山笑語就來。
蘇武左右一看…
“好名啊,學士,此乃好名!天下之人,哪個不喜學士這般的好官?”王仲山笑意不止。
蘇武去看了一眼李清照。
卻見李清照也微微有笑:“君子風范,不外如是!出則驍勇善戰,百戰百勝!入則敢諫直言,不懼權貴!此圣人之道!”
蘇武…蘇武是愣的…
(兄弟們,愛你們!許久未親了,要親親!我親你們,一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