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觀察了這具腐爛屋主尸體,同時摸了摸自己的頭腦。
除了對于腦組織的傷害,剛才的怪異攻擊還對我的靈魂造成了傷害。雖然殺傷力放在我身上算是微不足道,但是足以秒殺大部分成級別獵魔人。而且對于生物腦的殺傷對于絕大多數獵魔人來說本來就是致命傷,就連部分大成位階都難以對此視而不見。
就算現在我的感知力遭到了大幅度限制,可居然能夠趁我不備讓我中招,真是匪夷所思。
我調取了自己保存在火焰里面的記憶信息,回溯觀察剛才遭到攻擊的全過程。就像是對于空間的感知出現混沌一樣,現在的我對于時間、命運、因果、概念等等事物的感知也變得不盡人意。這些部分都呈現出了混沌化現象。
而對我來說的混沌,對于剛才的怪異來說似乎反而是如魚得水,有可能那本來就是從混沌之中誕生的怪異。正是順著無法理解的空間和因果的流動,對方的力量才如此刁鉆地命中了我。
好在,經過用心分析之后,我可以觀察出來這些發生在抽象領域的混沌并不是徹底的,其中隱隱約約地殘留著些許秩序性。這似乎也不能說是意外,如果世界的概念和規則徹底陷入混沌,呈現在我周圍的物質就連這種看似正常的形態都無法呈現出來。或許只要時間久了,我也可以逐漸地適應這處異空間的“水溫”,像是在現實世界一樣感知周圍了吧。
也難怪這處房屋的屋主會如此神經質地封鎖門窗。如果外界都是這種光是目擊到其存在、就會瞬間被破壞掉大腦的怪異,那確實是不可以隨意和外界進行任何形式的接觸和觀察。
另外,真正襲擊我的應該不是這具腐爛屋主尸體,也不是我一開始以為的“怪物”。
剛才出現的,應該僅僅是一種怪異的“現象”而已。無論是我目擊到的黑色高大人影,還是這邊的腐爛屋主尸體莫名其妙移動到我身后來的變化,應該都只是那種宛如詛咒般的怪異現象的作祟罷了。
我很可能只是在觀察外界的過程中觸犯到了這個徘徊在附近的怪異現象的“殺人機制”而已。此時此刻,這個機制似乎暫時結束了工作。我有意識地等待了好一會兒,又走到窗戶前,像是剛才一樣朝著原先的方向看了好幾遍,卻都沒有等來那種怪異現象的再次發生。
難道這是在觸發一次之后就不會再對同一個人反復發作的現象?還是說那個怪異現象已經移動離去了?最起碼,看來這不是那種沒有把目標殺死就不會罷休的怪異。
我回頭看了看一動不動的腐爛屋主尸體,在隨手將其火化以后,便來到了玄關前,一腳就把重重封鎖的正門踢碎。
然后翻過住宅樓走廊的圍欄,一口氣降落到了離地十幾層高的地面。
我再次看向了沒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
之前朝著上空發射的火球,明明我沒有下令使其返回,卻不知何時已經降落到了遠處的地表。可能也是空間混亂的緣故吧,火球的方向性和距離感都出現了問題。而且距離我這邊越遠,火球反饋來的信息噪點比例就越高,起不到“偵察機”的功能。我索性將遠處的火球也給熄滅了。
盡管一開始把這個地方當成異空間對待,不過我心里有著另外一個可能性。詭異的黑夜、沒有星星和月亮的天空、隨隨便便就會遇到怪異之物的大地…這些都是末日時代的特征。
僅僅是道聽途說程度的話,原本我倒是不至于會硬是往末日時代去懷疑的,可問題是,我以前還真的有親眼見識過末日時代的夜空。
那是過去在扶風基地發生的事情,為了測試贗造水中月入侵目標靈魂的功能,麻早主動提出以自己作為實驗體。而我則在入侵麻早的靈魂之后,在她的精神夢境世界里面,短暫地來到了末日時代福音院內部的荒蕪庭院。
那也是我第一次與命濁交鋒的時候,不過那種往事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片夢境里呈現的夜空。我將其從記憶里面挖掘出來,與此刻所看到的夜空做比較。同樣是無比單調的黑暗天空,就像是一望無際的巨大黑鐵懸浮在天上一樣,看著就讓人生出絕望和窒息的情緒。
我分辨不出兩者之間的差別。
“毫無光芒裝飾的夜空”這種東西,本來就很容易做得一模一樣。哪怕分辨不出來差別,也不足以成為這里就是末日時代的證據。可是我進入此地的過程,本來也是懸疑重重,考慮到麻早的掃把星之力,再怎么荒誕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似乎也都有著保底的合理性。
而且,之前我可是身處于世界之外的虛空。
當時的我既是獨立于原本世界的空間軸、也是獨立于原本世界的時間軸。假設自己可以回歸到現實世界,又要如何保證自己回歸的是“原本的時間”?就算是不小心進入了過去的歷史,或者是進入了未來的時代,也不是什么說不過去的事情吧?
在意識到這個可能性之后,我的心里涌現出了灼熱的期待和興奮,同時也涌現出了茫然和恐懼。
令我害怕的,并不是末日時代可能的危險。雖說那也值得害怕,不過我真正難以面對的,是“麻早不在自己身邊”這一事實。
感知不到麻早的存在,令我無比不安。就好像是回到了麻早第一次“離家出走”的時光,心中充滿了焦慮。
與麻早斷開聯系,就意味著與掃把星之力斷開聯系。那是保證我可以持續不斷地經歷冒險的“金手指”。
根據麻早以前的說法,僅僅是與她分開,并不會一下子就讓掃把星之力失效。如果是與她相處了一個兩星期,那么就得與她分開一兩個星期,被掃把星之力所牽連的人才可以從厄運的漩渦里面逃離。
我與麻早相處的時光可遠不止是一兩個星期,也不止是一兩個月,現在應該暫時沒事…不,也未必,我在虛無之中度過的時間是未知的,而且虛無本身也不容許任何力量的存在。說不定掃把星之力在我進入虛無的時候就已經統統消失了…
還有…
在發現我“下落不明”之后,麻早…總是故作堅強,卻又無比害怕孤單的、容易寂寞的她,又會產生何種情緒、做出何種反應呢?
與“可能失去掃把星之力眷顧”截然不同的、濃郁的不安,抓住了我的心臟。
我深呼吸一口氣,嘗試檢查自己命運和因果的變化,看看掃把星之力是否真的消失了,卻由于時空的混亂而暫時無法做到。不過考慮到自己剛才有被怪異現象所襲擊,足以說明自己還沒有回歸到邂逅麻早之前的、與怪異世界絕緣的狀態。
況且,如果這里真的是末日時代,那么大無常的失落化概念在這里應該也是不存在的。即使我在這個地方既沒有掃把星之力眷顧、也沒有結緣,大概也不用擔心會被怪異世界所排斥。
我一邊思考、一邊步行移動。或許是過于沉浸思考,我的注意力有那么一兩秒鐘沒去關心周圍。而當我重新抬起頭看向周圍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所處的場景已經變化。
剛才我應該還在那片荒涼的小區內部才對,可回過神來,自己居然已經走到了一處游樂園里面。即使自己再怎么走神,環境也不應該如此劇烈地變化才是。看來自己進入最初的臥室時對于此地時空產生的印象是正確的,是真的只要稍不注意,所處地點就會變成毫無關聯的另外一處地點。
這處游樂園看上去非常荒涼,好像是被廢棄多年,毫無燈光照明。如果沒有在身邊懸浮的火球作為隨身燈泡,真是伸手不見五指。同時萬籟俱寂,連蟲子的聲音都聽不見。越是這種在平日里人聲鼎沸的地方,變得無人死寂之后就越是讓人感到不安,“深夜的學校”也適用于這條定律。因此這種要素經常成為恐怖游戲和電影的常客。
在路過旋轉木馬和跳樓機等等游樂設施的時候,我看到了那些器材的表面有著不少深色不明液體和渣滓,似乎是變質干涸的血漿和碎肉。
換成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多半已經恐懼到連站都站不穩了,而我有著用于自保綽綽有余的力量,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積極的思考方向。比如說,自己下一步應該怎么做。
首先,我應該想辦法搞清楚這里到底只是異空間,還是自己所想的末日時代。如果是后者,那么說不定可以找到徘徊在各地廢墟之間的生存者。畢竟就算是末日時代也不是人類統統滅絕的未來,我可以從幸存下來的人們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
然后,雖說在這個階段,還只能作為一條假設…如果這里真的是末日時代,我又應該如何返回自己原本所生活的時代呢?
不,說到底,如果這里真的是末日時代…
思緒翻涌間,忽然,我注意到了意料之外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