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宏帝面色淡然,巨大的龍攆壓在地上,滾出兩行平行的車轍。
“陛下萬年!!”
百官朝拜。
“眾卿平身。”
建宏帝抬手,遂面無表情的坐下。
白皇后跟在建宏帝的身后。
二人恰一坐下,白皇后的目光便急切的在人群之中搜尋著什么。
當她的目光落在廣場之中一名小和尚的身上之后。
袖下的手輕輕攥住衣角。
建宏帝看到這一幕,眸中閃過一絲精芒,不動聲色的伸出手,按在白皇后的手上。
“過了今日,便能接他回宮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磁性,蘊含著莫名的味道。
白皇后不敢抬眸,垂著眼簾。
唇間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嘆。
此時身后百官那“謝陛下”的聲音方才響起。
秉筆太監司忠孝小心翼翼的行至建宏帝身后躬身候著。
建宏帝的眸子掃過百官,發現一個位置是空的,遂面露詫異:
“文清公為何未至?”
百官聞言,面面相覷。
這種盛大的場面,皇帝都來了,一個官員不來.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稟陛下,文清公有家眷患傷,可能是因治傷耽擱了些時辰。”
一名官員小心翼翼的站出來回稟。
“奧~”建宏帝恍然,隨后臉上浮現若有若無的嗔色:
“前日場中那老道與文清公生了些誤會朕是知道的,卻不曾想居然有人因此受傷?”
“回陛下,應該問題不算太大。”
“嗯。”建宏帝淡然點頭,遂不再開口。
隨著龍攆撤出廣場,所有的目光焦點全都朝著法安寺的大門看去。
事至如今,只剩下一個人還未出現。
那便是本次大會的另一個主角,泓濟住持。
道門極淵長老等了良久,遂面無表情抬頭看向法安寺眾僧。
聲音隨著他的開口傳至整個廣場的人耳中:
“法安寺據傳出自上古佛門,此等說法立不住跟腳。”
“貧道今日而來,便是為辯此事。”
“爾等僧侶不行,喚住持來。”
此言既出,整個場面皆是一靜。
不是說論法嗎?
怎么一上來就攻擊人家的傳承??
有這樣來論道的?
果然這話開口以后,便見臺下眾僧侶面露怒意。
“極淵長老縱是修為通天,又豈能輕辱我佛門?!”
有一僧人站出來,面容之中透著慍怒,他抬起光頭,眼睛直視前方:
“若今日不能貧僧一個滿意的回答,我佛門亦有怒目金剛!”
極淵道人目露輕視,并未將此僧放在眼中,只是抬頭朝著法安寺內部看去。
他的手輕輕彈了彈身上的浮塵,隨后目露精光。
今日,他便要做一件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之事!
“唰!!”
隨著一聲亮光而生,他的身子原地消失。
下一刻,憑空出現在廣場最中間的空中。
隨后,一道深不可測的氣勢從他的身上浮現而去。
從此刻開始,整個光場都被他身上那浩蕩的氣勢所籠罩。
二品的氣勢,不是廣場之中這些雜魚所能抵擋。
他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絲莫名的韻味:
“自始神開辟此方天地隕落,五大祖神一統九州。”
“后祖神大戰,道祖身化道門。”
“道門久歷滄桑,恰逢儒圣改天地法則,世間不容廣大氣運聚于一團。”
“故而,為順應天道,我道一氣化三清,分為劍宗,氣宗,符宗。”
“符宗宗主如今已死,我劍宗不日便可接引其回歸道門。”
“而氣宗在化三清后不知所蹤。”
極淵道人的目光變的極為銳利,朝著前方眾人看去:
“恰時,剛好是佛門展露頭角。”
“當年具體如何已隨時間流逝逐漸不顯。”
“但依貧道來看,佛門的前身便是我道門氣宗!”
聲音浩瀚,如同波紋一般,一圈圈的蕩開在這廣場之上。
震的所有人都是瞠目結舌。
佛門?出自道門氣宗??
此,此話怎講啊??
“佛門理念,講究為眾生平等。”
“我道門同樣也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佛門僧人所修佛道乃為天下眾人分苦。”
“我道門朝淵劍氣想要修成也是煉化天地至陽至剛之苦,每日所受灼熱之痛。”
洋洋灑灑,極淵道人越說便越順暢,他單手負后,睥睨眾人,足足說了小半個時辰。
將佛門本是出自道門的理由全都一一說了個遍。
“最后便是氣運。”
極淵道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當年道門氣運被一分為三,劍宗占四成,符宗占三成,氣宗亦占三成。”
說著,他的手輕輕一揮。
一面巨大的鏡子便從他的袖口中朝外而去。
不多時,那鏡子便迎風漸漲,變為三丈三尺三寸高。
“諸位且看,法安寺為佛門傳承,這門中氣運,與我道門的那三成可是一般無二啊。”
“如此,怎么解釋?”
寂靜。
整個場面變得寂靜無比。
只有那巨大的鏡子里,籠罩在法安寺上空的玄黃之氣!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原來…佛門真是當年道門氣宗所演變而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玄黃氣息,便是氣運嗎?”
“看上去…好生令人熱血沸騰!”
當然,也不乏這世上有聰明人。
百官之中。
秦守誠“呸”的一聲將口中的瓜子皮吐出,目光朝著空中的那極淵道人看去,罵了一句:
“無恥之尤,我道是什么道佛大會。”
“不過是趁人之危,借此機會奪人氣運的幌子!”
“堂堂傳承萬年的道門,為了這點氣運,臉都不要了!”
聽著他的話,不少官員的嘴角都是微微抽搐著。
他們自然也能從極淵道人的口中聽出些端倪。
且不說佛門是不是道門氣宗演變而來。
就算他是,也輪不到你現在的劍宗嚷嚷著把人重歸山門…
說到底,看上的不還是人家佛門的氣運?
“陛下,劍宗若是得了佛門的氣運…”
一旁的司忠孝臉上也露出一抹肅穆,他低頭恭敬的在建宏帝耳邊道:
“恐怕他日會對我大圣朝造成威脅。”
建宏帝斜了他一眼,淡淡道:
“狗兒話多。”
“是。”司忠孝聽到此言,額頭之上布滿細汗,不敢再多開口,恭敬的退至一旁。
“諸位同門,貧道不想與爾等自相殘殺,讓外人看了笑話。”
極淵道人輕輕揚著下巴,睥睨著場中那些僧侶:
“故今日,便隨貧道回歸山門吧。”
“若是晚些,貧道說不得要用些強制手段。”
說此言時,他的聲音已經是一片森然:
“爾等自行考量。”
映塵小和尚在眾僧侶之間。
神色有些茫然的抬頭看著那空中的極淵道人。
他年紀雖小,但也明白,眼前這道人是在胡說八道。
“我佛門菩薩羅漢皆坐于堂前。”
“更有玄殊菩薩斷自身造化,為保萬民平安。”
“怎么便成了道門氣宗?”
小映塵想著,有些出神,他的腦海之中回憶著自記事以來的點點滴滴。
怎么也想不通,眼前這道人為何要在此間說出這些話來。
“阿彌陀佛。”
一雙溫熱的大手輕輕的撫在了映塵小和尚的肩膀上。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映塵趕緊抬頭。
映入眼簾的便是泓濟法師那慈祥的笑容。
只是這慈祥的笑容渾身上下透這一絲黑氣。
那些黑氣在他的皮膚間縈繞著,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師父。”
“你來啦!”
映塵小和尚皺著眉頭,指向空中:“您快告訴他,我佛門不是脫胎于道門氣宗。”
“那位施主興許是認錯啦,您快去告訴他,讓他回去吧。”
“呵呵。”
泓濟笑呵呵的點頭。
隨后,他又輕輕搖了搖頭,目光直直的朝著天空之中看去,只是念叨著:
“為師大劫已至。”
“映塵,佛門光復的重任,便要擔在你身上啦。”
聽到這話,也不知道怎么,映塵的心中一急。
他還想開口說些什么。
卻見師尊已經朝著廣場之中緩緩而去。
極淵道人的目光也剛好觸及于此。
四目相對。
“你終于肯出來了。”
極淵道人眼中精芒四溢。
在看到泓濟法師的那一刻,他的體內,靈力極速運轉。
劍訣也不由自主的捏起亮光。
“極淵施主。”
泓濟和尚的聲音朝外散去:
“我佛門傳承自在藏經閣中寫的明明白白。”
“不論為何,此言卻是不能從你口中而出。”
“若要作過一場,貧僧便可為你做過一場。”
“但若強詞奪理,我佛門亦有…”
他的聲音延緩了一瞬。
隨后變的堅定,金光驟起!
“怒目金剛!!”
“騰!!”
金光四溢。
隨著一點金漆自他額頭之上浮現,隨后便灌溉周身。
一尊金燦燦的泓濟法師便如此誕生。
只是那金身之上,隱有黑氣繚繞,看著有些怪異…
與此同時“嗡”的一聲。
泓濟法師的腦后升出一輪功德金光。
他的身影,宛如真佛再世。
“真要貧道出手?”
極淵道人見狀,心中反而一喜,他面上不露聲色,而是透著一抹悲哀:
“本是同根而生,你這又是何苦?”
何苦?
泓濟法師的面容之上再也沒有慈祥之色。
而是透著冷意:
“若是出手,便入得貧僧這因果界中一較高下。”
說著,他隨手一化。
腦后功德金輪緩緩運轉。
不多時,便有一道裂縫自上方空中出現。
“呵呵。”極淵道人輕輕一笑:
“泓濟師弟不必如此。”
“佛門以眾生為重,我道門也不愿傷及無辜。”
“此等理念不是一致?還說不是出自同門?”
他面皮比較厚,此時更是直接叫泓濟法師叫上了師弟…
說著,極淵道人的眸中閃爍著一道亮光:
“貧道來此,的確不是為了斗法。”
“貧道可身化那道心階梯!”
“若佛門之人能登頂而不心向道門,那貧道今日所言皆是空談。”
“可若是登梯之后,愿向我道門皈依,那也就證明了四個字。”
說著,他猛的朝天飛去。
金光閃過。
他的身子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便是一條百丈高的懸浮樓梯!
一共一百零八階。
每一階上都刻畫著精美的浮雕。
那浮雕自上到下,四個大字顯露而出。
“佛本是道!”
隨著這四個字的出現。
“此梯為我道門不傳之法。”
“每一階都是貧道對道法的感悟。”
“登梯之后便沒有回頭路。”
“要么皈依道門,要么…”
聲音先是沉默了一下,隨后無所謂道:“要么登頂,貧道道心破碎,為他人所趨使。”
此言一出。
臺下廣場諸人面容先是一怔,隨后便面露貪婪的看向那道看不見盡頭的階梯!
“這么說,若我能成功登頂,剛剛那位極淵道人,便可成為我的附屬??”
“嘶~我有些心動…”
“怎么辦…”
議論聲緩緩響起。
整個場面都顯的極為嘈雜。
唯有佛門眾僧侶眼睛死死的盯著那階梯。
此時,泓泣身后那金輪緩緩消散。
身上的金漆也逐漸隱沒。
“咳咳。”
一口夾雜著黑氣的黑血從他口中溢出。
“師父!”
映塵小和尚看到這一幕,立刻上前,面色有些蒼白。
“只是些許沉腐之氣,無礙。”
老僧面色凝重的擺了擺手。
他抬頭看向那金色的階梯。
其實他早已沒有了再戰之力。
沉腐之氣在他的體內已經扎根。
他的佛力都用來凈化沉腐之氣了。
剛剛也是拼著老命使下的佛門金身與功德金輪。
卻不曾想極淵道人根本就不對他出手。
“弟子愿意一試!”
一位光頭僧人喘著粗氣來到泓濟法師前:
“我佛門雖不重聲名,卻也容不得他人如此誣蔑。”
“弟子愿為我佛正名!”
泓濟看向那階梯,目光之中透著肅穆,良久之后他緩緩點頭道:
“此梯看似沒有盡頭,但就如同極淵道人所說,只有一百零八階。”
“蹬梯之時,心敬佛法,守住靈臺即可。”
“切記,不可輕信任何雜音。”
“弟子謹記!”
國公府。
隨著曾仕林緩緩收了浩然正氣。
廣陵子也極為虛弱的鉆入了曾安民的識海空間之中蘊養神魄。
“堂姐,感覺怎么樣?”
曾安民目光認真的盯著前方。
曾容魚緩緩睜開眼睛,隨后起身活動了一下,臉上笑靨如花:
“已經無礙了!多謝叔父,多謝權輔!!”
說完,她的臉上突然一怔,目光呆呆的看向窗外:
“道門階梯?!”
曾安民與曾仕林二人同時朝看去。
只見一道金色的階梯綿延不絕朝著天空緩緩展開。
“那是…法安寺…”
曾仕林臉色輕輕一變:“道佛大會!”
說完,他便拉著曾安民的胳膊朝外而行:
“快點兒,這會兒都要結束了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