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開海貿,取夷州。

　　南漢有三大遺產。

　　第一為象軍，南漢地處嶺南，盛產亞洲象，劉龑時期最早將象用于軍事，組建了最初的象軍部隊。

　　據《新五代史》記載，南漢象軍規模約數千頭戰象，每象配備十多名士卒，是當時南方最龐大的象軍。

　　不過鄧肯覆滅南漢后，卻并沒有找到幾千頭戰象，真正馴化完可以作戰的戰象也就不到一百頭，不過當前的時代，確實野生亞洲象比較多，若是有足夠的馴獸師，或者獨特的秘法控制，有可能將戰象軍團的規模擴大到數百頭。

　　但是養大象，真的很費錢糧，軍隊的維護費用太高了。

　　鄧肯的考慮是重點培養少部分，看看能不能培養出來一個神話級的戰象軍團，大規模普及是不可能的，戰象都比較怕火攻，真要發揮威力，戰象還得全身披甲。

　　中原有個‘火牛陣’，逼急眼了直接讓戰象發狂亂沖，威力會更加可怕。

　　南漢的第二個遺產便是樓船。

　　這里的樓船水師是制霸南海的一股力量，擁有水兵數萬，以疍民（水上漁民）和招募的南洋水手為主，熟悉海戰。

　　若不是劉鋹父子不爭氣，也算是整個東南亞數一數二的水軍。

　　至于第三個遺產，便是劉鋹留下的一萬多個太監。

　　廣州港。

　　鄧肯換了一套常服出行，身邊則是女扮男裝的盧瓊仙等人，在他的四周散落著一些面白無須的身影，全部都是宮中的大內高手。其實鄧肯壓根用不著他們保護，但沒事給他們找點事情干也行，總歸還是要給部下一點存在感的，不能讓他們覺得自己完全沒用可有可無。

　　這是上位者的御下之道。

　　盧瓊仙身后有數女正好奇地打量四周，嚴格來說，她們這些女子算是劉鋹的叔母、堂妹，鄧肯上位后解除了她們的禁令，讓她們有機會出入宮墻。這些女子都被盧瓊仙暗中調教了一番，習得了一些奇特的功法，其中一個美婦人甚至有四星銀灰色的標記，乃是劉鋹的叔母輩，依附于盧瓊仙得以在劉晟統治的時代幸存。

　　劉晟雖然收盡八個兄弟的妻女充入后宮，可是真正能活到現在的不多，這些年大概死掉了一半多，能活下來的都有幾分手段心眼。

　　人口不要浪費，要物盡其用，無分男女。

　　鄧肯不怕身邊的人有心眼。

　　他登上了其中一艘海鶻船，這是帶鐵甲的戰船，在當前時代算是先進，曾經擊敗過南唐偷襲的水軍。

　　“有這樣的家底，居然不想著海上擴張一下？”

　　鄧肯的目光欣喜，暗道正好為我所用，有南漢的數百艘戰船，他打通東南亞應該是沒問題，再發展一下海上力量，攀登點科技樹，甚至都可以考慮海上殖民了。

　　廣州的海上貿易還行，劉鋹在位的時候，就有異邦商人為他獻上寶物女奴。

　　“陛下。”

　　“有大食商人求見。”盧瓊仙恭敬上前道。

　　阿拉伯商人在晚唐時期就已活躍于廣州等港口，公元741年唐朝設立的市舶司專門管理對外貿易事務。

　　南漢滅亡后，這些阿拉伯商人多次請求覲見，并且準備了重禮，只不過鄧肯沒時間理會他們。

　　今日他正好有空，立刻便有大食商人求見。

　　鄧肯沉吟片刻道：“帶上來吧。”

　　沒過多久。

　　數個大胡子的阿拉伯商人便被帶了過來，他們精通漢語，對中原的風俗也比較了解，一見面就自覺下跪，并且派人奉上了一盒盒的奇珍異寶，似乎聽聞過新皇帝好色的名聲，為首的大食商人還獻上了數名美貌的西域女奴。

　　更有一個栗色人投其所好，為鄧肯獻上了一些助興的藥物。

　　早些年劉鋹便收了不少。

　　鄧肯面無表情，禮物收下，隨口應付了幾句，讓他們正常經商，便隨意打發走了。

　　“陛下。”

　　“他們應該是為了‘開海’一事而來。”盧瓊仙低聲道。

　　鄧肯緩緩地點點頭。

　　他只是剛起了一個開海貿的頭，這些人便聞風而動，看樣子這些人的消息十分靈通。

　　“先晾著他們。”

　　鄧肯不急著發展海上力量，他確實需要海貿來充實國庫，但賺錢的辦法有很多，目前南漢的家底還沒有辦法吞掉一切。

　　若是將來滅掉吳越，兩地的水軍合一，便能徹底制霸東南亞了。

　　養正規海軍是很費錢的，前期投入特別大。

　　在港口附近，鄧肯看到了一些疍民的漁船，疍民普遍尊崇龍蛇，認為其是祖先的化身，具有保護族群的作用。

　　在鄧肯上位后，他開始推動海神娘娘的信仰。

　　其實就是媽祖娘娘，當地人稱之為通賢靈女、神龍、龍女等等。

　　此方世界的媽祖信仰其實是一個融合體，是巫教暗中融合后的產物，林默只能算是媽祖信仰的人間體，其背后融合了疍民的龍蛇信仰等，目前還沒有徹底成型，所以跟后世的媽祖信仰尚有不小的差別。

　　“陛下準備用海神娘娘的信仰歸化疍民嗎？”盧瓊仙的嗅覺十分敏銳。

　　不同于其他的巫覡，媽祖信仰具有庇護海上航行安全的職能，沿海漁民諸如早洪，疾病，航運等問題都要祈求媽祖。

　　原定歷史上，媽祖信仰也是在官方扶持下，從眾多的民間信仰中脫穎而出的。

　　只不過如今這個過程被鄧肯親手加快了。

　　不就是上封號嘛！

　　鄧肯先是加封‘夫人’，然后晉封為‘妃’，再往后直接上‘天妃’的封號。

　　只要他愿意，他就能一步一步抬上去。

　　歷史上，媽祖信仰的最初封號是靈惠夫人，后面數次加封，變成了靈慈昭應崇福善利夫人，接著變成了靈惠妃，然后一路加封到了護國明著天妃。

　　在這個基礎上，媽祖的信仰進一步加封‘護國庇民妙靈昭應仁慈天后’。

　　關于這條線，鄧肯是根據開海的進度一步一步抬的。

　　飯要一口一口吃，最好顯靈幾次，鄧肯才方便將來直接上‘海神娘娘’的尊號。

　　媽祖信仰融合了儒釋道三教的一部分，鄧肯準備借此來同化疍民，以及沿海地帶的其他少數民族部落，不同于那些原始的巫覡教派，這算是最溫和的一支民間信仰。

　　“陛下，人帶來了。”

　　這時一個面白無須的內侍悄悄走來，低聲道：“已經在外面候著。”

　　鄧肯露出一絲了然之色，點頭道：“帶進來了。”

　　沒過多久。

　　便有數個皮膚黝黑的干練漢子被帶了進來，為首的男子約莫四十來歲，身后的兩人稍微年輕一些，應該是子侄輩，年輕人膽子大，進來的時候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不敢直視鄧肯，而是悄悄打量侍奉在鄧肯身邊的宮女，當視線落在盧瓊仙以及身后的美婦人身上時，不由目光怔了一下，露出一絲少年慕艾般被美色所惑的表情。

　　那為首的男子十分警覺，悄悄踢了他一腳，后面的年輕人便立刻醒悟，趕緊跪下。

　　疍民常年在海上漂泊，哪里見過這種養尊處優的美婦人，便是那奶白色的皮膚，也是他們一生未曾見過的。

　　鄧肯倒是不以為意，而是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黝黑漢子，沉聲道：“你去過夷洲？”（注：后世臺灣）。

　　那黝黑漢子不敢抬頭，跪伏在地上恭敬道：“是的。陛下。”

　　“那里四面是山，為山夷所居。”

　　當前的時代，夷州還屬于未徹底殖民的時期，以當地原住民為主，但三國時期便已經有所記載。

　　——《三國志吳書》有記：

　　二年春正月，魏作合肥新城。詔立都講祭酒，以教學諸子。遣將軍衛溫、諸葛直將甲士萬人浮海求夷洲及亶洲。

　　亶洲在海中，長老傳言秦始皇帝遣方士徐福將童男童女數千人入海，求蓬萊神山及仙藥，止此洲不還。世相承有數萬家，其上人民，時有至會稽貨布，會稽東縣人海行，亦有遭風流移至亶洲者。所在絕遠，卒不可得至，但得夷州數千人還。

　　書房內。

　　鄧肯側耳傾聽盧瓊仙講述一些三國時代的典故，此女頗為博學，要不然也沒辦法管理朝堂，她的能力有點像是丐版的上官婉兒，在政治上還是有一點才能的，不過也就最多六十點數值。

　　亶洲應該是后世的琉球等地，云忘機等術士也找過，尋仙派一直在找海外仙島。

　　夷州就是灣灣了。

　　鄧肯既然要發展海貿，那么就必須先殖民夷州，這算是一個中間跳板，以及重要的補給點，將來可以延伸到琉球等地，琉球有龍宮信仰，在此方世界大概率跟龍有一定的關系。

　　至于將來擴展到東南亞等地，先不急，只要內部安定了，馬六甲隨時都可以去取。

　　“說起來，我這邊這么多太監。”

　　“培養出來一個鄭和估計并不難，下西洋是勢在必行的。”

　　鄧肯微微眼神示意，盧瓊仙便立刻心領神會，輕輕拍掌，便有數個宦官被領了進來。

　　難怪自古帝王都喜歡崇信諂臣，盧瓊仙真的是一個人精，善解人意，有時候鄧肯都不用表示什么，他只是稍微有點興致，此女便可以覺察，甚至悄無聲息地準備好一切。

　　不過這類人用不好也是一個禍害。

　　“我會給你們十艘大船，他們也隨你一起出發，前往夷州。”

　　鄧肯沉吟片刻道：“此事辦得好，必有重賞。”

　　先標記一下灣灣。

　　然后再標記琉球扶桑等地，東南亞周邊的地區土地不算廣袤，可是物產豐富的卻不少，尤其是這個時代的扶桑，因為尚未徹底開發，還有不少地方盛產金銀。

　　在打發走這些人后，又有內侍領來了一個武官打扮的年輕男子，容貌英俊，兵家武道同修，一進書房便直接跪下。

　　“臣李延慶叩見陛下。”

　　進來的這人相貌堂堂，氣度非凡，讓鄧肯都不由多打量了幾眼，雖然說他不是以貌取人的帝王，但這人一眼望去就感覺不是凡類，必定是有幾分才能的。

　　這李延慶也確實有點東西，他以地方民兵團練取閩國故地六縣，還能穩住地方局勢，算是眼下脫穎而出的人才之一。

　　“起來吧。”鄧肯平靜道。

　　一旁的盧瓊仙傳音入密，將李延慶有關的信息暗中告之鄧肯。

　　閩國被南唐所滅，但南唐并未能徹底掌控閩國的舊地，哪怕是時至今日，依舊是軍閥割據的局面，福建那邊的山太多了，想要完全掌控難度十分之高。

　　閩景宗王曦在位的時候，閩國官員，李敏之子，也就是他的外甥李仁遇貌美，便被他收為男寵，官至鹽鐵使、右仆射。

　　眼前之人，便跟李仁遇有些血脈關系。

　　閩國滅亡后，一些李氏族人逃到了南唐，眼前的李延慶便是其中之一，他早年喪父，由母親撫養長大，頗有才干，但因為出身的關系，多被同僚鄙視。

　　五代十國還是有鄙視鏈的。

　　南漢的朝廷雖然荒誕，劉鋹父子也荒淫無道，但他們至少是正常喜歡女色，最多也就是納了兄弟的妻女進后宮，有些妃子算是侄女輩，在帝王家里面也不算大事，畢竟唐代的皇室確實是有點亂。

　　先有李治，后有李隆基，李唐滅亡后，朱溫還喜歡讓兒媳婦侍寢爭寵，以此來確定太子之位。

　　劉鋹父子跟他們比起來，也就是更喜歡閹人多一點。

　　至于閩國的王曦就玩得有點花了，男女通吃，十分寵愛自己的外甥李仁遇，以至于當時的朝中大臣都十分鄙視這個男寵。

　　這個出身便是眼前之人的污點。

　　以男色侍上，后世子孫，甚至沾親帶故之人，都有點抬不起頭，被世人所嘲笑蔑視。

　　鄧肯上下打量著眼前之人，考問了他幾句，隨后讓內侍將其帶下去。

　　“此人可用。”

　　“但還需要再打磨一下。”

　　鄧肯注意到對方的神色，似乎有一種迫切渴望證明自己的野心，這種人可以當刀子用，但是用之前還得磨一磨。

　　李延慶才能是夠的，但是一直不受重用。

　　再加上其人性格比較剛強，不肯同流合污，一些南漢的官員背后罵他罵得非常難聽，意思大致就是你父輩祖輩是靠賣屁股上位的。他曾經有一次耳聞，跟人大打出手，直接被革職查辦，還是鄧肯覆滅南漢后，他才重新被啟用。

　　“攻略閩國舊地，此人倒是能用一用。”

　　鄧肯暗自記下，朝著身旁的盧瓊仙示意，一行人便準備返回皇城。

　　開拓海外一事，已經可以提上日程了。

　　廣州既然什么條件都具備，那么發展海貿就勢在必行，只要能打通東南亞的商路，國庫未來的收入至少可以增加三成以上。

　　夜幕降臨。

　　皇城內，盧瓊仙領著數位女侍來到鄧肯的寢宮，恭敬道：“陛下。”

　　“以童子之身被閹割的內侍已經全部挑選出來了。”

　　“這是名單。”

　　劉鋹閹人是完全亂來的。

　　有些是成家后被閹割，有些是童子便被閹割，鄧肯讓盧瓊仙統計一份名單，將童子之身便被閹割的人挑選出來，這些人大多年紀不大。

　　“嗯？”

　　鄧肯接過名單看了一眼，足足有十幾頁，他忍不住嘆一聲，百姓為了活著，真的是拼盡一切。

　　讀書人被閹割的，大多都成過家。

　　這些童子之身被閹割的，則大多是已經活不下去了，只能進宮討生活。

　　“先不要讓他們修煉葵花大法。”

　　鄧肯沉吟片刻后道：“派人傳他們童子功，看看能否兼修。”

　　盧瓊仙恭敬點頭道：“是。陛下。”

　　說完她便起身退去，留下了身后的一眾美貌女侍。

　　為首的美婦人乃是通王劉洪政的妻妾，算是劉鋹的叔母，年紀不足三十，頗有才干，在她身后右側，有一美婦人攜女并立，乃是辨王劉洪濟的妻女。劉氏宗族一脈相承的喜好美色，劉晟殺盡兄弟后，挑選姿色上佳的充入后宮。

　　公元947年，劉晟對幸存的兄弟展開了最大規模的殺戮和清洗。

　　一天時間，八個兄弟同時被殺。

　　接著，在954年，十二弟高王劉洪邈被殺。955年，十八弟通王劉洪政被殺。

　　至此兄弟差不多殺得干干凈凈。

　　那為首的美婦人入宮已有六年，托庇于盧瓊仙，劉晟一共殺了十五個兄弟，收入后宮的妻女都由盧瓊仙監管，她暗中將一批人收為心腹。

　　說來也可笑。

　　鄧肯覆滅南漢后，劉鋹身邊的舊人大多都不可用，但宮中內外又有一萬多個太監要管理。反倒是劉鋹的叔母輩，也就是被殺的那些劉姓王的妻女，對鄧肯感恩戴德，宛若再造之恩，忠誠度直接拉滿。

　　再加上她們大多出身富貴，識文斷字，便很適合用來管理這一萬多個太監。

　　這些人的忠誠度，都是劉鋹父子送的。

　　并且當時劉晟殺得很干凈，子嗣誅盡，這些女人被囚禁在皇城內，反倒是跟外面無牽無掛了。鄧肯就需要用這些背景都清理得干干凈凈的人，劉晟當年拉的仇恨，如今全部變成了鄧肯御下的忠誠度，甚至都不需要太費心去收攏人心。

　　“將這些名單分作兩份。”

　　鄧肯將手中的名單遞給了身旁恭敬候著的美婦人，沉吟片刻道：“其中挑選出來的這些，便喚作無垢軍吧。”

　　有一部分人，鄧肯是要用來練兵的。

　　那美婦人恭敬接過，宮燈燭火下，肌膚雪白，身姿豐腴，并未退下，反而示意左右美人上前更衣侍寢，她們舊居宮闈，又是虎狼年紀，稍有機會，便想把握，否則永無出頭之日。

　　盧瓊仙這是要把身邊的人都往我這里塞啊。

　　難怪古代昏君那么多。

　　鄧肯留下一半，其他六人在外間候著，這皇城看樣子也不能久呆，他還是得出去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