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府邸。
與皇宮僅相隔幾條街道,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不時都可以看到馬車經過。
顯然都是有身份之人。
在此地,盡顯這座都城最為繁華的一面,同時也彰顯著此地非凡的地位。朱應獲賜的府邸便坐落于此,足見當今皇上與太子對他的重視。
“恭迎夫人歸府!”
馬車剛在這一個氣派的府門前停下,約莫五十名仆從便整齊地跪伏在地,聲音響徹整條街道。
林福動作麻利,率先從馬車上跳下,而后小心翼翼地從沈玉兒手中接過年幼的朱熈,其動作輕柔,生怕驚擾到自己的小少爺。
“都起來吧。”
沈玉兒也緩緩走下馬車,聲音溫和地對著跪在地上的仆從說道。
“謝夫人!”
眾人齊聲高呼,卻都低垂著頭,不敢直視沈玉兒的面容。
身為奴籍,他們深知自己的命運,生死皆在府中老爺與夫人的一念之間。
卑微,恭順,這就是他們的活路。
“朱夫人,這里便是皇上賜予朱將軍的府邸。”
“此番護送任務完成,標下這就回東宮向太子殿下復命。”
金吾衛百戶走上前,雙手抱拳,看著沈玉兒恭敬說道。
“有勞張百戶一路悉心護送,我與夫君銘記于心。”
沈玉兒微笑著致謝,也是透出了幾分感激。
“夫人客氣了,這是標下的職責所在。”
張百戶笑著回道。
隨后。
張百戶轉身,大手一揮,麾下金吾衛迅速整隊。
“歸東宮。”張百戶大聲道。
帶著百名金吾衛向著東宮方向走去。
“都下來吧!府中護衛依舊按照大寧的規矩值守,不可懈怠。”
林福轉身,對著后面馬車上陸續下來的仆從高聲吩咐道。
“是!”眾多仆從恭敬回應,聲音回應的整齊。
此次從大寧前往應天,有金吾衛護送,林福便只留下二十個仆從看守大寧府,將其余一百多個仆從全都帶到了應天。
他心里清楚,往后多半要在應天長久居住了,大寧城的府邸恐怕很少有機會回去了。
哪怕是戰場結束之后,自己少爺應該也會過來的。
皇宮之內,文淵閣!
作為當今皇帝批閱奏折所在,整個殿內都籠罩著一種莊重肅穆之氣。
朱元璋身著明黃色龍袍,端坐在主位的龍椅上,哪怕沒有開口,都透出了一種不怒自威。
一旁,朱標筆直的站著,目光則是看著殿內。
而大殿中心。
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子身著華麗的皇子袍服,袍服上繡著精致的蛟龍圖案,正恭敬地跪在地上,向朱元璋和朱標行禮:“兒臣拜見父皇,拜見大哥。”
“起來吧。”朱元璋微微抬手,聲音低沉而威嚴,在大殿內回蕩。
“謝父皇。”
這個皇子緩緩站起身來,雙手不自覺的攥緊,臉上帶著一絲緊張,眼中則是透出了難言的敬畏,小心翼翼地看著朱元璋。
在這位父皇面前,他從心底里充滿了畏懼。
“十七弟無需拘謹。”
“今日父皇傳你前來,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朱標微微一笑,臉上帶著長兄的關懷與仁厚,語氣溫和地說道。
十七弟!
沒錯,他正是朱元璋第十七個兒子,朱權,未來的寧王。
“不知父皇有何吩咐,兒臣定當全力以赴,萬死不辭。”
朱權恭敬地說道,身體微微前傾,表現的極為恭順,不敢有任何不敬。
“咱想問你,是現在就去大寧就藩,還是等北伐之后再去?”
朱元璋目光緊緊盯著朱權,語氣平靜,讓人難以捉摸他的想法。
從他的態度中,能明顯感受到朱標與其他子嗣在他心中有著截然不同的分量。
什么是朱重八的親生兒子,什么是朱元璋的血脈傳承子嗣。
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的!
聞言。
朱權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帶著緊張,忐忑的問道:“敢問父皇,現在去和北伐之后去,有什么不同嗎?”
朱元璋眉頭微微一皺,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悅。
一旁的朱標見狀,立刻笑著上前一步,溫和的解釋道:“十七弟,如今我大明正處于北伐北元的關鍵時期,大寧府地處大明邊境,戰略位置極為重要,未來會與北疆異族頻繁交鋒,甚至可能爆發大規模戰爭。”
“因此,父皇有意讓你去北疆軍中觀摩,親身感受戰場,或許能有所收獲,增長見識。”
聽到這番話,朱權恍然大悟,眼睛微微一亮,連忙說道:“如此,兒臣明白了。”
“兒臣愿意先行前往北疆戰場,歷練觀摩一番。”
“只不過…只不過…”
朱權有些猶豫,眼神中透露出擔憂,說話吞吞吐吐,忐忑的看著朱元璋。
“有話就直說,別磨磨嘰嘰的!”
“咱的兒子可不能這么畏畏縮縮。”
朱元璋眉頭緊皺,聲音提高了幾分,沒好氣的訓斥道。
“父皇曾定下旨意,藩王就藩后,不得私下相見。”
“據兒臣所知,此番四哥在北伐中擔任將領,所以…兒臣擔心貿然前去,會違反父皇所定。”
朱權忐忑不安地回答,聲音越來越小,身體也微微顫抖。
朱元璋哪怕只是一點動怒,他就害怕到了極點,這是發自心底深處的畏懼。
“咱讓你去北疆,不是讓你直接就藩。”
“在沒就藩之前,你還算不上真正的藩王。”
“再者,這次是咱讓你去的,咱和你大哥都沒意見,難道還有人敢彈劾你不成?”
朱元璋沒好氣地數落著朱權,眼中還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
除了自己的標兒,其他的怎么都這么畏畏縮縮?
如果其他人看到了,只怕也會吃味。
“如此,兒臣明白了。”
朱權躬身行禮,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
面對父皇,他始終難以放松,甚至心底有著深深的陰影。
“十七弟,孤給你一天時間準備。”
“你去宮中與你母妃好好告別,明日就啟程。”
朱標微笑著說道,眼中滿是關切。
相比于朱元璋對兒子們的嚴厲,朱標則是盡顯長兄的溫和仁厚。
“臣弟謝大哥。”朱權恭敬的向朱標行禮,隨后又看向朱元璋,小心翼翼地問道:“父皇,兒臣可以去見母妃了嗎?”
“去吧。”朱元璋一揮手,示意朱權退下,也懶得多說什么了。
“謝父皇。”朱權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行禮后快步離開了文淵閣。
雖說貴為皇子,但他在十二歲就已經出宮了,沒有旨意,根本沒有機會入宮看望母親。
“你覺得老十七能承擔起北疆大寧的重任嗎?”
“相比于北平府!大寧府和遼東府才是未來北疆的戰略要地。”
“咱以后可是打算讓他節制一個衛所的兵力。”
看著朱權離去的背影,朱元璋陷入沉思,臉上帶著幾分擔憂,手指不自覺的敲擊著龍椅扶手,帶著沉思之色。
“爹,老十七如今還年輕,需要好好磨礪。”
“而且大寧有朱應在,您的想法是讓老十七節制大寧兵權,至于遼東兵權,還需要一位都指揮使來掌管。”
“北疆的布局,您不是早就定好了嗎?”
朱標笑著說道,話語中別有深意。
這意味著,未來北疆的大寧府和遼東府將設立一個都衛所,而朱應很可能就是都指揮使的人選。
“朱應,確實出色,但他還太過年輕,需要更多的歷練。”
“至少,咱得見他一面,不然心里不踏實。”
朱元璋沉聲道,語氣里透出了謹慎與思考。
“爹說得對。”
“不過,我大明正需要年輕有能力的戰將統兵。”
“雖然兒臣未曾見過朱應,但對他的能力深信不疑。”
“未來即便他真的晉升為都指揮使,兒臣相信他也能勝任。”
朱標笑著回應,語氣中充滿了對朱應的認可和看重。
“你啊,這么多年,咱還是第一次見你對一個臣子如此上心。”
朱元璋無奈地搖了搖頭,老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他深知兒子一旦認定的事情,就很難改變。
“難道爹您對朱應不上心嗎?”朱標笑著反問,眼中帶著一絲狡黠。
“怎么不上心?”
“這朱應,著實讓咱大吃一驚。”
“北元耗費無數財力物力修筑了十座邊城,這些邊城相互拱衛,馳援,還部署了重兵。”
“按常理,我大明即便出動三十萬大軍,也需要半年時間才能攻破,畢竟元軍兵力雄厚。”
“但朱應勇猛無畏,所到之處,無城可擋,硬是將戰局提前了數月,不到三個月就下了北元的十座堅城,這般勇猛,前所未見!”
朱元璋感慨萬分,老臉上也浮現出贊賞的神色,盡管北疆戰事遠在萬里之外,但戰報不斷呈送到他面前。
讓他很快就知道了戰況戰果。
幾乎每過一段時間就有為朱應請功的軍報。
有李景隆的。
也有作為大將軍的郭英的。
“我大明向來擅長攻城掠地,北元想用堅城阻擋我大明兵鋒,簡直是癡心妄想。”
“只不過…”
朱標神色凝重,臉上浮現出一絲憂慮,眉頭微皺:“此番北疆送來戰報,北元已經調集了十萬鐵騎,這是元帝的底牌,他們似乎準備以騎兵正面迎戰我大明軍隊。”
“草原廣袤,正是騎兵的主場,有這十萬鐵騎的存在,我軍這一戰可不好打。”
聽到這話。
朱元璋神情也變得嚴肅,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這些戰報他自然都看過,心中也清楚這一戰的艱難。
哪怕是他,如若在戰場上,似乎也沒有應對之法。
畢竟廣袤大地,騎兵就是主場。
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而大明的騎兵數量,遠遠不足。
而且在戰力上也是不如。
畢竟北元的騎兵是從小就長在馬背上的。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郭英、藍玉,還有你侄兒都是將才,更何況還有善戰的朱應。”
“咱相信他們能想出應對之策的。”
朱元璋沉聲說道。
身處應天,盡管為北元鐵騎憂心忡忡,但他也只能密切關注戰場形勢的變化。
不亂指揮,不亂干預。
保證充足的糧草供給,這就是他能做的。
就在這時。
“殿下,東宮傳來消息,朱應妻兒已經順利抵達應天,并且住進了皇上賜予的府邸。”
殿外。
金吾衛統領羅揚恭敬的稟告道,聲音清楚傳入了殿內。
“孤知道了。”朱標應了一聲,沉聲回道。
“臣告退。”羅揚稟告之后,行了一禮后,沒有多言,轉身退下。
“朱應妻兒到了,兒臣得找個機會見見他們。”
朱標笑著說道,眼中也是帶著一種期待之色。
“怎么?不讓咱召見?”
朱元璋調侃道,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眼中也透著對朱標的慈愛。
“此番他們是奉了兒臣的旨意來到應天的,理應兒臣先召見。”
“至于之后父皇是否傳召,就看您的意思了。”朱標笑著回應。
普天之下,敢這樣跟朱元璋說話的,恐怕也只有朱標了。
“行吧!”
“等北伐結束,朱應回到應天,咱再一起傳召。”
“朱應妻兒既然來了,你要好好對待,千萬別讓他們受委屈。”
“當初朱應在軍中嶄露頭角,淮西那幫人就多有不滿。”
“在大寧時,他們沒什么機會刁難,可到了應天,這幫人囂張跋扈,千萬別讓他們傷害到朱應妻兒。”
“要是真出了這事,咱可不會輕饒。”朱元璋語氣嚴厲,眼中透露出警告,甚至是殺機。
淮西。
如若不是朱標護著,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朱元璋的狠厲,滿朝皆知。
“請爹放心,兒臣會妥善處理。”
“朱應為國立下無數戰功,兒臣怎會虧待他的妻兒。”朱標鄭重保證道,神色堅定。
皇宮,后宮!
淑芳殿。
宮殿內裝飾典雅,透著一股寧靜祥和,這里是朱元璋嬪妃之一楊妃的居所。
“十七皇子到!”
殿外,宮女清脆的通報聲響起。
朱權臉上帶著激動的神情,腳步急促,快步走進殿內。
看到母親的那一刻,他眼睛一亮,急忙上前,恭敬行禮:“兒子拜見母妃。”
“還沒到例行入宮的日子,你怎么今天來了?”
楊妃看到兒子突然入宮,既詫異又有些驚慌,眼神中還透出擔憂,連忙問道:“你該不會是沒通報就擅自進宮了吧?”
“母妃,兒子是得到父皇準許才進宮的。”朱權笑著解釋,臉上洋溢著喜悅,根本掩飾不了。
“你父皇召你?”楊妃表情微變,陷入沉思,帶著幾分擔心:“難道出什么事了?”
看得出來,楊妃在宮中一直小心翼翼,行事謹慎。
如今皇宮中沒有皇后,但朱元璋的眾多嬪妃都不敢爭寵,她們心里對朱元璋充滿了畏懼。
而且,皇后之位更是無人敢覬覦,那是宮中的禁忌。
曾經有個嬪妃,自以為受寵,竟提出想封后,結果被朱元璋直接打入冷宮。
有了前車之鑒!
別說是皇后之位了。
就算是后宮爭寵,她們更是連想都不敢想。
所以朱元璋的后宮也是一片祥和,根本沒有什么爭斗。
“母妃,父皇已經下旨,明日兒子就要北上前往大寧了。”
朱權難掩心中的激動,十分興奮地說道。
對于朱元璋的眾多皇子而言,雖然在都城能享受榮華富貴,但也要接受嚴苛的教育,還要時刻面對嚴厲的父皇。
許多皇子在朱元璋面前稍有差池,就會犯下大錯。
因此,大多數皇子都盼著能早日成年,就藩離開,這樣就能在自己的封地逍遙自在了。
“真的?”楊妃臉上也露出激動的神色,眼睛微微睜大:“就藩可是好事。”
“你在應天,娘整日提心吊膽,要是你就藩了,往后就能輕松自在不少。”
“是真的。”朱權肯定地點點頭,接著說道:“不過,此番北上不是直接去大寧,而是先去北伐軍中。”
“父皇有意讓我去軍中觀摩學習,等北伐成功后,再去大寧就藩。”
“什么?去北伐戰場?這太危險了!”
楊妃臉色驟變,原本興奮的神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擔憂。
“母妃,這是父皇的旨意,而且兒子也愿意去。”
“這是難得的機會,如果能學到一些東西,日后在大寧就藩,也能建功立業,向父皇交差。”
朱權認真地說道,眼中盡是堅定之色,展現出他的決心。
看著兒子堅定的模樣,楊妃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說:“權兒,你也長大了,身為皇族男兒,藩王,一定要為朝廷、為你父皇和大哥恪盡職守,守衛邊境。”
“說起來,唉…”
楊妃嘆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傷感:“要是當初的皇長孫還在,現在比你還大一點,你們小時候關系那么好。”
“要是他還在,娘就不用為你的未來操心了。”
“可如今,一切都得靠你自己。”
“你去大寧就藩后,一定要好好表現,為國立功,讓你大哥滿意。”
楊妃耐心地叮囑著,雖然她只是個婦道人家,懂得不算多,但每一句話都飽含著對兒子深深的關愛,眼中也充滿了不舍與牽掛。
“請母妃放心,兒子明白。”
“大哥宅心仁厚,對我們都很好,兒子一定不會讓他失望!”
朱權重重點頭,眼神中充滿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