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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缺心道人

  縣衙,大牢。

  距離小道德觀一行已有兩日,老劉將案情上報三班捕頭柳景生,后者未曾多言,趁夜潛入趙家莊,于趙智凡后院挖出掩埋的兇器。

  按流程,兇器到手可以請文書拿人,但此案涉及人數太多,還有兩名保義,牽連之大,奉先縣捕快集體出動也辦不了。

  尤其是五毒教,案情涉及南疆勢力,必須讓上面人出重拳。

  柳景生請示縣令司馬長輝,后者也不耽擱,找來六扇門,定下今晚圍捕林家莊和趙家莊的計劃。

  這些向遠不清楚,一日三餐給鐵口直斷送飯。

  說來也怪,就鐵口直斷的本領,不管奉先縣衙門還是六扇門,都應該以禮相待,可所有人都默契沒有作聲,仿佛忘了這么一位人物。

  向遠不明所以,提著油紙包好的燒雞、饅頭走進縣大牢。

  大牢陰暗干燥并不潮濕,但氣味著實讓人難以忍受。

  “你也缺斤少兩被抓的?”

  “我能干那缺德事,我賣假貨的。”

  “分明比我缺德。”

  套間里,幾個新丁正在熟絡感情,聞到燒雞味,齊刷刷看了過去。

  向遠和看門的壯班同事打聲招呼,取來牢房鑰匙,沒搭理這群缺德玩意兒,直奔盡頭單間,打開牢門將饅頭燒雞奉上。

  鐵口直斷盤膝于稻草中間,見向遠到來,緩緩開口:“你今夜有血光之災。”

  啥玩意?

  向遠嚇了一跳,這兩天送飯,鐵口直斷一言不發,只用一種詭異無比的眼神盯著他,所以他不敢久留,送完飯就走。

  沒想到今天主動說話,開口就是血光之災。

  還不如不說呢!

  鐵口直斷的本事,向遠親眼目睹,當下不敢耽擱,躬身請教道:“老神仙,可有脫災救難之法傳授?”

  鐵口直斷微微一笑,捋著胡須道:“貧道拿錢辦事。”

  向遠只是苦笑,他還欠著外債呢,唯一的家當是鐵口直斷的伙食費,這幾天好吃好喝伺候花得差不多了。

  要錢沒有,要命也不想給,這咋辦嘛!

  “既沒有,便給貧道做個徒弟。”

  “還有這種好事?!”向遠脫口而出,只覺不可思議。

  常言道,醫不叩門,道不輕傳,佛度有元,古往今來,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鐵口直斷似是看出了向遠心中所想,直白道:“拜師否?”

  “拜!”

  不拜是傻子。

  向遠果斷跪地,想了想拜師的禮節,發現身邊連杯茶水都沒有,只得汗顏將燒雞奉上:“師父,您吃雞。”

  “為師早已辟谷,吃不吃都一樣。”

  鐵口直斷接過燒雞,就著饅頭狼吞虎咽,邊吃邊說:“你無須疑惑,為師收你為徒并無歹意,只因一個賭約被困在奉先縣十年,進大牢,收你為徒,為師便能回去享清福了。”

  向遠不懂,沒問,邊聽邊點頭。

  “和為師賭斗的是大覺寺方丈慧行,三千世界浩如煙海,天地法理演化,玄之又玄,無數契機碰撞之下,乾淵界當有外來者…”

  “為師來西楚,他去北齊,雙方互換地盤,各找一個外來者收為弟子,誰先找到誰贏,找不到就一直找。”

  向遠聽得愣神,腦海中浮想聯翩,下意識握住拳頭:“師父,您贏了?”

  “輸了。”

  鐵口直斷連連搖頭,白了向遠一眼:“為師算得你在德州,可在奉先縣相遇,沒算到你晚來了十年。”

  向遠還是沒聽懂,頭疾發作,感覺要長腦子了。

  鐵口直斷瞇著眼睛:“莫要急,不是病,一場好造化,緣由如何,你日后自知。”

  “可是…”

  “為師明白,你不用多說。”

  鐵口直斷站起身,撣了撣灰塵:“你行氣任脈,為師看看有何不妥。”

  向遠急忙盤膝坐好,穩定心神,以意行氣,沖擊困擾了他許久的神闕穴位。

  兩人交談時,大牢關押的囚犯各說各的,集體忽視了兩人。

  “謬謬謬,仙不是這么修的!”

  鐵口直斷一連說了三個錯:“這套吐納功法平平無奇,算不得神異,似你這般外來者,尋常功法修了不僅毫無建樹,還會累及自身。”

  “師父要傳我神功?”向遠大喜,他的病終于有救了。

  “不用為師傳,你今夜自有機緣。”

  “還請師父指點。”向遠心急道。

  “說不得,說了就不靈了。”

  鐵口直斷高深莫測道:“今晚你有殞命之災,若無高人指點,難有活路,但禍福生死,危機順逆本就相依,為師在等你脫困,你又何嘗不是在等為師脫災。”

  他從胸前取出一面八卦護心鏡,巴掌大小,灰蒙蒙地不見神光,看了好一會兒才忍痛遞出:“將這件寶貝貼身收好,可保你化險為夷,轉禍為福。”

  向遠雙手接過,深吸一口氣道:“師父,徒兒日后定…定…”

  定了好幾下,愣是沒把護心鏡拽出來。

  “師父?”

  鐵口直斷扭頭不再看,待向遠將寶鏡貼胸藏好,這才有氣無力道:“不必多言,日后如何日后知,眼下說再多都是空談。”

  聽他這般語氣,向遠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說話觸霉頭。

  鐵口直斷伸了個懶腰:“你的機緣也和為師有關,今夜要去南疆走一趟,多年未曾活動手腳,終于能痛快打一架了。”

  說到這,嘀咕了兩聲十年牢獄、禿驢可恨。

  向遠只當沒聽見,猛地意識到什么,剛剛光顧著震驚和開心,忘了請教鐵口直斷姓甚名誰。

  作為徒弟,著實有些大不敬。

  他恭恭敬敬道:“師父在上,徒兒尚不知您寶山何在。”

  “為師缺心道人!”

  鐵口直斷,或者說缺心老道單手負后,微瞇雙目,揚起下巴,靜靜等待向遠的反應。

  向遠知道老道很厲害,大覺寺方丈是陸地佛陀一般的人物,能和這等大能賭斗,肯定不是尋常之輩,但是吧,他見少識短,根本沒聽過這個名號。

  好尷尬,就像多年未見的熟人一口叫出你的名字,而你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原來師父您就是缺心道人,師父的大名誰人不知,徒兒能拜您為師真乃三生有幸,幾輩子修來的大福分!”向遠激動萬分,臉都憋紅了。

  缺心老道嘴角勾起淡笑,捋了捋胡須,一副孺子可教的滿意模樣。

  猛然,手一抖,長須拔下三五根。

  壞事!

  被這小子騙了,他一個外來者,壓根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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