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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有傷天和

  營帳前,阿澤瑞恩坐在小凳上,為伙伴抬著燭火,看萊昂用木棍在泥地上,畫出了烏薩托領那條大河的流向。

  “.這是從東段上游,流淌到西邊的主流河道。”

  萊昂說著,又從上游向西大概三十公里處,畫出蜿蜒向南的另一條河道。

  “而這,則是我們眼下所處的大河分岔支流。”

  他在支流的東西兩岸,略微勾勒出分隔烏薩托領丘陵和平原的茂密森林。

  “.這片地區,整體地勢由東北向西南逐漸走低,若能在支流上游開挖引水河道,修建蓄水堤壩截斷河水,便可讓支流改道朝西南方流淌。

  一旦成功,敵人難以在森林以東獲取水源,也就絕了他們在上游以南的地區,建立大軍營地的可能。

到時候,他們的數萬大軍若想過河,就只能在下游的南岸選擇正面強攻  但同時,改道的支流將會沖刷森林北邊的河谷沃土,將沿途化作難以前行的泥濘沼地。”

  說著,萊昂抬頭看向阿澤瑞恩:

  “我這些日子飛來飛去,檢查過南岸的土質,烏薩托領的確是個好地方,這片地區的土地并非砂質,一旦被淺洪淹沒,恐怕短時間內很難釋去。

  漫過腳踝以上的淺洪雖淹不死人,但烏利亞人的馬匹就全廢了,我不信那些草原人,會愿意下馬頂著沼地泥濘,化為步軍繼續為堪塔達爾人賣命死戰.”

  說完,萊昂用木棍點了點預想中,那用以截斷支流走向的蓄水湖壩與引水河道的位置。

  “而等這里蓄夠了水量,敵人若想從森林北邊的河谷繞行到上游,只要他們敢靠近扎營,我們就決堤泄洪,沖刷他們的營地。

  不用一兵一卒,來多少人都得原路撤走,敵人只有從中下游河岸,正面渡河一個選擇。

  當然,他們肯定不會這樣找死的,如此耗不了多久,那個阿伯勒公爵就只能從烏薩托領退兵了。”

  聽完伙伴道出這番自己聞所未聞的戰術,阿澤瑞恩眼睛睜大。

  但他又不由蹙眉困惑,伸手摸了摸小腿的位置,愕然問道:“這真的可行嗎?可你說只是淹沒到腳踝上的高度?那又能有什么威力?”

  他沒親眼見過洪水,雖然以前在書上看到過記載的水災可怕,然而那都是能淹死人的大洪災。

  如果只是淹過腳踝的淺洪,阿澤瑞恩不敢確定,能有伙伴口中的退兵效果。

  萊昂搖搖頭,耐心解釋道:“敵人無法從洪水覆蓋的地區獲取干凈的水源,洪水與河水可不一樣,沒經過河道的沉淀與自然過濾,沖刷而過的洪水中混雜著泥沙與各種污染物,若直接飲用,這仗都不用我們打了,等著敵人軍中爆發惡疾就行,不攻自破。

  他們更難以在洪漫地區中生火,也幾乎無法獲取能夠生火的木材,找不到可供駐扎大軍的干地建立營地,就算強行駐扎,后方的糧草輜重又怎么運過去?我想沒有哪個指揮官,敢長距行軍跋涉渡過沼地對敵人發起進攻,這樣帶著精疲力竭的軍隊前來無異于送死。”

  阿澤瑞恩這才捏了捏自己臉頰,連忙從驚訝中冷靜下來。

  他又不是傻子,稍加思考,便理解看似淺淺的水災,若覆蓋范圍巨大,對一支龐大軍隊而言,會變得多么危險。

  “可河流改道,真的能淹沒這么大的地區范圍嗎?”他又繼續追問道。

  “我計算過,支流的水量本就足夠淹過南岸的森林谷底和更下游的近河低地,況且這里的天氣,就我從空中的觀察,和詢問本地民夫得到的往年經驗來看,未來不久就將進入多雨之季,烏薩托大河上游的水位也會隨之增高。”萊昂點頭。

  仗著獅鷲的空中視野優勢,他幾乎在第一天執行空中任務觀察到烏薩托領的地勢與河流時,就情不自禁冒出了“以水代兵”的想法。

  這地形環境,這季節.一切條件都是那么的適合。

  也用不著制造關二爺那般水淹七軍的可怕水勢,只需將南岸化為泥濘的沼地,烏利亞人的龐大騎兵優勢就將不復存在。

  而切斷了支流水源,也讓敵人無法迂回包抄到上游渡河,阿伯勒一方的兵力優勢也將作用大減。

  萊昂回想著今天所見所聞的那兩支烏利亞先鋒軍的表現,心中更對此增加了幾分把握。

  這場戰爭,說到底和那些草原人根本沒什么瓜葛,這是堪塔達爾的王權之爭,是南方王國的政治斗爭,而若非噩夢森林消散,奧蘭德南征恰好打通了南下之路,因緣際會下得以順勢插手,換了往年,恐怕萊德溫也不會費勁冒著巨大風險介入。

  只要水攻之策實施成功,就足以讓烏利亞人的大軍萌生退意,他們絕不會傻到為堪塔達爾人的內斗拼光自己的軍隊。

  屆時,對面的阿伯勒公爵沒了兵力優勢,還得承受補給壓力和洪災病禍,也就只能退兵了。

  此策若成,無疑能讓奧蘭德軍隊盡早完好的從南北紛爭中抽身,也能盡快去應對東邊逼近的亡靈災禍。

  阿澤瑞恩聽著萊昂道完這份計劃,不禁長長的深呼吸,感到被打開了一種不同的視角。

  果然,巫師都像故事里那般聰明啊.他暗自佩服伙伴的奇策,又接著問道:“要修這堤壩和引水河道,需要多少人?多長時間?”

  “若想引發真正的大洪災,時間消耗和人力大到難以想象,但只是達成我需要的改道淹地效果,僅需征發兩萬人力,我估計,不出二十日內就能完工。”萊昂在一旁的泥地上,向伙伴講解具體的工程計劃。

  阿澤瑞恩聽得頻頻點頭,不死什么人,就能結束這場大戰,當然是天大的好事。

  但看著萊昂依舊沉靜的表情,他有些不明白:“既然這戰術按你說,這么有效,你又為什么還愁眉不展?”

  萊昂嘆了口氣,放下木棍:

  “水攻之法,對我們而言是退敵良策,但大水淹過沃土農田,支流河道同時枯竭不說需要多久,此地才能重新治理好水患,就算能盡快退水,往后少則一兩年,多則三五年,南岸受災的土地都沒法恢復耕種,這代價,是由日后重返家園的平民們來承擔的。”

  盡管那是堪塔達爾的民眾,但萊昂作為真正意義上的“外來戶”,本就沒有根深蒂固的地域視角,何況自己治下,此刻也統治著成千上萬的堪塔達爾領民。

  對于興亡皆苦的可憐百姓,他在前世受到的教育下,終究心存不忍。

  阿澤瑞恩感受到了伙伴的沉重包袱,不由掐著下巴思索起來。

  良久,他寬慰和勸解道:“萊昂,以眼下的局勢來看,你或許不用太擔心洪水對此地民眾造成的后果。”

  “哦?為何?”萊昂看向伙伴。

  有著前世某光頭在花園口干出的斑斑劣跡,他一直對有傷天和的水攻之策心存顧慮。

  “我的意思是,你要制造的洪水淹田后果,恐怕還不及那些烏利亞人屠殺劫掠造成的危害更大。”

  阿澤瑞恩就這幾日的見聞,為伙伴解釋和分析道:“相比起他們已經和可能造成的災厄,你所言水患,對此地的民眾來說幾乎無足輕重,堪塔達爾的那位阿伯勒公爵,放任烏利亞人屠掠烏薩托領,更南方的地區早已十室九空,這才導致大量南岸居民恐慌的逃到北岸。

  就算南岸的耕地未來幾年都種不了糧食,換大河北岸的土地來支撐這些人口,也并非做不到,而且,這淺洪不是也淹不到更南方的地區嗎。”

  “何況,就算烏薩托領將領可能爆發糧荒,民眾也大不了北上,奧蘭德南征打下的北方土地,難道容納不了這點人口?”

  阿澤瑞恩搖頭:“我若是咱們那位國王,肯定樂意接納逃荒的領民釋空烏薩托領的人口,削弱卡索這個虛君的力量,將堪塔達爾王室牢牢捏在手中,萊德溫陛下召喚大軍來此,可不是真來幫助對方坐穩王位的。”

  說到這,他端著燭臺起身湊過去,右手用力搭上摯友的肩膀,沉聲道:

  “而且萊昂,就算水攻后果嚴重,只要保住我們麾下戰士的性命,對我來說這依舊是值得的,你在東邊看到的災難,牽扯的可不只是一地之民的安危,我們若能盡快讓奧蘭德的軍隊從此地抽身,未來就能拯救更多民眾的生命。”

  盯著考慮自己話語的伙伴,阿澤瑞恩不禁又道:“作為我們的領袖,有時候你必須為了更重要的目的和大局,做出相對殘忍的抉擇。”

  他頓了頓,又提議道:“或者干脆把眼下這個抉擇,交給我來提議,我愿為你擔下不義的負擔.”

  “謝謝,但是算了我不該把責任推給你。”萊昂搖頭,打斷了阿澤瑞恩的提議。

  他看著伙伴,已經有了決斷。

  “你說的對,我想通了,為這種顧慮畏手畏腳,那便是對你們.對所有跟隨我的戰士們的殘忍。”接納了伙伴的勸解,萊昂不再猶豫。

  “無論會不會被采納,明日我就去找厄利弗大人,提出這份水攻方案。”

  第二天一早,萊昂便找到了封君,事無巨細的言明自己謀劃多日的構想。

  聽著不斷給予自己一個又一個驚喜的愛將口中的策略,厄利弗原本輕松的微笑漸漸收起,盯著地圖上對方點出的位置,愈發嚴肅。

  他同樣震撼于這份戰術的大膽,一時沒有妄加評判可否。

  筑壩蓄洪的水攻戰術極為罕見,但厄利弗深思一番后,記得在北方王國的戰爭史上,也并非全然沒有戰例。

  歷史上同樣有個別北方將領,在發現地形地勢合適時,引水決堤沖擊敵軍的營地或城堡。

  只是,由于大多數城堡和要塞在建立時,本就會選擇地勢較高的區域,規模不大的水流根本無法造成實際效果,所以在尋常的小規模戰事中,這份理論上的戰術幾乎沒有將領會考慮。

  真正要制造大規模的洪水,需要付出的人力物力,即使對于大領主的軍隊而言也難以承擔。

  不是數以萬人規模的軍隊,牽動數十萬軍民的大型戰爭,根本沒有哪一方能調度出如此龐大工程的人力。

  不過厄利弗心中估量,眼下這個規模的南北之戰,倒確實能夠辦到。

  光卡索征發的四千王城民兵,就能承擔一部分勞力,再從奧蘭德大軍中抽調幾千民夫,剩下一萬人,可以在北岸各村鎮強行征募,大軍再補個幾千后線的士兵,發動兩萬人展開工程,對此刻的北軍而言不難。

  盡管短時間內肯定會加劇糧草的消耗,然而一旦令支流改道,那后面的仗八成不用打了,沒準還能省下原來長期對峙的戰爭消耗。

  “和巴爾夫匯合后,你用獅鷲載我回北岸大營,與陛下和特洛薩將軍商議此事。”

  厄利弗自然全無對洪水沖擊烏薩托南岸后果的顧慮,不由對萊昂暢快的笑道:“沒想到,我的‘獅鷲’不只是勇武,還有將軍之才,你讓我無數次慶幸,當初沒讓特洛薩閣下將你從我身邊搶走。”

  萊昂為封君肉麻的話有些莞爾:“多謝您的贊譽,但我不過由于經常在天上,所以能看到更多信息而已,再說,這點子我紙上談兵說得輕松,真要讓我調度數萬人的話,恐怕根本不知具體如何實施。”

  厄利弗擺手:“怎么實施,嘗試一下有了經驗自然就會了,但要只是飛在天上就能想到這計策那些王領的飛馬騎士也天天在空中飄著,他們可沒你這么靈活的腦筋。”

  得了一份關系重大的奇策,他也不想耽擱,當即率歇息了一夜的荊棘花與河谷郡聯軍,放火燒了帶不走的烏利亞營帳,帶上此行繳獲的糧草輜重,啟程開拔,朝北邊巴爾夫的部隊撤去。

  兩軍于綠溪村郊外匯合,厄利弗命令軍隊就地駐扎,便登上萊昂獅鷲的后座,搭“順風車”急速趕往北岸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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