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霧掩蓋了墻檐與屋頂之上的二人。
逃離了作為黑市的樵夫街之后,便能看見老舊的居民樓間用來遮雨的彩棚,雨中挑著貨物急行的獸人挑夫,陸行鳥車的車鈴偶爾響起,蒸汽在遠方騰升,教堂傳來唱詩聲,城間河道與漣漪與雨與天相連,煢煢孑立的紫藤樹隔開了喧囂聲 四下望去,皆是與平日所見完全不同的光景。云層間絲絲縷縷的光線落在二人身上,奎恩背著少女穿梭在煙囪與屋頂間,或斑駁或鮮艷的磚瓦閃過眼底,煙囪后傳來肉湯與面包的味道,大街小巷形狀蜿蜒,人潮喧囂時聚時散,二人鳥瞰著山城,夏日與人間在他們眼前盛大展開。
這是一座欣欣向榮的城市,泰繆蘭沒有任何一座城能比愛士威爾詮釋何謂時代的車輪正在滾滾向前。
當然,也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如果不去看那些被高樓掩蓋的暗巷,不去看那些藏在鐵門后的工廠,不去看那些街道的角落,城市的黑暗面便不會展露出來,在那些景色下悄無聲息的閃過。
一個在家里哼歌烤著面包的主婦或許是一名邪教徒;一個剛剛砍掉賭徒手指的收債人,在鄰居眼里也不過是個稍微古板但很和善的大叔;每天都有無數新人涌入,從西大陸的戰場、從南洋的海盜船、從各國的追殺下.但更多的是些難民或來碰運氣的投機者。
每天也有不少人莫名其妙的消失,或許墻檐下多了一名落魄的乞丐,或許黑幫的垃圾場下多了一具殘尸,或許在神教的清收名單中劃掉了一個名字,又或者坊間多了一個發財后搬去東威爾的傳言 在高處看來,這就是所謂的蕓蕓眾生。
奎恩寬敞的背上,夏黛兒一手提著鞋襪,一手為他打著傘,光腳隨著奎恩跳躍的動作不時一晃一晃的,她看著廣闊的風景有些出神。
“奎恩.”因為左右手都拿著東西,漂亮的小下巴尖戳了戳他的腦袋。
“嗯?”
“你好厲害啊。”她的聲音糯糯的,并不是沒話找話的夸獎,而是感到羨慕的陳述。
“我也覺得。”
背著一個人,還能在城市之上僅靠那些建筑屋檐的邊邊角角跳躍穿梭,簡直像超人。
“你們超凡者能活多久?”
“不好說啊。”奎恩想了想,“據書上說,教廷的圣人們都活了一千多年,冒險家協會的會長也是林克時代的老東西.個別出挑的應該能活蠻久的吧。”
“像神一樣?”
“應該沒那么夸張。”奎恩的目光始終緊盯著前路,“你可別嘗試,超凡者這玩意賭命的。”
在服用盜賊魔藥時,那種如墜深淵的感覺再次出現了。
可這一次,卻沒有再見到那串代碼和系統彈窗。
或許是勇者特性的緣故,哪怕頻繁使用超凡力量,奎恩也沒有失控的感覺。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心境已經與初來乍到時大不相同了。
或許是經歷的多了,又或許是眼界提高了,又或許是這具不可思議的身體讓他看待事物時能更加從容。
若在以前,無論能或不能,他都不會背著一個女孩飛檐走壁。
夏黛兒很輕——這是他的感受,背或不背都沒差別,但背著更有效率。
若說輕,夏黛兒肯定是不如琳那種小小只蘿莉輕盈的,她的身材乍一看瘦,但感受過這對有點犯規的歐派就知道她不可能太瘦,是看不太出來但其實比較有肉感的妹子,大腿就像棉花一樣能陷在手上,和雨宮寧寧是兩種極端。
但又不粗,絕不至于是大象腿,像是《DMAN》女主寶多六花的感覺,肉肉的卻線條極好。
光溜溜的小腳會在不經意間碰到腿側,有些曖昧和親昵,奎恩不是沒有戀愛經驗的糙哥,他當然知道女生在無意中對異性表達出親昵與信任代表著什么。
他看著遠方的城墻。
雙膝彎曲,吸氣,一步,兩步最后,越過它!
雨幕被分開,遠方哨卡排隊的人群與巡邏的執法官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天空中的偷渡,東威爾繁華的世界映入眼簾。
如果自己這一生都將留在異世界,那或許夏黛兒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
單純,善良,教養良好,家世不凡,很漂亮,身材也很好.以一名女性而言,幾乎挑不出什么缺點。
還很喜歡自己。
奎恩若能當上格林德沃的教師,哪怕他家徒四壁,娶布蘭森家的女兒也毫無問題,甚至是他們家高攀,兩人從戀愛到結婚都不會有任何阻礙。
奎恩不清楚自己的未來在哪里。
是回到地球,還是死在琳或學院的手上,亦或是被魔王卸磨殺驢.
但總不可能是在異世界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
占卜的那一幕也委實令人摸不著頭腦。
既然要走,就沒必要耽誤人家女孩了。
感受到少女的臉龐似想悄咪咪的靠在自己肩膀上,奎恩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將脖子往前伸了伸,免得太過親昵。
意圖被拆穿,感受到那股隱隱有些抗拒的態度,夏黛兒的眸光變得有些落寞。
雖是夏天,打扮要更清涼一些,但夏黛兒作為布蘭森家的女兒也不可能像那些西大陸女孩一樣放蕩。穿的小洋裙差不多能蓋到膝蓋,并沒有露出太多肌膚。
但當奎恩說要背她時,她卻假裝整理裙擺,實則是將裙子稍微提了提,讓他能摸到自己的肌膚。
雖然不至于是屁股,但這種大膽的舉動仍然讓夏黛兒心跳急促了好一陣。
可是,奎恩什么反應都沒有。
他就像沒注意到少女的小心思一樣,既不提醒她將裙子蓋好,又沒有任何舉動。
手只是拖在那里,無論怎么跑怎么跳,都穩定的像是假肢一樣,沒有任何揉捏或稍微曖昧冒犯的舉動,少女的身體仿佛對他沒有任何吸引力。
這讓夏黛兒很是沮喪。
男人的彬彬有禮是讓人很開心啦但是吧,又怕他動,又怕他不動 愛情她看過不少,勇者的傳記、東國來的歌舞劇、學校里女生之間的經驗交談.但她依舊不知道該怎么才能更進一步。
在里,她可以輕易讀出每個人物在每個場景的心理描寫,明白他們是怎么想的,要做什么。
然而這里不是,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惆悵的思緒填滿心間,忽然不知哪來的勇氣,各種情緒一股腦的頂了上來,她將腦袋埋在奎恩的肩上,眼睛緊閉著,像是豁出去了一樣喊道:“奎恩——”
“要到了哦。”
“你喊我我就出來陪你抓壞蛋,不喊我我也陪你抓壞蛋,逃課我都要出來,連禮拜都能不參加,你還不明白嘛?我喜歡.”
“哦,你是真的喜歡抓壞蛋?”
奎恩恍然大悟。
被大地球急停氣到說不出話,好一會夏黛兒才緩過神來,悶悶的說:“對,我真的喜歡抓壞蛋。”
“那就好,下星期還帶你出來抓壞蛋。”
小腳伸得遠遠的,一路上都不碰他了。
從西威爾跑到安庫亞的家,花了半小時不到。
奎恩將夏黛兒放下,除了心率微微上升外,并沒有感到疲勞或不適。
從這里就能看出他現在的身體機能有多恐怖,這半小時的運動強度絲毫不比深淵中負重推車差,若現在的他再來一次,恐怕能推上一整天。
深淵隊長說是。
安庫亞的洋房別墅依舊是那副模樣,藏在茂密的園林植被中,樹梢將窗戶遮擋的密不透風,或許這就是那種一直不露面但你知道他存在的神秘鄰居。
安庫亞住的地方雖遠離城中心,但也算是一條人均小康的寧靜街區,周邊的房屋都不算差,在墻上還能見到埃隆的宣傳海報,號召市民們在七月一日的奧術日來聽演講。
這名年輕代議員最近的風頭簡直一時無兩。
無論是名望、權利、乃至在議會中的號召力都達到了一個歷史上罕有先例的高度。
原因很簡單,在兩個月前,埃隆破獲了那起震驚全城的珠寶店搶劫案。
潛逃的兩名劫匪被他抓捕歸案,并順藤摸瓜打掉了一條負責銷贓的黑色產業鏈,牽連者甚多,涵蓋了西威爾三大黑幫以及部分東威爾商人。搶劫案的主使是案發時死去的劫匪之一,案件被定性為了一起患有偏執癥的精神病人謀劃的恐怖主義事件,兩名劫匪在議會審判后被埃隆親手執行絞刑,當街處死。
搶劫案的破獲令他一時間獲得了大量選民青睞,并在之后以反恐為名成立的“空輸兵”更是令人聞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這種性質明顯是軍隊的武裝卻能通過議會投票,最近國內風雨欲來的不列顛完全沒空管愛士威爾的事,羅恩王國倒是表達了友邦驚詫,但也沒有過度反應。
愛士威爾不少人都聽到了一個小道消息,說埃隆得到了學院的支持,而議會的種種反應更是增添了消息的可信度,亞歷山德家的卡夫議員完全不再唱反調,埃隆提的任何提案都能獲得通過,報紙將他稱為“讓愛士威爾再次偉大的復興者”,“愛士威爾新升起的太陽”,成為議員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你哥最近忙么?”奎恩看到海報,隨口問了一句。
在確認勇者后,他和安庫亞都放棄了對其他人的關注,開始專心于針對琳的行動。
倒是在深淵中看到的那條關于布蘭森家主的郵件令他有些在意。
“挺忙的。”夏黛兒悶悶不樂的答道:“忙著抓壞人。”
不過在進門后,少女還是收起了那點小情緒。
安庫亞就坐在客廳,看到身上濕漉漉的奎恩身后還跟了個夏黛兒,眼眸只是抬了下,并沒有多說什么。
夏黛兒也不是第一次來他家了,并不是每周四倆人都能一起逛街的,有時下雨奎恩就會把她帶到這來,一人看書,一人看他看書。
知道二人有正事要談,不等奎恩先說什么,便乖巧地往側廳走去,“你們要不要茶?我給你們泡。”得到不需要的答復,便隨手拿了本書,關上門不打算再出來的模樣。
至于等等是看書還是生悶氣,就不好說了。
“挺不錯的女孩。”安庫亞瞄了側廳門一眼,取出魔杖將奎恩身上的水烘干,隨后布下隔音魔咒。
“不打算在走之前留點回憶么?”
奎恩沒好氣的靠在沙發上。
“別扯那些沒用的,想出啥計劃了?”
安庫亞罕見的沒有抽煙,桌上的煙灰缸也很干凈,反倒是嚼著什么東西,洋房客廳內彌漫著薄荷的香味。
“計劃很簡單:你把她帶出來我把她干掉,然后我們跑路”
“的確簡單。”奎恩覺得自己在聽該怎么把大象分三步塞進冰箱。
“.夸,在嚼什么東西?”
“戒煙糖。”
“哈?!”
安庫亞沒理他見了鬼一樣的表情,自顧自的說:“這些天我一直在找武器,找一件能完美滿足完成這件事所有要素的武器——”
“要快,快到勇者與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威力要大,大到能無視勇者可能發動的防御魔法,大到能摧毀一切她身上可能攜帶的防御奧術器;要出其不意,使用前不能被學院的尼伯龍根之環檢測到”
“還要能夠鎖定空間,讓她無法發動空間魔法瞬移;要混淆視線,給我們留出逃跑的時間;要有人背黑鍋,牽制住學院的調查.”
奎恩驚了。
有的兄弟有的,這么厲害的武器在我們米哈游社區里還有幾十萬個.
安庫亞拿起魔杖,隔空一敲。
擺在客廳角落的天體儀陡然亮起,將一道錯綜復雜的設計圖打在了天花板上。
奎恩一愣。
那是座仿佛防御塔般巨大的裝飾,巨大的球體浮在塔尖,如一只眼睛俯瞰著世界。
“這是.格林德沃之眼?”
這張圖紙所展示的,正是屹立在愛士威爾山巔的那座飛空艇傳送塔!
安庫亞平靜的點頭。
“格林德沃之眼向下移動五米。”
“一周后的七月一日,奧術祭當天,我們獵殺勇者.世界的未來該從人類手里轉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