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小秋。”
見陸遠秋扶著門沒動,老宋朝他喊了一聲,白頌哲和白清夏剛走出幾步,此刻也回頭望去。
陸遠秋指尖敲了敲門框,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老宋:“怎么了?”
“沒事...
夜色漸深,珠城的霓虹在車窗外流淌成一片模糊的光河。白清夏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發緊,法拉利低沉的引擎聲在空曠的高架上回蕩,像是一頭蟄伏的猛獸在耳邊低語。副駕上的小熊貓玩偶隨著車身輕微晃動,塑料眼睛反射著路燈,仿佛也在注視著她。
她剛從超市出來,后備箱塞滿了臨時采購的禮物一盒進口巧克力、一瓶香水、還有一條絲巾。原本沒打算買這么多,可站在貨架前時,腦子里突然閃過陸遠秋叼走草莓那一幕,嘴角不受控制地揚了揚,手就先一步把東西掃進了購物籃。
“真是瘋了。”她低聲嘀咕,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安全帶邊緣。
手機在副駕震動起來,是阮月如發來的消息:你真要一個人住那間房?
白清夏瞥了一眼,沒回。
她知道阮月如什么意思。別墅里那間朝南的客房,原本是安排給她和陸遠秋一起住的,畢竟兩人關系早已不是外人能說清的地步。可她臨出發前突然改口,說自己想清凈,要單獨睡。
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要躲。
或許是那天晚上,陸遠秋坐在樓梯上吃薯片的樣子太安靜了。他向來懶散張揚,笑起來能把整個客廳點燃,可那一晚,他低著頭,一包接一包地往嘴里塞,碎屑掉在褲腿上也不管,像一座正在緩慢崩塌的山。
她站在二樓拐角看了很久,最終沒敢下去。
車子駛入曹爽城區,街道變得狹窄擁擠。導航提示距離目的地還有十分鐘,白清夏卻忽然踩下剎車,將車停在路邊。她盯著前方紅綠燈倒數的數字,心跳莫名加快。
手機又震了一下。
陸晴問能不能蹭住兩天。我說可以。她明天中午到。
發信人是蘆城。
白清夏閉了閉眼,手指在屏幕上來回滑動,最后只回了一個“嗯”。
她不該回來的。
這個念頭毫無預兆地冒出來,帶著某種宿命般的沉重。她記得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她獨自開車回到曹爽,暴雨傾盆,windshieldwipers拼命擺動也擋不住視線模糊。那天她剛得知母親病重,而陸遠秋在電話里說:“我在等你。”
可她沒去見他。
如今命運像是畫了個圈,把她重新拽回原點。不同的是,這一次,她身邊多了太多無法割舍的人和事。
法拉利重新啟動,駛向那棟熟悉的老宅。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梧桐樹葉斑駁灑落院中。白清夏穿著寬松的棉質睡衣蹲在廚房門口剝蒜,劉阿姨在灶臺前熬粥,鍋蓋掀開時熱氣騰騰,米香四溢。
“小姐,陸少爺昨晚打電話來,說今天會過來。”劉阿姨一邊攪動鍋鏟一邊說。
“哪個陸少爺?”白清夏裝傻。
“還能有哪個,遠秋啊。”劉阿姨笑出皺紋,“他說給你帶了東西。”
白清夏手一頓,蒜皮卡在指甲縫里,有點疼。
她沒再問。
上午十點,門鈴響了。
她開門時,陸遠秋正靠在門框上,戴著墨鏡,一身黑色短袖襯衫襯得肩線筆直。他手里拎著一個牛皮紙袋,看見她的一瞬,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
“早啊,房東太太。”
聲音低啞,帶著剛睡醒的慵懶。
白清夏皺眉:“誰是你房東太太。”
“你不是租我心很久了?”他摘下墨鏡,眸光清亮,“租金還沒付清呢。”
她懶得理他,側身讓他進來。
陸遠秋徑直走向客廳沙發,把紙袋放在茶幾上,然后盤腿坐下,翹起二郎腿,一副主人姿態。白清夏跟進去,抱臂站著。
“說吧,什么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你?”他挑眉,“我還帶了禮物。”
他打開紙袋,取出一只手工陶罐,釉面青灰,造型古樸,蓋子上刻著一行小字:“春眠不覺曉”。
“這是我媽做的。”他說,“她說你喜歡喝茶,特意燒了一窯,挑了這只最勻稱的。”
白清夏怔住。
陸母極少親手做東西送人,更別說對她。去年生日,對方也只是讓助理送來一張購物卡。
“她…為什么突然?”
“因為我告訴她,你要一個人住這房子。”陸遠秋望著她,“我說,你怕黑,夜里總開著燈睡覺。”
白清夏猛地抬頭:“你胡說什么!”
“我沒胡說。”他聲音輕下來,“我記得大二那年冬天,你發燒住院,我去看你,走廊燈關了,你抓著我的手腕不肯松,說‘別走’。后來護士說你從小就怕黑。”
她呼吸一滯。
那些被刻意遺忘的細節,原來他全都記得。
“所以你就跟你媽說這些?”她聲音發顫。
“我說了很多。”他點頭,“我說你愛吃草莓蛋糕但不敢多吃,怕胖;說你每次緊張就會咬勺子;說你明明最討厭下雨天,卻總在雨里站很久…我說,她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讓我想帶回家見父母的女孩。”
空氣凝固了。
白清夏感覺胸口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眼眶發熱。
“陸遠秋…”
“噓。”他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從紙袋底層抽出另一樣東西一把銅制鑰匙,系著紅繩。
“這是我爸留下的。”他說,“老宅后院有間書房,從小到大只有我能進。現在,我想讓你也進去。”
她看著那把鑰匙,喉嚨干澀。
那是陸家真正的禁地。傳聞陸父生前在里面藏了家族所有秘密,包括股權分配、人脈名單,甚至還有他未公開的遺囑。
“你不怕我偷看?”
“我怕。”他坦然承認,“但我更怕你哪天走了,連個能找我的地方都沒有。”
風從窗外吹進來,掀起窗簾一角,陽光斜斜打在他臉上,映出少年般的認真。
白清夏伸手接過鑰匙,指尖觸到他掌心溫度,微微發燙。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陸晴提著行李箱站在門口,笑容明媚:“哥,白姐姐,我來啦!”
氣氛瞬間微妙。
陸遠秋迅速收回手,恢復一貫漫不經心的模樣:“喲,小妹來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
“臨時決定的嘛。”陸晴走進來,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落在茶幾上的陶罐上,“哇,媽做的陶罐?好久沒見了。”
她伸手想拿,卻被白清夏搶先一步收進懷里。
動作太快,連她自己都愣了。
“這個…容易碎,我放upstairs。”她低聲說,抱著罐子快步上樓。
身后,陸遠秋靜靜望著她的背影,眼神深邃。
中午飯桌上,氣氛還算融洽。陸晴嘰嘰喳喳講著學校趣事,劉阿姨不停給她夾菜。白清夏吃得很少,心思全在樓上那只陶罐上。
飯后,她借口整理房間躲進臥室。剛關上門,手機就響了。
出來一趟。后巷老槐樹下。
沒有署名,但她一眼認出是陸遠秋的語氣。
她猶豫片刻,還是換了鞋出門。
老槐樹位于宅子西側,已有百年樹齡,枝干虬結如龍。陸遠秋靠在樹干上,手里轉動著一把折疊刀,見她來了,收起刀插進褲兜。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他問。
“什么話?”
“關于羅薇。”他直視她,“你從公司回來那天,臉色不對勁。后來蘆城告訴我,你們碰到了懷孕的事。”
白清夏垂下眼。
“她…懷的是張志勝的孩子。”她終于開口,“但她不想生。張家人逼她嫁過去,說只要孩子落地就是陸家血脈,將來能爭股份。”
陸遠秋冷笑:“典型的陸家作風。”
“問題是…”她咬唇,“她想找人假結婚,頂替身份生產。蘆城問我,要不要幫她。”
陸遠秋瞇起眼:“你怎么答的?”
“我說…要考慮。”
“考慮什么?”他逼近一步,“考慮怎么幫她騙我爸媽?還是考慮怎么把我家攪得更亂?”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抬高聲音,“我只是覺得,如果她真的走投無路,至少該有個選擇權!”
“選擇權?”他嗤笑,“那你有沒有想過,一旦這事曝光,陸家名聲盡毀?我爸尸骨未寒,我媽就得面對輿論風暴?董事會那群豺狼立馬就會趁機奪權!你替她考慮,誰來替我們?”
白清夏啞口無言。
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
良久,她低聲說:“我以為…你會同情她。”
“我同情每一個被逼到絕境的人。”他語氣緩了些,“但我不允許任何人拿陸家當跳板。尤其是現在當我終于有機會把你光明正大帶回這個家的時候。”
她心頭一震。
“你知道嗎?”他輕聲說,“我昨晚翻了整整三小時族譜,確認沒有近親禁忌。我還查了婚前財產公證流程,擬了七版協議草案。我甚至去找了心理醫生,問他‘如果一個人重生了,算不算精神障礙’。”
白清夏愕然抬頭。
“因為我不想再錯過一次。”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滾燙,“上輩子我眼睜睜看著你嫁給別人,死在產床上。這輩子我拼了命也要改寫結局。所以白清夏,你可以為別人考慮,但別忘了我也需要你。”
淚水無聲滑落。
她終于明白,為何他會突然帶母親的陶罐來,為何交出書房鑰匙,為何在眾人面前毫不掩飾對她的在意。
他在用盡一切方式宣告主權。
“我…不會幫羅薇騙人。”她抽泣著說,“但我希望她能得到妥善安置。比如匿名領養,或者…資助她去國外生活。”
陸遠秋凝視她許久,終是點頭:“我可以安排。但條件是你必須搬進主宅,以未婚妻身份出席中秋家宴。”
“可是陸晴…”
“陸晴沒問題。”他打斷,“她只是把我當哥哥依賴。真正的問題是你在逃避什么。”
白清夏望著他,忽然想起十四號那天傍晚,她在房間外徘徊整夜,終究沒敢敲門。
原來她一直在怕。
怕這份感情太熾烈,燒毀理智;怕家族紛爭吞噬彼此;怕幸福來得太突然,像夢一樣醒來就消失。
可此刻,陽光穿過樹葉縫隙灑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斑駁溫暖。
“好。”她聽見自己說,“我搬進去。”
陸遠秋笑了,俯身在她額前落下一吻。
回程路上,兩人并肩走著,誰都沒說話。
直到踏入院子,陸晴忽然從客廳沖出來,臉色蒼白:“哥!白姐姐!張志勝出事了!”
“什么?”陸遠秋皺眉。
“他…他在高速上車禍,現在在市二院搶救!聽說是剎車失靈…”
白清夏心頭一緊。
陸遠秋卻眼神驟冷:“剎車失靈?巧得很啊。”
他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何一場意外,都可能成為引爆一切的導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