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夕與年
待陳鶴延、姜文采紛紛離去后。
王熙月、師相、康晉中、呂謹走了過來，五位軍陣教頭齊聚一堂。
“李教頭，恭喜了！”
“同喜，同喜…”
職稱從李總旗改為李教頭，李默一時間有些難以適應。
這在外人眼中，雖然是一次升職，但在李默的心中，卻是新的起點，他能夠從陸岐的話語中，隱約感受到風雨飄搖。
因此他屬于臨危受命。
李默笑盈盈看向了四人。
“在下剛剛上任，對于護法堂的許多規矩，還有所生疏，所以請問諸位，接下來我們的具體任務流程是什么？”
“哈哈。”
四人對視一眼后，齊聲笑了起來。
“李教頭稍安勿躁，不必緊張。”
師相捋著胡須，對他進行了寬慰。
“這里畢竟是靈目門，不是軍部，護法堂的弟子們，也絕非軍部士兵，我們軍陣操練雖說不可或缺，卻并不是主要任務，護法堂弟子們的真正任務，乃是提升修為境界，因此除了每月初二、十二、二十二，這三天是我們教導軍陣戰術的時間外，其余時間我們均可自行安排。”
“每月只有三天工作日？”
李默心中雖然吃驚，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可謂越高階的職位，越是輕松。
以特勤堂舉例。
郡城百戶幾乎每隔幾年才會執行一次正式任務，平日里地方上有什么事，各地總旗、副總旗基本上都能夠擺平。
再以進修堂的葉晴、韓牧兩位金丹堂主舉例。
他們的任務在諸多堂口中也算是繁忙的了，卻只有每年進修堂招生、年終考核的時候露一下臉。
“既然如此，不知擔任了軍陣教頭后，要承擔怎樣的權力與義務？”
這次是康晉中予以了回答。
“權力方面嘛，我們每年都有發放三次集體三等功、三次個人三等功、一次個人二等功的機會，可以開除一名不合格的護法堂弟子，每年花朝、端午、中秋會收到師門禮物，每年三月初一，可以前往清靈大殿參加例會…”
李默認真地聽著，不斷地點頭。
他暫時沒有發現，自己在這個職位上，有什么可以幫到師傅的地方。
“至于義務方面，則是盡可能提升護法堂弟子的軍陣戰術水準，我們五人會根據成績，獲得不菲的獎勵…”
李默聽得眉頭越皺越深。
陸岐讓他到這個位置，究竟有什么秘密？
這時。
王熙月突然開口。
“康教頭，你是不是還忘了一件事？”
康晉中聞言，面露詫異之色。
李默卻精神一振，王熙月很可能會對他暗示提醒，于是他當即做出了洗耳恭聽姿態。
王熙月微微一笑。
“你忘了我們要每隔十年，遵循堂主的指示，檢查各小隊微調、換位、布置師門大陣的任務了？”
“對，對，對！”
康晉中聞言，流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自嘲地搖了搖頭。
“看看我這記性，算算日子的話，再過幾個月，又該輪到調配護山大陣的任務了吧？”
“確實如此。”
王熙月微笑回應。
這難道就是陸岐將他調任至軍陣教頭職位的原因？
王熙月看向了李默，一副大有深意的表情。
“不過李教頭，你也不必過于擔心。”
她同樣做出寬慰的姿態。
“歷次護山大陣的微調調動，都是為了最大限度發揮出護山大陣的威力，在每次行動前，都會遵循既定的程序安排，由各小隊的護法堂弟子調整后，再由我們這些軍陣教頭二次檢驗，我們并不能直接插手底層的工作，以你的陣法造詣，這個任務可謂是小菜一碟。”
“原來如此。”
李默做出松了一口氣的姿態，又與四人閑聊了片刻后，這才道別離去。
近幾天都沒有任務，李默來到藏功閣。
同時他不由得想到了那個名為香香的飄渺九狐族狐女。
已經有幾年沒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還在不在這里，于是他在一層暗中搜尋一番。
片刻后。
他果然在兩排書架之間，看到了一個狐女。
“香香。”
他上前打招呼，待這名狐女轉身后，他卻驚訝地發現，這個狐女并非之前的香香。
這名狐女，看出了李默的驚訝。
當她聽到李默在找香香后，剛想要說些什么，卻見另一只狐女，從書架后面走了出來。
這正是李默要尋找的香香。
“李總旗？”
香香的聲音，讓李默轉頭望去。
“香香！”
李默向先前的狐女表示了歉意后，隨即跟著香香來到一層的僻靜無人之處。
“李總旗，好久不見！”
相較于曾經的稚嫩，如今的香香，看起來明顯要成熟了許多。
她全身散發著成熟嫵媚的氣息，一舉一動都充斥著妖艷魅力。
“好久不見，我被調回內門任職了，準備去三層查詢一些資料，想到你可能還在這里，就過來看一看。”
“看來李總旗又升職了，恭喜你！”
香香說罷，似乎想到了什么，發出了一聲嘆息。
“怎么了？”
“剛剛的那個狐族，名叫花蜜，是五年前來到這里的，但這里卻并不只有我們兩個，你如果去三層的話，應該能夠看到我們銀狐城派來的真正天才，她叫銀妙。”
“香香、花蜜、銀妙？”
李默喃喃后，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她體內流淌著皇族血脈，天賦、資質、智慧，都遠非我等庶族能夠相提并論，才來了短短兩年，便通透了藏功閣一層、二層的諸多典籍，而我已經被困在一層九年多了。”
香香流露出沮喪、無助、悲傷之色。
李默則是皺起了眉頭。
“若說血脈影響天賦、資質，我還能理解，但若說能夠影響智慧，這一點我恐怕不能認同。”
“噓！”
香香聞言后，流露出驚恐表情，示意李默噤聲。
隨即她壓低了聲音。
“這種話，你在這里說一說，倒是沒事兒，但若是在九狐族領地，恐怕要惹大麻煩，這是禁忌”
李默面露不解之色。
香香嘆了一口氣，即使是一副憂郁之色，仍舊呈現出別樣風情。
“在我們九狐族有這樣一個傳說，我們的祖先，乃是一只來自于飄渺界的九尾狐，后來這位祖先不知道出于何種原因，竟是將自己的血脈天賦分成了九份，并分別建立了狐族的九座皇城，其中便包含我們銀狐城，皇族之人血脈純正，專精于本族天賦，我們庶族則是天賦斑駁，往往會同時具有幾種不同的天賦，最后往往一無所成。“
“你剛剛說，你們的祖先，很可能是來自飄渺界的九尾狐？”
李默這還是第一次明確聽說有人聲稱，自己并非來自山海界。
“是的。”
香香堅定回應道。
在她看來，李默這個人族，乃是在驚異于飄渺族內部的諸多種族細分。
“但在九狐族之中，有一群離經叛道的低賤狐男，建立了一個名為‘九尾’的邪惡隱秘組織，宣稱要統一九狐族，他們不斷嘗試統一九大皇族血脈天賦，并創造出了汲取血脈天賦的邪法…”
狐男，狐女。
李默聞言后，若有所思。
從香香的話語中不難聽出，九狐族竟是女權社會。
一些狐男，為了打破這種限制，或者為了其他什么目的，建立了一個強大的隱秘組織，乃是九狐族除了孔雀皇族外，另一個生死大敵。
隨即李默旁敲側擊，詢問了一番飄渺妖族的基礎修行問題，得到的答案與李默猜測不大，飄渺妖族的修行方式，的確并非吸收天地靈氣修行，而是修行天地元氣的命修者。
它們以此強化體魄天賦，感悟飄渺之道。
告別了香香后，李默來到了藏功閣三層。
這也算是他擔任軍陣教頭后的諸多權力之一。
否則他作為筑基期修士，只能進入到藏功閣二層而已。
相較于藏功閣二層，諸多書架上相對空曠的景象，李默在經過嚴格審查進入到藏功閣后，頓時大吃一驚。
這里的書架雖然不多，但卻滿滿當當！
同時李默注意到，這一層靠近外面的區域，赫然擺滿了各種的石像、石碑、失去靈性的法器碎片。
但這些東西，卻有一個共同特點。
那就是每個上面都有古代文字、符號、繪畫。
這些似乎都是從古代戰場、古代陵寢中所得。
“應該是對于金丹期修士而言，高階法術非常稀少，需要從這些東西上尋找靈感，創造各種神通、秘術？“
李默這般猜測著，同時注意到了一名正在仰望巨大雕像的狐女。
相較于香香、花蜜，這個名為銀妙的狐女，看起來似乎姿色平平，并不出眾。
至于這尊雕像，這是一只展翅開屏的巨大孔雀。
李默在看到這只孔雀時，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那是十年前，他在中山國境內的禁斷大陣參加交流會時，曾進入過所謂的孔雀洞。
而在孔雀洞的外面，則是人類與孔雀對拜的石像。
如今他仔細對照后赫然發現，這兩個孔雀石像，似乎一模一樣。
于是李默情不自禁走到了這尊高約兩丈的孔雀石像前。
“南客？”
他注意到石像底座，有兩個古代文字，雖然與現代大乾國文字稍有不同，但他還是一眼便看出，這兩個文字的叫法。
名為銀妙的狐女聞言，看向了李默。
“南客是你們人族的叫法。”
李默也看向了這個名為銀妙的狐女。
“閣下便是銀妙小姐吧，我與香香乃是多年好友，她出現在百安縣后，我曾與她交流頗多。”
不同于中原各國人族，曾在大周朝時期完成統一。
東嶺之地的飄渺各族，都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字，始終沒有真正的統一過，這一點李默是知道的。
銀妙點了點頭，繼續仰頭看向雕像。
“這是孔雀族的祖先，但不同于我們九狐族對于人族的包容，孔雀族對于人族，可謂是恨之入骨，在它們統轄的領地內，絕對不會出現任何人族。”
李默聞言，若有所思。
聽起來飄渺族對待人族的態度，似乎與人族對于飄渺族的態度一樣。
有些地方的人族，對于飄渺族呈現出包容態度，譬如嶺東四國的宗門、魯國的部分宗門、乾國等等。
而七國之地與魯國的另一部分宗門，對于飄渺族則是猶如對待妖獸一般，只需要考慮相互之間的實力差距，無需考慮道德束縛。
可是。
中山國禁斷大陣內，孔雀洞外的雕像，為何是人族與孔雀對拜的形象？
這里面難道有什么中古時期的隱情？
于是李默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銀妙輕輕一笑，并未掩飾。
“飄渺孔雀族，最為擅長建造迷宮幻境，據說孔雀族祖先天虹，在來到山海界后，曾與你們人族上古修士結為道侶，最后卻被你們人族所背叛…”
對于這些飄渺族的傳說，李默自然是一無所知。
當他聽到天虹這個名字時，卻不由得想到了靈目門的天虹圣禽，這多半是一只流著上古血脈的靈禽。
經過銀妙的這番解釋，一些矛盾似乎變得合理起來。
“是嗎？”
李默自嘲一笑。
“難怪那些妖獸們會說，我們人族最為奸詐狡猾。”
銀妙聞言，也不禁一笑。
“還未請教閣下的名字。”
“在下李默，現擔任護法堂軍陣教頭之職，閣下能否為在下解惑，飄渺族的四大皇族，除了九狐族、孔雀族外，另外兩大皇族，分別是什么？”
銀妙聞言，臉色凝重起來。
“上古飄渺皇族已經不可考證，但如今的飄渺族，的確只有四大皇族，另外兩大皇族分別為金獅族、血蛟族，金獅族的祖先是狻猊，掌握有太陽宮，血蛟族棲息于海外遺忘之地，同時那里也是你們中原大地妖獸們眼中的天堂，它們建立了大量的原始教派，并與血蛟族聯盟，對抗我們飄渺聯軍的征討。”
“還有這樣的事？”
李默大吃一驚。
“你們飄渺族內部，竟然也在持續不斷地戰爭，這是為何？”
銀妙搖了搖頭。
“這么多年過去了，誰知道呢，有的說是因為道統之爭，上古時期它們遵循的萬鱗之長道統，與我們遵循的飄渺道統爭鋒，有的則是說是因為這一切的禍亂初始，都是這些血蛟族造成。”
李默安靜傾聽。
“上古蛟龍一族所信奉的先祖有兩個，分別名為夕與年，據說乃是蛟龍一族的曠古奇才，后來不知怎么回事，引發了曠古爍今禍端，只有金獅族的太陽宮中有相關記載，也有九尾組織異端聲稱，九狐族遺失的飄渺盒中，也有相關記載。”
李默聞言，瞳孔皺縮！
九狐族遺失的飄渺盒？
銀妙并未察覺到李默心中的震驚，她看起來頗為灑脫。
“太陽宮記載了相關秘密？”
“也許吧，那畢竟是金獅族的圣地，傳說飄渺界原本有許多類似的圣地，其中最出名的，莫過于飄渺峰了，就像你們人族的北海靈照山一樣，都是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莫名其妙不知所蹤，不過我倒是聽說過一個小道消息，你們人族的北海靈照山，似乎搬到了另一個世界，謀求什么計劃。”
李默面露驚愕。
這個狐女所知曉的東西，也未免太多了。
還是說這些東西在飄渺族的中高層，已經不是秘密，而是基礎常識？
李默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北海靈照山，掌握了天威至寶流光回溯劍的鑄劍之法，需要將塵封的歷史照進現實。
如此推斷的話。
北海靈照山搬進異度世界，的確并非不可能，他們很可能是打算把自己塵封萬年后，再重新照進現實，以此為基礎完成鑄劍所需的條件！
“閣下告訴了我這么多，是想要讓在下回報什么嗎？”
“這是自然。”
銀妙試探道：“我對于中原各國的道統，都非常感興趣，不知李道友能否為我解惑一番？”
“沒有問題。”
李默并沒有要藏掖的意思，中原各國的道統之爭，屬于公開的秘密。
隨即他將自己所知曉的各國道統習俗都說了一遍。
至于兩族之間的生死存亡，也不會兩個小人物之間的交換情報，能夠改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