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何來靈光透頂
三十里鋪在玉陽縣西側，那里還有一座修仙道場，名叫奉仙山莊。7
今日辰時，老邱帶女兒前去借糧，行至白水河附近，正好遇到了從山上下來催繳供奉的仙人。
起初，老邱并未覺察不對，只覺得那為首的仙人對女兒似乎十分喜愛，看了又看，還夸她靈光透頂。3
老邱原以為，這是好事。1
直到他背著糧袋帶女兒回家時，遇到負責監運供奉的牛二上門道喜，說他今年的三成供奉可免，只需將女兒送到山上，他才知道，天要塌了。9
活人煉丹這種事在大夏雖不是鮮聞，但邱家夫婦從沒想到此事會輪到女兒頭上。19
彼時，街坊與親朋齊聚邱家，而老邱則坐在石墩上，神情呆滯，不發一言。3
“究竟何為靈光透頂、仙機無量，茹茹連仙人都沒見過，身上怎會有這些…那些仙人老爺必然是看錯了…“
“那是仙人啊，他們說有，我等賤民又有何辦法？”
“大夏律法都管不了仙人，他們既然已經開口，恐怕沒人能救得了茹茹了。”
眼見娘親坐在院子里痛哭，五歲的邱茹嚇得不輕。
她只是頑皮了些，沒聽娘親的話，非要跟著去三十里鋪的外公家，還以為是這點惹怒了娘親。
眼見著娘親哭上氣不接下氣，邱茹邁著小腿跑了過去抱住她的脖頸：“娘，我…我錯了，我以后會聽話的，您別哭了，我也不調皮了。”4
“你現在知道聽話有什么用？早叫你不要去，你非要去!”9
李淑萍近乎歇斯底里，把女兒直接推倒在地，末了又將其抱在懷里，失聲痛哭。9
邱管家沉默許久后抬起頭，哆嗦著嘴唇道：“我明日去縣衙一趟，求太爺給我們想想辦法，當年在季家的時候，我與他畢竟是有舊的…”8
季憂先前在飯館聽了傳言便到了城外，此時已在人群外看了許久。1
穿越到青云天下之后，他的日子雖苦了一些，但總體來說還算比較平靜安穩。
他并無大志，要不誰家好人去學哲學啊。12
反正之前的世界回不去了，他就只是想修有所成，過兩年證道個絕世悍匪，以保證衣食無憂，三餐有肉罷了。10
但他卻從沒想到，原來那看似平靜安穩的生活實則不堪一擊。4
仙臨天下，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15
所謂的安穩，不過是還未落到自己頭上罷了。
季憂并未停留太久，畢竟悲傷與喜悅不同，并非一種需要與眾人共同分享的情緒。4
他沿路回到祖宅，推開宅門，入了第二進的院子，隔壁有怪癖的書生今晚仍坐在樹上，握著一卷書不斷翻看，見他回來后立即起身。3
但這次，他卻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季憂。1
“邱家出事了。”
書生名叫匡誠，玉陽縣一書香門第之后，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少爺，家宅與季家祖宅毗鄰。24
這人平時酷愛為寡婦挑水，為瞎子引路的，屬于別人家孩子的那種類型。16
在玉陽縣內，他很有名，被視為是古道熱腸的謙謙君子。12
因為兩家毗鄰，所以他是季憂在這個世界上認識的為數不多的一個。
當年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不會說玉陽話，還是聽多了他在樹上的郎朗書聲才能勉強開口。
這，是季憂知道的故事。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匡家少爺與季家少爺兒時曾是形影不離的好友。1
只是后來，季家少爺不務正業，貪酒好色，成了玩胯子弟，而匡家少爺苦讀詩書，正氣凜然，兩人自然分道揚鑣。23
可知道邱家出事之后，匡誠仍舊翻了無數典籍，從中找到了破局之法，在此等他。3
在他看來，邱家對他季憂有恩，他算是幫這位舊友最后一次。2
季憂聽完書生的話后點點頭：“我剛從邱家回來，邱茹的事，我已知曉。”
“既然知曉，那你就不該還在此處。”
“那我應該在哪兒？”1
匡誠從樹杈上站起身：“你應該在方府，求方若瑤出手相助。”2
“奉仙山莊師承玄元仙府，莫說普通人，便是尋常仙門中人也未必敢管此事，但天書院有監察天道之責，又是大夏圣宗，自然可以。”
“方若瑤如今入了天書院，就是天書院弟子，只要你能求她出面，邱家女童或有一線生機。”14
匡誠一口氣將話說完，目光直直看向季憂。
青云天下有句古話，仙人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所以此事本該無解。14
但天書院的兩位仙人恰好在玉陽鎮，這就是變數，而變數通常就意味著破局的關鍵。3
在他看來，這關鍵便在縣令千金的身上。
不過方若瑤當初曾強行與季憂退婚，在他看來，讓季憂去求她，并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季憂聽完之后仰頭看他：“做了天書院的弟子就能救？”
“這是此局唯一的解法。”
“這種解法，匡兄是從何處得知的？”
“自然是在書中看到的。”
匡誠以為他不信，于是將書隔著院墻拋給了他。
摸到那熟悉的書頁，季憂又忍不住想起了當初剛來時那個兩眼一抹黑的自己。
老匡從書中得到的思路是對的，想讓奉仙山莊放棄，只有天書院能做到。
書生見他沉默許久，不禁開口：“看到了？”
“看到了。”2
季憂合上書，忍不住遙望北方火紅的長天。
他看到了世事難料，看到了命不由己，看到了青云天下終究將少了一位驚才艷艷的絕世悍匪。17
少俠，打野終是小道，推塔才是正途 匡誠站在樹上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就見季憂并未出門直奔方府，而是一臉凝重地推門進屋，以黑簾將門窗遮罩。
下三境圓滿，自入仙籍，不受律法管束，可入天書院…3
他先前是奔著去做絕世悍匪的念頭修行的，總覺得時間并未有多么急迫，修到如今卻還差兩境，而留給他的時間就只有兩日了。8
季憂坐于床榻之上，周身的天地靈氣開始不斷涌入懷中，在其身中燃燒如火。2
這一境，他要引天地靈氣沖入靈泉，且時間只有一日，堪稱九死一生。5
與此同時，城外邱家，心事重重的老邱躺在床榻之上，聽著妻子的抽泣，一夜未眠。
好不容易挨到了黎明，他立刻拉著糧車趕到了城內糧行，將家里的余糧全都換成銀錢，裝在包袱里，趕去了縣太爺方中正的府邸，希望可以救女兒一命。3
可沒等老邱接近方府，他就被守在路口的差役攔住。
今日方中正和女兒方若瑤要在府上宴請來自盛京的天書院仙人，府中自清晨便開始忙碌，端著各色珍饈的仆人穿堂過院，猶如過年。1
事關女兒前程與家族興衰，太爺生怕有刁民驚擾了仙人圣駕，昨夜便已下了死令，今日誰也不見。
但老邱不死心，直接跪倒在長街上，以頭搶地，求青天憐憫，哭喊聲逐漸吸引了一眾路人。
“那不是邱忠？”2
“他女兒要被抓去煉藥了，來此是為了求縣太爺開恩的，可太爺哪敢管仙人之事，老邱今日怕是跪到死也見不到人了。”
“誒，怎么不見那季憂？”2
“聽說他昨夜偷偷在門外看了一眼，便嚇的轉身就走，你也知道，當初季家得罪仙人的時候他就是這樣被嚇破了膽。”3
從清晨至傍晚，方府仙宴早已結束，但邱忠仍跪在原地，未能得見太爺。
此時，通往縣令縣衙的長街上走來一素袍書生，握著一卷夏律仙規，所到之處皆有人道一聲匡少爺。
他行至差役守路之處，看著已經跪倒形同枯槁的邱忠，心中有三分不忍，又帶有七分憤懣。3
若今日跪在這里的是季憂，而不是邱忠，此事或還能解。
因為當年縣太爺強行退婚，在縣中留下的名聲并不好聽，若是季憂在此長跪不起，就算是為了顏面，方家也要請他進去。4
而只要有機會見到兩位天書院仙長，事情就還有一線生機。7
只是從昨夜之后，那季憂就躲在家中再未出門半步。
然后他才想起，兩年前季家遭難時，季憂也是丟下了爹娘連夜逃走了，和今日這般如出一轍。
他并不指望那廝有勇氣直面仙人，可為了邱家女童舍了臉去求方若瑤，他竟也做不到。4
匡誠沉著臉走向門前的差役：“煩請差爺稟報一聲，匡某求見方小姐。”
“是匡少爺啊，我家小姐正與盛京來的仙長品茶，沒時間見客。”
“我可以等，無論何時，畢竟我曾與方小姐有同窗之誼，她明日便要北上赴京，在下也就只有今日可以與她當面道別了。”4
“這…”
差役聽說他是來為小姐送行，猶豫片刻后道：“那匡少爺稍候，我去府中稟告一聲。”1
匡誠拱手躬身：“多謝。”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