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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那當然是無清前輩

  梁州市西南方向30公里,黑色的囚車正行駛在高速路上。另有五輛轎車伴其左右,護衛著其前行。

  從外表看那車與普通的警用囚車一般無二,可實際上那車的夾層內刻滿了紛雜的隔靈陣法,強度足以扛住元嬰修士的全力一擊。

  以罪犯的身份而言,能坐上這種囚車的修士絕對算得上是犯人中的達官顯貴,如果被判處死刑,吃的槍子都會更高級一些。

  除卻安置犯人的囚牢以外,車的前半部分便是押送專員所在的駕駛室。

  室內共有六人,一個駕駛員,一個負責照看犯人生理情況的醫療師,再加上四個防護專員,無一不是乙級以上的戰斗人員。

  “好...對,沒錯,是前天剛抓到的犯人,修為金丹,功法有桃花源特征,我們判斷應當是其直系成員之一...”

  “沒問題,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應該會在今天晚上到達益州,到時候還麻煩你們那邊接應...知道了,申請表我這會填。”

  副駕駛上的專員放下電話,點開手機上的某個鏈接,開始打字輸入。

  在這一周之內,環衛局抓到了數個桃花源直系成員,每一個都經過了既定的刑訊和搜魂程序,但結果卻不盡人意。

  光靠普通的審問很難從這些人嘴里撬出東西,而搜魂結果顯示他們的神魂無一例外都被洗過,記憶碎的七零八落根本找不到線索不說,殘留其中的精神烙印還差點把搜魂人員牽連進去。

  環衛局能用的手段至此看似已經用盡,但情報搜索的道路絕非就此中斷。

  作為背靠官方的超凡機構,他們還有一個最后也是上限最高的方法——搖人。

  就如此前在白云山調查時搖來超研所人員助力一樣,這一次他們選擇的外援名為天象觀測與機察院,簡稱天機院。

  這是華國超凡界最大也是最神秘的官方情報機構,總部位于益州市,與梁州直線距離700公里,也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為了將車上這名殘黨平安護送過去,梁州分局特地挑選了最精銳的小隊隨行,總計六輛車的車隊構成移動的鐵牢,從梁州市區一路滑向渺無人煙的郊外。

  “嘟——嘟——”

  安裝在囚牢前的監測儀突然發出警報聲,引起了車內眾專員的注意力。

  一時間所有人都下意識抓緊了武器,只有那個帶著紅十字標識的醫療員起身,上前檢查監測儀,而后臉色陡然一變。

  “罪犯靈力運轉出現紊亂...大周天異常堵塞,氣血擠壓...怎么回事?”

  他喃喃自語著,湊到囚牢前巴掌大的單向玻璃前,窺視著里面的情況。

  囚車內固定著一張鐵床,床體刻滿陣法符文,一個人影被特制的隔靈束縛衣綁在床上,身上插著數十根不同的導管和監測儀連接線。

  此時那整張鐵床正劇烈地顫抖,連帶著連接其身的導線都在搖晃,仿佛那被束縛其中的人正在神經質地掙扎。

  “不對勁...不對勁!”

  醫療員緊盯著那監測儀,屏幕上顯示出犯人的周天循環和靈力運轉速率的測定數字。

  這兩項是修士的基本生理數據,等同于常人的心跳和血壓。而以此時那人的監測情況,大概相當于一個普通人心率240,血壓180,已經達到了“讓人懷疑此人為什么還能活著”的程度。

  “怎么搞的?”旁邊的專員也瞥見了那個觸目驚心的數據,“鎮靜劑和阻靈劑沒補上么?”

  “不可能,上車之前剛補過兩針,劑量絕對沒有錯。”

  “那他怎么突然開始抽風了?”

  “不知道...”那醫療員臉邊肌肉抽動,“但看他這樣,再不采取點措施怕是要爆體而亡,先停一下。”

  前方的幾人交換一下眼神,那副駕駛位的專員拿起對講機說了幾句,整個車隊集體轉向,行至高速路邊的一個停靠點。

  護衛隊的所有人都下了車,一撥人持槍,另一波人則持著防護性質的符箓,在幾分鐘內完成布置。

  一切準備就緒,囚車中的隊長才給出了準許行動的指令。那醫療員換上特質的防護服,在幾個專員的護衛下,小心翼翼地拉開囚車門,直奔鐵床邊。

  床上的人果真在劇烈痙攣,臉上的血管凸起滲出片片血花,仿佛他整個人正像是氣球那樣膨脹開來。

  “這是什么毛病?”

  “不清楚,總之先補一管鎮定劑,讓他安分點再作檢查。”

  醫療員說著,上前摸向那連接犯人的儀器,準備調整輸入數值。

  但也就是這一上前,臺上的犯人忽然轉過了頭,渙散的目光直向他投來。

  偷襲?!

  那醫療員經驗相當豐富,在察覺那目光的同時便迅速轉身,同時運轉靈力固守靈臺,防止被對方所懾。

  但這一轉身,他對上了另外一雙眼睛。

  那眼睛的主人像是一個暮年的老人,穿著粗糙的麻布衣,手上拿著帶著土粒的鋤頭,似乎是剛在田中耕耘完。

  可這明明是在現代的高速路上!哪里來的種地老人?!

  醫療員心中劇震,扭頭想要避開那老人,目光一轉,又對上了一雙眼睛。

  這一次眼睛的主人是個披散頭發的小孩,手上拿著一只木風車,歪著頭望著他。

  再轉頭,又是一雙眼睛,再轉,又是一雙...

  一雙雙眼睛包圍著他,他這才猛然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了一片開闊的田野內,四面環繞著古樸的茅屋,后方隱約能看到片片桃花林搖擺。

  其中往來種作,黃發垂髫,并怡然自樂。

  啪嗒,他手中的醫療箱掉到地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下一秒,巨大的爆鳴聲吞沒了一切。

  轟轟轟——

  巨大的光柱自高速路邊騰起,光暈中整輛囚車從中爆開,在一片驚呼聲中,花瓣組成的龍卷風直沖天際,將周遭一切籠罩其中。

  .......

  .......

  “呂主管之前看過我宗秘史,那你們應當知道,桃花源中的確存在能在短時間提升修者實力的手段。”

  轎車上,呂振海偏頭向著身側出聲的江睿風,微微點了點頭。

  “是的。資料顯示,那桃花源有著一門獨有秘法...”

  他說到這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據說,那秘法是靠侵染并吞噬他人的魂魄以壯大自身,如果吞下的魂魄來源于修士,甚至可以直接獲得被吞噬者的修為。”

  這是環衛局資料庫中給出的結論,和現實中桃花源以魂魄為目標的行為模式相吻合。

  而進一步的研究表明,這一吞噬同樣有著限制條件,被吞噬者修為越是高深,則失敗概率越大,除非被吞噬者自愿放棄抵抗、主動獻身。

  后面這一種情況聽起來十分荒誕,但現實總會告訴人們歷史最不缺的就是荒誕。

  也是因為這個,環衛局在關押被捕的桃花源成員時特地將其分開拘捕,活動范圍內除監管者外絕不多一個閑人,以免吞噬再現。

  “正是如此。”

  坐在他身側的江睿風道:“我這幾日回去查閱了宗門秘典,其中有一條記載表明,千年前的桃花源曾依靠這一手段,以犧牲數千名修士為代價,在短時間內將一名金丹修士提升到了幾近化神的水平。”

  盡管之前也看到過類似的描述,但親口聽到江睿風所言,呂振海仍是沉下了臉色。

  他低聲道:“這么說來,我們這兩日找到的桃花源成員越來越少,實力卻越來越強,莫非也是因為...”

  “恐怕正如呂主管所想。”

  江睿風嘆了口氣道:“據長老們所言,千年之前,我宗也曾遇到過類似的狀況。戰局越后,所遇到的敵人也越強。好在當時有諸多仙門同僚響應,不斷壯大仙盟勢力,這才能保持對抗趨勢。”

  呂振海默然以應。雖然此前他便已在資料庫中看過那“吞噬”的描述,但當時的思考方向更多還是邪修以人之魂魄為口糧壯大自身,卻不曾想桃花源自身便是一個巨大的養蠱場。

  站在他這個旁觀者加后人的視角,他知道當時的桃花源也處于分裂之中,仙門、佛門、蠻神等各派紛爭不斷,恐怕也導致這養蠱的過程并不順利,才會最終敗于九黎仙盟之手。

  “居然會有這種邪門歪道...”呂振海低聲道。

  “你并不是第一個這樣感嘆的人。”

  江睿風道:“早在千年前南北戰爭時期,我宗便已派人對桃花源所掌神通進行拆解,但那法似乎有著什么限制,哪怕在桃花源之中,也只有部分人能得以運用,外人則完全無法洞悉。”

  “我宗動用了許多人手,用了各種方式,也沒能復刻出那法的原理所在,只知曉了它的作用——也就是你所看到的‘吞噬’。”

  “以我之見,環衛局諸位還是應當速戰速決,趁著這幾日老鼠們被逼向光天化日,盡力將其全盤剿滅,以防其狗急跳墻,另生事端。”

  “我們正是這樣想的。”呂振海點頭,“說起來,當時貴宗是如何應對那個短時間升到化神的修士的?這一點在我所見的史料中似乎沒有詳細記載。”

  “當時我宗尚不知桃花源的手段,著實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險些被敵人攻入腹地...”

  江睿風說到這語調一揚:“危急存亡之時,是無清前輩獨身入陣,一己之力與敵周旋數百回合,最終以元嬰修為越級將之斬殺,技驚四座!”

  “原來如此...”呂振海微笑著應對,這還真是一點都不意外呢。

  他轉頭望向車窗外,當日席卷整個天空的晚霞已經散去,但在他們這群看來,那無形的浪潮卻余威仍在。

  在這幾天之內,他們所遇到的桃花源成員都只敢在梁州外圍游離,沒有一個人再敢進入城區,這讓環衛局得以放開手腳使用各種重型武器。

  他也不是沒考慮過直接請周清出手,但權衡之下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雖說此前見識了周清的手段,對其地位和實力已不再多懷疑,但身為官方在超凡界的白手套,環衛局并不能像當初的宗門一般依靠他行事。

  且先不提他本人是否愿意出手,光是這一舉動帶來的后續影響,就足以引出各種麻煩。

  別看如今國內超凡界表面一片祥和,不少修士都愿意以官方人員的身份自居,似乎那些高高在上的古修們已經改頭換面和凡俗大眾相親相愛。

  但只要稍微有點認知的人都會清楚,這祥和景象可不是建立在古修們的慈悲友好上,一切和平的基礎都在炮火射程之內。

  不可否認,古修中的確有著體恤凡俗、愿意真誠合作的存在,九黎宗便是例子。但古修畢竟只是古修,環衛局也有自己的一套交涉邏輯。

  友好,但不軟弱;合作,但不依賴。這是多年來官方與修士打交道的核心法則。除非涉及到修士內部的爭端,否則能自己解決的問題一定優先自己解決,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讓外部力量過多插足。

  和九黎宗這種已經有過多年交情的勢力不同,那位周無清、或者說周清實力雖強,但他不愿加入官方體系、也沒有對回歸九黎表現出興趣,那么對于環衛局而言終究還是屬于“外人”。

  作為官方代表,環衛局自然不能表現得傍人籬落,把關乎整個梁州市安全的大事押在這么一個還沒多少交流的外人身上。

  說到底環衛局這個機構的存在,本就是官方所掌握的暴力的證明。身為暴力的執行者,呂振海深知這份暴力帶來的底氣。

  國家沒了誰都一樣轉,無非就是轉的快點和慢點的區別。

  兜里的手機響起,呂振海將之接通,話筒內傳出專員的報告聲。

  “呂隊,有緊急情況!”

  手機傳出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音:“剛才四個觀察站先后傳來消息,在內里關押的桃花源成員突然集體暴斃,死亡間隔不超過5分鐘,死因都是靈臺被抽干。”

  “城外20公里出現高能靈力反應...押送犯人去益州的小隊集體失聯...市內所有小隊正在趕往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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