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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長安百萬家

  本來就臨近大節,又驟逢一場及時雨,長安城陷入了狂歡。

  古代封建王朝,是非常看重雨水的,尤其是開春與盛夏的雨水,直接決定了糧食產量。

  即使在后世,農戶也比非農戶,更為關注天氣預報。

  凡祭天及日月、星辰之玉帛,則焚之,祭地及社稷、山岳,則瘞之,海瀆,則沉之。

  太常寺的三位太祝,今天終于能松一口氣了。

  祈雨幾個月,今天終于下雨了,那么功勞自然算是皇帝的,李隆基非常興奮,親撰“告天書”焚于祭壇。

  告天書,其實就是給老天爺的回信,因為祈雨的時候一直在焚燒刻錄著祈雨文字的玉帛,既然雨水來了,你作為人皇,自該回信感謝老天爺。

  這個步驟,等于將這場雨水的功勞,徹底攬入自己手中。

  那么怎么讓老百姓知道,這場雨是朕求來的呢?元日前,解除宵禁,圣人賜酒食,與民同慶。

  長安城的每家每戶都可以得到酒和肉,這是一筆天大的開支,李林甫腦袋都快炸了。

  來了一場好雨,如今仍在下著,本來是好事,結果圣人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長安有多少人口呢?常住人口一百萬,流動人口二十萬至三十萬不等。

  岑參有詩《秋夜聞笛》寫到:天門街西聞搗帛,一夜愁殺湘南客,長安城中百萬家,不知何人吹夜笛。

  韓愈有詩《出門》寫到:長安百萬家,出門無所之。

  賈島《望山》有寫:長安百萬家,家家張屏新。

  元稹《遣興十首》中寫有:城中百萬家,冤哀雜絲管。

  這些都是明證。

  十二月二十九,李隆基在大雨之中,移仗興慶宮。

  他這次打算在興慶宮常住,具體會住多久,誰也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么中書門下必然就要跟著皇帝走了,興慶宮的勤政務本樓一側,也有一座中書門下,李林甫要換個地方辦公了。

  皇城其它官署,只有中書省、門下省和御史臺,會抽調一部分人進入興慶宮,以便圣人隨時詢問政務。

  換句話說,每日常朝,就此而停。

  一眼望不到頭的儀仗隊伍,浩浩蕩蕩行走在大明宮與興慶宮之間的夾城內。

  隊伍最前方的一人,身著耀眼的盔甲,騎在一匹神駿的馬背上,這就是吳懷實了,他是辟仗使,皇帝儀仗隊伍的老大。

  雨水落在他的盔甲上,滴滴答答,吳懷實手持長鞭,時不時的就會甩一鞭子,聲音清脆激蕩,在夾道內回響。

  這是開路。

  李隆基的龍輦內,如今多了一個人,仍是一身道衣裝扮,雪白的皮膚與海青色的道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的一只手,被李隆基握在手里,此刻也是興致勃勃的望著外面的雨水。

  “朕為我大唐百姓,向上天求來了一場好雨,看這雨勢,恐怕要下好多天,恰逢元日,真乃祥瑞也。”

  李隆基握著兒媳婦的手,神情溫柔。

  太真嘴角微動,半倚在李隆基的肩上,道:

  “三郎功德厚,天亦褒之,如此良辰美景,該有奉和之作才是。”

  “朕倒給忘了,幸得娘子提醒,”李隆基哈哈一笑,朝車輦外道:

  “力士,傳摩詰居士。”

  王維這一次,還真就跟在隊伍里,因為他在御史臺,臺內要抽調一半人往興慶宮辦公,方便風聞奏事。

  高力士向后面打了個招呼,殿中少監牛貴兒馬頭一轉,直接便朝著隊伍后方疾跑,口中吆喝著:

  “王維何在?奉和作詩。”

  “王維何在?奉和作詩。”

渾身淋的濕透的王維,在  人群中聽到吆喝聲,趕忙舉手:

  “王維在此。”

  這支隊伍當中,有打傘的,有沒打傘的,不是傘不夠,而是對于這類吉雨,很多人喜歡淋一淋,類似于想沾點祥瑞。

  王維抹了一把臉,立時便有龍武軍給他牽來一匹馬,然后便跟著牛貴兒去了。

  這是非常惹人嫉妒的,圣人要奉和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王維,這就好比領導想要一篇演講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某人一樣。

  這種情況,非常招同事不滿,尤其是擅作詩的那類人。

  奉和詩,顧名思義,奉旨應和的詩歌,源自于唐太宗時期。

  李世民是宮體詩大師,他手下的大臣們也多為此中高手。

  宮體詩本來就主要用于君臣之間或者大臣之間的應答,既然是流行于國家級場合的詩詞作品,內容自然多為贊頌朝廷。

  格式非常嚴格,有著押韻、平仄、對仗等要求,辭藻華麗,但沒有多少實際意義,所以大多在后世沒什么名氣。

  王維匆匆奔至龍輦旁,躬身道:

  “下臣來了,狼狽了些,恐有失禮之處。”

  “呵呵,這有什么失禮的呢?”車內傳來了悅耳的女聲:

  “若非圣人攔著,我還想出去淋淋雨呢。”

  “欸朕的太真淋雨,成何體統?”李隆基哈哈笑道。

  王維面上掛著微笑,內心則是罵了一聲賤人。

  他和前身壽王非常熟悉,自然是認識楊玉環的,誰能想到再見之日,會是眼下這副場景?

  你那會還給我倒酒呢,現在我連給你倒酒的資格都沒有了。

  王維和玉真的關系非常不一般,也是從對方口中得知,楊玉娘非常受寵,眼下已經是宮內所有嬪妃的眼中釘了。

  女子首重貞潔,你怎么不去死呢?

  “太真讓你奉和作詩,朕等著呢,”李隆基催促道。

  王維內心一嘆,收拾心情,開始在腦中尋找靈感。

  在他身后,跟著中書省、內侍省、殿內省好幾位官員,他們站在華蓋之下,一人執板,一人執筆,準備將王維的奉和詩記錄下來。

  “渭水自縈秦塞曲,黃山舊繞漢宮斜。”

  “鑾輿迥出千門柳,閣道回看上苑花。”

  “云里帝城雙鳳闕,雨中春樹萬人家。”

  “為乘陽氣行時令,不是宸游玩物華。”

  王維之所以可以流傳千年,為后世詩壇所膜拜,就是因為他是一個天才,一首詩,頃刻之間就已作成,而且對仗工整,符合宮體詩的所有標準。

  就是民間不喜歡。

  中書省起居舍人王仲丘,將詩稿瞬間寫好,并命題為:《奉和圣制從蓬萊向興慶閣道中留春雨中春望之作應制》。

  寫好之后,他小心翼翼遞給高力士,由高力士遞給龍輦內的李隆基。

  沒有一句夸贊,龍輦繼續前行,而王維則是佇立雨中,目送龍駕離開。

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伶人  過完年,韋堅就要離開了。

  回首今年,他覺得自己還是很順的,順利從長安令這個位置上,調到了水陸轉運使,一個管著縣城,一個供應京師,區別很大的。

  在他的建議下,太子近月以來,和光同塵,沒有再做出任何惹圣人不滿的事情。

  而他現在手握大權,已經儼然成為太子黨這條大船中的舵手,怎么開,往哪開,在我韋堅一人。

  現在不過是積蓄威望,展現才能的時刻,等到圣人駕崩,太子繼位,毫無疑問,中書門下坐堂者,韋堅是也。

  不過他在臨走前,打算見一見李琩。

名義上是交接公務,畢竟平準令,他已經  不用干了,左右藏平易的差不多了,雖然他給楊慎矜留下一堆爛攤子,但這已經不是他的事了,是下一任平準令的事情。

  也不知道哪個倒了血霉的,接他這個班。

  “子金真小人也,”這是李琩見到韋堅之后的第一句話。

  韋堅一愣,忍不住哈哈一笑:

  “就知隋王曲解我韋堅了,所以臨行之前,特來道別。”

  “坐吧,”李琩笑了笑,令侍女煮茶:

  “李齊物也來過幾次,被我拒之門外,子金應該是聽說過了,你又為什么覺得,我一定會見你呢?”

  韋堅非常隨意的剝了一顆橘子,送入口中,咀嚼道:

  “因為李齊物不懂隋王。”

  “這么說,你懂我?”李琩笑道。

  韋堅微笑點頭:

  “隋王出嗣,很多人都認為,你會像在十王宅時一樣低調,但事實顯然不是,又有人認為,隋王如此顯露,有違圣人初衷,但圣人明顯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隋王很聰明,依附李林甫,以抗東宮,這便是你當下的處事之道,我有說錯嗎?”

  李琩抿了抿嘴,笑著點頭道:

  “常聞子金擅度人心,可見一斑。”

  韋堅笑道;“隋王是聰明人,該知此非長久之計,三五年后,何如?”

  在他看來,最多三五年,李林甫一定得滾蛋,沒聽說宰相能干十年的,再者說,圣人能不能熬到那一刻還不一定呢。

  眼下是絕對不可能出現更易儲君的事情了,所以韋堅才會提醒李琩,你跟太子對著干,是自尋死路。

  李琩故作一愣,眼神中閃現出一道彷徨之色。

  韋堅看在眼中,趁熱打鐵道:

  “隋王與太子終是兄弟,兄弟之間有心結,是可以解開的,若隋王不棄,韋堅愿為解結之人。”

  他是在拉攏李琩嗎?

  不是,只不過是因為要離家長安了,擔心他不在的日子里,李琩繼續跟太子對著干,所以想要在此之前,穩住李琩。

  畢竟這幾個月以來,太子吃的虧,全都拜李琩所賜。

  太子本為仁厚之人,脾氣是非常好的,并不容易被人斗出火來。

  唯獨一個李琩,太子經得住別人拱火,唯獨受不了李琩。

  兄弟倆之間的心結,根本是解不開的,韋堅心知肚明。

  李琩沉默無語,臉上也是面無表情,他不能刻意的去裝,否則必然被韋堅這種老狐貍識破。

  但是他又需要給韋堅一種,我在裝冷靜的感覺。

  這個尺度很難把握的,對演技是一種極大的考驗。

  “子金多慮了,我和太子之間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指點,”李琩最終來了這么一句。

  韋堅笑了笑,自以為李琩膽怯了,也是啊,除了李林甫那個老不死的,誰又敢跟當今儲君結怨呢?

  你走錯了幾步棋,已經晚了,再要錯上加錯,誰也救不了你。

  韋堅笑道:

  “太子妃常贊隋王仁厚,乃良善之人,今后必然會盡力化解隋王與太子之間的嫌隙,兄弟修好之日,幾可預見。”

  他用非常婉轉的方式告訴李琩,我一定會幫忙修復你和太子之間的關系,提及太子妃,是告訴李琩,我妹妹是幫你說話的,你巴結好她,將來就會沒事。

  巴結我妹妹,可不就得先巴結我嗎?

  饒是李琩反應快,也得四五秒的功夫,才理會了韋堅的深意。

  跟這類人打交道,仿佛在煮餃子,火候掌握不到位,就得露餡。

  李琩緩緩起身,抬手道:

  “子金即將掌水陸轉運,保我漕運大事,我府內有一金斛,乃當年真順皇后所賜,今贈予子金,正是時候。

哎呦文學網    家父李隆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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