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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粟特人

  李琩閑暇的時候,就會練習武藝,他的師傅,就是王府侍衛當中的那個隴右老兵,叫牛五郎。

  牛五郎在隴右當兵的時候,節度使是郭知運,后來在開元八年,他以節度使帳內的身份,跟隨郭知運北上,與當時的朔方大總管王晙合兵,共擊粟特叛軍康待賓的時候,在傳遞軍情的路上受了傷,被郭知運舉薦回了長安。

  初時只是一名普通的金吾衛亭長,后來武惠妃見此人乃矯健壯士,便安排在了前身壽王的身邊。

  這個人在隋王府,單挑無敵手,擅橫刀、漆槍。

  牛五郎的身上,一直都帶著一小塊磨刀石,這塊石頭伴隨了他的整個軍旅生涯,他常掛在嘴邊的說一句話就是:磨刀不誤砍人工。

  他是帳內,也就是郭知運的親衛隊,親衛主要的制式兵器,就是橫刀和槍,其實在大兵團作戰的時候,橫刀是沒用的。

  但是宮變的時候,橫刀配上一面盾牌,最適合宮城這種近距離貼身巷戰。

  所以李琩眼下主要練習的,就是橫刀。

  “刀末曰鋒,其本曰環,名起于隋,多兵士所配,”牛五郎在王府的演武場,指點李琩道:

  “在軍中是用不著橫刀的,只因這玩意砍人太費勁,入皮肉三分為骨,它砍不動骨頭,遠不如陌刀用起來爽利,但若是緝捕拿人,近戰殺敵,它又是最好用的,不過得時常帶著這個。”

  說著,牛五郎掂了掂手里的磨刀石:

  “殺人,不是一刀就能解決的,需要很多刀,如果遇到甲士就更難辦了,刀鋒容易磕壞卷刃,所以磨刀石是橫刀必備。”

  李琩一身戎衣,手執橫刀笑道:

  “那也不是人人都有磨刀石啊。”

  牛五郎笑了笑,將磨刀石收入懷中,道:

  “刀鋒銳利,無論敵人是否著甲,只砍脖子,刀鋒卷刃,那就砍敵人執兵器之手腕和肘窩,這只是個人經驗,我用橫刀的時候,就是這么干的。”

  死人堆里磨礪出來的經驗,自然是非常寶貴的,要不然李琩為什么偏偏挑人家當師傅?

  牛五郎能給郭知運當帳內親衛,就是因為人家原本是最底層的槍兵,隴右軍帳,殺敵二十八人,屬于絕對的狠人了。

  他教給李琩的招式,也都是軍伍當中的制式刀法,但傳授給李琩的經驗才是寶貴的。

  不過牛五郎還是那句話,沒有上過戰場的人,刀都拿的不穩當。

  武慶、李無傷,無論以何種兵器,都無法讓牛五郎手里的兵器脫手,這就是本事。

  所以他教導李琩的第一步,就是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丟掉自己的兵刃,那等于將自己的命交到了敵人手中。

  因此李琩每一次練習橫刀之后,右手五指很長時間都無法伸直,需要長時間的活血按摩才能恢復正常。

  “啊疼死了,今后你別碰我,”

  咸宜尖叫一聲,趕忙躲閃至一側,一臉嫌棄的看著她的哥哥。

  李琩練刀過后,見到咸宜來了,習慣性的右手拍了拍對方肩膀打招呼,結果將咸宜給驚嚇的連連后退,口中不停喊疼。

  李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只覺指關節堅硬無匹,五指用力一握,指骨咔咔作響。

  “你每次都是這樣,拍疼我好幾回了,”咸宜一臉不滿的在郭淑身邊坐下,牢騷道:

  “都是閑出來的,沒事干可以去戲場酒樓逛一逛,何必折磨自己?”

  李琩揉捏著手掌坐下,道:

  “今天怎么這么晚來?”

  “日間在曲江斗雞,贏了不少,我這不是想著元日要到了,所以來問問你,賀詞與賀禮你準備好了沒有?缺錢的話借你點,”咸宜揉著肩膀道。

元日,也就是除夕了,唐朝  的節日是非常多的,而且假期也非常多,白居易就有一首詩:共知欲老流年急,且喜新正假日頻。

  單是正月,就有元日(除夕),正月初七的人日(女媧造人日),正月十五的上元節。

  李隆基《假寧令》規定:元正、冬至,各給假七日,人日是一天,上元節前后二夜,金吾弛禁,開市燃燈,永為式,是三天。

  不過這種假日對于李琩來說都是多余的,他一年有大半年都是節假日。

  郭淑回答道:“都準備好了,王府眼下也不缺錢,咸宜的好意,郎君領受。”

  別啊,咱們怎么就不缺錢了?你個實誠娘們,李琩頗為無語,咸宜那么多錢,與其斗雞輸掉,還不如給我呢。

  雖然咸宜嘴上說是借,實際上他們兄妹幾個之間,借和給是一個意思。

  而且咸宜這傻丫頭,曾經私下里透露給李琩一個秘密,長寧公主當年上交的家產不是全部,她還給自己的兒子楊洄,留了一小部分。

  咸宜沒有具體折算這筆財產大概值多少,但是李琩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少。

  那可是韋后的親女兒,當年都是可以賣官的存在,足足給李隆基上交了兩百萬貫,那么給楊洄私留的那部分,怎么也有四五十萬貫,再加上楊洄親爹楊慎交家產,咸宜的一千戶食邑和嫁妝,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幾人正聊天的功夫,管家張井進來了,附耳李琩低語幾句,李琩直接起身:

  “你們聊吧,我出去一趟。”

  “阿兄去哪?若是好玩的去處,應該帶上我們,”咸宜搶先道。

  李琩淡淡回應了一聲:

  “不帶你們。”

  他這次要去的地方,還是長樂坊,不過不是大安國寺,也不是教坊,而是徐家酒肆。

  徐家本是江南揚州人士,隋朝時從江南遷徙至長安,因擅釀酒,很快便在長安立足了。

  他們家的酒非常的貴,利潤超級高,原因就是產量少,攏共四個酒窖,年產也就幾百壇子,除了照例進貢皇宮的,剩下的真沒多少了。

  所以他們除了自己的招牌黃桂稠之外,還賣其它酒水,不然生意就黃了,其中還有被粟特商人壟斷的西域葡萄酒。

  長安的所有娛樂場所,隨處可見外族人士,穿金戴銀花里胡哨,那肯定就是粟特人了,也就是昭武九姓,這幫人是整個西域最會做生意的,控制了絲綢之路的貿易。

  但身在長安的粟特人,絕大多數可不是外人了,他們已經融入了中原,成為唐朝百姓。

  男年五歲,則令學書,少解,則遣學賈,以得利多為善,妥妥的東亞youtai人。

  因其民族特性是父子計利,所以只存在小家族觀念,堂表親戚都很疏遠,例如安祿山和安思順。

  安祿山起家就是邊境上幫買賣人協議物價的牙郎,可見賺錢,是粟特人刻在骨子里的。

  這次約他見面的,是盧奐,在一個不起眼的包廂內,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胡人。

  不對,穿金戴銀的,這是個粟特人。

  李琩進入包廂之后,盧奐的隨從從外面將門關上,盧奐看到一身便服的李琩,笑道:

  “大郎坐吧。”

  他派人通知李琩的時候,就囑咐過,不要掛著顯眼的金魚袋,要避人耳目。

  如今呼之為大郎,自然是不希望那名粟特人知道李琩的身份。

  “這位是我本族額算是族叔吧,比我高一輩,”盧奐指著李琩朝粟特人介紹道,隨后又向李琩介紹:

  “這位來自營州。”

  他本來想要掩飾李琩身份,介紹李琩是他的堂侄,但轉念一想,那自己不就比圣人還高出一輩,于是只能硬著頭皮叫叔叔了。

  “都是自己人,

  ”盧奐朝那名粟特人道。

  那人嘻嘻哈哈起身,朝著李琩行禮:

  “見過郎君,郎君真俊,實屬京師罕有。”

  粟特人因為做生意的緣故,所以嘴巴特別甜。

  接下來他又說了一些恭維的話之后,便告辭離開,因為他和盧奐談的事情,已經談完了,以為李琩是盧奐的第二個客人。

  等到粟特人走后,盧奐笑呵呵指了指長幾上的酒壇子:

  “還未開封的黃桂稠,隋王飲幾杯?”

  李琩點了點頭:“那個胡人是誰?”

  盧奐為李琩斟酒道:“營州都督安祿山帳下的參軍,名叫安守忠,這不是年關到了嗎,進京給我送禮來了。”

  安祿山眼下,已經是平盧軍兵馬使兼營州都督,今年剛上任的,營州就是后世遼寧朝陽那一塊,在幽州的東北面。

  “地方官賄賂你,為什么還要告訴我呢?”李琩笑道。

  盧奐先敬了一杯酒,隨后道:

  “就是故意讓你看見的,本來那個人很謹慎,早就要走了,我故意留他,直到你來。”

  他是吏部侍郎,管著官員的升遷調動,老家又是河北,被安祿山盯上,一點不奇怪。

  “為什么要讓我知道呢?”李琩道。

  盧奐笑道:

  “這個人前天給右相送了十車財貨,給左相送了五車,陳希烈和我,都是三車,一個雜胡,志向不小啊,四個主持銓選的,他都在暗地里巴結。”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李琩皺眉道。

  盧奐笑道:

  “這里是長安,誰還沒有點眼線呢?我只是想讓隋王知道,我大唐眼下的官職,都被這種人給搶走了,進士出身的士子,比不過一個營州雜胡,何其哀哉。”

  原來是這樣,李琩心里倒是挺樂意知道這種事情,因為他對安祿山的事情還是非常關心的。

  但很顯然,眼下的朝堂,沒有誰會將安祿山放在眼里。

  “賄賂這種事情,罪名可大可小,國寶郎告訴我,就不怕我把你賣了?”李琩笑道。

  盧奐哈哈一笑:“無妨,一來,我相信隋王的人品,再者嘛,左相右相全牽扯在里面,大家都拿了,隋王不會這么沒有眼力。”

  李琩撇了撇嘴,舉杯道:

  “邊喝邊聊。”

哎呦文學網    家父李隆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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