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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二王三恪

  “大概用錢多少?”

  韋堅返回座位坐下,好奇問道。

  王鉷捋須一笑,看向李琩道;

  “少則八十萬貫,多則一百萬,我已稟明圣人,營造方案,完全是遵照隋王的意思安排的。”

  李琩撇了撇嘴,心知人家這話是在暗示他,放心,大功勞都是你的,我撿著殘羹剩飯就能吃飽。

  他確實是提醒過王鉷,內庫能造多大造多大,但他也沒想到,王鉷青出于藍,南北直接頂著崇明門和溫室殿,東西直接拆了兩排宮墻。

  你比我狠!

  韋堅忍不住笑道:

  “這項工程,該是王副郎的,韋某嘆服。”

  他心里清楚,這項工程要是交給他干,他也不敢這么干,畢竟他的背后是東宮,東宮那幫正直清高之臣,也不會讓他這么干。

  隋王眼光毒辣啊,挑了這么一個王八蛋!

  李琩點頭道:“既然圣人已經準了,那今后的營造,就辛苦王副郎了,希望功成之日,能稱你一聲王臺郎。”

  一司主官,為臺郎,亦稱郎中,郎中者,為郎居中,君之左右之人也。

  正所謂臺郎顯職,仕之通階,所以郎官是國家高級人才的后備梯隊。

  “為圣人做事,只知殫精竭慮,不敢求功,但求圣人滿意,”王鉷笑呵呵的。

  圣人滿意,就是功,李隆基的尿性,有功肯定賞,所以王鉷知道自己這一次,撞了大運了。

  韋堅則是一臉的羨慕,自己要是接了這份工程,陜州刺史多半就能拿到手,只有坐上這個位置,他才能按部就班的統籌,改革漕運事宜。

  可惜了......

  陜州,下轄陜縣、陜石縣、靈寶縣、夏縣、芮城縣、平陸縣,行政區域包含了后世河南西北地區以及山西運城南部的一些地方。

  治所陜縣,也就是三門峽市,這個地方,是以長安為首都的封建王朝,最頭疼的一個地方,因為東西漕運至此而斷。

  誰能啃下三門峽,誰就是漕運第一人。

  如今跟韋堅競爭這一崗位的,叫做李齊物,來自宗室,走的是高力士的門路。

  所以韋堅壓力大啊。

  “事關府庫營造,子金有何建議否?”李琩突然問道。

  韋堅一愣,腦子飛速旋轉,咀嚼著隋王這句話。

  如果放到那晚宮宴,他會毫不猶豫說:沒有。

  但是今天自打見到隋王之后,又回憶起此人近幾日在太子與張二娘之間的騰挪之術,他忽然覺得,大唐的親王,好像也不是那么簡單。

  王鉷聽到這句話也是一愣,因為他看出,隋王在試探韋堅,甚至有意拉對方入伙。

  那么就看韋堅如何應對了,如果說沒有建議,那么剛才就是一句廢話,如果有,那么就復雜了。

  韋堅思慮片刻后,道:

  “左右藏供養朝廷開支,其中所藏,類有精粗,然圣人節慶典禮所恩賜之寶貨,皆為中藏之物,韋某覺得不妥,所以新庫當中,有粗有良,有新有舊,方合圣意。”

  李琩王鉷對視一眼,聽明白人家的意思了。

  皇帝歷來的賞賜,肯定走的都是內府局的中藏,但是這個內庫里面,都是最頂級的寶貝。

  雖說李隆基是一個很大方的人,但是再大方,也有舍不得的時候,韋堅的意思是,新修的兩座內庫里面,要存放一些能讓圣人舍得賞賜的東西。

  這樣一來,既彰顯了圣人慷慨,又不至于讓圣人心疼。

  “瞧瞧.......”

  李琩朝王鉷笑道:“老成謀國之言,王副郎下一次再向圣人呈報的時候,別忘了加上這句。”

  王鉷微笑點頭,看向韋堅:

  “這是自然,不過這粗舊之物,當從何而來?”

  “平準署,”韋堅答道:

  “平準,主平物價,使相依準,可以中藏之寶,平易左右藏之貨。”

  王鉷目瞪口呆,好家伙!這差事幸好沒讓你干,你特么比我還狠。

  韋堅的意思,李琩和王鉷都聽明白了。

  其中深意,非常老辣,意思是可以將皇帝內庫中不喜歡的寶貝,讓平準署標價,用這個價格交換左右藏同價格的財寶。

  說直白一點,韋堅這個提議,是要讓圣人將手伸進國庫,而且是侵蝕國庫。

  為什么呢?皇帝內庫中的寶貝,平準署肯定會標一個高價,與左右藏交換,那么這樣一來,就等于我拿著十塊的東西,換了價值十五塊的東西。

  甚至李隆基隨便拿出一個破玩意,都能以天價交換。

  真特么不要臉啊!李琩已經后悔讓韋堅這個狗日的出主意了。

  平準署歸太府寺,韋堅這個主意,是要將楊慎矜架在火上烤啊,楊慎矜要是這么干,太府寺肯定虧空,補不上,他就得完蛋。

  “不妥!”李琩搖頭道:“中藏之寶貨,多無市價,平準署不好議價。”

  恩?不該正直的時候,你倒是正直了?韋堅笑道:

  “那就只列幾項價準之寶貨,例如絹、布,氈、皮、紙。”

  他說的這幾個,都是有新舊之差的,說白了就是拿舊的換新的,這樣一來,虧空能大大減少。

  李琩內心苦嘆,聚斂之臣的抬頭,他是阻止不了的,而這些人偏偏又是未來幾年甚至十幾年內,大唐權柄最大的一批官員。

  如果能在這些人發跡之前,與他們有過合作經歷,那么將來“同流合污”,也比別人的機會多一點。

  攪吧,攪吧,大家一起攪吧,安祿山在等著我們呢。

  現在的李琩,沒有任何機會弄死李隆基,他必須隨波逐流,爬的再高一點,無名刺秦王,不也得靠著長空、殘劍、飛雪的兵器,才能近王十步嗎?

  欲成大事者,干點壞事也是在所難免啊。

  李琩看向王鉷,道:

  “子金前面說的,你莫忘了,奏請圣人的時候,只能以價準之貨易物,不要亂來,畢竟牽扯酅國公,你要多加思量。”

  王鉷點了點頭:“隋王放心,我有分寸。”

  他現在主要還是倚仗楊慎矜,自然不會坑害對方,因為那是一損俱損。

  楊慎矜的爵位叫做酅國公,從祖宗那世襲來的,源于一個傳承上千年的賓禮,叫做二王三恪。

  賓禮,不以臣子待之,名義上來說,楊慎矜見到李隆基,不用行禮,但事實上,他肯定沒那個膽兒。

  王朝更迭,新建立的王朝,要追封前代王朝的皇室后裔,以彰顯自身得位之正。

  追封兩代,叫二王,追封三代,叫三恪。

  大唐追了兩代,只有二王,也就是前隋和北周,隋皇室后裔為酅國公,周皇室后裔為介國公,稱之為二王后。

  而楊慎矜,就是隋煬帝楊廣次子,齊王楊暕的曾孫。

  李琩與這兩人越聊越火熱,如果說昨晚的宴會,見識到的,是這座大唐最風流的才子名士,那么今天這兩位,無疑就是最狡詐的諂媚之臣。

  這是兩個極端,光明與陰暗共存,正是當下大唐王朝的真實寫照。

  如今光明漸趨,陰暗漸升,李琩真的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刺破黑暗的那道曙光。

  不過在此之前,他要隱于黑暗。

  “與二位暢談一番,只覺相見恨晚,如不嫌棄,飲一杯如何?”李琩笑道。

  “正中下懷!”韋堅笑道。

  “吾所愿也!”王鉷起身笑道。

  于是三個人移步宴廳,又喝酒去了。

  .......

  “大將軍,走吧......”

  新任朔方行軍司馬的郭虛己,在王忠嗣的家里,已經苦勸很久了。

  他們今天收到一個非常震驚的消息,戶部尚書兼中書侍郎王琚,被貶為蒲州刺史。

  殿中侍御史盧鉉在今天的朝會上,告了王琚一狀:

  彼王琚,麻嗣宗譎詭縱橫之士,常受饋遺,下檐帳設,皆數千貫,侍兒二十人,皆居寶帳,家累三百馀口,作造不遵于法式.......

  他告的對不對呢?都是實話。

  這就叫平日不查你,一查一個準。

  王琚好道家煉丹之術,這是朝野皆知的,生活放蕩奢侈,就連李隆基都知道,以前也有人告過,但那時候王琚有用,李隆基沒動他。

  現在呢,觸犯了圣人禁忌,以前的罪名現在用,一樣行。

  王忠嗣知道問題出在哪,因為王琚這段日子就干了一件事,幫他要錢。

  事情沒辦成不說,人還被一腳給踹了,這十萬貫,就這么難要嗎?

  “牽扯太深了,盧鉉是李林甫的人,看樣子哥奴打算在這十萬貫上面大做文章,”

  幕僚許昌之皺眉道:“這是沖著太子來的,大將軍惟有早赴朔方,方解此難。”

  “怎么說?”王忠嗣問道。

  他打仗是一把好手,玩權謀,肯定不太行,這不怪他,還是那句話,專業不對口。

  許昌之解釋道:

  “十萬貫,只能國庫出,這是名正言順,但哥奴一定不給,大將軍拖得久了,必被圣人責怪延誤軍事,這便中了哥奴圈套,一旦唆使官員攻訐大將軍,節度一職有被更換的可能,所以屬下看來,人先走,錢繼續要。”

  王忠嗣搖了搖頭:“王琚被貶,東宮與哥奴已然正面交惡,接下來的時間,朝中恐有大變,我若留京,可助太子一臂之力。”

  許昌之一愣,趕忙道:“太子這時候,絕不能與右相府態勢加劇。”

  說著,只見他著急起身:

  “壽王初離十王宅,一手陰招,已經讓太子顏面掃地,哥奴趁勢而發,我們已經處在下風了,圣人對太子的不滿,昭然若揭,為今之計,惟避讓耳。”

  王忠嗣嘆息一聲,一屁股坐下:

  “十萬貫,貶了一個國公,這朝局,真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哎呦文學網    家父李隆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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