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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紫金魚袋

  尚書省下班,一般是準時準點,下午四點一到,六部官員就會陸陸續續離開,除了值班的。

  而李琩這天也沒有提前走,就這么晃晃悠悠的沿著承天門街出宮。

  這條街,是皇城的主干道,直通朱雀門,外連朱雀大街,是整個長安的中軸線。

  只要不在大明宮辦公的,下班都會走這條路,所以當李琩進入承天門街的時候,下班的官員已經非常多了。

  大唐的官服分為四種顏色,紫、緋(紅)、綠、青。

  文武官三品以上為紫色,佩金玉帶。

  四品官服為深緋色,五品官服為淺緋色,均佩金帶。

  六品官服為深綠色,七品官服為淺綠色,均佩銀帶。

  八品官服為深青色,九品官服為淺青色,均佩踰石帶。

  裴耀卿的爵位是趙城縣侯從三品,職事官尚書右仆射,是從二品,京兆尹是從三品,自然是紫衣大員了。

  三品以上的官員,眼下真的不多,皇城內不超過七十個,但是宦官里面非常多,都是李隆基瞎比賞賜的。

  新唐書•車服志記載:自后恩制賜賞緋紫,例兼魚袋,謂之章服。

  也就是從武則天時期開始,皇帝在賞賜衣服的同時,也兼配魚袋,于是就有了“賜紫金魚袋”的說法。

  紫金魚袋,就是紫衣加金魚袋。

  這是皇帝對低品級官員的恩賜,允許他穿高品級的官員服飾,作為表彰或恩寵,但是必須在官銜中注明,比如“教坊使節制右驍衛林招隱賜紫金魚袋”。

  那么正兒八經的紫衣,與宦官紫衣,其實非常好區分,因為宦官沒有胡子。

  你只要在皇城內看到蓄須的紫衣,那基本就是大官,剩下的那是太監。

  從尚書省拐入承天門街的紫衣官員,就那幾個,非常好認的,尤其眼下裴耀卿特立獨行,名義上在尚書省,其實已經管不了這里了。

  李琩早已卸掉甲胄,同樣是紫金魚袋,目光鎖死在了裴耀卿身上。

  而裴耀卿聽到周圍有官員在與隋王打招呼,于是也好奇的停下腳步,轉頭朝李琩所在的方向望去。

  兩人四目相對,李琩遠遠的微笑揖手,裴耀卿略微還禮,便轉身繼續往前。

  但是他沒走幾步,就給停下來了。

  前天剛剛與信安王聊起過對方,所以裴耀卿對李琩還是挺感興趣的,于是他干脆就這么站在原地,眼神停留在李琩身上。

  這是一種暗示,不需要招手,不需要喊話,李琩就可以明白,人家這是專門等他的。

  “見過端揆,”李琩湊了過來,沒有再行禮,而是嘴上小聲打了個招呼。

  端揆在南北朝時期,是左右尚書仆射的別稱,舊唐書:仆射班次三公,又是尚書令副貳之職…端揆之重,有異百僚。

  雖然眼下左右仆射成了虛職,但稱呼端揆仍舊可以,畢竟裴耀卿真的當過宰相,而眼下端揆這個稱呼,主要是指宰相。

  裴耀卿笑了笑:“隋王尊位,不用這么客氣,今日隋王下班有點晚啊?”

  下班這個詞,唐朝就有,也稱散職或散衙,唐·孟浩然贈蕭少府詩:鴻漸升儀羽,牛刀列下班。

  至于上班,是宋朝才有的說法。

  李琩笑了笑:“今天巡視仔細了一點,自然就晚了些,端揆沒去光德坊?”

  光德坊在長安城西,西市的隔壁,長安縣轄區,坊內有京兆府公廨。

  裴耀卿皺了皺眉:“隋王的意思,是老夫不該來尚書省?”

  “您要是這么理解的話.......”李琩略微猶豫一番,笑道:

  “那還真就理解對了。”

  “哼!”裴耀卿冷哼道:

  “怎么?老夫平日里有什么地方,得罪隋王了?”

  他一直都記得信安王的提醒,李琩將來如果針對誰,那么那個人多半會出事,這不是巧了嗎,人家今天沖著我來了。

  李琩笑了笑,湊過去小聲道:

  “別跟哥奴過不去,人家多半也不想針對你,前提是你別跟他對著干。”

  裴耀卿一愣,兩條長眉頓時擰在一起,立時會意道:

  “韋子金?”

  李琩咧了咧嘴:“你也別找他麻煩,這種人沾上一次,就夠倒霉了,別沾第二次了。”

  是啊.......老夫當初怎么會相信這個混蛋,裴耀卿點了點頭:

  “老夫明白隋王的意思,事情已經過去,我也不追究了,你為什么要好心提醒我呢?”

  在他看來,自己與李琩可謂一點交情欠俸,對方無端示好,也許有求于自己?

  李琩笑了笑:“我若說純粹出于好心,您一定覺得我很虛偽。”

  “正是如此,”裴要卿點頭道。

  李琩笑了笑,以最小的聲音說了兩個字:

  “蘇震。”

  說罷,李琩逐漸走開,朝裴耀卿揖了揖手,就這么走了。

  裴耀卿注視著眼前這位年輕人大步離開,淡淡一笑,繼續緩步而行。

  人家當過宰相,腦子靈光的很,心知蘇震這個名字,他在不遠的將來,一定還會再次聽到,而當他再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隋王的真正用意也就清楚了。

  本來剛才他還嚇了一跳,擔心李琩真的盯上自己了,沒曾想人家是來給他提個醒。

  不要再招惹哥奴與韋堅,那么水陸轉運使這件事,也就算是過去了。

  他還是比較看的開的,畢竟經歷的太多了,不像韋堅那樣功利心過重,一點虧都不肯吃。

  不吃虧?人生哪有不吃虧的時候啊?吃虧是好事,長記性。

  裴耀卿在信安王和李琩的兩次提醒下,已經放下了對哥奴和韋堅的怨恨,而他也清楚,沒有張九齡,他根本斗不過李林甫。

  而張九齡已經死了。

  .......

  每天閱讀十王宅里的奏報,是李隆基多年的習慣,對他來說,這不是家事,這比國事更重要。

  李琩雖然出嗣,但李隆基對他的惦記沒有絲毫減少。

  前天的時候,他已經看過監院那份關于李琩的奏報,對于其中蘇震與真陽公主的搭配,他還是挺滿意的,昨天也讓高力士暗中去仔細查一查,蘇震這個人,究竟人品如何。

  是的,皇帝看女婿,只看人品。

  正如很多做父親的一樣,在對女婿的無數種要求當中,人品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項。

  有本事,有錢,有能力,有背景,在岳父眼中,都不如品德重要,李隆基已經是集權皇帝,不需要靠著女兒聯姻,來維持與各大家族的關系。

  尤其還是個離過婚的,人家大家族的嫡子也看不上啊。

  這個人品,其實就是兩個字:老實。

  蘇震是個老實人嗎?武功蘇氏,宰相門第,能老實到哪去呢?不過就是一根筋了點,心眼少了點而已。

  “是個耿直人,此人還是圣人當年親自敕授殿中侍御史,門蔭起家,從前是庶人瑛的千牛備身,”高力士已經調查清楚了。

  皇帝對三品以上官,用“冊授”,五品以上官,用“制授”,六品以下官,用“敕授”,蘇震家里太牛逼,門蔭肯定是有的,起家太子千牛備身,崗位也算不錯了。

  千牛備身,皇帝太子各十二人,屬于貼身侍衛,多出自高門大族的嫡子,李淵就做過隋文帝楊堅的千牛備身。

  雖然在唐朝,千牛備身的地位大大降低,但依然是個香餑餑,但蘇震運氣不好,給李瑛做了備身。

  御史臺,其屬有三院:一曰臺院,侍御史隸焉,二曰殿院,殿中侍御史隸焉,三曰察院,監察御史隸焉。

  殿中侍御史是個從七品,王維就是這個官,但因御史臺為執憲法者,可以卑職舉劾高官,所以人家這個七品,不是一般的七品。

  “雖為十八郎口中戲言,但朕覺得這個人到是挺合適,就是沒有印象,”

  李隆基從前不是這樣的。

  早年間,他巡查皇城的時候,很多低階官員,禁衛小兵,甚至普通衙吏,他都能叫得上名字來,但是現在不行了,心思不在這上面了。

  高力士提醒道:“此人生父便是蘇詵,許國公(蘇颋)次弟,做過長安令,嗣父早夭,今祖父為蘇踐峻,乃.......”

  “別說了,”李隆基抬了抬手:“朕想起了,原來是這一支蘇氏。”

  他是想起韋后的女兒,他的表妹,長寧公主來了。

  “這么說,這個蘇震,眼下與長寧住在一起?”李隆基皺眉道。

  長寧公主封號,沒有剝奪,但是食邑宅邸全沒了。

  高力士點頭道:“回圣人,長寧公主謂其叔母。”

  李隆基點了點頭,全都捋明白了,怪不得李琩會聯想到蘇震。

  首先蘇震與王維是同僚,王維在李琩面前提起了這個人,再者,長寧的丈夫蘇興,也就是蘇震的叔父,是光祿寺卿,管著珍饈署,而李琩是珍饈丞,長寧的兒子又是楊洄,李琩的妹夫。

  將所有的信息匯總之后,李隆基明白過來,怪不得常年憋在十王宅的李琩,會對蘇震這個人如此了解。

  感情連著這么多關系呢。

  他倒是沒有懷疑李琩是故意給真陽和蘇震牽線的,因為他覺得自己這個兒子,不會去管真陽的閑事,他沒那么好心。

  “比真陽小了四歲,倒也不算什么,”李隆基沉吟一翻后,道:

  “便讓真陽再嫁吧,公主的婚事,朕總該是要過問的。”

  高力士俯身點頭:“老奴會安排妥善,圣人放心。”

  他們倆這次總算是被李琩,蒙了一回,不容易啊。

哎呦文學網    家父李隆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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