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來找孫燕晚的老乞丐,乃是北丐幫的四大長老之一的執刑長老。
丐幫的九代長老有十余位,但四大長老地位最尊,分別是傳功,執刑,持劍,掌棒,甚至歷代四大長老中,不乏武功高于幫主之輩。
北丐幫和嵩陽派兩家關系極近,要不然嵩陽派也不會委托北丐幫的魯黃山出面試煉孫燕晚,這次出了事情嵩陽派立刻有人挺身而出。
執刑長老親來,孫燕晚不能不給面子。
他只帶了雙劍,跟師姒道別一聲,就跟著執刑長老離開了師家。
半路上孫燕晚問道:“不知道洪幫主和其余幾位長老被誰人絆住?”
這位執刑長老臉上微微一紅,過了半晌才說道:“是老幫主的弟弟。”
孫燕晚驚訝道:“老幫主的弟弟?”
執刑長老低聲說道:“此人姓巴,年輕的時候,嫌棄父母給的名字不好,改了名字,喚作巴天魔。他武功天賦極高,十七八歲的時候,武功便超出老幫主之上。嫌棄丐幫武功有其極限,就離開了丐幫,浪跡天涯,想要學一身通天徹地的武功。”
孫燕晚聽得悠然神往,說道:“此人慷慨豪邁,倒也是個人物。”
執刑長老臉色微赧,低聲說道:“只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就相信了江湖謠言,認定了是洪幫主暗害了他哥哥,竊取了丐幫幫主的位子,幾次上丐幫來鬧,虧得每次四大長老都在,才聯手制住了此人。”
孫燕晚驚訝道:“洪幫主據說也是宗師,此人居然能勝過洪幫主…”
執刑長老訕訕說道:“江湖上的宗師,有一多半是吹噓,洪幫主擔心不能服眾,故而也在名聲上,稍稍的做了一點渲染。洪幫主和我們四大長老,都還只是先天境,故而聯手方能抵擋此人。”
孫燕晚嚇了一跳,低聲說道:“這位巴天魔,莫非是宗師境?”
執刑長老點了點頭。
孫燕晚其實很想問一句:“老幫主真不是洪幫主暗害的?”
不過,他好歹知道,洪神通乃是北丐幫老幫主巴天龍親傳弟子,兼唯一愛女的夫君,絕無可能暗算老丈人。
孫燕晚心頭忽然一動,問道:“巴天魔此人相貌如何?”
執刑長老忙說道:“他晉升先天甚早,但行走天下,收集了許多武功,每一種武功都嘗試修煉,曾有過一次極嚴重的走火入魔,武功退化至三四品境,故而外貌甚老。因為從小修煉我們北丐幫嫡傳的龍象歸藏掌法,雙手比尋常人大了數分,骨節粗大,平時身邊總會帶個黃皮的酒葫蘆,極貪美食…”
孫燕晚這段時間跟丐幫接觸的多,發現北丐幫并無一個,那日他遇到,討要烤兔,還贈送了幾頁神通棒法的老乞丐。
不管是幫主洪神通,還是幾位九代長老,都跟那個老乞丐形象不符。
當時老乞丐說:還要追蹤一位大敵,不能讓他走脫,不然他必然害人無數。
孫燕晚遇到丐幫中人,得知了馬俊武和丐幫有沖突之后,一直都以為老乞丐在追蹤馬俊武。
但此時聽執刑長老說起巴天魔的摸樣,跟那個老乞丐一般無二,他追蹤的那位大敵,只怕并非是馬俊武,而是北丐幫的幫主洪神通!
馬俊武雖然跟丐幫起了沖突,但真說不上能害人無數。
洪神通可是北丐幫幫主,手下乞兒十余萬,若真是壞人,那做的壞事可就大了。
嗯,孫燕晚還是相信洪神通,不至于做什么壞事兒。
他忽然心頭一動,暗忖道:“馬俊武會前朝第一武閥世家的武功,巴天魔手上有馬家神通棒法殘篇…”
“這兩件事兒怕是大有干系,馬俊武很有可能不是得了什么馬家的失傳秘籍,是找到了一個武功高強,博通百家的師父。”
兩人為了節省體力,都是騎了快馬,若是施展輕功,一路狂追,只怕追上了馬俊武,真氣內力也耗盡了。孫燕晚把大黃還給了秦成,黑兔一直也沒帶出來,如今騎的丐幫提供的好馬,一路疾馳,不斷有丐幫弟子在前方出沒,給兩人指引路徑。
饒是兩人趕路的快,但也追出去三日有余,才得知了消息,前方不遠,馬俊武正在打尖。
執刑長老催促孫燕晚,快馬加鞭,趕上此人,孫燕晚卻拒絕再追擊了,他原地停留了兩個時辰,運氣打坐,執刑長老雖然著急的跳腳,但一路上并肩同行,他也知道了孫燕晚的脾氣,催促無用,只能耐心等待,直到孫燕晚把一身真氣恢復到了巔峰,兩人這才繼續趕路。
執刑長老勒住了馬匹,聽一位丐幫弟子來稟報,馬俊武剛剛動身,沒走出多遠,忍不住說道:“我們須得再快一些,免得被此賊跑了。”
孫燕晚拍了拍座下健馬,問道:“他身邊還有什么人?”
報信的丐幫弟子答道:“還有一位小姐!”
他偷眼觀看孫燕晚的臉色,見他并無任何表情,心下甚是欽佩,暗道:“這位二郎神,果然遇到大事有靜氣,心神不慌不亂。”
孫燕晚又問了幾句,這才跟了執刑長老,又繼續追了下去。
這次沒半個時辰,孫燕晚就看到前方有一男一女,各自騎了馬兒,并肩而行,男的年少健郎,女的也算是嬌俏,只是身上有股野氣。
執刑長老大喝道:“馬俊武!哪里走。”
馬俊武見到只有兩人追來,勒住了馬兒,頗有些好整以暇。
執刑長老大怒,這位丐幫高手催馬上前,猛然一掌發出,掌力也到沉雄。
馬俊武在馬身上,同樣凝勁一掌拍出,兩人的掌力相交,馬俊武微微一晃,執刑長老卻悶哼了一聲,顯然吃了點小虧。
孫燕晚并未上去夾擊,反而催動了地聽奇術,觀察周圍,有無其他動靜。
這地聽奇術,他平時也不愛啟動,畢竟一旦啟動,這個世界未免過于喧囂嘈雜,但此時卻仔仔細細,把附近搜索了一番,并未聽到什么埋伏。
馬俊武一掌拍出,更不容情,又復再拍出了第二掌,執刑長老催動北丐幫嫡傳的龍象歸藏掌法,鼓勁迎擊,兩人硬拼了十余掌,執刑長老漸漸不敵,喝道:“孫二郎,快來助我!”
孫燕晚催馬上前,說道:“還請執刑長老退后。”
他倒不是保持高手身份,不愿意跟執刑長老一起夾擊馬俊武。
而是嵩陽派幾位師伯師叔,平時都有教導,哪怕是關系頗親近的江湖好朋友,跟人比武的時候,也要盡量讓對方讓開,免得這種好朋友,其實早就被敵人收買,忽然下手暗算。
即便迫不得已跟人聯手,也要是關系極親近,如親友,同門,乃至彼此知根知底,如北丐幫執刑長老這種關系,聯手的時候,是必然要提放一二,免得陰溝里翻船的。
這都是各大門派的素質教育,不肯聽從的,往往活不了幾年。
執刑長老又接了一掌,心頭苦悶,知道若再硬接數掌,只怕就要吐血,只能喝了一聲:“交給你了。”撥馬讓開。
孫燕晚喝道:“嵩陽派,孫燕晚,聽說你殺了我嵩陽弟子,可是有甚話說?”
馬俊武微微驚訝,但臉上隨即就有一股傲然之氣,喝道:“孫燕晚,我知道你!此事與你無關,莫要插手。”
孫燕晚笑道:“死了嵩陽弟子,怎么能說與我無關?”
“你若是有什么狡辯,可盡快說情,我這人出手后,極少留情。”
馬俊武冷然喝道:“沒錯,是我殺了,誰然他們殺了染秋!”
孫燕晚呆了一呆,問道:“誰是染秋?”
馬俊武怒道:“阿衡的丫鬟!”
孫燕晚這才想起來,的確是死了個丫鬟,他也有些好奇,問道:“當時什么情況,為何就沖突起來?”
馬俊武有些傷心的說道:“當時染秋就是仗義,為我說了幾句話,你們嵩陽派的人就不講道理,非要把她拿下。”
旁邊的少女亦是怒道:“染秋是我丫鬟,怎么也輪不到你們嵩陽派的人處置。我護著丫鬟,又有什么不對?”
孫燕晚聽兩人說了好一陣子,也沒搞清楚當時情況,又是誰有道理?
不過他本來也不是為了分辨這個,他就是要確定,嵩陽派的六位弟子,的確是死在了馬俊武的手下。
這件事既然確鑿無疑,后面的事情就簡單了。
馬俊武說了一大通話,忿忿的問道:“試問,這些嵩陽弟子該不該殺?”
孫燕晚笑道:“該不該殺,人你都殺了,我此番來,就是取你人頭,給師門一個交代。”
阿衡尖叫一聲,叫道:“你是我們師家的女婿,為何不護著我們?偏要跟那群臭乞丐一起?”
孫燕晚嘿然一笑,想再提醒一下對方,自己是“嵩陽派孫燕晚”,但隨即就搖了搖頭,覺得沒啥必要解釋了,反正對方也聽不懂。
他清喝一聲:“看掌!”
雙掌齊出,兩道掌力分襲馬俊武和阿衡。
孫燕晚來的時候,就想過了,這個叫阿衡的女子,留下來是個禍害!
畢竟她跟師姒關系不錯,有許多機會,接近自己和未來的家人,要是饒了此人,她懷恨在心,隱忍下來,防不勝防,還是一并殺掉的好。
馬俊武喝了一聲,催動掌力,隔空拍出,同時袖袍一拂,還想替阿衡分擔壓力,但孫燕晚有分心二用的功夫,兩道掌力隨心所欲,他哪里有這份本事?
孫燕晚此時用的是玄冰寶鑒的功力,掌勁陰寒,馬俊武倒是接下了一擊,但他拂出的衣袖,被孫燕晚的玄冰寶鑒掌力凍住,頓時碎裂,就沒能替阿衡分擔掌力。
孫燕晚有心殺人,早有權衡,沖著馬俊武拍出的一掌,只有三成功力,七成功力都用來對付這個叫阿衡的女子,玄冰寶鑒落下,阿衡接了一掌,渾身一顫,面門上就有了一層青氣。
孫燕晚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寒意已經透骨,這個女子決計活不了,第二掌就凝神拍出,全力以赴。
馬俊武凝神再還了一掌,登時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再也不敢跟孫燕晚比拼掌力,大喝一聲,宛如大鳥騰空,手中多了一桿長槍,迎空抖開,宛如萬朵梨花,開遍通身。
孫燕晚沒怎么練過這門暴雨梨花槍,卻傳授給過李綰月,對這路槍法招數變化了如指掌,心頭暗忖道:“原來巴天魔果然沒有神通棒法的全本,只尋了江湖上流傳甚廣的暴雨梨花槍相授。”
他現在已經非常篤定,馬俊武就是巴天魔的傳人,至于是親徒弟,還是隨便傳下武功,只是當成棋子,倒也不需要分辨。
孫燕晚三魄兩刃劍出手,長劍在身前一繞,劍光凝聚,化為無暇劍圈,把馬俊武一口氣連發了一十八槍盡數攔下。
兩人交手一招,孫燕晚就大致判斷出來,雖然同為先天,但他三十招以上,應該可以拿下此人。
馬俊武一桿長槍抖開,槍花如雨,招招強攻,他也覺察到了,接了孫燕晚一掌,阿衡有些不對勁,想要盡快擊敗孫燕晚,好去想辦法給她驅寒。
只是他可沒有孫燕晚這份眼力,判斷不出來兩人武功差距,一口氣狂攻了十余招,忽然一口真氣微微散亂,沒能提上來,這才駭然覺察,自己體內多了一絲寒氣。
孫燕晚催動玄冰寶鑒,每一次兵刃交擊,都會把一縷寒氣傳導過去,雖然每一次都極細微,但積少成多,終于在馬俊武的經脈中沉積起來,造成了干擾。
馬俊武覺察之后,急忙運功驅寒,只是這一縷寒氣,極難驅除,若是他不在動武,靜立片刻,煉化這縷寒氣不難,但他跟孫燕晚比武的同時,想要煉化這一縷寒氣,可就千難萬難了。
尤其是每次交手,孫燕晚還會再多送一縷寒氣過去。
馬俊武欲待后退,孫燕晚卻施展了乘風訣,飄然騰空,三魄兩刃劍每一劍都氣勢恢宏,如雷轟震,他不得不運槍抵擋。
七八招后,馬俊武又一次強提真氣,但卻差點提不上來,只能拼命谷催,真氣在經脈之中,宛如撕裂一般,擋住了孫燕晚的長劍,卻傷了經脈。
孫燕晚忽然把長劍收回,倒持劍柄,然后運足內力,一掌劈下!
馬俊武頓時大駭,回頭望了一眼,猛然一咬牙,運掌拍出,竟然是沒舍得逃走。
三掌一過,馬俊武通體生寒,幾次逼催,強提真氣,經脈受傷越來越重,心頭微慘,喝道:“孫燕晚,你何助紂為虐?”
孫燕晚凝了掌力不發,淡淡說道:“我剛剛就報了名號,鄙人嵩陽孫燕晚。”
“你如是不殺我嵩陽同門,我決計不會出手殺你。”
馬俊武悲愴喝道:“難道染秋就白死了不成?”
孫燕晚低聲說道:“她要是不慫恿自家小姐出門,在這等江湖仇殺中不多嘴多舌,也不會死。”
他心底還有一句話:“如是阿衡這一次,不被丫鬟慫恿跑出來,不但是小丫鬟不會死,她的小姐也不會死,六位嵩陽弟子也不會死…”
“甚至,她若是能等到師姒回府,和自己見過一面,就沖著師姒妹子的身份,多少要賣幾份顏面,這份顏面足以讓天下七八成的武林人士不敢招惹,哪怕是北丐幫的幫主洪神通,面對此女都要猶豫幾分。”
雖然孫燕晚剛剛晉升先天,但在江湖上,他的名聲,可比師姒大多了,畢竟他有過當著絕頂和大宗師的面,活活打死北燕小王子,搶走魔教圣女陽貂兒,還借了兩位曠世高手聯手一擊,成功逃之夭夭的戰例。
在幾乎所有武林人士的心目中,只要他孫燕晚不死,遲早是下一位大宗師,甚至這些武林人士對他晉升大宗師的信心,比張清溪必會晉升大宗師還足一些。
這樣一位未來的大宗師,誰也不想招惹。
但偏偏就差了這一面,孫燕晚就完全沒有心理負擔,更何況他知道,阿衡曾把師姒的娘親,他未來的岳母大人推了個跟頭,就知道此女生性涼薄,故而才起了殺心。
馬俊武無話可說,強提功力,繞著孫燕晚游走,他再也不敢跟孫燕晚硬拼掌力了,只想要借助槍法,僥幸贏個一招半式。
孫燕晚凝神運劍,也不焦躁,若是強行強攻,他有信心數招之內,就殺了馬俊武,但他又何必冒險?馬俊武這般強行谷催真氣,最多一二十招,不用孫燕晚動手,就會自定倒斃。
兩人兵刃交擊,嗆哴有聲,忽然有撲通一聲傳來,阿衡的身體摔落馬下,她早就身子僵硬,這會兒才因為馬兒受不住背上寒氣,走動了一些,把她給摔了下來。
孫燕晚提氣喝道:“執刑長老,煩勞您補一掌,并且承擔了擊殺此女的名聲。”
執刑長老也是老江湖,答應了一聲,施展輕功,撲過去一掌拍下。
丐幫嫡傳的龍象歸藏掌法何等剛猛?執刑長老好歹也是先天境,這一掌落下,頓時把阿衡的胸腹打的凹陷進去,顯得不得活了。
馬俊悲嘯一聲,終于不在糾纏,收了長槍,轉身就逃。
他提氣喝道:“孫燕晚,等我養好了傷勢,必然殺汝。”
孫燕晚忍不住說道:“你今日未必能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