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燕晚施展輕功,沖出了房間,看到師姒一劍當空,正在跟一個胖胖的紅袍老者遙遙對峙。
紅袍老者對這位少禪寺出身的天驕毫不在意,盯著孫燕晚細聲細氣的說道:“孫小子,你也鬧的夠了。”
孫燕晚心頭一驚,問道:“你是太監?”
紅袍老者氣的鼻子都差點歪了,他的確是宮中的大太監,但身為宮中六大總管之一,誰人敢這般當面稱呼?忍不住罵道:“臭小子,你這可是揭短!”
孫燕晚急忙捂住了嘴,深深一禮,態度十分誠懇。
紅袍老者仍舊氣呼呼的說道:“有人著我傳話,你一個讀書人,不努力讀書,準備春闈正事兒,亂搞什么江湖恩怨?”
“還搞出來什么玄黃童子騙錢!”
“當真混來一氣。”
“觀心宗的事兒,且到此為止,有什么恩怨,你們江湖上去解決,不許在雒京鬧了。”
孫燕晚心道:“再往上查,就要查到蕓妃身上了。”
“已經是大瑯的制度所不能允許,的確沒查下去的意思了。”
他恭恭敬敬的答道:“謹遵前輩口諭。”
紅袍老者見他還算聽話,并無想象中的桀驁不馴,氣算是順了些,哼了一聲,說道:“有人要追奪你的功名,另外有人保你下來了,你可要記住此事。”
紅袍老者一個胖大的身軀,飄然而起,宛如一朵紅云,輕功之高明,簡直不在孫燕晚見過的任何輕功高手之下。
當然,他幾乎沒怎么見過宗師級以上的人施展輕功。
他剛見到張遠橋的時候,張大宗師玩了一手,懸空虛坐,那種輕功層次又太高了,沒法跟任何人相比較。
紅袍胖老頭晃眼消失不見,師姒飄身落在孫燕晚身邊,低聲說道:“真不能再鬧下去了,連宮里的宗師境都驚動了。”
“師姑姑頭一次覺得,可能保不住你。”
孫燕晚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其實該辦的不是案子,而是翻了這鳥天!
但實在力有未逮,只能繼續沉潛,以待未來。
陸雙鳳,武雉早都現身出來,看到了紅衣老者來去自如的輕功,都不禁駭然。
丁鳳不住這邊,孫靈蝶,南夢宮和師姒其實也不住這邊。
師姒畢竟是先天境,靈覺敏銳,遠遠的發現孫燕晚有危險,匆忙趕了過來,也只來得及跟紅衣胖老頭遙遙對峙。
武雉低聲說道:“我已經查到了幾次劫鏢案的兇手,這個案子,的確可以結了。”
陸雙鳳見氣氛有些微妙,笑了一聲,說道:“這段時日,實在太忙碌了,不若明日樊樓喝酒?”
孫燕晚咳嗽一聲,沒敢答應,師姒可是在旁邊呢!
上次師姒就說他:“小小年紀,不甚學好。聽說你這些時日,常來樊樓?”
他對去樊樓,本來就沒什么興趣,也不想讓師姒著惱。
師姒微微一笑,說道:“去罷!”
“是也該輕松一些。”
陸雙鳳長嘯一聲,連番了七八個筋頭,顯然是開心壞了。
他這幾天凈“玩瞎子”了,還想換個口味。
這個世界跟地球文化氛圍不同,因為和尚道士是真能修煉,而且武功高強,就壓制了其他文化,并沒有發展出來抽簽算卦之類的東西。
雖然這玩意是成熟的套路,各種車轱轆話,奈何武林人士讀書不多,尤其是觀心宗的瞎老道們,絕大多數都是文盲,拼了老命,短短數日,也只能夠背下一兩支解簽文字,都是被迫上崗。
要不然也不會有個肯給解,有的不肯給解。
他們是真沒背下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反而顯得瞎老道們莫測高深,黃云觀解簽之人更加絡繹不絕。
第二天一早,陸雙鳳就興奮起來,催促勞青山早早備好馬車。
他已經許久沒來樊樓,一路上擊打馬車車轅,盡情高歌,快活的不行。
一行人到了樊樓,每次都來打個轉的顧妥娘,卻沒過來,只派了秦綺云來請師姒。
孫燕晚也不明白,顧妥娘怎么忽然邀請師姑姑,但也沒攔阻的道理,只能一臉好奇的看著秦綺云引著師姒走了。
師姒其實也很好奇,這位艷名冠蓋大瑯的顧大家,怎么忽然要單獨跟自己說話,當她跟著秦綺云到了一處靜室,卻見靜室里掛著兩張字帖,都是孫燕晚那日所寫。
顧妥娘望著其中一幅,一臉的不舍,見到師姒過來,微微一笑,說道:“贈顧妥娘這一幅,是臭弟弟給我的生辰禮物,我就留下了。”
“另外這一幅,卻不是給我的,我賞玩了這么多天,也該物歸原主了。”
師姒抬頭望去,見到“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等字,說道:“他都是給你的生辰禮物,怎么能說是給我?”
顧妥娘淡淡說道:“那一日在房中見你,我就知道,我不是輸給那兩個女孩子,只是輸給你了。”
“我雖然會些歌舞,但他從不要看,何況顧妥娘一點武功也不會,縱然用盡全身力氣,也蹦不得半尺高,何來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
“我的頭上金銀不少,頭面甚多,哪來輕云之蔽月,流風之回雪?”
“顧妥娘雖然沒什么文采,也知道這兩篇高低相差,宛若日月!”
“有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他又何必寫仙人騎彩鳳,昨下小樊樓,蟠桃三千年,靈椿五百秋?”
“更何況,這幅字要是寫給我…”
“怎會沒有贈顧妥娘四字?”
顧妥娘望著這幅字,淡淡的說道:“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說是給我的禮物,實際上卻是寫給師仙子。”
“只是他…不敢給你罷了。”
這一番話,讓師姒無話可說。
就如顧妥娘所言,這幅字除了是寫給她,絕無第二個人。
顧妥娘親手摘下了墻上的字,細心卷好,交付在師姒手里,低聲說道:“請這位姐姐多等幾年,待他長大罷。”
師姒收了字卷,納入袖中,飄然而去。
顧妥娘呆呆了一會兒,又從箱子里取出了一幅字,還是那半篇“洛神賦”,喃喃說道:“我都做到了這等地步。”
“師仙子應該也不在意,那幅字是我臨摹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