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人頭要割嗎?”
荒宅里,顧初冬戴上了銀絲手套躍躍欲試的問道。
顧陌微微搖頭,道:“用不著,可以直接交給錢家幫忙處理,咱們跟這邊官府的人也不熟。”
“哦,好吧。”顧初冬頗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
顧陌聽到顧初冬那語氣一陣無語,這妹妹好像割人頭有些上癮了,女孩子家家的,這么血腥合適嗎?
很快,宋丹陽、林老太君等眾人紛紛趕了過來。
“顧大俠,果然不愧是功力通玄的大宗師,您對內力的運用之精妙,讓貧道嘆為觀止…”
作為滄州暫時的第一顧吹的宋丹陽一來就是各種贊揚的話不要錢一樣說個不停,說得顧陌都有些聽不下去了。雖然他不否認,他對內力的運用的確很高深,但也不至于宋丹陽說得那么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
“宋觀主,宋觀主…”顧陌急忙打斷宋丹陽的話,說道:“這葉笑,自稱是青葉堂的人,你們要不要順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查到青葉堂的蹤跡。”
宋丹陽輕嘆了口氣,說道:“很難。這青葉堂是個很奇怪的組織,這幾年來,不論是六扇門還是我們武林正道,其實也不是沒有抓到過青葉堂的人。
雖然青葉堂的人嘴都很嚴,大多數都是一旦被抓立馬自盡,但也有自盡失敗的。六扇門還請了精通精神秘法的大師去審訊,可最終還是查不到青葉堂的行蹤。
因為青葉堂的組織構造,與正常的江湖組織不一樣。這青葉堂人數并不多,相互之間并不認識,全都是單線聯系,而即便是聯系也都只知道對方的代號,并不知道對方具體是什么人。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人被抓,他的上線立馬切斷聯系。而且,從來不復仇,死了就死了,青葉堂就立馬如同沒有這個人一樣。”
顧陌疑惑道:“這種構造,怎么保證忠誠的?”
“不保證。”
宋丹陽搖頭說道:“青葉堂的人很少。到目前為止,一共被殺以及被抓的人不超過十個。而這十個人,有六個查不到任何線索痕跡,明顯是死士,另外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受過青葉堂巨大的恩惠,甘心為其賣命。
就比如前段時間您押送銀車在驛站殺的那個冒充葉笑的那個青葉堂的人。身份已經查出來了,叫童飛,原本是一個私塾先生,有一個漂亮的妻子可愛的兒子,一家人非常幸福。但是,他的家庭被一個惡霸破壞了,他妻子被強暴跳井自殺了,他去打官司結果碰到狗官收受賄賂,反倒把他抓進了監獄。他才三歲的兒子,被惡霸活活摔死在他面前。
后來,童飛被青葉堂救了。不但救了他的命,還傳了他一身武功,讓他親手報了仇,將那惡霸一家全殺了,還有那個狗官也被他殺了。你說,這樣的人,他是不是會對青葉堂死忠?”
顧陌點頭道:“是,也該對青葉堂死忠。”
宋丹陽說道:“青葉堂的人,都如同那個童飛一樣,有著各種各樣的悲慘命運,后得到青葉堂的幫助。”
“這葉笑也是?”顧陌問道。
“應該是。”宋丹陽說道:“葉笑的確是有一段悲慘命運,但在您殺了童飛之前我們也不知道他是青葉堂的人。
這葉笑原本是個讀書人,寒窗苦讀考取功名,背負著一家老小的期望。可后來,好不容易考中了舉人,卻被人陷害卷入作弊案,對方就是為了搶奪他的功名名額。
公堂之上,他的未婚妻子竟然站出來指證他作弊,最終,他鋃鐺入獄,家中老母悲傷而死,他一輩子前途盡毀。出獄之后,得知當年未婚妻一家竟靠著陷害他搭上了一個富家公子哥兒,霸占了他的田產,連他母親的尸骨都被丟進糞坑,極盡羞辱。
后來,他拜入了我們滄州宗師天機仙翁門下。他之所以能夠拜入天機仙翁門下,是因為他有一枚天機令。江湖中,一共有三枚天機令,是天機仙翁年輕時各種機緣巧合放出去的,他許諾過,只要有人拿著天機令找他,可以向他提一個條件。
葉笑當初提的條件就是拜入天機仙翁門下。為了讓葉笑學有所成,天機仙翁還將他的成名絕技天演大法進行刪改弱化,為葉笑量身定制了一門武功,就是天機劍法。后來,葉笑學有所成,下山報了仇,之后就逐步淪為魔道,殺人無數。
現在想來,恐怕葉笑的那一枚天機令,就是青葉堂給予的。”
顧陌問道:“有沒有可能,天機仙翁就是青葉堂的人呢?”
“不太可能。”宋丹陽說道:“天機仙翁在滄州有口皆碑。當然,我不是說完全不可能,只是,如果他是青葉堂的人,這條線索我們也沒法追查。”
“為什么?”顧陌疑惑道。
宋丹陽無奈一笑,道:“因為天演大法,號稱算盡天機,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除非是他主動現身,否則,誰去找他,他都能夠提前算出來就躲了。天機仙翁之所以叫天機仙翁,就是他能掐會算,算無遺漏。”
“算命?”顧陌疑惑道:“這不是江湖騙術嗎?”
宋丹陽說道:“尋常江湖上那些算命先生是使用一些江湖騙術去騙人錢財,但天機仙翁不一樣,他是練氣士,與我們尋常武道不一樣,他修的是命,追求的是天人感應和超脫。”
“原來是練氣士!”
聽到天機仙翁是練氣士,顧陌就能夠理解了,也相信那天機仙翁是真的能夠算命。
世間武道分為三種,第一種,最常見的是內外功,比如這純陽觀,講究內力招式。第二種便是武道意志,比如齊天樞、葉驚瀾,這種靠武道意志爆發型的。第三種,是最為奇妙的就是練氣士,這是一種江湖上基本見不到的,練氣士都像是一群瘋子,修命煉運,尋求超脫。
顧陌一直都有聽說練氣士,但是,出道以來,一個練氣士都沒有碰見過。不過,練氣士只是神秘,并不是上不得臺面。
乾國江湖三宗四派七世家,其中上三宗里的東海蓬萊島,就是練氣宗門。島上之人常年隱居東海不問世事,一心只追求超脫,基本上不在江湖行走。
荒宅里。
宋丹陽說道:“之所以不懷疑天機仙翁,有三方面原因,第一,天機仙翁在滄州武林名聲很好,一直也都是孤身獨行的散修。第二,他是練氣士,一直都在追求順應天命,不太可能是青葉堂的人。第三就是他常年到處跑,名為滄州人,實際上基本不在滄州。
所以,綜合這三方面原因,他不太像是青葉堂的人,至少不可能是青葉堂的堂主。當然,如今他的弟子葉笑是青葉堂的人,他是青葉堂的人也是有可能的。”
顧陌問道:“也就是說,其實,你們現在對青葉堂是毫無線索?”
宋丹陽搖頭道:“六扇門都追查不到,我們這些武林中人更不太可能能夠追查到了。嗯,顧大俠有意追查青葉堂?”
顧陌微微搖頭,道:“只是之前聽錢二爺說起青葉堂,非常神秘,號稱只要價格給得起無所不能,我就比較好奇罷了。”
宋丹陽笑道:“不過是江湖以訛傳訛罷了,就是一個隱藏在暗中不知道想要做什么的江湖勢力罷了,真要是無所不能,何至于躲躲藏藏?
不過,不得不說,青葉堂的易容手段是真的強,幾乎青葉堂的人都會一手縮骨緊肉的易容之術,不是特別注意,很難察覺到有易容痕跡。這也是青葉堂能夠藏得那么深的主要原因。我們滄州武林和六扇門一直都有在追查,若是顧大俠感興趣,將來有了消息,我一定通知您!”
顧陌點頭道:“那挺好,我就靜候宋觀主的消息了。”
這時,林老太君說道:“顧大俠武功蓋世,此間事情圓滿結束,老身等人來這一趟倒是有些多余了,不過,能夠見識到顧大俠的手段,實在是幸事。不過,此間事了,咱們也該離去了,顧大俠、宋觀主不妨移駕我林家,前幾日匆忙,未曾好好招待二位,實在失禮,還請兩位給老身機會彌補失禮之處!”
宋丹陽連忙說道:“老太君,您這樣說可就折煞貧道了。貧道此次下山時間也挺久了,門中有信來,說是我純陽觀多年前的一個叛徒出現了,貧道要去追拿此人,時間倉促,不可再多逗留,下次去唐安縣,定去拜訪您老人家!”
顧陌也拱手道:“林老太君,在下也有事情要回云州,就不打擾了。”
宋丹陽連忙道:“顧大俠不忙這十天半月吧,貧道真心邀請您去始南山逛一逛,這幾日承蒙您指點,貧道受益頗多,您隨我去一趟純陽觀,讓貧道盡一盡地主之誼,可好?”
“下次吧,你不是也還要去追拿門中叛徒嘛,”顧陌說道:“我常年行走江湖東奔西跑,往后時日,來滄州的時間也多,下次來滄州,定然去純陽觀叨擾,此次就不去,我在云州那邊還有要事!”
宋丹陽說道:“既是如此,那貧道就不多留您了。”
隨后,幾人行禮,便各自離去。
宋丹陽帶著純陽觀弟子返回始南山純陽觀,而林老太君則是帶著林家弟子返回唐安縣。現在林家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她呢,賠償錢家的事情,林家家主卸任的事情,還有林家如今口碑風評受影響的事情等等,都在等著她回去處理。
顧陌則是跟著錢家的人向著滄源城而去。
他現在還要回去收集消息,五個通緝犯,現在才殺了一個,還差四個。
至于葉笑尸體和懸賞金的事情,顧陌也是拜托給了錢家這個滄州本地地頭蛇。錢家如今承蒙顧陌大恩情,這些許小事自然會辦得妥當。
至于來滄州之前,錢多多許諾的斬殺葉笑就給酬金一萬兩銀子或者一個錢莊的事情,當時顧初冬與錢多多商議的時候是選擇的一萬兩。因為他們兄妹倆不打算長期待在滄州,也沒興趣經營產業。
只不過,如今錢多多死了,顧陌和顧初冬便沒有再提。
但是錢岳卻主動提出來了,表示等林家那邊的賠償到了之后,會隨同葉笑的懸賞金一起給。若是那時候顧陌和顧初冬回了云州,他們錢家也包送到云州。
不久,錢家與通江縣當地官府交涉結束,處理好了殺葉笑的事情后,一隊人馬便出發了,向著滄源城而去。
馬車里,
顧初冬有些情緒低落。
顧陌有些詫異,這一趟,凈掙一萬幾千兩,以顧初冬財迷的性格,居然會情緒低落。
“怎么了?”顧陌問道:“掙了錢還不開心?”
顧初冬微微搖頭,道:“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顧陌問道。
“青葉堂的那些人,值得同情嗎?”顧初冬問道。
顧陌微微愣了一會兒,想了想,說道:“你這個問題,我也沒有具體答案。從他們自己的角度出發,就比如那個童飛,他本來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應該有一個美好的人生的。可卻被惡霸毀了,被狗官毀了,這個時候的他,是值得同情的,他要報仇是對的,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我個人思想出發,我是非常認同的。
青葉堂救了他命,給了他報仇的力量助他報了仇。他忠誠青葉堂,接受青葉堂的命令,為青葉堂賣命,也是無可厚非的,他沒有做錯什么。但是,被他殺的無辜之人,也沒有錯,比如為錢家押送銀車的那些鏢師,他們只是為了養家糊口掙錢,他們沒做錯什么,也沒得罪任何人,只因為童飛或者葉笑為了報恩,執行任務就把他們殺了。他們很無辜。
我無法說對與錯,因為,如果我是童飛或者葉笑,我遭遇了他們一樣悲慘命運之后,得到青葉堂的拯救,我也會毫無猶豫的忠誠于青葉堂,我也不會在乎青葉堂是正是邪,我也不會在意青葉堂是不是讓我做滅絕人寰的事兒,我只知道,在我跌入最絕望的深淵時,是青葉堂把我拉了回來,那一刻,我的命就賣給了青葉堂。
但是,我也會做好準備,那就是殺人者人恒殺之。青葉堂給了我新生,我賣命給青葉堂,為青葉堂做事,那么,我被其他人殺也是合情合理,因為我的確做的是惡事,當的是惡人!”
顧初冬沉聲道:“那到底誰錯了,青葉堂錯了?”
顧陌搖頭道:“錯在最開始的那些惡人,如果沒有那個惡霸和狗官,童飛依舊家庭幸福。青葉堂也不會找上他,而青葉堂幫助他,本就是有目的的,青葉堂本就是邪道組織,它的付出,就是為了找人賣命啊!”
顧初冬想了想,說道:“我好像明白了,從童飛、葉笑的角度來看,青葉堂就是他們的神,是他們的光明。而本質上來說呢,青葉堂又是邪道組織,因為對葉笑、童飛這些人有恩,可他們做的壞事更多,滅人滿門,屠戮百姓。
也就是說,不存在什么同情不同情的,也不存在分不清是正是邪。我只需要了解清楚,我自己是站在什么角度的就行。我如果是童飛、葉笑,那青葉堂就是信仰是光明,如果我是那些被青葉堂所害的人,那青葉堂就是世上最壞最邪惡的組織。而事實上的我就是一個尋常的江湖人,那在我的角度,青葉堂就是個邪道組織!”
顧陌點頭道:“當一件事情看不清楚時,先明確自己的立場。就如同你在外面看到你朋友與人發生了沖突,你在過去之時,先弄清楚你是什么立場,是以你朋友的立場過去的還是以普通旁觀者過去看熱鬧或是主持公道的江湖大俠。
若是朋友立場,你就不要去問誰對誰錯,直接幫忙就是。若是旁觀者那就老老實實看熱鬧,別惹火燒身。若是江湖大俠要主持公道,那就做好你會得罪朋友與朋友絕交的打算。”
顧初冬點頭道:“我明白了,哥。不過,還有一個事情我想不通。”
“你說。”顧陌說道。
顧初冬緩緩道:“林向東的懲罰是不是太輕了?所有人都只在意一點,那就是錢多多死了,而林向東說是葉笑殺的,他并沒有要殺錢多多,是被陷害的,這么一來,他好像就并不該一定要償命了,最后,他指出葉笑的行蹤,就給他換了一條命。
看起來,好像挺合理的。可,好像沒有任何人想過,他勾結葉笑,劫了好幾次錢家的銀車,導致那么多鏢師被殺,難道那些人的死,林向東不該擔責嗎?為什么就只擔錢多多的死的責任呢?這不公平!”
顧陌點頭道:“的確是不公平的,任何地方,不論是江湖還是朝堂,亦或者就是民間,到處都充斥著不公平。有的人似乎天生就命賤,有的人似乎天生就高貴。
錢多多的命貴重嗎?算貴重,但他也只是對比那些都沒人記得名字的普通鏢師。如果不是因為我和宋丹陽現身出面,就算是錢多多死了,錢家去討要公道,別說林老太君親自出面賠禮道歉,恐怕錢家的人連林家的門都進不了。
林家也不會承認林向東勾結葉笑,只會說是錢家自己得罪了葉笑,所以葉笑趁機刺殺,林向東只是恰逢其會。溫和一點的做法,讓林向東道個歉賠點錢,若是林家霸道一點,直接大打出手,之后安排人聯絡武林名宿紛紛發聲,說是錢家不講理倒打一耙說是錢家上門行兇。錢家能怎么樣?他們斗得過林家嗎?江湖輿論,他們造勢能造得過林家?”
顧初冬一時沉默。
顧陌繼續說道:“江湖就這樣,很多傳說故事都是美化之后,就比如林家的事情,江湖上傳出去,可能會有很多人說我講正義為錢家討公道。但實際上,我并沒有幫什么,我也沒有那么正義,我若是真的正義,我就該殺了林向東,甚至繼續追查,劫銀車,就真是林向東一個人的事情?林家不該擔責嗎?
那我就還得查林家,與林家打生打死,可目的是什么?為錢家討公道還是為那些鏢師,可他們就絕對正義嗎?錢多多那些錢是不是全都干凈,錢家從不入流小家族發展到如今,手上沒有無辜鮮血?那些鏢師,成名路上,沒有殺過無辜之人?
唉,說白了,江湖上,哪有什么絕對的正義,所謂的正義,所謂公道公平,都只是在一個大家默認的規則里而已。林向東會受到懲罰,并不是因為正義或者不正義,只是單純的被規則壓制了而已。為什么會被規則壓制,是因為錢多多在這個規則里有一定份量,我也有一定份量,宋丹陽也有,所以林向東被懲罰了。而那些連提都沒人提的鏢師們,份量不夠,所以,不夠讓林向東接受懲罰。而至于錢多多的份量,也達不到讓林家受懲罰的份量,所以,林向東接受了懲罰,就完事兒了。”
顧初冬問道:“那,這個規則是誰定的?”
“自然而然形成的,”顧陌說道:“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制定的,即便是皇帝,也得遵循這個規則,這是主流思想決定的。就與正邪的概念一樣,當主流思想認為胡亂殺人是邪,那胡亂殺人就是邪,當主流思想覺得可以隨意殺人時,那隨意殺人就是正。所謂主流思想,就是更多的人認可的思想。”
顧初冬疑惑道:“可在這個規則里,普通人是被壓迫的,他們也認可嗎?”
“認可。”顧陌輕笑道:“你沒發現,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在遵循這個規則嗎?普通人拼了命努力奮斗,讀書也好習武也好,掙錢也罷搏名也罷,都是為了抬高自己的身價,提升自己的份量,順應這個規則,努力成為這個規則的頂端,我們不也一樣嗎?”
顧初冬說道:“那會不會有人不認可,反抗的?”
“有,當然有,”顧陌說道:“歷朝歷代的農民起義不就是有人要反抗吧,有的被鎮壓失敗了,有的被成功失敗了。”
“被成功失敗是什么意思?”
“成功那一刻,他站在了規則的頂端,然后,屠龍者成為了新的惡龍。”
顧初冬恍然道:“我明白,并不是規則在作怪,而是人性在作怪,只要人有私心,就會誕生這種規則。所以,我們能做的,只能是讓自己在這個規則里掌握更高的話語權,提升自己的份量。普通人,要么讀書要么習武。
就像當初的我們,當乞丐都被欺負,是最沒人權的,但是,當哥你第一次打死了那個乞丐頭子時,我們的份量就開始擁有了,后來,隨著你武功越來越高,我們的份量越來越重。到如今,你已經成了個體份量最重的那一批了,所以,才擁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顧初冬眼神變得異常堅定:“哥,我明白了,總得來說,這個世界就是講拳頭的。當官的有權力,那是一種拳頭;富商的財富,那也是一種拳頭;而我們混江湖的…”顧初冬捏著她那小拳頭,兇狠的說道:“這個就是咱們的拳頭,我可以不欺負人,但是,不能沒有欺負人的能力,規則無法改變,但是,我們可以將規則抓在手里!”
“呃…”
顧陌微微一愣,他的本意是想說規則無法改變,但他們可以站在規則里的頂端。
但顧初冬的這個認知,好像更有道理。
“哥,我說的不對嗎?”顧初冬問道。
“不,你說的很對,”顧陌說道:“妹啊,我支持你,好好練武,想做啥就做,哥給你兜底!”
“好嘞,哥!”
顧初冬的眼神堅定,身上的氣質都在這一刻變了。
她的眼神逐漸銳利,像是能穿透眼前的一切迷霧,眸底的堅定仿若寒夜中熠熠生輝的星子,不容動搖。之前的幾分未脫的青澀與稚氣,此刻也好像消失了。
顧陌笑了,臉上帶著一縷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知道,顧初冬入道了。
顧初冬現在的武道境界其實已經很高深了,只是因為長期跟在他身邊,表現得很平淡,容易讓人忽略,這其實是一個雖然只有十七八歲,但實際上已然算是江湖超一流級別的武道高手了。
她已經到了隨時都可能領悟獨屬于自己的武道意志的層次了。
說實話,以顧初冬的武道修為,這時候才領悟出自己的道,放在江湖上也算是實屬罕見了。
但,如果論年紀,十八歲就能入道,也同樣實屬罕見。
他不知道顧初冬到底在這一刻悟到了什么。
他沒有多問。
武者的思想與普通人是不一樣的,特別是武道越精深的人,意志越是與常人不一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在顧陌等人返回滄源城的途中,林家發生的事情,逐漸在滄州江湖瘋傳。
七大世家之一的林家大少爺被廢,家主被革職,這放在江湖上絕對算大事兒,在整個乾國江湖上都算是了不得的大事了,所以,鬧得很轟動。
現在林家家主由原家主林川的二弟林故暫代。這林故在滄州江湖也是頗有名望,被江湖人稱贊為最有可能繼承林老太君匠神手藝的暗器大師,江湖人稱機關大師。一直都很少插手林家家族事務,一直都潛心研究機關術,這一次,也純粹是趕鴨子上架,因為他的身份和族中威望是最適合的。
不過,這林故一上任之后,就遇到了大麻煩。
因為錢家上門討要公道一事,在江湖上傳出去,可并沒有如同預期那樣被江湖人贊揚林家出事公義,林老太君大義滅親。反而是江湖上很多人都唾罵林家仗勢欺人,林向東把人家錢家家主害死,大通錢莊近乎倒閉,最后就斷了兩條腿,甚至還有很多人說林家就是在演戲,林向東根本沒斷腿,林川被革職家主也不過是權宜之計。
一時間,林家口碑風評大跌,各地生意都大受影響。
剛上任的林故忙得焦頭爛額,可完全止不住頹勢,也無法阻止江湖上風言風語亂傳。逼得林故跑回林家村跪求林老太君收回他代家主之職,他自認能力不夠,無法勝任家主之職,一時間,整個林家都雞飛狗跳,諸多族老都大罵林故爛泥扶不上墻。
此時,在林家村,祠堂里。
林家前任家主林川正一個人坐在祖宗靈位前抄寫祖訓。
門外傳來一陣陣“嘰嘰”的聲音,林川抬頭,便看見林向東坐著輪椅,艱難的滑動過來,臉上帶著喜悅之色,說道:“爹,大快人心啊!”
林川面無表情,依舊認認真真的抄寫著祖訓。
林向東又說道:“爹,二叔現在正在被一群族老圍著罵呢,都說他是爛泥扶不上墻。哈哈,爹,你是沒看到,二叔都快被唾沫星子給淹死了,還有林向西那狗東西,以為咱們父子倆下了,林家就是他們父子的天下了,真以為家主那么好當了,這會兒也跟著他爹一起在挨罵呢!”
林川緩緩放下筆,疑惑道:“怎么,才上任這么一點時間,做錯大事了?”
林向東笑吟吟的說道:“是二叔,爛泥扶不上墻,因為之前錢家的事情。二叔上任之后,連那點風評謠言都壓不住,如今,林家各地生意一落千丈。二叔頂不住壓力,來求老太君換人了。那個林向西,以前不可一世,還想著要跟我爭少家主之位,如今,大好機會在他面前了,他卻抓不住,真是廢物。江湖上那點風言風語居然都壓不住,多簡單啊!”
林川臉色一沉,道:“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林向東說道:“那還不簡單,找點其他江湖事件派人大肆宣揚,蓋住這次風波。然后請點武林名宿說點模棱兩可的話,潛移默化的把錢家之事的前因后果搞亂,然后又轉嫁到個人恩怨上,再宣傳一下老太君多么公義,一把年紀了還出來親自為錢家主持公道,事情就過去了,多簡單啊。”
林川冷笑道:“是啊,多簡單啊,你都能想到,你二叔和林向西會想不到?”
林向東疑惑道:“那他們為什么?”
林川冷聲道:“這叫以退為進,家主更換是多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短短時間連續換兩次,就算你二叔真是個,老太君也不可能現在把他換下來。
他這是要絕我的路你懂不懂,真以為江湖上那些風言風語就這么快?就是你二叔在背后推動的,他這是在利用江湖輿論給老太君施壓,要老太君說出徹底不再啟用我的話,那時候,家主之位就徹底是他的了。
老太君不可能看不出他的手段,但是無所謂,他也知道老太君能夠識破這江湖輿論是他在背后弄出來的,可那又能如何?他現在一招以退為進,老太君別無選擇,不可能這么短時間換第二次家主,那就只能是把他的代家主的代字給去掉,你我…你就算了,你肯定是不可能還有機會復出了,現在你二叔這一手,我也機會渺茫了。”
林向東一臉詫異道:“二叔…二叔他不是一直都只對機關術有興趣嗎?他還會這樣的手段?”
林川冷聲道:“如果你二叔真是那么簡單,我至于這么多年一直防備著他?我至于當年差點輸給他?他若真只一心機關術,又是如何能夠保證江湖名聲,族中威望一直不減,就僅次于我?林向西又憑什么能夠一直壓你一頭?你叫向東,他兒子就叫向西,與我叫板的意思還不明顯?”
“這…”
林向東一時間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候,門外進來一個小廝,拱手道:“老爺、少爺,剛剛傳來消息,老太君下令,讓二爺正式接任家主之位!”
林川微微點了點頭,繼續抄書。
林向東頓時慌亂,道:“爹…現在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林向東問道:“我們呀,以后咱們的日子怎么過啊,你徹底沒有復出的希望了,我又成了廢人…咱們不得被欺負死啊?”
林川抬頭瞥了林向東一眼,說道:“你見過哪個武道宗師被人欺負的?”
林向東:“…”
唐安縣,林家莊園。
去求林老太君換人的新任林家家主林故和兒子林向西兩人在被老太君一頓臭罵之后,灰溜溜的回到了林家莊園來主持大局。
他們前腳剛到,后腳就有一大群族老帶著林老太君的委任令來到林家莊園,召集各方高層宣布即日起,由林故正式接任。
在一陣交接儀式結束之后,
林故苦著臉與林向西來到了家主的案房。
進了門之后,
父子二人對視,然后同時笑了起來。
林向西拱手道:“爹,恭喜了,這么多年了,終于得償所愿。”
林故坐到椅子上,輕輕的撫摸著把手,說道:“這個位置本就該是我的,當年要不是老太君偏心,哪能輪得到林川。”
“都過去了,爹,”林向西說道:“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贏家,您現在就是贏家。”
“對,我現在就是贏家!”林故滿臉喜意道。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林向西問道:“誰?”
門外的人回答道:“是我啊,少爺,我是阿福,我來給您和老爺送茶。”
當即,林向西就去打開門,果然是他的仆從阿福。
阿福端著茶盤走進了案房。
就當茶盤準備放在桌上時,林故突然拔出一把劍架在阿福脖子上,冷聲道:“你不是阿福,你到底是誰?”
林向西臉色一變,立馬警惕了起來。
阿福緩緩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說道:“二爺,剛當上家主,難道就忘了你這家主之位是怎么來的了?”
聽到這話,林故當即收了劍,說道:“你們青葉堂的人做事能不能不要這么鬼鬼祟祟?要是哪次我沒收得住手,不小心誤殺了,那可就不太妙了。”
“不礙事,”那“阿福”說道:“林家主放心,您可是咱們堂主重點關照的客戶,您殺了我,也會有第二個人來與您接洽的,不影響合作。”
林故緩緩坐下,開口道:“說吧,要做什么?”
“阿福”恭恭敬敬的說道:“云家大小姐云袖七天后會在銅臺城舉辦一場衣展,林家也收到了邀請的,需要林家主安排帶幾個人進去。”
林故問道:“你們想要做什么?”
“殺點人。”“阿福”說道:“林家主放心,不會牽扯到您身上,您到時候安排幾個可以死的人去赴會,過程中被截殺了,誰還能怪到您頭上?”
說罷,那阿福沉吟了一會兒,又說道:“按照我們堂主的意思,是將這次的事情,連同幫您解決最近風言風語的事情一同做了。”
“什么意思?”林故問道。
“阿福”說道:“您如今正式接任了家主之位,就沒必要再繼續在外面傳播不利于林家的風言風語了。不是正好需要一件大事轉移江湖中人的注意力嗎?”
林故瞳孔微縮,道:“你們要殺的是云家大小姐云袖?”
“阿福”點頭道:“衣展之上,眾多名門大族的人被殺,云家大小姐云袖被綁架,這個消息夠大吧?而且,綁架之人,還是乾國三大淫賊之一的淫魔上官尚,是不是能夠在短時間,立馬轉移江湖注意力,誰還會在意區區一個錢家家主被殺這點小事情呢?”
林故瞳孔微縮,道:“淫魔上官尚居然也是你們青葉堂的人?”
“這倒不是。”“阿福”說道:“我們青葉堂雖然不是什么正派,但是,對那種淫邪之人也還是很鄙視的,不過就是請來幫個忙而已。”
林故突然臉色微變,道:“你們的目的,是為了云州大俠顧陌?”
“阿福”微微一笑,道:“林家主心思敏捷,在下佩服。”
“簡直是瘋了,”林故說道:“顧陌可是十大宗師,你們連他都敢算計,就不怕到時候雞飛蛋打?雖然不知道你們要做什么,但是,算計顧陌,你們可要好好想一想后果,他背后可是整個云州江湖!”
“阿福”輕笑道:“這就不勞您費心了,區區一個顧陌,在我們青葉堂面前,不值一提!”
林故冷笑了一下,沒有再多說,只是點了點頭,道:“明日,我會安排一隊人馬走垂云峽去參加銅臺城的衣展,具體人員行程我會定好告訴你。”
“多謝林家主,小的告退!”
“阿福”朝著林故躬身拜了拜,又朝著林向西拜了拜,便端著茶盤退了出去。
林故注視著“阿福”遠去,緩緩說道:“青葉堂這些地老鼠還真是無孔不入,這把刀用起來好,但隨時都可能傷己。”
林向西輕笑道:“爹,您放心,青葉堂的易容手段雖然不差,但是,咱們林家的追蹤手段也非浪得虛名,林向東那廢物都能夠追查到葉笑,這阿福也躲不掉追蹤的,到時候咱們…”林向西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說道:“與虎謀皮是很危險,但,若是事后能夠把老虎也扒了皮,那就沒什么問題了!”
林故點了點頭,又突然語氣凝重道:“向西,你是聰明人,但是,你記住,往往越是聰明的人,越容易犯下自以為是的錯誤,你一定要警惕,每一件事情都保持著敬畏之心去做。這青葉堂…就是太自信要開始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