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天穹。
絢爛璀璨的赤色極光一一寂滅,龍吼之聲回蕩天地,隱隱可見遮天蔽日的身軀在烏云中穿梭,壓得浩海翻滾,大浪滔天。
郁海之處,那株龍木已經完全和建木遺根融為一體,兩相合并,直往無窮高處而去,枝葉延伸入太虛之中。
少陽青光熠熠而散,滋潤起了下方的廣袤金色林海,有青色神烏于林中翻飛,哀鳴不斷,聲如女泣。
“雷何殛,失我君!”
郁海遠處,換了一身青木寶甲的高大女子立在海上,半截手臂上散落黑火,時不時炸開,可她面上卻有著一種超出常人的平靜。
肩上的林中烏鳴聲激越,如泣如訴。
廣素只覺體內的神通以一種超出她理解的方式開始催動,似有變化,讓她能窺見天穹之上若隱若現的仙跡。
龍爭。
橫亙天地的極光不過是祂帶起的點點漣漪,如螺舟般的赤色圓光翻騰,隨著那升入宇外的龍軀而動。
白日升空,驅散一切。
似有什么破碎的聲音響起,遙遙可見一顆赤色六角大星自空墜落,直入東海,掀起萬丈波濤,在天中劃出一道極深的裂痕。
來自古代天葉道統的太陽法寶驟然施威,覆蓋在南海上的無盡烏云隨之散去,數萬里的海域之上泛起道道白華。
廣素深呼一氣,只見那株青木越發神異,直入天穹,不見其頂,似乎又在繼續生長,同青葉空天之中的建木合二為一。
‘建木再續.’
整片南海的天地在逐漸穩定下來,有無數道甲木青氣,廣木金光騰騰升起,一片祥和,諸多神通漸漸自郁海邊緣太虛之中踏出,仰望此木。
隱隱可見青龍顯于東天,銜星落于建木,帶著浩浩甲木氣象。
一名身著青翠法袍的道人顯身,位在郁海,踏空站定,那張淡然安寧的面上隱隱可見三道赤光繚繞的傷痕。
他面有笑意,并指一抹,傷即隱去。
周邊海域的太虛震蕩不已,諸多來不及退走的神通紛紛顯跡,目光皆都凝聚向那位道人,或是驚恐,或是崇敬,或是畏懼。
天地間有浩蕩功德氣機灑落,而那株建木卻已經恢復完全,直抵極高之處,使得天地穩定,浩海如固。
那道人開口,聲音響徹此間。
“甲廣成尊,我借道也。”
金光熠熠的閑字在建木頂端顯化,神異威嚴的青龍盤旋上空,攪動大星,而諸多神通此時皆有驚容,似乎意識到什么,紛紛凝神看來,不敢錯過一絲。
可那道人仍未停手,祂的位格還在變化,壓得南海震蕩,天地齊鳴,身后的建木則如貫穿天地的仙梯,開始自大羅之中接引什么。
“千古。”
祂的聲音驟然響起,隨之伴來的是陣陣龍吟之聲,有不朽不滅的氣象在其身上顯化,任由光陰磨損,我自不動。
“凌云。”
極高極巍的恢弘之意降下,繼續拔升著這道身影,使得周邊的神通不得不仰望這位道人。
“化雷。”
紫色雷光如龍蜿蜒,自后方的建木枝葉之上紛紛墜落,歸入海中,使得海內的雷霆之性越發旺盛。
神通之中,一道身著紫袍的身影踏出,許玄龍瞳沉穩,此時身上的氣機強盛至極,即便他未有催動,周身雷霆亦然帶起了絲絲縷縷的混沌氣機。
“由尊證果。”
他身旁一道青灰氣機流散的身影行出,巫神之氣似乎越發活躍。
“這是闡道。”
九蒼的聲音幽幽響起,這位活的極久的天妖似在感嘆,她身上的神通變化不定,如在祭拜,漸漸沾染了一絲甲木之氣。
“本在道中,我來闡之,不是去借,也不是去求,而是如古代仙修的證道一般,一氣證全,大道俯首。”
許玄聞言,此時抬首,卻聽得那道人再度念誦。
“天葉。”
無窮無盡的青葉遮蔽天穹,可卻留下縫隙,灑落少陽之光,使得草木盛發,一片春景。
建木頂端,那道金光煥發的閑字驟然破碎,似有無數青竹自空落下,扎根海中,元木氣機沖天而起。
那道人手執木尺,如若敕令。
“角歸。”
天地間若有陣陣清脆嘹亮的聲音響起,平火降燥,高而不亢,低而不臃,使得在場的神通皆都感到精神振奮,肝受其養。
青蒼色的龍形自建木之上飛舉而起,落在東天,轄領諸星,而其角之間則有一顆明珠般的青色大星。
甲木果位,葉蒼。
“本座天郁,今日闡道。”
風云變化,雷霆沖激,那道人此時開口,真正顯露出真名,而祂的面上也隱隱有青色鱗甲顯化,在人面和龍首之間變幻。
“元之角音,還與甲木,建木重立,乃作仙梯。”
“我道奉太陽恩,受少陽育,長青不朽,化育廣林,戊土號無漏,甲木亦制之。”
祂的面前似有什么事物顯化,乃是一柄縈繞陽華的青木仙塔,沉浮不定,溝通上方的葉蒼大星,最后被那東天的青龍吞下。
“甲者,奉元為上,接廣為下,可為元木之憑,可為廣木之起。自此天下甲木當大興,為上下仙梯,承陽郁木。”
道人的聲音在天地之間響起,甲木光輝仙妙變化,而祂的位格業已擢升,東天青龍盤旋降下,而祂則乘龍而起,升入天中。
“恭賀真君。”
便聽得一聲聲敬呼傳出,神通行禮,而郁海方位的那株建木也隨之飛舉,浩海翻騰,最終化作一線青光遁入東天。
“天舟,宛渠一戰,你若不至,本座便毀了你的道業。”
肅殺之聲響起,于東海方位再度有赤色光帶升空,隱隱可見無數扭曲的龍蛇軀體,自其中傳來一聲怒吼,殺入天中。
南海震蕩,翻滾不止。
“只看幾位大人的勝負了.”
九蒼語氣幽幽,繼續說道:
“自此,甲木之位有了主人,只是.這位大人倒是仍以龍君為號,不稱仙道之名,恐怕是沒有重立天葉的心思。”
許玄默默抬手,自掌心之處有一道蒼灰雷霆迸發,威勢大盛,甚至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增長,使得一旁的九蒼都露出幾分忌憚之色來。
震音連綿,驚動萬里。
“神通變了?”
臨近西海的黑塘之地,一身風雷玄袍的男子穩穩站定,手中則有一卷青色道書,煥發玄光,神異無比。
“蠢養角已去,升在甲木,將坼甲宅納入一體。如今元木重還弄碧簫,威能卻未有損,甚至位格更高了。”
天陀面有疑惑,青元一陽書作為古代道統傳承之物,自有妙用,甚至能感應五木神通之變,而此時則顯出了變化。
“天郁闡道,將角音去除,對于元木來說難道不是壞事?”
此時天陀心中略有驚疑,蠢養角這一道神通可以催動角音,療傷治愈,又能演化惡根,殺敵破法,乃是極強的一道術神通。
而弄碧簫則可駕馭音樂,甚至仍然能用位格來借調歸于甲木的角音,又多了諸多聲樂之變,更能請就鳳凰來儀,賓服百鳥,安養太華之岳,生就劍竹。
此神通有親近真炁、乾金之妙,帶有古代仙修的高遠宏大氣象,甚至將元木最后一點惡性也解開,僅剩竹之正德,如君子之性。
天陀只覺內景之中似有什么實物在震蕩,他心念一動,一柄青竹造就的靈劍便遁出。
原本破損的青金色劍身開始迅速修復,此時補全,劍鳴如鳳,道道元木之氣迸發,使得此劍威能愈發增長。
劍身之上緩緩顯露出真名,這柄古代的元木之寶單論殺力,甚至還在天陀手中的東青初陽枝之上。
只是要配合劍術來使,才能發揮其威。
天陀緩緩握劍,若是單單當作施法的道介,卻不如自己手中的玄枝,不過這柄靈劍兼合乾元二性,倒是可以讓元木、乾金和少陽的修士駕馭,都可發揮其威。
他手中還有一卷《青閑玄君劍典》,至少是六品以上的東西了,若是修成劍氣,配合這劍典和靈劍,都能在紫府之中橫行了,更別論一位劍仙來使.
‘社雷不合此道,那小子是別想了。’
天陀略略思索,此時倒是想起一事來,他手中的正陽道種已經被煉化,而許玄手中卻還有一道全陽道種。
理論上來說,此物能造就出一位少陽修士,只是這些年山中都無合適的人選,才空置著。
‘不行,此去該讓他快些動作了,找上一在劍道有天賦的.到時候入了東華,必然有大用。’
這事情他先行記下,此時看向遠天,嘗試窺探什么,可所見只有無窮無盡的風雷,壓得南海翻滾。
天陀嘆了一氣,正欲退走,卻感應到什么,一劍向后斬去。
藏金之光迸發,鎖住劍光,自太虛之中走出一名身著錦袍的老人,笑呵呵地看來:
“好感應,我看道友修行少陽前程更大。”
天陀心中稍動,面上卻仍保持正常,此時收劍,微微一笑:
“我當是誰,原來是寶秋前輩,不知尋我有何事?”
他此時卻在暗中積蓄神通,若是對方有任何異樣,他都會直接遁走,畢竟一位藏金大修士的威懾力還是十分恐怖的,尤其是多寶道統的嫡系。
“大離建國以來,第一次有這般大的動蕩,真君相爭,甚至北海那位大人也現身了。”
寶秋隨手便祭出了數道紫府靈物,乃是一暗紅陰火,蒼碧寶藤,深紫雷漿,列在身前。
“前輩.”
天陀眉頭稍皺,卻見寶秋驟然撤了法力,那三道靈物便生出變化來。
雷漿翻滾,混沌氣機流散,瞬間便壓的那陰火和寶藤光輝盡消,沉悶的雷聲驟然炸響,似有雷霆欲落。
寶秋將這幾道靈物收起,笑道:
“自今日起,天下震雷將大興,極利神霄,這可是數千年難遇的天時,你道的那位碧陌真人不知?”
“我離宗多年,倒是不知宗主境界到了哪一步。”
天陀當下只裝傻,他并不知曉對方意圖,哪里會直接將本宗的情況告知,可對方只是一笑,祭出一物。
一道霄雷凝成的神卵浮現于寶秋身前,氣機流散,靈性外溢,只聽寶秋說道:
“我手中這一道霄精纂體本是霄雷之靈的孕育之所,我道只收靈性,剩下的外殼亦有不少妙用,若是貴宗用的上,一旬之后可來我道換取。”
‘原來是為這’
天陀目光一轉,看向神卵,此物是古霄雷的東西無疑,正好用的上。
“既然如此,倒是謝過前輩了。”
“無事,還望道友屆時親自前來,我便不多擾了。”
寶秋語畢,踏入太虛,隨之消失不見,獨留天陀一人在此。
“天破了。”
天陀目光幽幽,看向上方,只見南海正中之處的天穹裂開數道猙獰的傷痕,內里隱隱可見雷霆迸發,荊棘錯亂,陰燭幽燃。
若不是那株建木再續,恐怕整片南海都有被毀去的危機,而此時海中平靜,其實多虧了極南之處坐落的普度圣土。
純白化水之光不斷演化,修補天地,穩定海域,天陀心神恍惚,似乎見到一尊立在海天之間的女相,身披玄白法袍,雙目垂淚,懷抱起了整片南海。
‘元姆.’
這異象在恍惚之間不見,天陀識海之中清氣流轉,讓他心神漸漸安定下來。
‘都說這位有慈悲心,果然不錯,若是無人護著此地,恐怕南海大半又要沉入海眼,落在歸墟內。’
天陀心念變化,嘆了一氣,直往北行,漸漸離了海上,正好經過朱崖,卻見前方有萬丈赤色雷霆迸發。
原本此地還有不少島嶼,占海頗廣,仙道和凡人足足有百萬之眾,可此時都在赤電之下消融,變作血肉扭曲的孽物。
天陀心中倒是沒有多少波動,作為妖物,他前世親手殺過的人不知何幾,有惡人,也有善人,有該殺的,也有不該殺的。
‘靈雷.天舟的位置看來有些古怪,極有可能是祂竊來的。’